月如钩 结完本[古耽]—— by:棘坷

作者:棘坷  录入:11-17

“哎”陆进延沉沉叹息,松开他的胳膊,起身拿来剪子和干净的纱布,坐在林盏床边想给他剪裁出合适缠在脖子伤口的尺寸
毫无征兆地,林盏的手猛地向他手中的剪子伸去,陆进延赶紧收手,却还是让林盏的手心被剪尖划了一个口子,陆进延顾不上手里剪了一半的纱布,赶紧揉成一团按上他的手心,另一手把剪子往外一摔,哐当一声丢得老远。
“怎么这么傻!在宫里都挺过来了,回了本王身边却又想不开?”陆进延弯着身,脸与林盏的近得只隔两寸,口中的热气毫无保留地喷在他的脸上
知道陆进延现在离他很近很近,林盏闭紧双眼,回答:“在下早就想死了,在宫里的时候就想……”他的睫毛不住颤抖,蹙紧了眉,“可又怕在宫中自尽惹怒皇帝,这才一直等到现在”
林盏重伤的下身忽然从陆进延眼前闪过,他握紧了拳头,沉重道:“本王知道你恨皇帝,换做是我,我也是承受不住的。本王的龙虎军已经秘密聚集,冯大将军那边也有好消息还没跟你说,待到时机成熟便可举兵,到时本王给你报仇,定不轻饶陆进霆”
“是嘛,恭喜王爷了,到时您做了皇帝,还请别忘了于家一事……”林盏勉强勾起一丝微笑,抿了抿嘴唇说:“至于在下,我不想再这么活下去了,在下、好疼……”
陆进延匆匆扫了一眼林盏身上的纱布,柔声说:“等你伤好了,自然就不疼了,没必要做傻事”
林盏虚弱地摇摇头,呼出一口轻飘飘的气息,“外伤好了,还是会疼。王爷,在下总觉得进了这一趟宫染上许多病,时不时的头疼、心疼,还有,过不了几日在下就彻底聋了…在下还染上了毒瘾……”
林盏一脸认真地对陆进延仔细数着,末了说道:“在下已经彻底是个废人了,活着也是给他人徒增麻烦,还不如一死了之”
“胡说!”陆进延一拳捶在床板上,震得林盏一怔,“胡说!你才不是废人!”
“不是废人,又是什么……”林盏咬了咬惨白的嘴唇,“在下想不出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了”
“你、你当然得活下去,因为、因为……”心里焦虑焦躁得说不出话来,陆进延在脑中拼命搜刮,想赶快给林盏一个像样的理由
“因为在下好看、因为在下晚上能陪着王爷吗?”一个诡异凄然的笑容突兀地出现在林盏脸上,“一个又聋又瞎的人,是没办法取悦王爷的”
他的话如同霹雳一般震惊了陆进延“你、你把本王当什么了?”,他为什么会这样想?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想的?
“难道……不是吗?”林盏一直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失焦的眸子正对着陆进延,把他慌乱无措的样子全都映照出来,“在下临入宫前,连沈瑛都说了一句……”
“你果真是怨我……”
林盏摇头,“不、在下不怨,只是觉得自己很傻,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明知道林盏什么都看不见,陆进延却还是把脸用力别了过去,他知道自己脸上写满了挣扎
陆进延清楚地明白,此刻的林盏只需要他的一句。可他做不到,一旦说出这两个字,那他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情绪就会决堤,他的理智与克制全都将被冲垮
清冷的寂静中,忽然传来骇人的扣牙声,嗒嗒嗒、嗒嗒嗒……
回头,是林盏的牙齿在剧烈地颤抖
“怎么回事”林盏额上顷刻间冒出的冷汗让陆进延一下子明白了,“我去给你拿香囊,你等着,别动!”
“不要!”林盏猛地伸出手想抓住陆进延,他看不见,手指直戳在陆进延身上,钻心的疼痛激得林盏举着手惨叫
“王、王爷,在下不要那个东西……”林盏的眼底泛起桃红,“在下只想死”
“到底要让本王说多少遍?你不能死!”
