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完本[穿越]—— by:朱砂

作者:朱砂  录入:11-28

“不成体统也有你儿子一份。”卫老爷确定并不会有宫里的人出来抓捕卫远,心一放下,严父的架势就自然端起来了,“简直不像话!叫他来京城读书,竟干出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来!”
卫太太一听就不乐意了:“你这说的什么话!小路子不都说了,是秀丫头提出来要私奔的!”
“你还知道这是私奔啊!”卫老爷也恼了,“他若洁身自好,难道人家闺女硬要跟他私奔不成?”
“你小声些!”卫太太比他还恼,“她身边有娘有妹妹有下人,若不是自己尊重,难道远儿硬去拉她出来?”
夫妻两个都有自己的理由,吵了几句还是卫老爷先败下阵来:“说这些做什么,只说如今怎么办?”
卫太太也知道见好就收:“还能怎么办,反正不能娶她,沾都不能沾!”
卫老爷听见这回答,火又上来了:“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怎么能不管?”
“什么生米煮成熟饭了——”卫太太嗤笑,“你那眼——不过是换了个发式罢了。”看崔秀婉那步态神情,两人根本就没成事。从前她娘家有个姑姑,是宫里放出来的嬷嬷,专会看这个。卫太太那时候已经要出嫁了,也该接受一点这方面的教育。这姑姑跟她亲近,私下里教了她好些东西,可惜她没生女儿,竟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卫老爷不大敢相信:“当真?若真是这样,倒还好……”没碰过就好,那还可以想个办法安顿。
“接回去就说是远房亲戚,先搁在家里住着——”卫太太说了一句又觉得不妥当,“不成,回了福州人多眼杂,都认得她……不成不成,不能让她回去!”
卫老爷思忖着道:“不然,送她回老家去?”卫家祖籍是荆襄人,离福州远着呢,到那边绝不会有人认得崔秀婉。
夫妻两个正商议着,卫太太的贴身丫鬟已经面带慌色地进来了:“太太,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张张慌慌的。”卫太太正烦着呢。
丫鬟看着卫老爷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奴婢方才听见崔大姑娘的丫鬟说,崔大姑娘已经有喜了。”
“什么!”卫太太呼地就站了起来。这算什么喜,简直是有了大麻烦!
“这个孽子!”卫老爷暴跳如雷,如果不是因为外头,现在就想去把儿子拽起来打一顿板子。
还是卫太太冷静得快:“不对啊……”明明看着崔秀婉没什么变化,难道是她看走了眼,“我去问问远儿!”
“儿子跟秀婉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卫远被卫太太关起门来一问,立刻急了,“绝没半分逾越的地方!”他可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断不是那样的登徒子!最大胆的举动不过是亲过崔秀婉一下,那时候是觉得崔秀婉就要嫁人了,以后再也不可能亲近了,才在冲动之下做了那等举动。
卫太太自然是相信儿子的,且她自己看着崔秀婉也不是有孕的样儿,当即心就落到了实处,点头道:“娘自是信你,只是这地方房浅屋窄的,你们这样住在一块儿也不像。今日晚了,明儿一早咱们就换个地方住。”先离了这里,再请人来给崔秀婉诊脉不迟。
卫远身子还虚,说得急了就有点喘气,道:“娘,如今秀婉是跟着我跑出来,连命都不要了的,儿子不能负了她。”
她是不要命,而且还可能连累着崔卫两家都没了命呢。卫太太心里暗暗地骂,脸上并不露声色:“等你病好了再说。”她恨不得现在就带着儿子回家,然而卫远这么虚,又不能大冷天的赶路。
既然疟疾并没有传开去,卫远病也好了,自是没有人限制他,第二天一家子就辞了郎中搬出去了。卫太太临走时让人给郎中送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嘴上说是谢他的诊金,郎中自己心里明白,这是封口费呢,若不然就算将这些日子的药费全都算上,也使不了这许多。
郎中的嘴都要紧些,否则宅门里头根本走动不得。这郎中接了银票,对外就只说是有亲戚来把小两口接走了,这是后话。
再说卫家一行人离了这个镇子,往东边再走十几里到了县城,住进客栈,这才请了个郎中来,先给卫远诊了脉,又顺道给崔秀婉诊脉。
崔秀婉有孕的消息,自然是银朱得了吩咐才在卫家丫鬟跟前漏出的口风,原以为卫太太立刻就会问她,谁知竟没动静。她再有把握,待卫太太来了之后神情颇为冷淡,心里也虚了起来,一夜没睡好。第二日坐了马车在路上一颠,就觉得小腹坠坠地疼起来,进了客栈脱衣裳一瞧,亵裤上几点暗红。

☆、第116章 无孕
“姑娘!”银朱慌了神,“这,见,见红了!”
