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朝臣的样子?”仇正戏谑地笑着靠近他的耳廓,“你就是用这副样子,勾引陈博涉的么?”
云霁听到这话,只觉得脑袋里面本来还紧绷着的一根弦,啪嗒一声断了。
他在这一世中那么努力地学诡道,习易容,就是为了能成为帝王身边的,为他谋略江山社稷,与他共商天下决策的那个人,而不是为了承欢于男人的胯/下,被囚禁于后宫之中。
但现在,他竟然被同门师弟亲口说,说他是靠着这副身子勾引了陈博涉……
难道他这辈子所做的,不过还是以身侍君王?在他人眼里,他不过是一个恃宠而上位的奸佞而已?
云霁气得扬手打在了仇正脸上,仇正吃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居然打我!”仇正仿佛泄愤一般,加重了扼住他咽喉的力度。仿佛要将战场上的失利,全部要加诸于他。
云霁的脸上泛起了一阵阵潮红。呼吸不顺,加之嘴又合不上,口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流出,眼角也挂着泪花。
“你帮他,你还服侍他……你贱不贱?啊?”仇正的言语之间带着一丝侮辱,抬腿更摩擦着他赤/裸的下/体,“你就是这么服侍他的?用这里取悦他?用这里满足他?”
云霁拼命地摇头,不由自主溢出的满眼的眼泪,成串地掉落。
“用哪里?用这里?”仇正的膝盖在云霁的股间顶了几下,让那两片圆润的屁/股包裹着他坚硬的髌骨。转而又顶下前方,在他屏翳处摩擦着。
屈辱的感觉和身体不由自主涌起的快感,加之呼吸不畅所带来的窒息感,几乎快把云霁折磨疯了。
他意识渐渐地被抽离了。
耳边有嗡嗡的声音不停地响着,像是风声,像是金属的撞击声。
眼前所看到的仇正的面孔,也渐渐模糊不清。那个人一会儿是小时候拉着他袖子的模样,一会儿横眉眦目,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
他的头渐渐地垂了下去,抓着仇正手臂的双手,也软了下去。
“师兄!师兄!”仇正急忙松开了掐着云霁脖子的手,同时撤出了夹着他的舌头的手指,抱住了他渐渐瘫软了的身子。
“师兄!你醒醒啊!”他多少是把败北的怒气发泄在了师兄身上,下手有些不知轻重,但真的没想掐死他。
他伸手探了探云霁的鼻息,尚且还在,还好只是昏迷。
*
仇正抱着云霁准备将他放到行军床上的时候,一个黑影从顶上的天窗跳了下来,迅速夺过了他手中的那个软绵绵的身子,紧接着用剑指向了他的喉咙,令他不得靠近一步。
“奉乐弘道人命令,来带走公子。”
“师父……”仇正愣了一下,想不到师父的名头会在这个时候被搬出来,只能依言站在原地。
面前的这个健壮的黑衣男子,应该就是乐弘道人豢养的四象兽之一,只是不知道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中的哪一个。
“你刚刚就在上方的天窗盘踞着,全部都看到了?”仇正问。
白虎点了点头,“从霞之山中开始,我便一路尾随。只是公子脸皮薄,若是现在的这副样子被人看到了,可能会介怀一辈子,所以我迟迟没有下来。”
仇正冷笑了一声,“你居然不下来救你家公子,难道是吃准了我不会杀他吗?”
白虎收起了剑,亮了亮指缝间细小的金钱镖,“刚才差点就直接杀了你了。”
仇正干笑了两声,笑得有些苦涩,“想不到我被陈博涉算计,还被师父算计……他看我像什么?像老鼠吗?疯狗吗?!”
