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功夫,钱大贵和汪氏就跑来了。两人骂了钱满朵,汪氏还揪了李阿财的耳朵。钱二贵听说也跑来了,赔了礼才把那两母子领走。
等人群渐渐散去,汪氏对钱亦绣笑道,“谢谢绣儿了,大奶一直知道绣儿是好娃子,跟我家多多玩得最好。走,去家里去玩,大奶给你做酸霉藕粉吃。”
钱亦绣摇头道,“不了,我家里有。”就想转身回家。
汪氏笑道,“你家是你家的,大奶家的是大奶家的。你看现在的日头正大,你出了这么多汗,小心别中了暑气。先去大奶家歇歇,过会子日头小些了,再回去。”
多多和进娃一人拉一只手说道,“绣姐姐去我家歇歇吧,吃了酸霉藕粉再走。”
钱亦绣摇头道,“不了,我爷心情不好,我要回家给他解闷。”
汪氏听她这样说,只得低声道,“绣儿回去帮大奶给你爷赔个不是,大奶之前是猪油蒙了心,大奶始终记着你爷对我家的好。我们几次去归园看你爷,蔡管家都说他身子不好,不见人。以后等他身子好些了,大爷爷和大奶再去给他赔不是。”
钱亦绣点点头,多多领着进娃把她送到村西头。她看出多多眼里期盼的目光,还是没有请他们姐弟去自己家玩。
独自走在小路上,下晌的阳光火辣辣的,把荒原上的花草都晒得蔫搭搭的,也晒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心里还想着刚才汪氏的话,那汪氏真是能屈能伸,在一个小辈面前如此下矮桩,真是难为她了。
突然,听到跳跳一阵欢快的叫声。她手搭凉棚向前望去,见跳跳和猴妹正向她跑来。猴妹一只手拿着一片荷叶当伞举在头顶,另一只手还拿着一片更大的荷叶。一定是吴氏让它们来接自己的。
看到这两个小东西,钱亦绣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俯身拍了拍跳跳,一手接过猴妹递过来的荷叶举在头顶,一手牵着猴妹,一起回了归园。
晚上吃饭的时候,钱亦绣跟钱三贵说了汪氏的话。
吴氏冷哼道,“那婆娘一贯如此。拿捏得住人家的时候,啥东西都会搜刮过去。拿捏不住了,又会舔着脸凑上来讨好。”又道,“今天听霞姑说,前几天蝶姑大着肚子还去了趟女婿家。说是她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公婆时常对她甩脸子,说家里的生意因为她们母女受了大影响。蝶姑哭着说她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因为她的一句话会弄出这么多事端来。”
钱三贵说道,“蝶姑是个好孩子,我也相信那句话是她无意中传过去的。她得到了这么大的教训,以后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大嫂的心思不好,也教训过她了。我看过几天就跟蔡和说说,锦绣行就跟于家恢复之前的生意关系吧。蝶姑也快生孩子了,别让她太伤神。”
吴氏道,“当家的说的对,帮蝶姑我没意见。但汪氏和唐氏却不能这么轻易放过,现在想起她们想气死你赶走锦娃这事,我的胸口还痛得紧。心肠太毒了。”
钱三贵点头道,“她们的事情再等等。但家和万事兴,只要她们知错了,看在爹娘和哥哥们的份上,咱们跟大房二房的亲戚情份还是不能断了。”
钱亦锦却想到了另外一件大事。他郑重地说道,“爷,奶,若是将来有人家看上的不是妹妹本人,而是咱们家的家势或钱财,我是不会让妹妹嫁过去的。哪怕他家再有钱,有再好的前程,都不行。”
程月听懂了钱亦锦的话,也赞同道,“锦娃说得对。绣儿的公婆还要像月儿的公婆一样好,才能让她嫁过去。”
