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几个男人大着嗓门说,这次冀安省要集结二万名北上将士,先期已经去了一万多人。而这几千名新兵要在西州府外训练半个月后再北上,训练这几千新兵的,是一位姓霍的将军。
钱亦绣便想到了当初来自己家里打猎的小霍将军,那位带领新兵的霍将军不知是不是他的父亲。
来到万家,小姑姑正抱着芳姐儿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小姑姑穿着一件柳青色绣花绸缎长棉袍,因为丰满身材更显得玲珑有致,圆圆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母爱和幸福。
看见钱亦绣来了,赶紧招呼道,“绣儿,快来看看芳姐儿,她能笑出声了。”
果然,钱亦绣一逗,芳姐儿就咧着无牙的小嘴儿咯咯咯咯笑不停,笑起来的模样像足了小姑姑。
钱亦绣笑道,“芳姐儿越长越像姑姑了,笑起来更像。”说完,把吴氏做的小披风和小帽子拿出来给芳姐儿比划着。
万大中从厢房里走出来,笑道,“像你姑姑好。若是像姑父,怕是不好找婆家。”
随后从上房走出来的万二牛不高兴了,骂道,“说的啥话?我万家的闺女,长啥样都不愁嫁。”说完,又笑眯着眼把芳姐儿从钱满霞手里接了过去,两只蒲扇似的大手并排摊开有芳姐半截身子那么宽。
钱亦绣跟万大中把想请杜医婆去家里专门看护小娘亲的事情说了。
万大中点头道,“这个法子不错,我现在就去三仙镇找杜医婆。”
钱亦绣在万家吃了晌饭才回归园。
晚上,万大中来了归园,说杜医婆已经同意,明天就来。
在归园吃晚饭的钱老太听说花了那么多银子请医婆家来家看护程月,心疼得脸都皱成了包子。说道,“老天,生孩子要花那些钱,她又不是公主、郡主,有那么尊贵吗?”
钱亦锦笑道,“太奶,我娘如今是五品官的夫人,自然尊贵。”
钱老太才想起来,自己孙子是五品大官,程月以后是要当诰命夫人的。笑道,“可不是,太奶又糊涂了。”
腊月二十,钱亦锦和钱亦绣小兄妹放长假了,一直要放到明年正月二十。
这天突然变了天,天气阴沉沉的,还飘着小雪。小兄妹穿得厚厚实实的,坐着一辆马车,带着两辆牛车,去了溪山县城。
他们是去给县太爷王大人家、县丞吴大人家、张家、钱香家、老于家送年礼的,这几家送钱家的年礼前几天已经送去了归园。如今王大人和吴大人对钱家非常礼遇,不止因为钱满江是个五品武官,还因为他现在在宁王爷手下做事,是宁王爷的心腹。
送省城宋家的年礼是黄铁前几日送去的,王管事也把宋府送钱家的年礼送去了归园。如今管理宋家庶务的宋四爷对钱家高看了好几眼,送钱家的年礼自然要比往年好很多。
听说,宋大老爷一家已经回了京城,通过梁老国公的关系,宋大老爷已经顺利起复,继续当了户部侍郎。而三年前接替他当户部侍郎的人,由于是三皇子一党,已经被崭了。宋二老爷还在候缺,据说已经有了眉目。
钱家送崔掌柜家和京城国梁府的年礼在月初就送了,崔掌柜已经回了京。
同时让崔掌柜带去京城的,还有钱亦绣和钱亦锦单独给梁锦昭写的信和送的礼。
两兄妹的信是单独写的,钱亦锦写的内容主要是祝梁锦昭百尺高杆更进一头,写了两页。而钱亦绣写了十几页,说了些祝他事业有成的套话后,就写了许多对火器的“畅想”,试图为他们开启火器研制的新思路。
比如说,能不能制造一种像小鸟那样能在天空飞的火哭,能不能制造一种埋在地表下踩上就爆的火器,能不能制造一种像石头那样扔在敌军中就爆炸的火器……至少十几条,完全一副天真小女娃的口吻。
昨天晚上钱亦锦看了信后直乐,揪了揪她的包包头说,“亏妹妹想得出,你当制造火器是小女娃过家家呢?小鸟石头都说上了。”
钱亦绣笑道,“不管做什么事情,不怕做不到,只怕想不到。说不定他们真能造出来。”
兄妹俩早就商量好了,两人分头行动,钱亦锦去王大人家、吴大人家、老于家送年礼,钱亦绣则去钱香家、张家送年礼。最后,两人到锦绣行汇合,一起回家。
