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雪伸出小指头:“拉钩,骗人是小狗。”
两人一边拉钩,一边嘻嘻哈哈的笑,又玩闹了半晌后,凤含玉才离开琼雪宫。
回到玉华宫的凤含玉,精神还是很好的,她开开心心的洗了澡,换了衣服,躺到舒适温暖的床上,抱着心爱的玩具,甜甜睡去。
然而睡到半夜,她突然被一阵剧烈的腹痛惊醒。
初时她以为她是吃多了,肚子不舒服,忍一下就好,然而,腹痛却是时断时续,没有结束的迹象,而且阵痛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痛苦。
“来人来人啊”她痛苦的叫人,在床上不断翻滚。
侍女闻声赶到,点起蜡烛,看到她的模样后被吓到了。
她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全身都是汗水,连头发都被打湿了,而她身下的床单上,竟是血红一片。
侍女们一看这阵势,都明白了怎么回事,当场惊得肝胆欲裂。
她们一面照顾玉妃,一面迅速派人去请皇上和太医。
当太医赶到时,玉妃已经陷入半昏迷之中,脸色白得像死人。
当秋夜弦赶到时,太医的诊断刚刚结束,侍女们正在帮玉妃清理身体和床单。
“皇上,”太医脸色凝重,跪在秋夜弦面前,“玉妃娘娘因为进食不当,小、小产了……”
秋夜弦的身体猛然僵住,一张俊脸在瞬间冻结。
没有人敢说话。
半晌,秋夜弦才道:“你可能确定?你可能确定玉妃的孩子真没有办法能保得住?你有没有尽力?”
太医道:“臣、臣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保住玉妃娘娘的胎儿了……”
秋夜弦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后,颓然跌坐在椅子里,久久不语。
太医道:“皇上,胎死腹中,必须要马上将胎儿打出来才行,还请皇上恩准。”
秋夜弦无力的摆摆手:“就这么办了。”
太医立刻让宫女去煎药,宫女们忙成一团。
秋夜弦却只是一直坐在烛光照不到的幽暗里,没有让任何人看出他的情绪。
很快,玉妃的死胎流出身体,太医细细看过以后,低声道:“应该是个男胎……”
所有人又沉默。
如果这个孩子能生下来,就是长皇子啊,是极有可能封太子的,可惜了……
秋夜弦将脸转过来,没有去看死胎:“按规矩,拿去葬了吧。”
这样的死胎,当然是不可能设坟,也不可能有葬礼,只能如风而来,如风而去,连一丝影儿都没留下,就像无数未能降生的皇子皇女一样。
而后,他才走到收拾一新的凤床边,握住凤含玉的手,表情看起来是无比的心痛。
凤含玉服了药后,已经沉沉睡去,脸色还是苍白得可怕,呼吸微弱,也不平稳。
秋夜弦一直陪她到天色泛白,这才离开。
然后,他开始让慎刑司彻查玉妃流产的事情。
查来查去,查到是玉妃在琼雪宫吃了太多东西,这些东西并非有毒,只是酸甜咸辣皆有,有些食物寒凉伤胃,雪妃吃了没事,但玉妃平时爱动跳脱,又是不久前才发现怀孕,胎像未稳,一口气吃了太多,就伤到了胎儿。
秋夜弦听后,久久不语。
如果事情发生在别的嫔妃处,他定会严惩,但雪妃也许会任性胡闹,但绝对没有害人之心,也没有争斗之心,她不可能会去害玉妃。
玉妃的事情,看起来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半晌,秋夜弦才叹气,对慎刑司的总管道:“此事乃是意外,将琼雪宫的奴才每人打二十板子,让她们以后务必小心谨慎,就此作罢。”
慎刑司总管领命退下。
这天,秋夜弦一直呆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到深夜。
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如此,直到第四天,他才去看望玉妃。F
☆、264 害子凶手
秋夜弦不知道,在他去看玉妃的前一天晚上,一名宫女走出玉华宫,隐在风雪夜色里,从容自若的前往仙霞宫求见姬贵妃。
姬莲以为是自己安插在凤含玉身边的眼线前来透露消息,便见了这名宫女。
然而这名宫女将帽子摘下来后,姬莲不禁吃了一惊:来人居然是凤含玉!
