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看说说笑笑,“那边有卖器具的,我和三哥过去瞧瞧,前头那块是卖小物件的,要不咱们分头看,一会儿看完了在路口那个大树下等。”男人和女人的看点不同,久了就有些无趣,施茂确定环境后出声提议。
秦氏和纪氏点头答应,桂老三叮嘱小儿子一句听话这才离开。
“香粉、首饰,要啥有啥都来看看呀。”
“针线,香袋便宜啦。”
小贩们一见有带着孩子的女客就连声招呼。
“木簪子五纹钱一支,好看的木簪子。”公鸭子嗓子一般的叫卖声在人群里很是突兀,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十五六岁的少年手里端着个长方的扁木盒子两边系了绳往脖子上一挂,他个子挺高长得也周正,大抵是晒得有些久额头上冒着汗,“来看看吧,木簪子各种花样儿的,多买还能便宜的。”
这样的少年最能引得妇人的目光,纪秦两人还真就直接走了过去,孩子们跟在后头。
“婶子,瞧瞧吧,这都是桃木雕的……。”少年的目光在扫到妇人身边的少女时顿了一下,随后又很快收回了视线:“各式各样的花样儿都有呢。”
秦氏低头看,盒子里红布铺了一层,上头摆放了十来支木雕的簪子,做工倒还真不错,花样儿也很是新奇,不光有花竟还有小鸟蝴蝶一类的。
“婶子,我这个比不得那些铜的银的精贵,可我这些个样式准保是别家没有的。这些簪子一个花样只有一根,都是独一无二的。”少年说完眼儿不自觉地又往边上的少女瞄了一下。
纪氏伸手拿了一支仔细瞧了瞧忽地开口问道:“你是打南边过来的吧,我听你口音像,这花样也像是南边的。”
少年不想竟被人说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是呢,婶子好眼力,您也是南边来的吧,咱们都是南边的也是有缘您要买的话,两支我再便宜你一纹。”
纪氏出身商户丈夫又是此道高手哪会不明白这小儿的心思,眼一扫见他的手上隐隐带着几道伤,便生出了恻隐:“我看这个还行,要不给梅姐儿和诗诗各买一支平日里戴着玩吧。”
秦氏也已看出了少年的不易点了点头。
小货郎一听有门,忙从里头挑出一支:“这个您瞧瞧,是五朵的梅花,正衬这位姑娘的名呢。”
秦氏伸手接过了梅花的那支细看了看,当真是雕得十分精巧,再将它递给女儿轻声问道,“梅姐儿,你看看可喜欢?”
桂月梅接了过来拿在手里反复细看,嘴角浮出了笑显是很喜欢:“娘,就这支吧。”她轻声应。
少年听她这样说眼儿一亮嘿嘿憨笑了下,接着又挑出了一只小兔簪子:“这位小妹子看看这支吧,这是小兔子年纪小些的姑娘戴着最是好看呢。”
“喜欢吗?”纪氏问女儿。
小丫头却不说话,脸上没太多表情。
小货郎见她这般忙解释道:“是不是觉着这兔子的样子和平常看到的不一样?这可不是一般的兔子呢。”他指了指兔子又指了指天:“这个呀,可是月亮里的兔子呢。”
“月亮?”女孩听到这话瞬时瞪大了眼。
“是呢,是月宫仙子养的兔子呢。”少年继续说,还特意指了指兔子身下的那个半圆弧:“看,这就是月。”
“月。”施诗越发地看得认真了起来。
周晓晨站在边上对这位年轻货郎的推销手段暗赞了一声,好奇心下凑过去看,小兔儿半蹲着一耳竖一耳垂,踩着的地方是斜向的四分之一弧很像一弯新月,大抵防断尾巴略长了些正好和弯月的弧相接,雕工与后世手工自是无法比的,但胜在心思精巧,确实十分的可爱,她有些心动忍不住伸了手指在那小耳朵上来回摸了下。
施诗侧过头看了看他,抬头对娘亲道:“娘,这个我要。”
☆、第83章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智商不错情商却低得让人无语,显然,周晓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然,也不至于前世到死前才知道秦雨对自己的感情,一直后悔到了这辈子。