这话把钱三贵和吴氏拍得神清气爽,都呵呵笑了起来。
钱亦绣咂吧咂吧嘴说道,“娘,你的这个标准可真高。像爷和奶这样的好公婆,古今中外,天上地下?8 四镉斜臼抡业玫剑济挥姓飧霰臼抡业健H羰前凑飧霰曜颊遥宥蕹鋈サ目赡苄晕恪!?br /> 程月只听进去了话的前半截,认为女儿是在表扬她。高兴得脸色绯红,笑得眉眼弯弯道,“是呢,娘有本事,才找到了这么好的公婆。”说完,还讨好地看了两眼钱三贵和吴氏。
钱亦锦主要听了后半句话,咧着大嘴乐道,“那妹妹就不要嫁人了,哥哥养你一辈子。”
钱三贵和吴氏听了都大笑不已。钱三贵笑完了,又说,“这话也就在家里说说,不能拿出去说。若是外人听到了,该说咱们钱家的女儿不贤惠了。孝敬公婆,是儿媳妇的本分。”又道,“不过,绣儿将来找婆家,的确要看看公婆好不好相处。若不好相处,或是另有企图,就如锦娃说的,家势再好都不要,爷舍不得绣儿嫁进那样的人家。”
程月嘟嘴道,“月儿也舍不得。”
钱亦锦坚定地说,“哥哥更舍不得。”
吴氏叹道,“再舍不得,绣儿长大了还是要嫁人。咱们只得把睁大些,找户好人家。”
程月听了也点头道,“是呐,姑娘家必须要嫁人的。我的绣儿这么乖巧,必须要嫁好人家。月儿会把眼睛睁大帮着挑,人不好,公婆不好都不要。”
钱亦绣见小娘亲当了真,笑道,“咋都说我嫁人的事呢?哥哥比我大,该说哥哥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吴氏道,“锦娃要找什么样的媳妇,满江没回来的时候我和当家的就想好了。要贤惠,脾气好,要孝顺婆婆。那时,我们怕我们两老口先去了,若锦娃媳妇脾气不好,给月儿气受。现在好了,满江还活着,就不用我们操这些心了。”
程月听得出好赖话,听吴氏这么说,红着眼圈说道,“婆婆,月儿知道你和公爹对月儿好。”
钱亦锦豪气地说道,“她敢给我娘气受,我就休了她。还有哦,我媳妇不仅要脾气好,还要长得跟我娘一样好看。”
钱亦绣又笑道,“像咱们娘亲这么好看的人,除了爹爹有这个本事找到,别人都没这个本事了。所以,按哥哥这个标准找,也基本为零了。”
这顿饭吃得一家人喜笑颜开,笑声不断,连猴妹都跟着不住地咧嘴笑着。
饭后,小兄妹陪着程月去和熙园里散步,三人的后面跟着猴妹和跳跳。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和熙园里,山峦上,及掩映在竹丛树林中的飞檐翘角,都披上了晚霞的金衣。夕阳的余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微风吹动着湖面,片片莲叶如碧波翻滚,摇曳的金莲也更加婀娜多姿。
后院墙外下人长工们的孩子的笑闹声,以及狗吠鸡叫声隐隐传来,打破了园里的静谧,也把这如仙境一样美的和熙园拉回了人间。
几人沉默地走了一阵,钱亦锦突然道,“妹妹,哥哥想起来了,不只爹爹有本事,能找到娘亲这么好看的妇人。将来妹妹会跟娘亲一样好看,岂不是妹妹的相公也跟爹爹一样有本事?”
熊孩子还在纠结那件事,都怪自己误导了他。
钱亦绣说道,“哥哥放心,肯定有跟娘亲一样好看的人。等你以后长大了见的人多了,就能遇到了。”
钱亦锦摇头道,“不会,至少在哥哥心里不会再有比娘和妹妹更好看的人了。”
钱亦绣道,“那是哥哥只看见了花溪村的人。书中不是也这么说的吗,书中自有美女颜如玉。等哥哥考上进士,就能看到许多如玉的美女了。”
钱亦锦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钱亦绣取笑道,“哥哥,不会你这么小就想娶媳妇了吧?”
