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哥哥……”凤含玉怔怔的看着他,眼睛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沙哑,“你、你真的要为含玉做到这份上吗?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做吗?”
“朕是皇上,有什么不可以?”秋夜弦捧着她的脸,呢喃,“所以你要快点恢复健康,那样,才能风风光光的出席册封仪式。”
凤含玉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好久才结结巴巴的道:“册、册封仪式?什么时候举行?”
她问的那么坦率自在,完全不像是有意问之,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秋夜弦道:“朕已经命人拟草册封你为皇后的诏书,同时命人修葺凤祥宫,祝国师也在卜算和挑选吉日,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来月,你必定会成为我的皇后!”
从尚国建国起,凤祥宫就一直是皇后的宫殿,不曾改变。
这是他的“诚意”的体现,这样的效率,无人可以挑剔。
“弦哥哥……”凤含玉的眼泪“叭嗒叭嗒”的落下来,一时间泣不成声,“你怎么对含玉这么好呢?比含玉想要的还要好很多、很多,多到含玉都拿不动了……”
“真是个小傻瓜!”秋夜弦被她的话给逗笑了,以指拭她的泪,“弦哥哥以后还会对你更好,你现在就拿不动了,以后可怎么办?”
凤含玉不说话了,只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进他的怀里,哭个不停。
秋夜弦只是拥抱着她,轻抚她的背,让她尽情的哭个够。
这里是玉华宫的大门前,来来往往的嫔妃与宫人并不少,他们鹣鲽情深的画面落入这么多人的眼里,瞬间就传遍了全宫。
同时传遍全宫的,还有凤含玉即将册封皇后的消息。
这条消息令整个后宫都疯狂了,崩溃了。
虽然嫔妃们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但心里已经用上百种酷刑,将凤含玉反复折磨和杀了个遍。
这条消息随后也飞出皇宫,传遍全城,又引来全城一派哗然。
凤家虽然有功社稷,但凤含玉除了美貌过人、没有污点这两项很多名门千金都会具备的条件以外,并无过人之处,也没有任何成绩,比起她姐姐数次救过皇上的性命、为皇上登基立下汗马功劳的功绩,她实在是平凡之至,而且她入宫不过半年,尚未诞下任何子嗣,怎么能够封后?
但是,哗然之后,见多识广的帝都百姓转念一想:虽然玉妃没有任何作为,但她家厉害啊,不说凤将军的本事与功勋,就说凤大小姐也即将成为狩王妃,凤家的势力何止更上一层?皇上于玉妃小产后封玉妃为皇后,可以很好的安抚凤家和拉拢凤家,并与凤家、阴家紧紧系到一块去,这种利益关系对皇上的政权、对政局的稳定是何其的重要?
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后,朝野上下、京城百姓不再多说什么,就等着玉妃正式受封。
而在皇宫里,秋夜弦跟玉妃说明了封后的事情后,却还是心事重重,难见悦色。
凤含玉最是看不得皇上皱眉的,当即伸手去抚他的额头:“弦哥哥,你怎么了?为何深锁眉头,一点都不开心的样子?含玉有什么事是可以为你做的吗?”
秋夜弦看着她半晌,缓缓的道:“含玉,虽然我准备封你为后,但你父亲未必就肯马上信我。就算你父亲肯信我,你姐姐也未必肯信我。我收到秘报,说狩王如今威名更盛,野心勃勃,恐怕不会安分。我想到这些,不禁忧心。”
凤含玉偏了偏头,很认真的想了想,摇头:“不会的。姐姐这么疼我,一定不会让狩王危害到弦哥哥。”
秋夜弦道:“我相信你姐姐很疼你,但是,你姐姐更疼你,还是更迷恋狩王?如果让你的姐姐在你和狩王之间选一个,你觉得你的姐姐会选谁?”
☆、269 夺母之战
凤含玉一脸苦恼的揪着头发,想了好久才叹气:“应该是狩王吧?如果让我在姐姐和弦哥哥之间选一个,我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弦哥哥……”
“那么我再问你,”秋夜弦盯着她,“如果让你父亲在你和你姐姐之间选一个,你父亲会选谁?”