大抵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这才安排了高大山这么个人来点醒她。
此刻,周晓晨的那句喜欢,并不是对高大山的敷衍之词,在看到高大山欺负施诗,会然不想其它,愤怒地冲上去打斗,在听到高大山说喜欢施诗,心里深处冒出的酸意,还有施诗这一生只能由她要照顾的念头,如此明显而强烈的占有欲,她要是再不明白,那真的就是一个敲不开的榆木疙瘩了。
周晓晨总算是悟了,只是若能让她选,她是绝对不想要这样的悟法。
高大山在听他说出喜欢二字时,盯着他看了许久,两人的目光同样的坚持,直到最后,他败退了下来,别过眼带着些许不甘,“桂月清,你可记住了你今天说的话,我不会再去找施诗,可要是有一天你对不起她,我不饶你。”说完,转身大步走去,头都不回。
周晓晨目送着他的背影,随后也转过了身,这一转身两人从此再无交情可言,她叹了口气,就算高大山说不会再去纠缠施诗,她也不会完全放下心来不去防他,而施诗也绝不可能同意,她与大山再有交往,既然已经如此,与其虚假的粉饰太平,倒不如就此陌路来得爽快。
迈开步同样不再回头。
周晓晨回到家时,阿爹和弟弟已经回来了,打架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那桂月清一听哥哥叫高大山打了,也不管平时和高大山如何交好,直叫着要帮哥哥讨回公道。
周晓晨拿手钩住他的脖子,又说道男子汉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这话又让弟弟很是崇拜了一把。
事情过后,第二天,周晓晨抽了空往施家去了一回,纪氏应该是从女儿那里听了经过,脸色很是有些不好看。见桂月清过来,先将人拉到了一边。
周晓晨知她不放心高大山,只说高大山已经答应不再纠缠,让她放心。
纪氏听了之后,皱眉想了想,随后却不再问高大山,只把桂月清叫到边上,低声说道:“清哥,婶子有话要问你,婶子要听你的实话。”
周晓晨见她神惨严肃,心认真的点了点头:“婶子,你说。”
纪氏想了想才说道:“昨儿的事,施诗全同我说了。”她说到处略顿了下,眼底流露出一股子无奈来:“也亏得你及时赶到,才没出更大的事来,不过,虽说施诗没有被讨得便宜,可毕竟这对她来说,是一个丑事。”
“纪婶,你别这么说,这不是施诗的错。”周晓晨忙开解。
纪氏却摇了摇头,她叹了口气不在转弯末角直言道:“清哥,这世道对女儿家严苛,就算这事不是施诗的错,可惹了这样的事就是她的错。”
周晓晨听了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像后世女孩子遇上公车色狼,或者夜归被人□□,总会有一些很奇怪的言论,穿得这么少招色狼不是自己惹的嘛,这么晚回家一定不是正经女人,自己不自爱哪能怪□□犯呀,很混蛋的逻辑很无耻的言论,但即便在所谓男女平等的一个世界,遇上这样的事,仍旧会有很大的一部分声音,会把过错指定受害的女性,而如今的世道比之前世,对女性更加的苛责,这事真要传出去,大山只会被说不义,但施诗面对的可能就是,不检点这样的评价,“婶子,这事除了我诗诗和大山,其知道的就只有您,我连我爹娘也不曾说起过,大山应该也不会和人说,这件事不会被传出去的,您放心。”
纪氏并不认同,她接着说道:“清哥,这天下没有无透风的墙,我且问你,这事,你会嫌弃诗诗不?”
周晓晨连忙摇头:“纪婶,我说过的,这事不是施诗的错,我哪会嫌弃她什么。”
纪氏又问道:“那若是有一日,这事被漏了出去,外人都道诗诗是个不检点的人儿,你可还会不嫌弃?”