刚刚小产的凤含玉脸色有些憔悴,但目光还是晶亮有神,声音也很清晰绵软:“莲姐姐,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单独说说,你让这些人都出去吧。”
姬莲不怕她闹出什么事来,便让侍女们全部出去,而后关切的道:“含玉,你刚刚小产,天气又冷,怎么不好好的呆在屋里养身?你这样跑到我这里来,若是出了什么事,姐姐我会心疼的。”
凤含玉坐下来,双眼微红,目光幽怨:“莲姐姐,我一向视你为亲姐姐,从来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却为何对我做出这般残忍的事情?”
姬莲眼皮子跳了一跳,显得有几分惊讶:“含玉,你在说什么呢?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话就有些不清不楚了?”
“莲姐姐,”凤含玉将手放在肚子上,轻轻的抚摸,眼里隐隐有泪光泛起,“姐姐名门闺秀,说话含蓄温婉,这点我是比不上的,我就只会有话直说,不懂得掩饰装傻。所以我就明说了吧,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莲姐姐弄掉的。”
姬莲那张精致无暇的鹅蛋脸上,惊愕得杏眼圆睁,樱唇微张,保持着一手端茶杯、一手拈着杯盖拂过水面的姿势,无法反应过来。
“含玉……”她半晌才道,“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我不怪你说错了话,但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了。”
“那只小貊,其实是姬家弄到天洲的。”凤含玉还是幽幽的道,“有人告诉我,姬家从遥远的蜀中逮了几只珍贵的小貊,秘密运到天洲,暗中让专人养育和照顾。前段时间,雪雪听到有人说貊是天底下最最可爱、最最神奇的动物,凡人难得见上一面,便心生神往,让家里给她也弄一只。”
她说得很慢,声音里满是忧伤:“貊这般珍贵,莫说江南,就是在貊的故乡,也难以发现它的行踪,而且成年的貊很危险,绝不可能被豢养。祝家想找到一只幼貊,谈何容易?”
“然而,就在祝家到处打听如何才能弄到一只幼貊的时候,就这么巧的发现有人在豢养幼貊,便耗费重金买了一只,聘请两名有经验的女子加以照顾,终于成功的将这只幼貊养活,连貊带育养者送给雪雪。”
“雪雪非常喜欢小动物,得了这只幼貊,一定非常兴奋,而且她与我最为要好,一定会找我去跟幼貊玩。我见到幼貊,也一定会非常喜欢,非要玩得尽兴了才会停下来。此时天气寒冷,我又累了,又有朋友相伴,一定会吃得很多。”
“雪雪身边的宫女和太监,全由祝家和皇上亲自挑选,个个对雪雪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加害于她。但是,那两个随幼貊进宫的育养者就不一样了。她们未必对雪雪忠心。”
“弦哥哥疼爱雪雪,担心有人害她,便在琼雪宫修建小厨房,专门为雪雪制作她喜欢的点心。这个小厨房只有琼雪宫的人能够使用,外人根本无法踏进一步。但那两个育养者就住在琼雪宫里,不时出入小厨房给小貊弄吃的,她们便有机会在糕点里放一些对孕妇不宜的食材。”
“我刚刚发现自己怀孕,在怀孕之前没有注意保养身体,导致胎象不够平稳,这次,我一口气吃下太多味道各不相同、性寒性热皆有的食物,对胎儿造成了太大的负担,导致失去了这个孩子……”
说到这里,凤含玉的眼里流下泪来。
姬莲看着她,表情微冷,却十分镇定,没有表露出内心的情绪。
“莲姐姐,”凤含玉的声音十分苦涩,“虽然你可以否认,但是,若要往深处追查,一定能查出那只貊和那两名育养者与姬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严刑拷问,一定能让那两名育养者说出她们在食材里动了手脚……”
姬莲很想冷笑,但她还得保持“好姐姐”的形象,面露伤感:“含玉,谋害龙子得是多大的罪名?你若是怀疑我,大可以向皇上告状,让皇上彻查此事,为你未能降生的孩子讨个公道。你这么来找我说这些,我承受不起。”
“我想过的。”凤含玉低低的道,“可是,这件事若是追究到底,会连累很多人,包括不知情的雪雪。我实在不想让雪雪和莲姐姐出事……”
姬莲脸色平静,目光却是带着探究。
凤含玉所说的这一切,到底是凤含玉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告诉凤含玉的?