凤含玉怔住了,先是脸色微微发白,而后低头,看着地面上的积雪。
秋夜弦也不急,只是静静的站着,看着,等着。
良久之后,凤含玉抬头,慢慢的道:“应该是姐姐吧。毕竟姐姐比我有用,性子也比较像父亲……”
“所以,你姐姐不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秋夜弦道,“狩王此去谊州,积累了大量军务,加上新年即将到来,他忙得不可开交,眼下无法成亲。但过了年以后,他便会正式迎娶你姐姐,到时你父亲一定会偏向你姐姐和狩王,一旦狩王起了异心,你父亲又不帮我,我要如何是好?”
凤含玉又傻了眼:“这、这,怎么会这样呢……”
秋夜弦道:“狩王有你姐姐和父亲相助,我想,就算他想当皇帝,也不是没有能力的。”
凤含玉脸色发白,猛然抓住他的手,急道:“这天底下只有弦哥哥配当皇上!弦哥哥,你赶紧想个办法,千万别让狩王害到你!”
秋夜弦将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凝视着她:“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了。”
凤含玉使劲点头:“愿意!只要能帮到弦哥哥,我什么都愿意做!”
秋夜弦道:“我问你,你父亲、你姐姐对你母亲的感情如何?”
凤含玉道:“虽然我母亲早就不跟我们一起住了,但父亲和姐姐都是很敬重和爱戴我母亲的。”
秋夜弦道:“我想过了,就算我不能得到你父亲和你姐姐的依赖,至少我还可以得到你母亲的好感与信任是不是?你说,如果我请你母亲进宫,让你母亲在宫里的庵堂里修佛,你母亲会不会对我有好的印象?”
凤含玉听过以后眼睛一亮,拍手:“这个办法好!母亲外出修佛时我年纪尚小,对母亲很是依恋和思念,只是无论我怎么哀求,母亲都不愿回家或见我,我也只能断了对母亲的期盼。如今,弦哥哥若是能让母亲进宫修佛,既遂了母亲的心愿,也能让我与母亲团聚,还能让父亲放心,简直就是太完美了!”
秋夜弦微微一笑:“我与你母亲并不熟识,若我去见你母亲,你母亲定不理我,所以请你母亲进宫修佛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
凤含玉笑得灿烂:“嗯,弦哥哥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秋夜弦摸了摸她的头,而后牵起她的手,与她一起赏梅、赏雪。
这天晚上,凤含玉计划接母亲进宫、让母亲在宫中庵堂修习佛法的事情,传到了凤惊华的手里。
阴太妃虽不问世事,却也不是世外之人,凡是跟她弟弟有关的事情,她都会当成天大的事情来对待,而她早就知道无论谁当皇帝,都一定会把她弟弟视为眼中钉,又怎么不在宫里安插自己的眼线?
凤含玉的身边也有阴太妃的眼线,所以,这件事情很快就被阴太妃知道,阴太妃敏感的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便让人迅速将消息传出宫去。
“凤含玉居然连母亲都要出卖!”凤惊华看到纸条以后,怒得拍案而起,美丽冰亮的双眸闪过锋利的寒光,“真是走火入魔,不可饶恕!”
阴九杀此时正坐在她身边阅读暗探传来的各种秘报,听到她的声音后,抬头:“发生了何事?”
凤惊华将纸条递给他,缓缓的道:“凤含玉即将封后,但想要成为皇后,不给秋夜弦好处怎么行?”
阴九杀一听,便心里明了:“这个好处就是,凤含玉将你的母亲、凤将军的妻子接入宫中,名义是孝顺母亲,实则是以母亲为人质,警告你和凤将军切勿轻举妄动。”
凤惊华的脸庞已经处于宝剑出鞘的状态,透着刺透一切的杀气:“是的,这就是她与秋夜弦的交易。”
阴九杀的眼里波光诡谲:“这个凤含玉,算是个枭雄。”
有野心,有手段,够狠心,这就是枭雄的作风。
凤惊华道:“我绝对不能让母亲落到凤含玉的手里!我要现在就带人去找母亲!”