“为什么要掌控我的生死!就因为你是王爷,而我只是平民草芥,还是个笨蛋瞎子吗!”
忽然间的怒吼,让空气都停止了浮动,陆进延滞了所有动作,甚至是呼吸——林盏怒极的样子,就像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毒瘾的发作让林盏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的呼吸急促混乱,胸脯剧烈颤抖着,空洞的眼睛蓦然瞪大,定定地盯着头顶,目眦尽裂道,“耍我,都在耍我,皇帝也好,王爷也罢,摸我碰我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我的感受,我的确是恨皇帝,我恨他拿那些粗大坚硬的东西羞辱我,但我更恨你!”
顿时,陆进延浑身僵冷
“恨、恨……我……”
被毒瘾啃噬的神经恍惚不堪,深埋心中的不甘全都破土而出,明明四肢已经虚软无力,林盏却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既然根本不爱我,之前为什么要亲我、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是个瞎子,我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你面对我时的任何一个表情,我就天真地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陆进延嚷了出来,可现在才把那句说出口,是不是已经晚了。
“骗子,你就是个骗子”像是有什么东西横在他喉咙中间,林盏的声音异常沙哑
“不、我不是想骗你,我……”
话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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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那根一直以来紧绷的弦,啪地一声断掉了
捧住林盏爬满泪水的伤脸,陆进延深呼吸,哽咽着说,“是,我承认我之前骗你,我也骗我自己,我其实喜欢你,在扬州的时候?还是在来京的船上?或者说其实遇刺那晚我就开始对你动心?总而言之我早就喜欢你了。怪我混蛋,我怕自己再被辜负我就、我就不肯承认,我以为自己在做最理智、明智的事,可其实我……其实我就是个傻瓜!是个畜生!你那么那么好,可我却要把你逼死……”
泪水滴在林盏脸上,他张了张嘴,却没说话,眼角的泪被抹去了,陆进延温热的手指流连在他的眉眼间,无论是爆发时的盛怒,抑或是此刻吃惊地不知所措,林盏的一双盲目总是这么美,它们静止着,好似是镶嵌着的无价珍宝
“都怪我,我只顾着克制自己都没把你照顾好,把你从宫里抱回来我真恨死了自己,枉我五年戎马,自以为骁勇善战,到头来却亲手把你送走,这些日子我多少次想进宫看看你却又忍住,连你耳聋之事都还是最后一个知晓,我、我……”
陆进延呜咽着,许久说不出话来
手抬起,摸索到陆进延的肩膀后,颤抖的手往上移了移,林盏用手背给他擦去下颌上挂着的泪珠
“别哭……我听了心烦……”
林盏偏过头去“看”着陆进延,眉头皱了皱,没想到他才刚说完,耳边的哽咽声便戛然而止
“好,你说不哭就不哭”陆进延用袖子捂着吸了吸鼻子,使劲眨了几下眼,“从今往后我都听你的”
林盏没说话,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脸色惨白,看得陆进延脊背发凉,林盏是真的恨极了他吧,哪怕他终于敞开心扉直面本心了,也无济于事了吗?老天啊,你是要惩罚我数个日夜的踟蹰不前吗?
