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一片狼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将木桌从中砸裂,滚在地上,连累野狼也摔倒在地,被茶水兜得一身湿。
“我去,奶奶的,哪里来的不长眼的臭小子!”野狼抹了把脸,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时被他的一身血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往司徒凛月身边靠。
“你是什么人。”
地上那人顺着声音看见了一身白衣,他茫茫然盯着司徒凛月看了好一会儿,眸中突然亮起了希望,他爬到司徒凛月的脚前:“司徒掌门救我!”
“你认识我?”
左玄歌略带疑惑地看了地上那人一眼。
“小人是凤舞山庄的人,司徒掌门救我,救救我……”那人一边苦苦哀求一边惊魂未定地频频扭头看着身后的一片密林。
凤舞山庄。
那可是当今武林第一的家族,历任庄主都是武林盟主。
“什么人把你伤成了这样?”司徒凛月俯身将他扶了起来,让他靠着一张完好的桌子坐着。
那人眼珠紧张地乱撞,好一会儿才盯住司徒凛月,颤栗激动得下巴几乎都要被咬碎:“是……魔族!庄主命我们一路尾随着他们,他们……他们简直不是人……四个人……四个人把我们……”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面如死灰,缓缓闭上眼睛,面颊上的肌肉微微颤抖。
左玄歌不知何时也坐了下来,他支着脑袋语态轻松:“四个人啊……”
那凤舞山庄的门人猛地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显然他轻佻的言语让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你别瞪我,我可是想夸你们的,你们多少人?”
“一百……来号……”他又愤恨地低下了头,这一百多人全是这一次跟着庄主出来的精英弟子啊!
左玄歌撇了撇嘴:“我果然应该好好夸夸你们,四个人对一百个,你居然现在还能活着,凤舞山庄果然名不虚传不可小觑啊。”
司徒凛月冷冷看了他一眼:“徒儿未免对魔族实力了解太多了吧。”
左玄歌一脸无辜地看着司徒凛月:“会吗?可是我说的师父您也知道的啊,难道师父也对魔族了解太多了吗?”
“我知道什么?”
“昨天……半路杀出来那两个人,如果他们的武功是魔族的平均实力的话,您还觉得凤舞山庄此次失败不可思议吗?”
“我不是自己逃出来的!我是被一掌打飞出来的!”那人握紧了拳头狠狠砸在了桌上。
他的话却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是一惊。
他是被打飞的,可是司徒凛月居然没有听见打斗声,可见打他的人这一掌的力度有多可怕。
司徒凛月神色突然一变,他凝神听了一瞬:“他们来了。”
他话音未落,身形已掠出了茶棚。
“师父。”左玄歌一声疾呼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才缓和了神情,“师父,要趟这浑水吗?”
司徒凛月头也未回:“你们好生在这儿待着,等我回来。”
白影一晃,已经消失在了茶棚外。
“五爷,咱怎么办?”
“野狼,你能听到吗?”
“方才不行,现在听得见了,不过并没有打斗的声音。”
“带我过去。”
“啊?”野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可是……”
左玄歌回他以淡淡笑容:“司徒凛月打不过他们的。”
“可是……”可是你也打不过啊。
左玄歌有些不悦地看着他:“我知道我也打不过,你有没有脑子,非得用打打杀杀这么简单粗暴不文明的方式吗?”