她用的是“找”,而不是“接”,是因为她的母亲经常换着不同的地方习佛,说这样才有诚意,才能感动上苍,而且她的母亲早就与外界断绝关系,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的行踪,所以,她想见到母亲,就必须要先找到母亲。
阴九杀颌首:“去吧,我的人手任你调动。”
凤惊华不再耽搁,迅速做了乔装,带上一批人手,悄然离开阴府。
她在这天晚上就行动了,但凤含玉直到第二天才派大内侍卫去天洲各个大大小小的尼姑庵寻找母亲。
在凤含玉看来,母亲的身边只有一个嬷嬷陪伴和照顾,而且天洲再大,尼姑庵也不会太多,想找到母亲能有多难?
但她想错了。天洲的尼姑庵是不多,但也69 不少,而且其中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小庵、破庵,有些还建在深山之中或偏僻的村庄中,那些从宫里派出去的大内侍卫,哪里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些大内侍卫连找数天,到处探访,一直找到过年,虽然发现过凤夫人的行踪,却都没能及时赶上。
凤含玉收到消息,很是窝火:“天洲能有多少庵堂,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会找不到?”
负责此次任务的侍卫头目道:“凤夫人经常更换地点,而且从不告诉别人她的行踪,所以奴才们总是晚了一步。”
凤含玉很想狠狠的惩罚这些废物,但她又不想破坏自己苦心经营的“活泼善良,心无城府”的形象,便缓和语气:“你们可以向庵堂里的师父打听,尽量列出那些不知名的庵堂,一间一间找过去,总会找到的。虽然已经是年关,但你们就辛苦一些,继续找,找到了我定有重赏!”
侍卫头目听到准皇后说得这般和气,受宠若惊:“娘娘放心,奴才们一定会找到凤夫人!”
他因为过年而产生的一点懈怠,在娘娘的好面色面前瞬间消失,一时间干劲十足。
凤含玉不知道凤惊华也在找母亲,更不知道就在除夕前夜,凤惊华已经先她一步找到了母亲。
这么多年来,凤惊华从未忽视过母亲,时不时暗中去见母亲,所以她对母亲可能会去的地方比较清楚,但凤含玉从来没有关心过母亲的事情,根本不知道母亲一般都会去什么地方。F
☆、270 母女的隐痛
比如这一次,凤惊华在郊外一家环境清幽但香火旺盛的寺庙里找到了母亲,而凤含玉一直以为母亲只会呆在尼姑庵里,完全没想到母亲也会去寺庙修佛。
事实上,有些寺庙也会让女尼暂时留在本寺里学习佛法,在他们看来和尚也好尼姑也罢,都是佛家弟子,并不刻意强调什么“男女之防”,同时,凤母每到过年都会选择香火旺盛的寺庙为儿子祈福,认为这么做的效果比较好。
因为这些缘故,当凤含玉一脸幸福地与心爱的弦哥哥共度新年时,凤惊华已经跪在母亲的面前,乞求母亲与自己离开。
跪坐在观音菩萨面前的带发女尼,约莫四五十岁,一身灰色的缁衣,肤白,清瘦,眼角唇边虽然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却仍然面容清秀,气质不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眷。
她就是凤翔空的妻子,凤惊华与凤含玉的母亲。
以凤夫人的身份,算是朝廷的三品诰命夫人,身份何其尊贵,然而却跟普通的女尼没什么两样,若不是认识她的人,根本不相信她是贵夫人。
“母亲,过年了,您就跟我回家吧。”凤惊华已经在母亲身侧跪了很久,头垂得低低的,“父亲在北疆,妹妹在宫里,我如今是孤身一人,在京城里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母亲,女儿爱您,需要您,您跟女儿回家好不好?”
如果有熟识凤惊华的人见到她现在的模样,一定也很惊讶:她一身傲骨,刚毅不屈,从来没有讨好过任何人,也从未向任何人低头,但现在,她如此柔顺,跟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没什么区别。
凤夫人微阖双眼,专心敲着木鱼,嘴里念念有词,没有对女儿的请求作出任何回应。
终于,长年陪侍凤母的良姑忍不住了,猛然站起来,一把夺过凤夫人手里的木鱼,大声道:“夫人,你好歹也说句话吧?这么冷的晚上,你真想让大小姐跪到天亮吗?”