钱亦绣先送钱香家,后送的张家,被张老太太留在张府吃了晌饭,又逗了逗钰哥儿。小孩子一岁半,长得极漂亮,胖乎乎的,还递了个秃瓢,走路摇摇晃晃,抱着钱亦绣直叫“姐姐”,可爱极了。
黄月仙又怀上了,这让张家人都喜疯了。张家几代单传,没想到找了个看似娇滴滴的媳妇,还挺能生养。
张小神医如今已经褪去了所有青涩,长成了一位温润儒雅的青年叔叔。三天前他去钱家送年礼的时候,还给程月把了脉。
饭后,黄月仙领着钰哥儿去午歇,钱亦绣又陪着张老太太说了一会儿,便提出告辞。
老太太拉着她舍不得放人,宋氏笑道,“婆婆看看外头,已经下上小雨了。得让姐儿早些回去,再晚了怕是会更冷。”
老太太无法,才放了人。
钱亦绣出了张府,直接去了锦绣行。外面的天更加阴沉了,小雪中夹着小雨。
魏氏一直等在锦绣行的后院门口,见钱亦绣一出马车,就赶紧把手里的一件披风给她裹上,打着伞牵着她进了院子。嘴里还说着,“咋挑了今天出门,多冷呀。”
钱亦绣道,“今天我和哥哥才放假。”
进了后院一间厢房,里面燃着一个碳盆,魏氏又拿了一个小铜手炉递到钱亦绣手里。
抱着温热的手炉,冷得有些手脚发缰的钱亦绣才算好过些。
魏氏笑道,“姐儿先坐一会儿,哥儿还没回来。准是于家强留着,哥儿面浅,只得在他家里多呆阵子。”又神秘地笑道,“今天行里来了一个金毛鬼,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绿色的,皮肤跟宣纸一样白,那脸上的毫毛足有半寸长。天呐,看着好吓人的,比我在京里看的波斯人长得还吓人。”
钱亦绣一愣,这不是欧洲人的长相吗?她知道经常跟大乾做生意的,除了大乾周围的国家外,就是通过丝绸之路来的西域人、波斯人和印度人。但这人的长相,明显不是中亚或是西亚的人,而是欧洲人。
便问道,“那怪物来做什么?从哪里来的?”
魏氏低声道,“他是镖局的林青兄弟领过来的。林兄弟走镖去了广东的鹏填,在海上游玩的时候,突然遇到了台风,被卷进海里。就被来咱们大乾走私的金毛鬼救了,听说他们的船只好大,不敢靠岸,停在离鹏填不远的一个小岛上。他们经常会在晚上悄悄上岸,来大乾换些稀罕东西。为了感激他们的救命之恩,林兄弟就带来了一个金毛鬼来冀安,想买些好东西带回去。”
“人呢?”钱亦绣问道。
“人在铺子的三楼,我当家的正在给他介绍咱们锦绣行的物什。他手里拿的有香料,有精致得不得了的玻璃摆件、玻璃弹珠,比从波斯传过来的玻璃还好看。还有会唱歌的小盒子,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我当家的说,这些东西值大价钱,得想办法多换些。”
钱亦绣起身就往外走。魏氏在后面说道,“姐儿不要去,那金毛鬼特吓人,别把你吓着。”
钱亦绣没有停步,笑道,“再吓人还能有野物吓人?狼和蛇我都不怕,还怕他?”
来到三楼一间屋子,里面坐着钱华,林青,还有一个穿着大乾朝长锦袍的老外。老外二十几岁,一头齐肩的方便面金发,高鼻碧眼,唇边一圈金色胡子。
钱亦绣看见这个老外,竟然有一种见了家乡人的感觉。好想问候一句:
hi,howare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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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买卖
钱亦绣当然不敢跟老外用英语打招呼。她故意好奇地看了两眼老外后,就冲林青笑道,“林大叔。”
林青的父亲是镖局的二当家,钱三贵当初就是跟着他父亲跑镖的。钱亦绣曾经见过他两次。
林青也笑道,“绣儿,一年不见,又长高了。”
那个老外见这个小姑娘没被自己吓着,还好奇地看着他。笑了起来,说道,“Hello.”