“五爷的智计我自然是相信的。”野狼低下了头,显然还是觉得这有些自不量力。
“况且,我也有我的秘密武器。”左玄歌轻按胸口,他甚至感觉体内那股真气也随着他的紧张而警惕了起来。
☆、魔族高手
司徒凛月才掠进大路旁的丛林,一柄赤色大刀迎面劈来,他侧身灵巧避过,刀口一横又朝着他的下盘横扫而来,司徒凛月几个纵越闪开,斜后方银光一晃,一柄青钢剑直直地刺过来,他提剑轻轻一挡,一个束发少年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落在地上。
司徒凛月还未及看得清他们的样貌便已堪堪过了十数招。
“一言不发就开打,你们是野蛮人吗?”清朗的声音突然在林间响起,三人神色都是一惊,一齐朝着声音源头望了过去。
左玄歌从野狼背上跳了下来,野狼一个踉跄摔在身侧的一棵树上“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最先跟司徒凛月交上手的是一个红脸大汉,他身形魁梧体格矫健,只是周身皮肤都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就像他手里的那一把大刀一样,面容凶神恶煞,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发着火,活脱脱一个赤色恶鬼。
另一个是用剑的小鬼,他此刻抱剑挺身,面上虽然绷着严肃冷酷的表情,可是五官之间却显现着一种孩子气。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蓝衣蓝面,耷拉着脑袋垂着脚坐在树干上,半眯着眼神色迷糊地看着下面的众人,间或捂着嘴打一个哈欠,好像随时都可能睡着的样子,简直让人担心他会从树枝上掉下来。
另一个靠在树干上,神情冷漠,他本是垂着目仿佛对眼前的打斗毫不关心的样子,在左玄歌望向他的那一刻,他突然抬起头,一双毫无情感的灰色眼睛,含着让人触目惊心的杀意。
左玄歌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睛,那人的目光叫他十分不舒服。
除了那个孩子模样的少年,其他三个人都让左玄歌觉得头皮发麻,那魔音一般的笑声仿佛又回荡在了他的耳边,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三个肯定跟那个叫轻鬼的是一路人,也许他们合起来就叫四鬼呢?
在他试图将脑海里轻鬼的笑声给挤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那笑声愈来愈烈,愈加地真实了。
林海涛声大作,枝叶无风而动,落叶如飘絮纷纷扬扬,鬼魅魔音如在耳畔:“呵呵呵,光丫头,都怪你磨磨唧唧的,咱们都错过厉鬼大哥打架了。”
叶落尘土,树林又恢复了静谧,场上瞬间多了两个人,毫无疑问,正是那天夜里为司徒三人解围的那两人。
站在轻鬼身侧的女孩子突然狠狠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臂上:“呀,轻鬼哥哥,他们不是咱们前几日晚上遇见那两人吗?”
“辰光你个臭丫头!别一激动就打我。”轻鬼咋咋呼呼地跳离了她的身边。
被称为辰光的小姑娘瞪着大眼睛滴溜溜地在司徒凛月和左玄歌之间转来转去:“诶?白天看,他们好像更好看了诶。”
她往抱剑少年身边走了几步,激动地拍着少年的手寻求认同:“星芒哥哥,你说中原人是不是都长那么好看啊?他们跟斜阳大哥比也不差吧?”
司徒凛月和左玄歌互看了一眼,这么直白地被一个小姑娘夸奖还真是头一次,两个大男人倒要被这小姑娘给看得不好意思了。
可是那叫星芒的少年显然不敢苟同,他颇有些不悦地横了她一眼:“阿光,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拿来跟斜阳大哥比好不好?”
辰光吐了吐舌头,扭头继续盯着左玄歌二人瞧着,无故被牵连的那两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们还打不打?再不打,蓝可就要睡着了。”轻鬼说着抬眼看了看挂在树上耷拉着眼皮的蓝衣人,树上那人脑袋一点一点的果然要睡着了的样子。
“误会误会,我们就是路过,没有想找你们打架。”左玄歌笑眯眯地走到司徒凛月的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是吧,师父。”
司徒凛月看了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没有说话,表情高深莫测地让左玄歌有些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
轻鬼一声轻笑:“我们打人从来不问缘由。”
“要打吗要打吗要打吗?”辰光一脸兴奋地在轻鬼和厉鬼之间跳来跳去,“白衣服的给我们打!”
她同那少年对望一眼,默契不言自明。
左玄歌唇边的笑僵了僵,这个小姑娘主动提出要跟司徒凛月打,这份自信究竟是她轻狂天真还是有恃无恐呢?
轻鬼伸出手指戳在她的脑门上:“光丫头,你明知道另两个都是草包,居然把他们留给我们?”
草包……
嗯,左玄歌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辰光将嘴一噘:“我可不是因为另两个草包才选他的哦,白衣裳的可是中原武林第一,赢了他那我和星芒不就成中原武林第一了吗?”