崔秀婉的脸色也唰地变了。即使对卫远再有信心,她也不是睁眼瞎子,昨日卫太太的态度明晃晃摆在那里,如今腹中的孩子已经是她最后的筹码,绝不能有失!
“慌什么,去跟姨母说,我有些不大舒服,让人请个郎中来。”崔秀婉轻轻摸了摸小腹。昨日让银朱把话传出去,卫家人没动静,那今日就索性请个郎中来诊脉,把这事揭破了便是。
银朱还没出门,卫太太已经引着个郎中来了,满脸笑容地只说这些日子崔秀婉辛苦:“让郎中诊一诊脉,开个调养方子,万不可亏了身子。”
崔秀婉心里明镜似的,并不推辞便坐下来。这等小县城里规矩不大,郎中给女眷诊脉也不必中间隔个屏风什么的,只在手腕上搭条丝帕便是了。
郎中五旬上下,乃是县城里最有名的了。给崔秀婉诊了左右手,便含笑道:“少奶奶这些日子忧心太过,有些郁结,又辛劳了,身子多少有些亏损。好在少奶奶年轻,并未伤到元气,只消调养一两个月,自然恢复如初。”
崔秀婉等了半日,不见他说到正题,不由得瞥了银朱一眼。银朱也正心急呢,接到自家姑娘的暗示,顾不得别的,开口便道:“那我家姑娘腹中的孩儿怎样?昨日车马颠簸,有些见红了呢。”
郎中一脸惊讶:“腹中的孩儿?少奶奶并未有孕,何来——”何来的孩儿呢?
这下崔秀婉主仆的脸色唰地全都变了。银朱失声叫起来:“你胡说!我家姑娘有孕两个多月了!”
郎中脸上的表情简直像是被迎头敲了一棒子,看了一眼卫太太才道:“如此,老朽再诊一诊。”
崔秀婉脸色铁青,只觉得小腹的坠疼更加厉害,腰酸得几乎坐不住,才动一动,身下就涌出一股热流来,情不自禁捧住小腹:“我,我的孩子!”
这一下屋中真是人仰马翻,郎中连忙避出屋外,片刻之后卫太太沉着脸出来:“大夫可诊得清楚?”
老郎中万没想到今日出诊倒看了这一出闹剧。他行医数十年,各家后院也走过,虽不知就里,也知道这事是个麻烦,只得道:“老朽虽不专精妇人科,但是否有喜还诊得出来。何况若照府上尊从所说,少奶奶身孕已近三个月,万万不致诊错,实在是并无孕事。”
“那这见红——”卫太太心里其实已经有底了,只是不明白崔秀婉怎的这样大胆,根本不曾行房,竟编出有孕来骗她。
“少奶奶这是经水不调,方才应是行经了。”老郎中毕竟经验丰富,解释道,“有些妇人若是心情郁结,行经之期便会混乱,少奶奶之前应是忧心于少爷的病症,以致经水未来,误以为有孕。”想了一想,又补充道,“有时妇人极盼有孕,亦会有些妊娠之状。”
卫太太惊讶了:“还有此事?”
“确有此事。”老郎中很肯定地道,“老朽早年也曾遇见过这样的症状,脉上亦如走珠一般,且有呕吐及不思饮食等诸般症状,老朽亦诊为喜脉,然而一月之后经水再来,脉象便恢复如常了……”
卫太太想了一想,试探着问道:“若是尚未圆过房的,可也会如此?”
老郎中怔了一怔,才想明白这位太太的意思是,未曾破身的女子是否也会如此。这个问题实在太奇葩了,老郎中行医数十年,还没见过哪家的姑娘有些症状,想到方才屋内的诡异气氛,只得含糊答道:“这个老朽尚未见过……经水不调也是有的……”但见着经水不调就以为自己怀孕了的姑娘家,他真没见过。
卫太太干咳了一声,吩咐人送了老郎中一笔丰厚的诊金,将人送了出去,自己就往崔秀婉房里去。
崔秀婉此刻已换下染了血的里衣,正坐在床上发怔。卫太太进来,先厉眼看了一周,将丫鬟们都赶出去,只留下银朱在屋里,关了门才道:“这是怎么回事?”