白虎没有答话,只是找来了云霁的那条被拽掉的白布裤子,发现已经破碎得没法穿了。
仇正站在原地没有动,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精心筹划了那么多年,招兵买马,养精蓄锐,目的就是为了报仇……陈元敬杀我族人,这个血海深仇,我一直都记得,却没有能力手刃仇人……我愧对先祖,愧对苍天……”
白虎解下了自己的外衫,系在云霁腰上,帮他遮住了下身的赤/裸,又理了理他的上衣,拢了拢他散乱的头发。
“其实你最愧对的,是公子吧。”白虎掏出了一柄利刀,对着云霁的脚镣,准备劈开。却又怕劈得太狠,伤到了他的脚踝,转身去撕破被褥,找了些棉花垫上。
“你将你的怒气和无能发泄在公子身上。你根本不是真正地喜欢他,只是因为他喜欢你的仇敌,你心生愤恨。”
不是……真正的……喜欢?
“你在说什么?”仇正向前一步,又被白虎用剑指着脖子,不得靠近。
“真正喜欢他的话,就不会那么出语羞辱他,令他难堪。其实你看着他难过的时候,心里腾起的,是报复陈博涉的快感吧。”
“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喜欢他,只是想得到他而已。”
白虎看了他一眼,放下了剑,重新举起短刀,一刀劈开了禁锢着云霁的脚镣。
“陈博涉就快来了,他不会放过你,你好自为之吧。”
云霁被突如其来的铿锵之声,震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看见了一个黑影,以为是仇正欺上身来,急忙捂着下半身,却发现有件衣服被围到了腰间。
“是我,我带你回去。”白虎将脚镣连同锁链踢到一旁,向前一步,抱起了云霁,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的仇正突然问了一句,“难道是像你那样,因为怕他难堪,所以迟迟不敢下来,就算是喜欢吗?”
白虎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
陈博涉率军赶到这个塞北戈壁之上,孤零零的帐篷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
因为要消灭仇正的余部,要与副将交接,加之他身体又有伤,所以还是晚了一步。
帐篷里面的炭火还是温热,人并没有走远。散落在地上的镣铐,像是被人用利刀或者斧头给生生劈开的。
这里是仇正的大本营吗?曾经被囚禁在这里的人是谁?
仇正带着云霁去了哪里?
他记得当时听他们的对话,似乎是早已相识,并且还有……爱慕之情?
该死的,又晚了一步,让他逃了!
大漠黄沙早已经将脚印埋没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无踪无影,了无痕迹,无处寻觅。
陈博涉一拳砸在了铁杆上,肩上的箭伤和腿上的刀伤霎时崩裂,血涌了出来,浸透了衣衫。
“将军,”站在一旁的老将廉生劝他,“人已经走了,就不要再折腾自己了。现在天下一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将军去处理呢,一定要保重身子啊。”
是啊……天下一统,大业初定,百废待兴,还有许多未尽之事等着他去做,还有很制度、规矩、朝纲、法度等着他去建立……
看来这个帝王之位,他是不得不坐了。
如果登基称帝了……云儿,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回邺城吧。”
*
隆冬时节,新帝登基,轻徭薄赋,大赦天下。
锦城的醉仙居依然是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南来北往的客人拼个桌,坐在一起,胡天海地地开始闲聊。
“据说是篡了旧朝的江山,以军代政。”
“哪个旧朝啊?”
“是啊,哪个旧朝啊?现在日子都过糊涂了,是公子文怀的那个旧朝吗?”
“反正公子文怀的旧朝不一直是陈将军把持朝政?现在不过是正了名头而已。”
“哪个上台了,我倒不关心,现在这个免了三年的税赋和徭役的皇帝,就是好皇帝。”
……
“据说这位皇帝是武将出身,一登基便要御驾亲征,起兵攻打北蛮。”
“北蛮这些年挺安分的,没经常来扰乱边境啊。干嘛这么急着打仗?”
“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安分两年,休养生息不好么?”
“听说不单是为了道义,皇帝有私心……”
“有什么私心啊?”
“我听我从战场上回来的小舅子说的,不过他也是听他朋友说……他朋友在霞之山中,就跟在皇帝身边。有个美人来找皇帝,后来美人被劫走了,往北蛮的方向。”
“所以要攻打北蛮啊?”