“不会。”周晓晨回得很是坚定:“纪婶,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嫌弃她的。”
纪氏却似不信一般,“清哥,你可知道,流言是能活活将人给逼死的,你没经历过不晓得其中的厉害,清哥,婶子不想听你这一时冲动下的决定,这事婶子也不急着要你回答,婶子要你好好想想,想清楚明白了,再决定。婶子情愿你想好了,哪怕是决定悔了婚事,也好过将来有一日,你受不住不要诗诗。”
周晓晨没想到自己话说到这个程度,她还会讲这些,不过细想想倒也是有理的,于是,她略想了想才再回应道:“婶子,我晓得你担心的,我也懂你话里的意思,婶子,我并不是无知小儿,也不是冲动才那样说的,流言蜚语会有怎么样的影响,我是知道的,我还是那一句,这事不是诗诗的错,怪不得她,这大千世界,人人都有一张嘴,不是每一张嘴我都能管住,可是,别人怎么说又关我什么事?我和诗诗打小一块长大,她是什么样的性子,是什么样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我不会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怪罪到她的身上,更不会因为别人的话去嫌弃不要她,婶子,我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我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也是清楚的,我现在说这些话,将来就一定会做到,我会娶诗诗也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纪婶听他说了这么一大串的话儿,终是松了一口气,她别的不怕就怕清哥会生出嫌弃的心思,“清哥,婶子信你这一回,将来可千万不要负了诗诗。”
周晓晨郑重点头:“婶子,我不会负了诗诗的。”她回得斩钉截铁。
屋子里,坐在窗边上隐隐将这些话都听了去的女孩,又再次落下了泪。
话说完,周晓晨得了允许去屋子去找施诗,敲了敲门,打开后就看到一个和兔子一样红肿着眼的泪人儿垂首站在那儿,心便是一揪,只当她还因为昨天的事难受,伸手拍拍她的肩:“怎么还在哭呢,这下真的要成小兔子,看你眼睛红的。”
女孩并没有因他的话而破涕,只是用力吸了吸鼻子,沙哑着声道:“月清哥,我没事的。”说完,让开路让他进来坐。
周晓晨张张嘴,也不好多劝什么,走进去先把窗户打开:“别总闷着,开窗透透,你人也会舒服些。”
施诗由着他弄,自己走到脸盆架子边上,拿了巾子略擦了一下眼。
周晓晨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弄完了,才开口道:“诗诗,这事你别放心上了,我已经去找过大山了,”见她听了这名身子一颤,忙又说道:“他答应我再不会来纠缠你,你只管放心,往后呀,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嗯。”施诗点点头表示知道又轻声问道:“月清哥,你去找他时,他没对你怎么样吧。”小丫头还在担心这个。
“没事呢。”周晓晨摇摇头:“他没对我怎么样,话也都说清楚了,以后肯定不会来找麻烦了。”
施诗抬头又看了他一眼,见他嘴角边上裂了个小口,被打的地方也已经有了青紫颜色,她犹豫着伸手,快要碰时又缩了回去:“月清哥,你身上的伤呢?还痛吗?”
“不痛,这些伤也就看着吓人些,其实倒还好,养上几日就好了。”周晓晨耸耸肩,她原本是存着过来开解小丫头的心思来的,这会儿,反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了想问道:“今儿,我反正也没啥事,要不,我陪你看看医书吧,”刚说完见小丫头眼睛还红肿着,又觉得看书不好,于是说道:“你眼睛儿都成这样了,还是不要看了,”边说边走到桌边,熟门熟路的给倒了两杯水:“诗诗,去拿些果脯来,我给你说说外头的见闻。”
施诗朝他看了一眼,还是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出去时遇上了纪氏,“月清哥说想吃些果脯。”
纪氏摸了摸女儿的小脸,那巴掌大的小脸这会儿憔悴的让人看了心疼,“去拿吧,我一会给你们做些甜汤喝。”
“嗯,娘,我没事的。”施诗点点头。
“没事就好,去吧,别让你月清哥等着了。”纪氏轻推了女儿一下。
施诗这才缓步走到了隔间,去挑了一些果脯来。