这老外说的是英语。
钱亦绣肯定不敢用英语跟他对话,只笑着向他点点头,算是欢迎。
只见几案上摆着许多东西,有玻璃花瓶、小玻璃弹珠、一些香料,一尊象牙雕的摆件,一个精致的坐钟,还有两个玻璃圆镜,两块怀表。
自己真穿到了一个混乱的时代。大乾朝经济繁荣,鼓励手工业和商业,但火器却相对落后,到目前为止只制造出了火铳,土炮还正在研制中。大乾朝之所以被称为军事强国,也是指它跟周围几个都使用冷兵器的国家相比较而言。
再看看大洋彼岸过来的东西,工艺非常精湛,也不知道他们发展成什么样了,是否已经进入资本主义萌芽阶段。
据她推断,因海盗极其猖獗,倭寇又时时骚扰,朝庭才实行了海禁。而他们的大船能在小岛上呆那么久没被海盗灭了,肯定船上有对付海盗的强大武器。
钱亦绣边想着心事,边拿眼角瞄着老外。
这个老外特别可爱,见小女孩用眼睛偷瞄他,就笑着用手指把自己的大鼻子往上一按,嘴里还发出猪的哼哼声。滑稽的模样倒是成功地把钱亦绣逗乐了。
他见钱亦绣乐了,更高兴了。又拿起一个玻璃镜,先照了照自己,再转过去照照钱亦绣,然后献宝地递到钱亦绣面前。
钱亦绣故意极感兴趣地接过镜子。钱华笑道,“姐儿喜欢,咱们就用好东西换一个过来。”
钱亦绣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说,“这些东西都好,多少钱,咱们都买过来。”
钱华道,“这番人不要银子,只要东西换。他之所以冒险跟林兄弟跑来内陆,就是想寻些更好的稀罕东西。咱们已经用二十斤溪山毛峰换了四颗玻璃弹珠和一个玻璃镜子,一个青花瓷大花瓶换了五斤香料。我让人拿了些绸缎来,这个番人眼光还挺高,看不上。”
钱亦绣听得嘴角直抽,这老外不怕死的跑进内陆,的确赚欢了。
钱亦绣想到另一种可能,说道,“我家里有不少从京城带过来的好东西,比锦绣行的东西还好,让他去我家里换。”
钱华不赞同地说道,“这不好吧,这番人咱又不了解。”
林青是个豪爽性子,说道,“钱掌柜放心,李只是一个生意人,他一个人都不怕,你还怕甚?既然绣儿说她家里有好东西,咱们就去看看,若是东西李满意,绣儿也能换些好东西。我也有一年多没见过钱叔叔了,正好再去看看他老人家。”
因林青听这个老外说自己名字的第一个发音有些像李,他就管这个老外叫李。
林青对李连说带比划,李老外也搞懂了意思,点头表示愿意。
钱华见这样,也只得同意。就是他不同意,小主子的主意大,也不会听他的。
不多的时候,钱亦锦也来了锦绣行。他听说铺子里来了个金毛鬼,急吼吼跑上来看热闹。他是第一次看到外国人,稀奇得不得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李老外看。
李老外被这样看惯了,也不生气。又故计重施,用手指把自己的大鼻子往上按学猪叫,又成功把钱亦锦逗笑了。
小正太听妹妹说要把他带去自家换好东西,也高兴得直点头,他特别喜欢透亮的玻璃弹珠。
林青怕李老外把人吓着,出门前,又给他戴上了大帽子,还让他用袖子把自己的半边脸遮住。
回了归园,当李老外一出来,把没见过世面的吴氏几人吓得尖叫起来,直说山里的野人跑出来了。钱三贵倒不觉得太害怕,他以前跑镖时,也见过番人。
钱亦绣没敢让程月出来,怕她惊着胎。
钱三贵在外院招待林青和李老外吃了饭,除了小兄妹,钱华也作陪。
李老外不会用筷子,给他用的勺子。他特别喜欢吃糖醋排骨,和用金莲藕粉做的藕粉桂花糕。边吃,还边冲钱三贵比大拇指,说着不标准的大乾话,“好!好!”