“真的假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哦。”
“啧啧,这真是有意思了。”
“话说,你小舅子的朋友不会是北方军吧。南方的士兵在霞之山中据说是全灭啊。”
“是北方军啊,不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么?前几日给放回来了。”
“真是命大,也感谢新帝仁慈。”
*
云霁坐在不远处的一桌,听到这边在议论陈博涉,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后来居然就议论到了霞之山中的那一幕。
现在想来,真是丢死人了……
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那么多士兵的面,居然手拉手。难怪现在被人传笑话。
“小二,再上一坛酒。”乐弘道人喝得醉醺醺的,满口酒气,见云霁一副端正坐着,却不断地往另一桌高声议论朝政的人那边瞟的时候,便猜出了他在想什么。
“蠢徒儿啊,你是不是又想走啊?”
第85章 85. 今生(全文完)
云霁被这么一说,急忙撤回目光,“我哪有。”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乐弘道人见酒来了,又高兴了起来,急忙给自己满上,“之前哭哭啼啼多少次了说不回来了,结果还不是要回来?回来之后又信誓旦旦地说不去了,结果还不是要去?你的心思啊……我算是看透了。”
云霁被乐弘道人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却要嘴硬地强装下去,“这次又不是我要回来的,是白虎把我带回来的……那个……白虎,没说什么吧。”
乐弘道人打了个酒嗝,“没说什么,就说仇正那小子把你放了,他就把你带回来了。”
“哦……”云霁舒了口气。
好在这次跟着他的是白虎,白虎向来寡言少语,也比较偏向他。
要是朱雀那个臭小子,指不定就会一五一十,绘声绘色地把整个事情经过,全部都讲给乐弘道人听了。
乐弘道人抓着了这个把柄,大概要笑话他后半辈子。
“反正肯定是丢人的事,是不是你又被你师弟欺负了?”乐弘道人喝得醉醺醺的,但心里一点儿也不迷糊。见他犹犹豫豫,又紧张兮兮的样子,便能猜出一二。
“师父,你喝酒,我敬你。”云霁急忙起身,帮乐弘道人倒酒来转移话题。
“你要想回去,就回去吧。”乐弘道人看他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试图掩盖说谎的尴尬似的一饮而尽,不禁有些好笑,“扭扭捏捏的那个样子,骗谁呢?”
骗谁呢……还不是骗自己呗?
觉得自己不配当一个谋士,非但帮不了主公的忙,反而会使得事情越来越糟。
觉得自己每次都被师弟轻而易举地捉住,还被囚禁起来,实在是学艺不精,丢了师父的人。
种种失败他都耿介于怀,所以越来越胆小,越来越畏缩,明明想回到陈博涉身边,却又裹足不前。
*
“听说今年春天要恢复科举。”
“废除科举都多少年了,居然现在又重新设立了?”
“之前还没统一的时候,宣国曾经搞过几次。看来新帝是立志于要仿古制的。”
“那我今春可要参加一下,说不定就多了一条晋升之路呢。”
“哈哈,若是这么说的话,我也要参加一下了。”
云霁记得恢复科举是他当时在宣国大力提倡的。因为几十年的战乱,加之蛮族统治,使得人才凋零,所以他不得不复兴科举,以选拔人才。
现在陈博涉登基即位了,居然这么快便将这件事重新做了起来。
如果有科举的话,没准儿他也能报个名。
对,改容易貌参加科举,若是能被封个一官半职,成为天子朝臣,也算是实现了云晗昱想站在朝堂之上的毕生理想。
绝对不是为了去见陈博涉,嗯,绝对不是。
*
永济二年的乡试在定于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每场三天,连考三日。
旧朝以前都是春闱为会试,秋闱为乡试,但当时云霁急着招募人才,所以便在秋天直接举行了会试,没来得及主持乡试。
这个错误的安排也被陈博涉沿用了下来,从此以后,新朝的春闱为乡试,秋闱为会试。
“你去考什么乡试?”乐弘道人看他捧着书本摇头晃脑地读着,还真有点穷书生的样子,不禁取笑他,“读书读出来,还不是百无一用?”