周晓晨坐在窗边上,看着那两母女的互动,心里暗暗下决定,将来一定要把施诗给护好了,不再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再转眼看了看趴在院角里的那两只狗,细想来,高大山养的那两只狗是村子里最凶的,所有狗遇上了都是连声都不敢发的,何况这其中有一只是从大高那里得来的,送柴时应是闻着了熟悉的气息这才没叫,看来还得想着别的看家护院的法子。
就如周晓晨先前想的那样,她对高大山起了防备的心思,无论如何都再也信任不起来了。
过了一会,施诗拿了果脯进来,与桂月清相对而坐。
周晓晨开始慢慢同她讲一些外头的事,特别说了一些女性遇了挫折却自强不息,坚强生活的事儿,最后都以幸福完满为结束。
施诗哪里又会听不出说这些故事的用意,心里泛着酸又带着暖儿。
这么两人一个说一个听,等纪氏端了甜汤过来,又一道喝,不知不觉大半天过去,到了中午没有在施家留饭。
施诗送她到门口时,周晓晨转头柔声道:“一会吃了饭,好好睡一觉,不要想东想西的,施诗,你只要记着,有月清哥在呢,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救人对于周晓晨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是以,当认出来人后,除去同家人介绍了对方是自己在书院的夫子外,便也没有再多讲什么。
那叶夫子也是一个妙人,叫店小二上了水酒郑重道谢之后,带着人扬长而去。
这也就是一个小小插曲,谁都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吃饱之后打道回村。
那马车来时还算宽敞,回去就显挤了,这一趟买了不少东西,堆堆放放中间就算要坐人也够受的,周晓晨想着来时那缩手缩脚的滋味,想了想还是决定步行回去。桂月源见哥哥要走,他也不坐了,两人结伴正好。
秦氏只对小儿子叮嘱了几句,把水囊递给大儿子,倒是施诗脸上露出几分担心,不过,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两兄弟目送马车离去,这才一块沿着路往回。
这会儿已是秋季,天气很是凉爽舒服,走路倒也不觉得太累,两人边走边说说话。
“哥,那个叶夫子学问大吗?厉害吗?”桂月源对先前见到的那位很有些好奇。
“厉不厉害我不晓得。”周晓晨如实道:“不过,他的学问还是很好的,咱们那儿有两种夫子,一种是专门只教一门课业的,还有夫子是专门解答各种问题的,叶夫子就是后一种。”
“学问大那不就是很厉害。”桂月源想得可比他兄长要简单得多:“哥,你刚才救了他,你说,他会不会帮你说说话,我听秦阳哥提过,说书院里也有一些家里不怎么有钱的,说要有夫子帮忙说话,可以少收些束修的。”
周晓晨听了这话一愣,侧过头看看弟弟,小家伙已经很久没有同自己提过念书的事儿了,还当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没想到这小子竟一直惦记着,她一笑伸手拍拍弟弟的肩:“你忘了阿爹说过,施恩莫忘报了吗?见人有难施以援手本就是应当的事儿,若存着图人报恩的心思那可就不对了。”
“我没想着。”桂月源听了这话急忙辩解。
“我晓得。”周晓晨重将目光落向了前方的路:“你放心,哥不靠别人,也能够重回书院的,咱们家会越过越好的。”
桂月源向来是听大哥话的,有了这一句即便心里头还是有些担心,却也不再其它的了,用力点点头:“嗯,哥,我信你的话。”
小哥俩相视而笑,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步行的速度远不及马车,两兄弟到家时天色已经有些发沉,为了应节村子里家家门前都挂上了灯笼,晚上的饭还是由大房操持,这一回不光是桂家,连同秦家与施家的人都请了过来。
大院里头,女人们都在忙碌着,家里人口多,男人们就帮忙搬桌椅,气氛好不热闹。
“月清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呀。”陪同母亲一块过来帮忙的小丫头守在门边,远远看到来人就迎了过去。
“嗯,等久了吧。”周晓晨回以一笑,走久了人还是有些累的,她顺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我先回去擦擦脸,再过来帮忙。”
他这无心的一句话,叫施诗的小脸红了一下。
桂月源已经习惯了有他哥在就会被施诗姐忽略的状况,“诗诗姐,我也去擦擦。”他主动招呼笑着跟哥哥一道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