“林盏、林盏,都是我害你成了这样,你别离开我,求你…就算是为了报复我,你也得好好活着,好把我千刀万剐啊”陆进延一遍又一遍擦拭林盏颈间额上渗出的冷汗,慌不择语道:“今后你我二人之间没有什么‘王爷’‘在下’之分,你大我三岁,直呼我的名字便是,以后换我恭恭敬敬听你的话,你把我当马骑当牛使,你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
说话这方面他向来不在行,他只知道哪怕把他换成林盏,也无法轻易原谅自己。陆进延怕极了林盏仍然执意寻死,仓皇间抽出自己的剑丢到门边,又把所有尖锐的、能被砸碎的东西一股脑地藏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把所有带尖带刃的东西都藏起来,我在这守着你。还有,昨夜昱王来了,说他知道一位解毒奇绝的神医,等你伤养好了我就带你去寻他,治好你的耳朵。一切都会好的,林盏,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苦难”
“呃……”林盏终于开口,哪怕只是在难以忍受地呻/吟,陆进延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别忍了,我把香囊给你”
“不……”林盏用力吞咽一下,像是这样就能把溢上来的毒瘾压下去,“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给你香囊”
林盏皱眉
“带你去寻医”
林盏还是皱眉
“我说……以后我恭恭敬敬听你的话”
“嗯”林盏虚弱地点了点头,“陪我,陪我把这次的毒瘾撑过去……”
“你、你……”林盏不再想寻死了?陆进延又惊又喜,没来得及多说,林盏的脸就刷地白了更多,浑身都筛糠似的抖动起来,他的牙咔哒咔哒地打颤,眼珠又像上次那样胡乱转动起来,陆进延想都没想便把手指伸进林盏口中,“咬,难受了就咬我,往死里咬”
林盏刚想抗拒,又一波难忍的寒流在四肢百骸内钻来钻去,意识被再度吞没,黑暗中他死死咬住陆进延的手指,舌尖又咸又腥……
☆、第 27 章
陆进延才刚打开门出来,福竹便上前说昱王来了,已经等候多时
“林盏怎么样了”没有寒暄,陆进轩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林盏的情况
“刚挺过毒瘾发作”陆进延垂眼看了看被他咬破了的手指
“不是给你香囊了吗?”陆进轩眉毛一竖
“林盏不愿闻那个,他有心要戒,也算是好事”
“好归好,可他现在身体虚弱,光是那一身外伤都不好恢复,你不能由着他来”
“这……我拗不过他……”其实哪里是拗不过林盏,分明就是自己才刚说过什么都听他的,挖坑给自己跳
陆进轩叹一口气,掏出一卷地图展开在陆进延面前,“上回跟你说的神医现已隐居深山”
陆进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免吃了一惊:“这……是在西面边境?”
“是啊,翻过山,就不是耀云国的疆土了。神医就在这片山脉中最高的那座峰上,常年积雪不化,现下已入深秋,若再不抓紧启程,到时候别说林盏,雪窑冰天连你都受不了”
送走了昱王,陆进延亲自去了厨房一趟,监督下人们做了清淡细软的饭食。送去林盏房里时他仍沉沉睡着,陆进延抚了抚他散在枕上的黑发,守到日落还没见林盏一点醒来的迹象,摸着饭菜已经凉了,便让厨房再做一份新的,自己把之前的那份再次加热吃进肚里。多年的军旅生活让陆进延十分珍惜粮食,对吃进嘴的东西没什么挑剔。
林盏醒来的时候,陆进延正捧着碗喝粥,看见他的睫毛颤了颤,眼皮也微微张开,赶忙把碗往旁边一放,坐到林盏床头
“醒了?”陆进延的手伸进林盏发间,“感觉如何?”
感受到陆进延的抚摸,林盏只是眨了眨眼睛,目光空洞,什么都没说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的面容依然呆滞无神,陆进延凑近了些,鼻息落在林盏脸上的时候他才有了动静,朝陆进延的方向伸出受了伤的手
幡然醒悟——天黑他便听不见了
回来已有三天,可这是陆进延第一次亲眼看到一个又瞎又聋的林盏。
或许是因为林盏耳力极佳,从前只要是在熟悉的环境里,就算是陆进延也会忽然忘了他是个双目失明的瞎子。可现在,他茫然地睁着一双漆黑无神的眼睛,盲态尽显。
