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宁寒越来越铁青的脸,云叶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们一拍两散、各奔东西!”
宁寒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经变得血红。
宁寒看着云叶,道:“云叶,我自问一片真心对你,不想,我的家世竟然如此压迫于你。或许我是个农夫、商户便跟你门当户对了?既然如此,我这就去辞官!忠义王的爵位我都弃了,更不会稀罕一个一品将军!”
云叶冷冷地,“何必让你母亲更恨我?我不想欠谁的。欠钱好还、人情最难。等我走了,你们愿意干什么都算不到我头上!”
宁寒看着一脸冰冷的云叶,哑声问道:“当真要走?我们多年夫妻、两个儿子,你可曾有一丝眷恋?”
云叶垂眸,敛了眼中泪花,再抬眼便又是云淡风轻了。
“两个儿子还小,若是慈悲,便让我把他们带走;若不给,便好好待他们。最好给他们找个仁慈些的后娘,否则,她敢虐待我儿子,我拼死也要杀上门来!”
宁寒浑身冰冷,看着一脸决绝的云叶,问道:“世人如何看你、母亲如何待你,就算他们千般不对、万般不是,不能为了我和儿子隐忍一时?只要我们夫妻恩爱,那些闲言碎语当真如此重要吗?”
云叶转头,不语。
宁寒冷了心,哑声道:“我让母亲永不跟你见面。无须她来疼你、你也不比去她眼前尽孝。便如此时一般,两个人各自住着,你看如何?若你对我没有一丝夫妻之情,我今日无话好说。若还有一点眷顾,好好想想我的话。”
云叶皱眉,“不怕世人笑你?”
宁寒冷笑:“我何时顾忌过世人?娶一农女、弃了王位,再被世人骂不孝又能如何?”
云叶斜睨着宁寒,“没人逼你。且不要把这些罪名放我身上,我不背!”
宁寒拂袖而去,“自然是我一人背着,与你无关!”
云叶看着宁寒的背影,一屁股坐到椅上,泪如雨下。
中午宁寒依然未回。
云叶亲自下厨做了饭,看着两个孩子吃得香,云叶很欣慰。
卫萍看云叶在两个孩子面前强颜欢笑,十分忧虑。只是事关老夫人,谁敢多说什么?
宁寒依然天天早出晚归,云叶自己一个人住在西间。两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见了面也总是淡淡的。
两个孩子也沉默了许多,玩起来总不像以前大呼小叫,连笑声都低了许多。
有时候,宁寒会带两个孩子进城,估计是见宁夫人去了。
云叶也不问,只要三人不在,便一个人在山上呆一天,把小山上自己种的一片花打理得十分繁盛。
天气凉了,暑热终于过去,虽说秋老虎也厉害,到底不同。
这一日,宁寒上朝走了。
打发两个孩子吃了饭,云叶自己也换了方便的衣服,对卫萍道:“我要进城,你们在家看好孩子。”
卫萍有些不安,“夫人,可是要买什么东西?”
云叶摇头,淡笑:“我去看铺子。”
卫萍忙吩咐春儿和小荷跟上,来到前院,吩咐王叔备车。
卫萍看着云叶,“夫人,让王叔跟着吧。到底人多,也有个商量不是。”
云叶点头:“也好。”
卫萍忙跟王叔说了,王叔回屋带了银两,卫萍又打发几个侍卫远远跟着。
云叶坐在马车上,看着路边树木落叶飘零、秋风萧瑟,心中突然有些想家。
前几日写信回去,都是报平安。家里尚不知道,自己这边已经遭遇了婚姻危机。
云叶心中十分郁闷,想自己一个穿越女,不说必定混得风生水起,怎么也不至于被人拿捏了!
这次,自己便不靠宁寒,定闯出一片天地来!
让瞧不起自己的世人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配上宁寒!