如果是别人告诉凤含玉,“别人”是谁?又为何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这人这么做事,又想达到什么目的?
如果是凤含玉自己查到和想到的……那么,这个凤含玉的心机之深沉、演戏之高明、脑子之聪敏,绝非常人那比,莫说日后,现在就已经是她的一大劲敌了!
可是,姬莲观察了这么长时间,都无法判断凤含玉是不是在演戏。
按理说,深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她应该深深的怀疑凤含玉才对,但是,她也是看着凤含玉长大的,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她就没看出凤含玉有心机、有野心、有手段和冷酷的心肠,现在也还是没能看出来。
也许,凤含玉现在是变得狡猾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这么有手段、有脑子吧?
姬莲这么想着:“你说有人告诉你这些,那你就让我跟这个人当面对质,如何?”
让她知道这个人是谁,她一定要除掉这个人!
凤含玉摇头:“莲姐姐,这个人不会危害到你,你不必再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总之,莲姐姐,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姬莲微微变了脸色,有些冷漠的道:“含玉,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与你熟识多年的我,我无话可说。”
凤含玉定定的看着她,平时灵动十足的双眸,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气。
姬莲也回视她,目光冰冷而强势。
对姬莲来说,凤含玉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受了皇上几分宠爱就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根本不够格作自己的对手,她在面对凤含玉时根本没有半点忌惮和心虚。
对视良久后,凤含玉收回目光,看着茶杯里的水,慢慢的道:“莲姐姐,我们相识多年,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姐姐看待,从不想与你相争。我这次来找你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如果你承认事实,向我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害我,我便过往不究,继续当你是好姐姐,否则……”
☆、265 助我封后
她顿了顿,目光也变得冰冷起来:“否则我就告诉弦哥哥!”
姬莲猛然心中一紧,口气变得严厉起来:“含玉,你要去告就去吧,但是你可以想清楚了!你这么做可是诬蔑!妃子诬蔑贵妃,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吗?就算能保住一条命,也要打进冷宫,你若是不知道冷宫是什么地方,我可以带你去见识见识!”
她说得镇定,但心脏却已经不受控制的狂跳。
她太了解皇上了。皇上对她的惩罚,从来都是攻心为上,不断的在精神上和心理上打击她、折磨她,令她有苦说不出,有痛不能言。
比如青荷。她曾经多次想弄死青荷,但是,青荷每次都被她设计和折磨得死去活来,却总在最后关头死里逃生,她最初还以为是青荷命大,后来才慢慢意识到,青荷之所以总是没死成,是因为皇上不想让青荷死。
而皇上不想让青荷死,只是因为青荷是她的耻辱和笑柄、是他惩罚她的最好工具,皇上需要这个工具,所以,皇上一边冷眼看她陷害青荷,一边暗中帮助青荷逃过死劫。
这样的皇上,在令她心醉神迷、无法自拔的同时,也常常不寒而栗。
这一次,她设计弄掉了皇上的儿子,还陷害皇上最宠爱的雪妃,若是让皇上知道这件事,她想生下龙子的愿望,也许三年、甚至五年之内都不会实现。
一直不能受孕和生子,对她来说绝对是最大的惩罚了!
现在,她只能祈祷凤含玉不够心狠和聪明,会被她的话吓退!
然而,凤含玉的目光却透出坚定和倔强之色:“弦哥哥这么聪明,一定能查明事实!我身正不怕影子歪,随便宫里怎么查都行!莲姐姐,你坚持声称你是清白的,那么,你就大大方方的接受调查吧!”