崔秀婉呆呆的根本答不出来,倒是银朱跪下道:“出京前我们姑娘悄悄的去医馆诊过脉,的确是喜脉啊!”
卫太太想到老郎中说的话,一时间简直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冷声道:“胡说八道!还不快闭嘴呢!”
崔秀婉还怔怔地坐着,手按在自己小腹上。卫太太往前走了几步,皮笑肉不笑地道:“秀姐儿,这是怎么回事?远哥儿说,他根本不曾跟你——跟你行房,如何你就有孕了呢?”
崔秀婉已经完全恍惚了。老郎中诊脉时说她并未有孕,她只是不信,然而方才身下流血,小腹的坠痛却反而轻了,正与平日里行经的情形一模一样,至此不得不信了。可是若早知没有孩子,她又怎会跟着卫远私奔,又怎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卫太太的声音将她从昏乱中惊醒了过来:如今崔家已给她办了丧事,娘家是再也回不去了,倘若不能抓紧了卫远,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表哥,表哥他——”到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矜持和羞涩了,崔秀婉脸胀得透红,却还是说了出来,“表哥他亲了我……”
银朱在旁边不停地点头:“这就跟成亲一样了啊!”
卫太太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这与成亲何干?”
银朱有些茫然地道:“成亲不就是要亲嘴儿吗?然后就,就会有喜了啊……”
卫太太死死盯了她半刻,陡然间想起来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仿佛也是这么想的。那会儿她跟卫老爷定了亲,之后邻家的小姐妹们拿定亲的事儿取笑她,说的似乎就是亲嘴儿和有喜,弄得她也觉得,成亲就是亲个嘴儿,之后再生个小娃娃。
后来她那位在宫里做嬷嬷的姑姑回家之后,她的母亲觉得女儿快到出嫁的时候,总该知道些事儿,拜托姑姑教导了她些事情之后,她才知道所谓成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今时间一晃已二十多年了,卫太太又未曾生个女儿,竟是早忘记了在家中做小姑娘时的那些可笑念头,如今被崔秀婉这事儿一闹,才又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是如此天真无知,一时哭笑不得,半晌才坐到床边,放软了声音道:“秀姐儿,这成亲可不是只亲个嘴儿,便是亲了嘴儿,也不会有孕的……”
若是换了从前,崔秀婉听了这些话,只怕要面红过耳,羞得听不下去。然而这会儿她却是越听脸色越白——原来她根本没有怀孕,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自己臆想而来的,她竟是为了个根本没有的孩子,就这么傻乎乎地跟着卫远跑了出来,抛弃了娘家,抛弃了一桩被别人羡妒的亲事,再也回不去了……
卫太太讲了几句,对上崔秀婉惨白的脸,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只得干咳一声道:“你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家,这些事自是不知道的——”说到最后,不免有几分埋怨,“你母亲也不曾跟你讲讲?好歹也是快要出嫁的姑娘了,总该知道些才是。”
崔秀婉觉得自己从来不曾如此清醒冷静过。卫太太自来了就是这样不冷不热的,却又时时透出几分埋怨,从前对她的宠爱荡然无存,可见是不愿让她嫁给卫远的。可她若是不嫁卫远,又能到哪里去?