饭后,钱亦绣让人把她从京里买的及梁府送的十匹提花锦缎、二十匹软缎、十床七彩被面拿出来,又去望江楼把小娘亲绣的两幅绣品拿过来。
这两幅绣品是小娘亲用祥云阁的素绫和绣线绣的,还都是异色双面绣,用的也是她亲自创的挑花针,还有水纹针。一幅是“蔷薇争艳”,一幅是“猫咪戏珠”,绣品不大,都请木工用胡桃木做了小屏风架,把绣品嵌进去。在钱亦绣看来,这两样绣品算得上大乾朝的国粹。
这些东西把李老外的眼睛都看花了,特别是那两幅小绣屏看得他的眼睛都瞪圆了,嘴里不停地叽里呱啦说着“鬼话”。
钱亦绣大概听懂了,他是在说,太不可思议了,太神奇了,太美妙了……
李老外不愧是个商人,他把这些东西都划拉到自己一边,又指指自己的脑袋,一阵比划。跟他接触久了的林青翻译道,“李是说,这些东西都好,他非常喜欢。但他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来到这里,得再拿些好东西出来换,他就把他带来的东西都给你们。”
钱亦绣看看他的两个箱子,里面有八面玻璃镜,其中六面直径为二十公分的花边小圆镜子,两面为半米宽的大方镜子。四个大玻璃花瓶,一小盒玻璃弹珠,一个镀金坐钟,两个望远镜,两块怀表,两个象牙雕刻的摆件,三颗食指腹大小的红宝石,二十斤香料。
她虽然看不上那几样玻璃制品,但也觉得人家是冒着生命危险远渡重洋,又不要命地来到内陆,是该多挣些。再说,自己还想有下一步的合作。
就又让人去把家里上好的瓷器拿出来,包括十几个大小花瓶,十几套碗碟。又拿了十套莲蔻化妆品,几架钱晓雨绣的小绣屏,十把在京里买的团扇,二十斤好茶叶,五十斤金莲藕粉,连梁大叔送的十朵宫花都拿出来了。并且,着重吹嘘了莲蔻化妆品的特殊之处。
李老外看了,才满意地笑起来,比着手势说,“OK.OK.”
林青和李老外被安排在外院客房里。
钱亦绣让人把东西拿去了正院,这些琳琅满目的稀罕物看得吴氏和程月及几个下人眼睛都花了。钱三贵笑着问钱华道,“我孙女做的这个生意还划算吗?”
钱华笑道,“姐儿拿出的东西,大奶奶的两副异色双面绣屏可是稀罕物,约摸能卖个近千两银子,其它物什大概值二千多两银子,这些加起来就有三千多两。那个番人的东西,若是卖好了,能卖到一万多两银子,甚至两万两也不一定。”
钱三贵大笑道,“怪不得都说走私生意做好了,能一本万利。绣儿能干,又赚了。”
钱亦绣把望远镜拿出来问,“咱们军队里有望远镜吗?”
钱华道,“听说有从西边过来的望远镜,不过非常少,极贵。”
钱亦绣又建议道,“爷,咱们如今也不缺钱,除了玻璃制品让钱大叔拿去卖,香料拿到莲蔻作坊,望远镜拿一个给爹爹,其它东西都留在家里自己用。”
钱亦锦听了,赶紧拿了几个玻璃弹珠出来,说道,“我喜欢这个弹珠。”
程月也道,“我喜欢玻璃镜子。”
钱三贵豪爽地说,“那咱们就都不卖,除了香料,都留着。”
于是,对这些东西做了一番分配。吴氏和程月一人一面大玻璃镜,以后让人做个妆台镶上。钱亦锦四颗玻璃弹珠和一个象牙雕刻的白马,钱亦绣一面玻璃圆镜和一块怀表。本来钱亦绣想把坐钟留在正院,可钱三贵说自己看不懂,不要,坐钟就放去了望江楼。
到时再托人给小爹爹带个望远镜过去。
再送钱老太和钱满霞一人一面玻璃圆镜,给了钱华四颗玻璃弹珠。
其它东西都暂时收起来。钱三贵还补充了一句,“那宝石都别动,留着给绣儿当嫁妆。”
吴氏听了又道,“给我的那大面玻璃镜也给绣儿留着,我这么大岁数了,还照那么清楚干啥?”
钱亦绣笑道,“那镜子奶就留着,以后我有钱买大镜子。”
回了望江楼,钱亦锦就让钱亦绣教他认坐钟和怀表,学会了以后,又强行把剩下那块怀表要了去。
钱亦绣解释自己会认怀表,是跟梁大叔学的。梁大叔进军营后,梁老国公就送了他一块怀表。
第二天吃早饭时,听苏四武讲了昨天晚上的笑话。下人和长工们听说家里来了一个金毛怪,许多人都来求住在前院的蔡老头网开一面,放他们进去看看金毛怪到底长啥样。蔡老头不得以放了几个关系好的人进去看热闹,那番人不只长得吓人,还按着鼻子学猪叫,更丑。当时就把一个人被吓尿了裤子,一个娃子也吓得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