这一刻,姬莲起了杀意:这贱人是独自来的,她就这样杀掉贱人,谁能知晓?
当然,她也只能想想,不可能真的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杀掉凤含玉。
半晌后,她确定凤含玉不是在开玩笑,便放柔面容和声音,伤感的道:“含玉,我知道你刚失去孩子,心情很是激愤和伤心,但是,你真的要听信谗言,把我当成敌人,与我两败俱伤吗?”
她代表姬家,凤含玉代表凤家,两人真闹起来,就意味着姬家和凤家闹起来,皇上现在还需要两家的支持,不可能偏向哪一家,所以,这场“战争”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凤含玉似乎有点动摇了,但口气还是强硬:“我也不想跟莲姐姐闹僵,但是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就这样没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
姬莲又放软了态度,诚恳的道:“含玉,虽然你这次的遭遇不是我造成的,但我统领六宫,负责管理后宫之事,却没能好好照顾你和保护你,导致你受到了这样的伤害,我确实是有责任的!”
说罢她给凤含玉倒茶,捧起茶杯:“莲姐姐在这里向你道歉了!请你原谅莲姐姐的失查和疏忽!”
她是四贵妃之首,又管理后宫,这次向凤含玉这样的黄毛丫头道歉,已经是放下了高贵的身段,凤含玉无论如何都该受宠若惊,顺势下台。
然而凤含玉的态度还是异常强硬:“莲姐姐到现在了还不承认自己的罪过,这种道歉太没有诚意了!我不接受!”
这个该死的贱人,给脸不要脸!姬莲怒火中烧,恨不得拿头上的簪子将凤含玉扎成鱼网。
但她还是挤出诚恳而大度的表情:“那你想要我如何道歉?”
凤含玉目透怒气,微微鼓起双颊,是少女特有的那种怒容:“如果莲姐姐是真心道歉,那就建议皇上封我为后,弥补我失去儿子的损失!”
“封后?”姬莲万万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震惊不已,“玉妃,你知道你在说68 什么吗?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和后宫之主,一举一动皆会影响皇室的形象与发展,册封皇后这样的大事,岂是后妃可以干涉的?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实在是荒谬之极!”
凤含玉的双颊更鼓了,气呼呼的:“我知道册封皇后的事情是大事,但是,我失去皇子就是小事吗?跟我未能出生便死去的儿子相比,皇后之位算得了什么!”
姬莲目瞪口呆,甚至是有些失态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难道凤含玉早就有了染指皇后宝座的野心,所以趁这个机会提出来?但若真是这样,凤含玉又怎么会傻到公开的、没有道理的向她提出这种要求?
任何一个有皇后野心的妃子,不都是心机深沉、一边铲除对手一边掩饰真实企图才对吗?像凤含玉这样去争夺后位,怎么可能会成功?再说了,自己又哪有这么大的能力去帮凤含玉成后?
这个凤含玉,到底是真聪明,还是真愚笨?还是说,凤含玉真的只是在惩罚她?
姬莲在心里反反复复的琢磨,始终看不透凤含玉的本质。
而凤含玉提出这么荒谬的要求后,还是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气愤愤的看着姬莲,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做了多少惊世骇俗的事情。
良久,姬莲才缓缓的道:“玉妃,请勿再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凤含玉认真的道,“你大概觉得皇后之位比儿子重要,但对我来说,儿子比皇后之位更重要!我要你拿皇后之位来弥补我失去儿子的痛苦,一点都不过分!”
姬莲道:“就算我有心,也无力实现你的要求……”
“我不管!”凤含玉打断她的话,“你若不能说服皇上,我就把一切都告诉皇上!如果你想杀人灭口,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雪雪将那只幼貊和养育幼貊的人保护得很好,才不会让你得逞!”
姬莲:“……”
这贱人如此无知,又如此蛮不讲理,她能跟这个贱人怎么解释?
“莲姐姐,”凤含玉站起来,一字一顿的道,“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之后还没有初步结果,我就向皇上说明所有的事情,为我的儿子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