“你这个鬼丫头,你怎么知道他是中原武林第一的?”轻鬼眨巴着眼睛盯着她看。
辰光扬起一个灿烂笑容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来:“让你们都不好好做功课,笛长老说啦,去年在武林大会上一鸣惊人,连挫武林七大门派高手的司徒凛月,使一柄极轻极薄极具韧劲的玉寒剑,青光伴剑,遇血成冰,那天晚上被他伤了的人伤口都凝结成冰啦,而且……这儿还有最直观的证据呢。”
她将手里的纸笺翻过来展示给众人看:“你们瞧,这上面画着的是谁?”
那张纸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张出尘卓绝的脸,边缘写着四个大字——司徒凛月。
左玄歌和司徒凛月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魔族竟时时关注着中原武林的动态!
知悉二十多年前魔族入侵中原一事的司徒凛月更是不禁有一丝担忧,这些年中原武林只道他们当年几近全族覆没,退出关外早已一蹶不振,哪知他们一直沉寂竟是在卧薪尝胆,如今随便叫他遇上的这六个人武功就已高不可测。
一直默不出声的少年突然劈手夺过辰光手中的画像:“辰光!笛长老的事是族内机密,你怎能随意说出来。”
辰光不以为然:“反正他们都要死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少女双脚离地,赤手空拳直接往司徒凛月身上招呼,她拳掌结合出招极其古怪,司徒凛月且躲且退,待看清了她的武功路数才开始反击。
辰光马上落了下风,星芒提剑而上,俩人一个用剑一个用拳掌,配合起来却极其默契,威力竟比双剑合璧更大。
“两个打一个,太不要脸了吧。”左玄歌转身想要往司徒凛月的方向走,只觉身侧风动,一张苍白的脸已贴近了他的面前。
“二打一就不要脸啦?等会我们还要四打一。”轻鬼耸着肩笑了起来。
后面那个“一”说得显然是左玄歌自己,左玄歌尴尬地笑了笑:“我们不如来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轻鬼歪着头想了想,这个词对他而言似乎还有些陌生。
“对,用你们想要的来换我们想要的。”
“你们想要什么?”轻鬼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一般歪着头问道。
虽然他的表情天真无辜,可是左玄歌却知道那只是他恶作剧般的伪装:“自然想要活命。”
“那我们想要什么呢?”
“这不是应该问你们自己么……”
“可是我就想要你的命怎么办?”轻鬼伸手拽住左玄歌的衣襟,他的身体悬在半空,手上稍稍加力就将左玄歌提得脚尖离地。
“你们就不想要些别的?比如中原武林的隐秘情报?比如凤舞山庄的弱点?比如中原第一美人的闺中秘事?……”
“左玄歌!”司徒凛月突然一声厉喝,他清冷的眸子里迸射出寒光,双手应付着星芒辰光二人的夹击,眼睛却狠狠盯在左玄歌的身上。
轻鬼撇头看了看那三人的战况,撇了撇嘴不屑道:“阿星阿光,你们居然还能让他有空说出话来,丢不丢人?也不知道你们师傅怎么教的你们,由你们来护族我看咱们迟早要完。”
被他这么一刺激,星芒辰光二人加快了攻势,司徒凛月因为被左玄歌那边的情形分散了心神,不知不觉竟被他们逼出了树林。
轻鬼将目光重新落回左玄歌身上:“可是,我还是比较想杀你呢。”
他伸手要向左玄歌脑门砸过去,却被一个粗暴的声音打断:“慢着,轻。”
轻鬼把嘴一撇,委屈兮兮地看了厉鬼一眼:“厉鬼大哥,这可是我的猎物,你别想跟我抢。”
“没有人要跟你抢。”大概因为他天生一双突出的赤目,就是正常说话的时候也是凶神恶煞的,“不过此事却还得待斜阳来了再从长计议。”
“为什么,咱们为什么要听那家伙的?”轻鬼皱了皱眉,显然对于杀个人还需向斜阳请示这件事十分不满。
“此事关系重大,须得他来做决定。”
轻鬼突然哭丧着脸委屈道:“可恨咱们没有一个好师父,长老们安排咱们听命于斜阳分明是偏心。”
“咱们没那小子的计较心思,族事为重不可妄动。”
“是啦是啦。”轻鬼的手松了松,却并没有放开左玄歌的衣襟。
左玄歌依旧淌着脸笑着,双手靠在背后却在给野狼做手势:跑!趁现在。
怕野狼直脾气不愿丢下自己走,左玄歌又加上了一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我有办法脱身,跑得越远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们表示:整天打打杀杀的好心累……
某杨表示:整天写打戏也蛮心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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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师父
野狼收到了信号,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左爷我野狼不陪你们玩了,先走一步!”