程月也抿嘴笑起来,“锦娃,羞羞。”
钱亦锦红了脸,翘着嘴说道,“哪有,咱们不是说到这个话题了嘛。”又摆着手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娶媳妇嫁妹妹,还早得紧呢。”
几人正说着,看见猴妹突然向后门方向疯跑过去,跳跳也紧跟着跑去。只见后院墙上突然跳上来只猴子,它跳下来把后门门栓打开,接着大山、白狼、奔奔依次冲了进来,白狼嘴里还叼着一只死野物。等它们都进来,猴子又把门插上,才向猴妹迎上去。
那猴子不是猴哥又是谁?它高兴地把猴妹抱起来,同大山家一起向钱亦绣这边跑来。
看看开门和关门的举动,猴哥比之前更精了。
后门不远处修了几间房子,负责西湖鱼藕及和熙园安全的苏三武和李二牛轮流在这里住。今天是苏三武当值,他听到动静了,从屋里走出来。对猴哥笑道,“哟,你现在长本事了,连门都不用我给你开了。”
猴哥及大山、奔奔进山一个多月了,这是它们进山最长的一次,家里人都担心不已。
小兄妹放开程月的手,向它们迎去。
钱亦绣嘴里还在埋怨着,“去了那么久,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呐。”又对白狼笑道,“狼叔叔来了,欢迎你。”
白狼是女婿,是客人,对它的态度自然不一样。何况人家每次上门都会带礼物,今天带的是头没有成年的小熊。即使没有成年,也有一百多斤重。
它们几个身上都湿漉漉干干净净的,一定是在外面溪里洗过澡了。钱亦绣和钱亦锦、程月就带它们一起去临风苑,又让苏三武把熊拿去厨房打理,再让人做几碗碎肉鸡蛋羹和一盆卤肉拌饭端去临风苑。
临风苑里树多,周围地势又比较空旷,院子里的风比别处稍大些,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地直响。
进了厅屋,钱亦锦把娘亲妹妹让到罗汉床上坐下,又亲手给程月端上一碗果子露冲的水,临风苑的丫头小青也给钱亦绣端上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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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受灾
程月难得来次临风苑,钱亦锦尽心尽意款待着娘亲和妹妹,凡是屋里有的吃食,都被他摆在了罗汉床上的炕几上。
母子三人说笑话之间看着动物之家吃了饭,程月和钱亦绣才带着猴哥猴妹回望江楼。出了门,钱晓雨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因为程月的特殊情况,本来已经定好今年年底钱晓雨和黄铁成亲,又推到了明年年底。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月光如银,月色似水,树影婆娑。
紫珠在最前面打着灯笼,钱晓雨扶着程月小心冀冀地走着,钱亦绣跟在小娘亲后面。猴哥一只手牵着小主人,一只手牵着猴妹,觉得自己牵着世间最美的两个小美人,得意得不行。
夜里先是雷鸣电闪,接着便下起了倾盆大雨,想着住在楼下的猴哥和临风苑里的大山一家,钱亦绣的心里极安稳。若是它们没回来,家里人都会睡不着觉。
程月也被大雨声吵醒,她轻声道,“这么大的雨,不知江哥哥是在外面还是在屋里。”
钱亦绣安慰道,“爹爹离咱们这里千里之遥,这里下雨,他们那里不见得会下雨。娘莫担心。”
程月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不管在哪里,都会下大雨。娘特别怕大雨的天,你爹爹不在屋里,而是在外面奔波。若是,若是,他正在山上,咋办?”
程月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骇人的情景,汹涌的大水突然从山上冲下来,瞬间把半山腰的一辆马车冲下悬崖,一个少女被一个嬷嬷抱着从车里摔出来……然后眼前是大水,接着大水成了血水……
程月的眼睛睁得老大,猛地坐起身,哭道,“怕,怕,怕,月儿怕,嬷嬷,嬷嬷,月儿怕……”
钱亦绣也赶紧起身,跪着抱住程月颤抖不已的身子轻轻拍着,安慰道,“娘莫怕,绣儿陪着你呢。爹爹也无事,他在军营里,那里的房屋结实,下雨也不怕……”