陆进延不是没有想象过一个又盲又聋的人会是副什么样子,可当这一幕真真切切呈现在他眼前时,除了内疚与心痛,陆进延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饭送了进来,正要给林盏在手心里写字,他已经闻到气味,挣扎着要坐起来。
陆进延微微松了一口气,林盏扛过毒瘾后一声不吭直接晕过去,没说他到底有没有原谅自己,也没说是否打算好好活下去。他能起身吃饭,好歹能说明不想绝食。
陆进延想扶他靠在自己身上像上次那样喂饭,可林盏向前弓着身,不肯躺进他的怀中
无奈,垫了一个软垫在林盏身后。看他小心翼翼地靠上去,也不知道压到背后的伤是不是很疼
舀了一小勺粥送到林盏嘴边,他没有喝,伸手要拿勺子
这怎么行?林盏五指上都是伤,拿不了勺子
陆进延不给,他就一直捏着,手指用起力来,脸色霎时惨白,却偏不肯放手
没办法,再僵持下去只会害他,陆进延松了手
一勺粥在争执中撒了些许,喝进嘴里没有多少,陆进延低头给林盏擦他身上的粥液,一抬头,林盏正举着白瓷勺子,一动不动
“干嘛!”一把从他手里抢回勺子,陆进延咧着嘴看床边的白墙冷汗直冒,林盏若要砸碎这勺子再自尽,以林盏出剑的手速,他陆进延拦也拦不住
林盏自然听不见陆进延仓皇的吼声,他只知道陆进延趁他不备抽走了勺子。看着他也是一副不悦的反应,陆进延使劲平复自己的呼吸,觉得自己方才像个疯子。
他是真的怕了林盏,草木皆兵。
林盏手上有伤,拿着勺子没吃多少就再也不张口。陆进延叫人进来收了,片刻后福竹来敲门,说到了林盏换药的时间,陆进延抚了抚林盏的额头,在他手心写下二字,被子往林盏身上一裹,将他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突然间的旋转与悬空让林盏本能地想去扯陆进延的衣袖,可他的手才刚碰上去就被伤痛激得缩紧手指,陆进延看在眼里,说了一句小心,可只有他自己一人听见。
他被稳稳地放在一个地方,手腕蹭了蹭身下,应该是床,林盏不解,呼吸到了陆进延的气味时,便一下明白了——这是陆进延的床,满是他的气息。
上身的外伤对于林盏来说不算什么,换药的时候他只是皱着眉头,当陆进延把他下身垫高,手探到他的裤腰上时,林盏才忽然变了脸色。
陆进延在林盏背上写了这几个字
林盏面如死灰,全身上下都绷得紧紧

林盏仍是摇头,伸手抽走了胯下的枕头。整个人竭力贴着床面,陆进延再去碰,林盏便咬着牙挪动身子,期间双脚蹬在创面上触疼了脚趾的伤,林盏面色大改,可无论如何也不给陆进延可乘之机。
陆进延的手放在他的胯上,两人无声地僵持,半响,林盏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浑浊不清,但陆进延还是即刻听了出来:
“恶心……”
“……哎!”陆进延知他听不见,便心痛地叹息出来,他抿了抿唇,在林盏手心写:
其实,林盏身后的伤他早晨时检查还在流脓,幸好林盏手指都被包着,他自己摸不出虚实,为能给他及时换药,陆进延也只能撒个小谎。
果然,他感觉到林盏僵着的肌肉松弛了几分。
陆进延的手缓缓下移,放在林盏的裤腰上便停下动作,直到林盏微微点头,他才扒下他的裤子。刚一掰开,眼前的人就猛地一颤,陆进延狠心清了清伤口,把药涂抹上去,保证轻柔的同时尽量加快了速度。最后,陆进延又取了些药在指上,顺着那个小口轻轻探入,手指才进了半根不到,那里便猛地收缩。
林盏咬紧嘴唇,汗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湿了双鬓,涣散的眼神告诉陆进延,此刻林盏不仅仅是觉得疼那么简单。
陆进延刻意把最疼的留到最后。
他一点点地解缠在林盏手指上的纱布,每一个手指上,纱布都与伤口黏合在了一起,撕下的时候不仅是林盏的手,就连陆进延的手也是冰冷颤抖的。
被拔去指甲的手指又红又肿,根本看不出来这原本是白皙修长的。十指连心,陆进延知道自己无论多么轻柔,林盏都会被疼得唇齿打颤,只能握紧了他不停往回缩的手腕,只顾上药,不敢再看林盏的面容。触目惊心的伤口却刺得陆进延头皮发麻,酸涩一股又一股地涌进鼻间,可令他最难受的还是林盏的反应,他看不见听不见,根本就不知道下一刻会有多强烈的疼痛在等守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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