左玄歌简直哭笑不得,野狼也太实在了,他是想让他偷偷跑啊,说转移注意力还真做得出来,还好厉鬼和轻鬼对于他的逃跑兴趣并不大,否则以轻鬼的速度,追他那不是手到擒来?
在一旁看了极久热闹的那个沉默男人突然抬起了他死灰一般的眼睛:“轻,你是木头吗?”
轻鬼扭头疑惑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是他让那人走的。”他的目光落在左玄歌身上,宛若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可是却让左玄歌心底一寒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轻鬼又扭头来看着左玄歌:“他什么意思?”
左玄歌摊了摊手表示不知道。
“他在耍你。”冷冰冰的声音就像他的眼睛一样让人寒从脚起。
轻鬼显然也不太喜欢跟这样的人说话,他被冻得打了一个寒战:“善你够了啊,还是不是兄弟?能不能不用这种死人表情和死人语气跟我说话?”
“我没有你那么蠢的兄弟。”
“你!”轻鬼松开左玄歌的衣襟,撸了撸袖子就要去跟善干架,可是一对上他那双死灰的眼睛之后,却又怯怯地缩了回来,他甚至躲到了左玄歌的身后:“厉鬼大哥,你管管他好不好,又欺负我。”
善叹了一口气,仿佛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般别开了脸,嘴里却幽幽冒出了一句话:“一帮蠢货,难怪只能听命于斜阳。”
“你!”轻鬼倏地从左玄歌身后窜了出来,一副要跟善大干一场的架势,半途上却又自己停了下来,呜咽地大哭起来,“厉鬼哥哥你都不拦着人家,你想看我被善杀死吗……”
左玄歌目光一敛,果然,那个叫善的人就像他的眸光一样可怕,就连轻鬼也对他敬畏三分。
“他不会的。”厉看了看靠在树干上的善,这四个字说的轻飘飘的,并没有太大的信服力,毕竟他们都清楚善是一个什么人。
“他会他会他就会。”轻鬼赖在地上满地打滚,就像一个耍赖要糖的孩子。
左玄歌默默地后退了几步,这种内部矛盾的时候,他一个外人还是有多远走多远得好,自己人不好动手,指不定拿他出气呢。
他的右方是一个小小的山坡,他观察着地势慢慢挪动着脚步,心里计较着自己若是出其不意地往下一滚,是否能快过轻鬼的速度。
然而他还没有计较出一个结果,就已经被轻鬼盯上了,轻鬼抬起头,眸中闪烁着异光,唇角带着一抹残忍的笑:“那我打死这个害我们兄弟不和的家伙你们总没意见吧。”
“轻!……”厉鬼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轻鬼一掌已出,正中打在左玄歌的胸前,这一掌他倾全力而出,左玄歌笔直地飞了出去,后背撞上一棵苍天大树,跌落在山坡上就着斜坡一路滚了下去。
任谁都没想到的是,轻鬼竟也被反力作用弹飞了,直接把一棵老树撞得从中折断,他滚落在地“哇”地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轻鬼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厉鬼将他扶起来:“没事吧。”
“那小子……那小子使诈!”轻鬼抬起头,目光里流转着一丝惊骇,“厉鬼大哥,他的功夫只怕不低于那姓司徒的小子。”
善和蓝也看着这边,面色不改,心里却也十分疑惑,左玄歌的不懂武功并不像是装的,无论是他的脚步还是他面对轻鬼时闪躲的姿态,可是若是他不会武功,又怎么可能让轻鬼受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