哄了一阵,程月的身子才慢慢软下来,待她躺下睡着,钱亦绣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外面有人吵闹的声音……
是黄华领着下人和长工们起来了,他们冒雨疏通西湖及荷塘月色的积水,李金虎也去了蒙溪村组织佃农们疏通田地的积水。藕本身不怕水,但湖里和藕塘里有鱼,若水漫出来会把鱼也冲出来。同时,水面不宜高过莲叶,若长时间淹没莲叶,藕也容易烂死。
这场大雨一下多日,造成了不小的灾情。因归园的下人长工们多,疏通及时又维护得好,灾情最小。万家因为壮劳力多长工多,灾情也不大。而那些人少地多,或是懒惰些的人家,受灾就严重了。
受灾严重人家中也包括钱家二房。他家地多、藕塘多,却只有一个长工,平时钱满河忙县城的铺子,家里就钱二贵领着那个长忙活。
大雨的当夜,钱满河带着长工去给藕塘排水,结果一不小心,摔伤了。他动不了,钱二贵和一个长工明显忙不及,此时花钱都请不到人。
钱二贵就让许氏去绿柳村请钱满朵一家来帮忙,想着他家没有地,女婿是一个壮劳力,大外孙子十二岁能当半个壮劳力,女儿来帮着做做家事,就可以让小王氏解脱出来去疏通积水。
结果,钱满朵两口子都说自己病了,不来。
钱二贵气得直跺脚,大骂不已,“什么有病了?我看是懒病!没良心的王八犊子……”
钱满河躺在床上气道,“那家人是什么情况爹还不知道?他们但凡能勤快一点点,日子也不会过成那样。”
长工疏通藕塘,钱二贵忙活田地。
那么大的两个藕塘只有一个长工忙活,塘里的水很快漫了出来,许多鱼也随着水漫出来。村里的孩子们听说了,都跑去抢鱼。
钱二贵毕竟年纪大了,冒雨忙了两天,就病倒了。
钱老头听说后,气得在家里大骂。他还想去帮二房,被钱大贵拦住了。
钱大贵说,“二弟平日没个章程,啥事都听唐氏的。早让他多请两个长工,他也能轻省些。唐氏心疼钱不让请,他就不请,天天累得个贼死。现在连他平时供着的女儿女婿都不去帮,爹去干啥?你这么大岁数了,摔着了可不得了。他家今年就算遭了灾,也不会过不下去。”
钱老头想想也该让老二吃吃亏长记性了,便没去。
等十天后大雨终于停了,唐氏拄着拐偷偷跑回家看看受灾情况。却听说家里受灾严重,藕塘里的鱼跑出来大半,田地里的庄稼也受损严重。并且,儿子摔伤了,男人累病了。
她气得大哭,还边哭边骂:“三房就是一群白眼狼,枉自前些年当家的和满河帮他们干了那么多活计。现在咱家人不够使,他家那么些人,却不来帮帮。还有大房,他家的人多长工多,他们咋不来帮帮忙?”
钱满河气道,“娘都把人得罪死了,还怪三房不帮你。人家过去帮了咱们那么多,娘不仅不记情,还起了不好的心思。你事情做得那么绝,人家凭什么还要来帮你?再说了,妹妹两口子成日抬嘴来家里吃白食,他们两口子都不来帮忙,凭什么让大房来帮忙?我已经决定了,我家不是善堂,我媳妇伺候了爹娘,没有理由再伺候嫁了人的二姐一家子。还有,家里再请两个长工,我爹年纪大了,不能让他再那么辛苦了。”
“什么?家里受灾了还要多请长工?不行,我不同意。”唐氏尖叫道。
正好钱老头领着钱老太来了二房,听到他们母子的对话。
钱老头冲唐氏狠狠地啐了一口,大骂了她一顿,说她好吃懒做拎不清,不心疼男人儿子,还坏良心地想气死钱三贵。然后让她交财权,把二房的钱都拿出来交给小王氏,以后这个家就由钱满河当了,钱就小王氏管了。并威胁,若不交,就让钱二贵休了她。若交了,她就可以回家。
唐氏不想交财权,但更不想再回娘家。因为她抠,回娘家也舍不得交一文钱的伙食费给嫂子,她嫂子天天摔碗拍桌子的给她使脸色,话也说得十分不好听。
唐氏便答应交财权。她先只交了六两银子,说家里只有这么多。钱老太看钱满河偷偷给她使眼色,便从唐氏的一个柜子里找出一百多两银子来,都交给了小王氏。
唐氏看这么多银子都被搜了出来,大哭不已,就像挖了她的心肝一样难受。
钱老太敲了她一拐棍骂道,“坏心肠的婆娘。有这么些银子,却舍不得出几文长工钱,宁可把自己男人累病,把自己儿子摔伤。”说着,又拿拐棍敲了唐氏几棍子。
钱老头看看白花花的银子,咬牙说道,“前几年,你家别说有这么多银子,连五两的存银都不会有。这些钱都是你们跟着三贵挣来的,你这坏良心的婆娘不知道记情,还想把我三儿气死。”又对面脸耳赤的钱二贵说道,“你是个男人,管着点你这惹事生非的婆娘。若是她再犯混拎不清,就直接休了。”
一晃进入八月份,西湖和荷塘月色又开始陆续出藕及大量出鱼了。苏三武领着几个长工在西湖里出藕捉鱼,还有牛车在往外拉,和熙园里又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