平阳城作为成国京都,此时已经比几年前繁华得多了。
元国被吞并后,元国不少生意人躲避战乱、长途跋涉到了京都,几年下来,都渐渐地在平阳城站稳了脚跟。
街上商铺林立,街边摊贩叫喊,行人摩肩接踵,十分热闹。
云叶进城后便下了马车,吩咐在此地等着,不要跟来。
自己又不买什么东西,路窄人多,身后跟着一辆马车其实还不方便。
王叔跟着云叶,带着侍卫,一路看过来。
☆、344 陌文之心
京城阔达,繁华的街道不少。当然了,最热闹、商业气息最浓的还是青石街。
云叶自然是知道的。
更关键的是,京城最大的两个饭庄,百味阁和十香园都在青石街上。
云叶却没有直奔青石街,沿着街道慢慢地边走边看。
街上卖吃食的铺子和摊子都极多,吃食比以前多了不少品种。原因无他,西边元国的商贩来了不少。
本来嘛,作为京都,无论哪朝哪代,都是最吸引四方客商的地方。
便如现代的西安和开封一般,小吃品种极为丰富,都是因为多朝京都留下的。
平阳城也不例外。南北风味的小吃、点心、馆子满大街都是。
云叶感到了一丝丝压力。
自己此时可以说算是白手起家了。开个大的,一来没钱、二来没人;开个小的,没有特色可混不下去。
再说,小铺子位置一般不好;地段好的,铺子大不说、租金极贵。
自己却不想跟宁寒伸手要钱。
此时的云叶突然发现,自己好傻,竟然没有一分所谓私房钱!
说实话,宁府的那些钱自己随便花,可是总感觉不是自己的。
若是跟宁寒分那么清,他会不会更生气?!
云叶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便到了青石街。果然,一进青石街便感觉大不同。
路人衣饰鲜亮、马车奢华;道路十分宽敞、店铺整洁高大;所售卖的物品也比别的街上高端些。
就连街边的小吃摊也都干干净净、桌椅整齐,当然了,价钱也高。
云叶抬头看着不远处高高的三层楼,眼睛一亮,“十香园?”岂不是丁陌文的馆子吗?
此时已近中午,馆子开始上人了。
两个衣着整洁的机灵小厮,正笑吟吟地招呼着客人,“客官请!”
却不见掌柜的和丁陌文的身影。
云叶站住了脚,定定地看着十香园。
整个馆子有三层高,顶层飞檐挑角、檐兽蹲坐,紫红色的琉璃瓦在正午阳光下熠熠闪光。
外墙、窗户、大门,皆刷的紫漆。
黑底金字的招牌阔大、端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却擦得瓦亮。
两边同样黑底金字的对联,悬挂在大门两边紫红的木柱之上。衬着紫红金钉的大门,看起来十分气派。
大门两边临街一排木质窗棂,皆菱形装饰。窗台宽大,摆着盆景和应季的鲜花。
二楼和三楼的雅室皆是丝绸窗帘,随风微动、艳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此时刚近中午,大堂的桌子已经占了十之六七,二楼和三楼雅室也多见人影晃动,门外的客人依然络绎不绝,可见生意极好。
云叶看着十香园,心中暗暗赞叹,“丁陌文这人也是个行家,不管在哪里,都做得极好。”
宁寒站在不远处,看着云叶呆呆地立在十香园对过,面无表情。
王洲等人在身后牵着马,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
馆子门前,小厮送客人进了大堂,转身到了柜台,低声道:“掌柜的,街对过有一位夫人站了好久,不知道是不是有事,要不,您过来瞅瞅?”
掌柜的一愣,“一位夫人?”忙放下手头的活儿,跟着小厮到了大门口。果然看见不远处云叶正抬头看着馆子。
见云叶衣饰华美、一脸研判,掌柜的转身,“若是吃饭、有事,自然会过来。我们不要前去惊扰,或许只是路过。”
小厮在身后嘀咕道:“我看倒像有事。”
两人正说着,丁陌文从后院进了大堂,“说什么?”
掌柜的忙道:“东家!街对过有位夫人看我们馆子好久了,我想或许只是路过。”
丁陌文皱眉,“什么样的夫人?”
三人来到门口,云叶却已经转身走了。
看着人群中若隐若现的窈窕身影,丁陌文如遭雷击,回过神儿来,拔脚便追了过去。
“云叶!”丁陌文疾步赶上,“云叶!”