“好歹是老祖宗用了千年的选拔人才的法子。”云霁道,“重整朝纲的话,恢复科举自然是首当其冲。”
“其他的一系列均田制,计亩制,税收制,官山海,全部都要一一建立起来。”
“治世不比乱世,乱世没个规矩,谁拳头大谁称王固然可以。但治世的话,就要建立一套公允,公平,公开的制度,让百姓安居乐业,方是王道,也是天命。”
“师父你不是教我要顺应天命,操纵人心吗?我看这就是天命。”
新朝建立了之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呢……全部都压在了陈博涉一个人的肩上怎么能行?好歹要替他分担一些,出谋划策。
想到此,云霁便开始期待乡试的来临。
乡试这天,场面空前。
大概是因为几十年的战乱,使得读书人全部都无用武之地。
现在有了科举这条道路,就像淤积已久的堰塞湖被疏通了一条河道一样,湖水顺着河道倾泻而出,奔流不止,一往无前。
看着这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的考场,比上一世中云晗昱参加的那场不知多了几倍的人,云霁本来还信心满满,现在却也没把握了。
好在三场考试的题目还是仿照旧朝的题目,云霁熟读四书五经,答这些题目犹如砍瓜切菜。
春榜公布,云霁顺利通过,紧接着便是秋季的会试和殿试。
*
昭隶二十八年的殿试,云晗昱一朝金榜提名,被武孝帝纳入后宫,封为贤妃,从此与武孝帝相伴一生。
永济二年的殿试,云霁名列第三,提名为探花。
“齐公子,恭喜恭喜啊。”走出大殿的时候,一同参加殿试的青年才俊纷纷来道贺。
云霁这次的扮相是个白净英俊的青年后生。既然是读得起书的人家,想必家境也是很好的,所以他不敢扮得太寒酸,锦衣玉袍穿得颇为得体。
“岑公子,同喜同喜。”他也依样,抱手向中了榜眼的青年道贺。
“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啊。”从后边赶上来的状元郎一把揽过了二人的肩膀,“今后若是一同入朝为官,可要相互照应啊。”
“那是那是,”岑榜眼急忙点头,“我们怎么说也算是同一期的嘛,自然要互通有无。”
云霁也应付了两句,心里对这种结党营私的行为却颇为不齿。治世刚一开始,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便已经开始了。
“各位才俊大人们,”掌事的太监恭送他们出宫,不忘叮嘱,“明日武试结束了之后,圣上赐宴款待,各位未来的大官人们,可要好好表现啊。”
讨好之情,溢于言表。
第二天傍晚,皇帝设宴,宴请文试武试的前五十名,共一百人。
宴会设在东南角的祈延殿,考生四人一桌,共二十五桌。
宴请的菜品颇为讲究,先上了两道茶和四道时鲜果品,再上了十二道菜,都用精致的瓷盘盛放。主食最后才上,有馒首、卷子、红绫饼、粉汤四样面食,和一大盆的白米饭。
与云霁同桌的另外三人都吃得满面油光,唯有云霁只拿筷子点了点菜,沾些油水。
“齐兄,你怎么……油盐不进啊?”同桌的武状元颇为纳闷,他都吃了三碗面汤了,云霁面前的一小碗面汤还是滴水未动的样子。
“今日身体不适,可惜了这一桌珍馐。”云霁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肚子,看了一眼前方,皇帝正坐的位置。
陈博涉本来讲完话便可以走了,却不知为什么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云霁这边。
想到之前初次见面,陈博涉也注意过他不吃东西,所以他心虚地捧起了碗,恨不得用那个碗挡住陈博涉投来的全部视线。
宴会结束之后,公公特地叫住了他,将他拽到角落里面传话,“陛下请齐公子去说说话。”
云霁的心里有些忐忑,莫不是在宴会上不怎么吃东西而引起怀疑了吧。
*
惴惴不安地一路走到偏殿,居然是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