没有木鱼可敲的凤夫人终于睁开眼睛,略略侧头,看向凤惊华,缓缓的道:“华儿,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了,除非鸣儿回来,我是不会离开佛门的。”
说到哥哥,凤惊华的心脏就狠狠的痛了,苦了。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声音也更低了:“母亲,回去几天就好,过完年后我再送你去庵堂,行么?”
她是不可能说服母亲留在她身边的,她只希望能说服母亲暂时跟她回去,而后再想办法说服母亲,让母亲去北疆跟着父亲,或者呆在安全的地方。
但凤夫人还是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回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凤惊华咬了咬牙,抬头:“那我就一直跪在这里,直到母亲答应为止。”
“随你的便吧。”凤夫人说得很淡漠,扶着蒲团,慢慢的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要去睡了。”
说罢她也不看凤惊华,径直离开。
“母亲”凤惊华猛然站起来,急声道,“你一定要跟我回去!你呆在这里可能会不安全……”
“那就把我的鸣儿还给我!”凤夫人猛然回头,目光犀利的盯着她,“只要你把我的鸣儿还给我,我就回去!否则,杀了我我也不会回去!”
凤惊华先是身体一震,而后原地僵立,脸色变得惨白,额上甚至有汗水流了下来。
她就像突然失去了魂魄似的,呆呆的看着母亲离开。
良姑扶着凤夫人,无奈的朝凤惊华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母亲消失以后,凤惊华身体陡然一软,跌坐在蒲团上,双手捂住脸庞,指缝里,有泪水流出。
她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不想哭,但低低的哭声,还是从她紧抿的双唇里逸了出来。
她现在只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在寒冬的深夜里独自哭泣,舔舐伤口。
但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太久。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她拿开捂脸的双手,把眼泪擦干,从地上站起来,往厢房行去。
一间厢房里,凤夫人已经睡着了,凤惊华走到门外,拿出一把小刀,将门里的插销撬开,而后将门推开一条缝,拿出一根竹管,往房间里吹烟雾般的催眠药物。
她一定要将母亲带走!带走以后,随便母亲怎么对她,她都认了。
没过多久,她推开房门,走到床边,连叫了多声“母亲”,凤夫人也没有反应,于是她用带来的狐皮大氅包住母亲,背着母亲出去。
等在外头的良姑看到这情形,有些担忧:“小姐,这样带着夫人离开,真的好吗?”
凤惊华道:“不妨事,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无论如何,母亲的安全最重要,她绝对不会把母亲交给不关爱母亲的人。
良姑轻叹一声,拎着包袱,跟在凤惊华的后面。
寺庙附近停了一辆马车,凤惊华背着母亲上了马车,带着良姑,离开了这间寺庙。
次日是大年三十。
凤夫人在隐隐的鞭炮声中醒来,陌生而雅致的房间,很快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坐了半会后,下床,披起棉袍,推开房门,对外面的丫环道:“凤惊华呢?让她过来见我。”
此时已近中午,精致的素斋早就准备好了,还散发着热气。
丫环恭敬的道:“凤夫人,您请用餐……”
凤夫人打断她的话:“让凤惊华来见我,你没听到吗?”
丫环不敢怠慢,立刻跑去请凤惊华。
很快,凤惊华赶到,恭顺的道:“母亲,你先坐下,吃点东西……”
啪她的脸上挨了母亲一巴掌。
听得是挺响,其实并不重,因为长年吃斋念佛的凤夫人并没有什么力气。
凤夫人看着凤惊华,目光有几分严厉,几分恼怒:“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凤惊华不忍心欺骗母亲,将她与凤含玉的恩怨、以及凤含玉想对母亲做的事情,一一道来。
凤夫人听完以后没有半点惊讶,也没有质问和愤怒,只是沉默了半晌,才坐下来,长长的叹气:“你们三兄妹,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我已经拜入佛门多年,还是被你们牵连进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当中,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