云叶一愣,以为自己幻听了,转身一看,笑了,“丁老板?!”
丁陌文大喜,上前一把便抓住了云叶的胳膊,“云叶!果真是你!好久不见,还好吗?你什么时候进京的?住在哪里……”
丁陌文突然便收了话,又忙放了手。
嫁给了宁寒,自然是住在宁府了。听丁陌武说,连儿子都生了两个,定过得很好吧。可是京城那些传闻……
他乡遇故知,云叶自然也很高兴。
听丁陌文一下子问了这么多,云叶笑道:“是有好几年没见了,陌武和小翠成亲,我们倒成了亲家。只是忙着婚礼,你们又回来的早,我们也没见上一面。没想到在这里倒见面了。”
丁陌文眼神关切,“是。”
几年不见,云叶越发漂亮、端庄了。身上天成的气势和那份自信,让丁陌文更为钦佩。
“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馆子就在那边,若是方便,不如中午我做东,咱们好好聊聊。”
云叶中午本就没打算回去,笑着点头,“好!我还有事儿请教,今天就让丁老板破费了。”
丁陌文温润一笑:“说笑了。能请到你,可是我们馆子的荣幸呢。到时候可得多指教啊。”
云叶也笑,“好说。”
两人转身,并肩说笑着进了十香园。
王叔隐约听明白了,这男人是十香园的老板、也是夫人的亲家。虽觉得两人孤男寡女的,共进午餐有些不妥,却也知道不能阻挡,只得跟在身后。
不远处王洲等人的头都低到了胸前,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宁寒背着手立在树下,看两人进了大堂,面无表情,转身冷声道:“回府。”
丁陌文领着云叶进了后院雅室。其实也是丁陌文平日办公的地方,就在后院,带套间的两间屋子。
外面有桌,可供八人用餐;里间便是卧室,丁陌文有时候不回家便住在这里。
春儿和小荷守在门口,云叶相跟着丁陌文进了屋子。
云叶大致看了一眼,笑道:“不错。”
丁陌文笑:“还能入你法眼,可见果真不错。”
云叶问:“此时正忙,你不去招呼客人?”
丁陌文摇头,“掌柜的很能干,这么多年,我不在他也做得很好。我正打算还把这里交给他,再开一家馆子,自己过去管着呢。”
云叶坐下,喝了一口茶,问道:“我看城里馆子极多,西边过来的不少,是这样吗?”
丁陌文点头,“是这样。这两年生意说好做,是因为城里人多起来了;说不好做,是因为开馆子的也多起来了。西边过来的特色吃食不少,京城的人多喜新厌旧,吃食生意不好干。”
见云叶微微皱眉,丁陌文心中一惊,“云叶,你该不会还想着开馆子吧?”
云叶一笑,“怕我跟你竞争啊?”
丁陌文皱眉,“他允了?”
云叶点头,“嗯。我就是个劳碌命。闲在家里也无事,不出来难受,所以,打算重入这行。只怕,还要丁老板帮忙。”
丁陌文点头,“只管说。”
云叶道:“我今天出来只是看看铺子,一切都还未定。若有过不去的,需要了再来找你。”
“随时恭候。”丁陌文看着云叶,略顿,到底轻声问:“这么多年,过得好吗?”
云叶点头,“还好。你呢?”
丁陌文避而不答,道:“京城传闻颇多。忠义王大婚、王妃不是你;年前他又被割了封号,你也并未受封,宁府也未见你出入。我担心得不得了,并未听说你和孩子们回来了。这次陌武成婚,方知道你从西南已回,十分高兴,本欲一见……”
丁陌文说不下去了,各自成婚成家,再见也无意义。
云叶摇头,“早晚会见,这不是见着了吗?”
两人正说着,小厮过来送菜。
云叶道:“哟,我今天有口福了。”
丁陌文道:“也没什么,就是几个招牌菜。你尝尝,可还能入口。”
丁陌文只得作罢。
两人吃着饭,云叶点头,“很好,十香园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饭庄,果真名不虚传。”
丁陌文问:“准备开个什么样的馆子?”