此时此地,已经没有父兄母亲能给她做主了,卫远虽是轻薄了她,可若是卫家不认,她便毫无办法。
卫太太见崔秀婉不说话,正想着要如何婉转一点告诉她,将她送到荆襄老家去暂住些日子,就见崔秀婉猛地站起来,一头就向墙上撞了过去。
幸而床离墙边还远,中间并还跪着一个银朱。崔秀婉才冲了两步,银朱就拼命扑过去抱住了她的腿,主仆两个一起滚倒在地上,崔秀婉额头磕在桌腿上,顿时见了血。
“这,这是做什么——”卫太太吓了一大跳,连忙过来扶,老天,这若是撞死了,事情可就麻烦了。
崔秀婉掩了面只是哭:“姨母不必管我。既是我清白还在,让我死了就是!也算干干净净来这世上走一遭,免得拖累了表哥。”
这话说得十分之古怪。世上只听说因被玷了清白要去寻死的,尚未听说因为身子清白反而要死。只是卫太太却从这话里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显然,卫远虽未与崔秀婉行房,但亲热却是有的。依着规矩说,若是男未婚女未嫁,出了这样的事,那是必得成了亲,方能一床大被掩过去的。如今崔秀婉要寻死,卫远纵然不说是始乱终弃,却也是有错处的。
若崔秀婉不寻死,卫太太倒好办,将她送去荆襄,慢慢磨了她想嫁卫远的念头,再替她寻个身份,悄悄嫁出去便罢。可若是崔秀婉寻了死,一经官动府的,可就什么事都掩不住了。
“秀姐儿,你起来。”卫太太的声音不觉就冷硬起来。敢情这是威胁她了?
崔秀婉这会儿只觉得整个人都仿佛烧起来一般,身上发热,心里却发冷。卫太太声音略有些变化,她便敏锐地听了出来,一言不发地拔下头上的簪子又往喉咙刺过去。
银朱哪里能让她真的刺到自己,连忙一手死死攥住哭道:“姑娘,表少爷还没说什么呢,姑娘何苦寻死!便是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崔秀婉也并不是真的要寻死,一头扑在银朱肩上哭道:“何苦又让表哥为难,我死了干净!”
卫太太只觉得头大如斗,但想起儿子说到崔秀婉时的神情,又不敢把事做绝,只得忍着气道:“秀姐儿,姨母也没说什么,你这般寻死觅活的是做什么?远哥儿还病着呢!”
这么一说,崔秀婉好歹是站起来了,口中还道:“姨母说的是,我便要死,也该等表哥病好了再去。”
卫太太被她气个半死,但看她头发散乱,衣裳在地上滚得全是灰,脸色苍白,越发显得额头上的血渍触目惊心,也只得叫丫鬟去请郎中。倒是崔秀婉拦住了道:“这样闹哄哄的,只怕惊动了表哥。”
是谁要闹的!卫太太包了一肚子气,咬着牙让丫鬟打热水送伤药来,看着崔秀婉包了伤口又换了衣裳,才随便指了件事退了出去,径自找卫老爷商量去了。
这里崔秀婉坐在床边上,额头上包了白纱,看得银朱惊心动魄,眼泪止都止不住:“姑娘这是做什么,可吓死我了!万一真有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崔秀婉攥紧了双手:“你知道什么,我若不这样,才真是没了办法。你也看见姨母那样子了,如今没这个孩子——”她双手覆在小腹上,想到自己竟犯了个如此愚蠢可笑的错误,只觉得欲哭无泪,“姨母只怕是想将我送得远远的,根本不让我留在卫家!”
银朱这才想到更要紧的事情,眼泪也被吓回去了:“若是姨太太不让——姑娘,我们可怎么办?”
崔秀婉惨然一笑:“若是不能嫁给表哥,我怕是真的只能去死了……”
银朱忍不住又要哭起来:“都怪那个庸医!若不是他——咱们就不出来了……”
是啊,若是没有出来该多好……崔秀婉怔怔地望向窗外,那边是京城的方向。说起来这里离京城也并不很远,但在她心中已经是隔了千里万里,再也回不去了。不知道她这一走,安郡王会怎么样呢?他是答应了娶幼婉,又或者会另纳名门贵女呢……
京城里头,沈数一进郡王府的大门,就问迎出来的蝉衣:“府里有没有信来?”
他说的府里,指的自然是定北侯府殷家。
“有,有。”蝉衣一面替他宽外头的大衣裳,一面含笑道,“今儿午后刚送来的,我放在书房里了。”
沈数顾不得多说,转头就往书房里走。他身高腿长步子也大,蝉衣在后头紧着追:“侯爷和夫人还捎了东西过来,王爷要不要看看?”
“我先看了信再说。”沈数踏入书房,随手关了门。
门在蝉衣面前关上,她抱着沈数的披风站了片刻,咬着嘴唇去了厢房。蝶衣正在收拾从西北捎来的那些东西,主要是些皮毛。押着东西回来的侍卫在一边看着她对照单子检点数目,一面喝着热腾腾的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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