云叶道:“先开个小吃店吧。”
丁陌文心一沉,眼睛里满是疑问和关切。
怎地又从小吃店干起?宁寒舍得让她如此受罪吗?
宁寒被撤了忠义王的爵位,到底也是一品将军,正妻该是诰命夫人!朝廷却从未诰封云叶,难道两人有何变故?自侯府郡主离开王府,倒没听说宁寒另有妻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陌文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恕我直言,你和他过得还好吗?他是一品将军,你既是他正妻,怎地不见诰封?也不见你住在宁府?”
云叶放下筷子,深吸了一口气,道:“也没什么。宁夫人看不起我农户出身,我带着儿子一直住在京城别院。至于诰封,我从不稀罕。朝廷未封,只怕是因为凌烟之事恼了宁寒和我。”
丁陌文吸了一口冷气,“他对你好便好。”
见云叶低头不说话,丁陌文便知道两人有些不好。再看云叶,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痛心和心疼,沉声道:“若当年……”
云叶拦住了丁陌文的话,“陌武和小翠过得好,我们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再说,我一直把你当好友,从未有过别的意思。”
☆、345 铺子难找
丁陌文脸色一僵,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一直一来,都是自己心心念念,云叶从未表露过任何心意,丁陌文也是知道的。
此时,双方都各自婚配,若是趁着云叶心中不快,说些什么,倒显得小人之心。
丁陌文一时情动,竟犯了大忌。自己也觉得无趣,忙住了口。
看着桌上的饭菜,道:“先吃饭吧。饭后我也无事,不如陪你一起去看铺子。在京城这几年,我倒也认识几个牙行的掌柜。”
云叶道:“那就麻烦了。我上午几个街道都看了,还是青石街最适宜开馆子。只是,倒也没见哪家铺子出租或转让的。”
丁陌文道:“嗯,是少见。这几年京城越发热闹,虽铺子租金高了,到底商家有钱赚,转租或售卖的铺子当然少些。”
两人说着话,吃得也慢。
春儿和小荷站在门口,听不到屋里说什么,心中有些不安。
等两人差不多吃完了,云叶冲着门口道:“春儿,你们两个也去吃吧,等会儿我们便上街了。”
王叔几个早就在后院等着了,见春儿两个去吃饭,王叔忙过来门口听喝。
刚走来,便见云叶跟丁陌文走了出来,一个小厮忙进去收拾。
丁陌文走在前面,道:“不如过来后厨瞅瞅。我这个馆子也有十几年了,有心变变,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云叶你是行家,过来指点一下。”
云叶笑:“后厨还不都是一样。”
说着,两人便进了后厨。
此时,用餐高峰已过,大部分厨师都歇着了。留下几个当值的正忙着呢,突然见丁陌文进来,都忙施礼,“东家。”
众人看着丁陌文身边的云叶,有些好奇,却也不敢多看,便各自忙自己的了。
十香园的后厨也就是普通的后厨样子,锅灶、橱柜、蒸笼、厨具……
云叶看了一圈,道:“很好。后厨大都是这样,能有什么大不同。不过,我看你们后厨里多用柴火,少用煤炭,却是为何?”
京城里烧煤炭的比较多,就像温泉别院一样,支了好几个炭火炉子,烧柴的大锅却只有一两个。
丁陌文道:“煤炭价高不说,旺火较慢。上来了,乏得也慢,多适合炖煮。十香园以炒菜为主,劈柴却可旺火快炒。想熄火,把劈柴一抽便可。京城附近有马头山,劈柴量多价低。”
云叶点头:“说得是。永安城里的馆子也多是劈柴为主。在京城住久了,把这个倒忘了。”
看着灶台上擦得蹭亮的各种刀具、铁锅、瓦罐,云叶道:“很干净、很好。只是,专用的雕花刻刀和鱼鳞刨却没有,可是只用普通菜刀?”
丁陌文道:“是的,厨房有几?4 鸭獾叮阌媚歉隽恕!?br /> 云叶道:“我你画了图吧,打制好了,用起来极好。十香园是京城大店,刻花该有些特色。没有得心应手的刀具是一大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