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番话,桃花更加搞不懂奇庸在打什么主意了。每次见面,奇庸都觉得她是朵小白莲,生怕她会把管芙纱骗得团团转然后自个儿坐上教主之位,然而今天他却像吃错药一样反常得很,真是教人不习惯。
桃花寻思着,也不做声,让他继续说下去。
“正是如此。”药堂堂主也察觉出奇庸的异常,松弛的眼皮虽凸显出他的老态,但眼神却还是与以往一样的精明,“所以右护法在离教之时,才特意把代理教主一职交托给左护法,并希望各位堂主与长老们能齐心协力帮助左护法处理教中的大小事务。”
几位堂主纷纷附以地点头,左护法进教时日的确尚短,但怎么说她也是一介护法,再加上之前的事情有功在身,让她出任代理教主一职也算合适。
奇庸捊了捊花白的胡子,呵呵一笑,“那是自然的,左护法出任代理教主一职之事,是理所当然。”
然而话音落下不到片刻,他表情忽地一变,收起所有的笑意,表情严肃凌厉,“但如果说,左护法做了些背叛咱们夜神教的事情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无不哗然,顿时就炸开了锅。
古堂主一直都深信着管芙纱,深信着她看人的眼光,也深信着她深信的人,立刻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蹙起一双浓眉,问道:“奇长老,您说这番话可是大不敬之罪!您可有什么证据?”
药堂堂主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奇长老,你休要含血喷人!”
奇庸轻哼两声,对他们的指责不以为然,转身对上座的桃花一拱手,恭敬问道:“不知护法敢不敢让属下传召证人?”
桃花垂下眼帘,看向闹哄哄的底下,若有所思。
她倒是不太担心,毕竟她根本就没做过任何背叛夜神教的事情。可奇就奇在,为什么奇庸这老头的表情会如此胸有成竹呢?难不成他是造了伪证来污蔑她?
奇庸虽是在征求桃花的同意,但现在的情况,桃花根本就没可能不让他把证人传召上来,因为这样只会加深大家对她的疑心而已。
既是清者自清,她又何以畏惧?
定下心神,桃花慢慢开口,“好,既然奇长老心存疑虑,便把你所谓的证人带上来吧。”
早料到自己的激将法必定有效,奇庸笑着言谢,“那真是多谢护法了。”
他还未来得及传人进来,却忽被桃花出声打断,“且慢。”
“莫非护法是反悔了?”
“非也。”桃花否认道:“长老说得如此信誓旦旦,但万一此事是假的呢?到时候保不准外面的人会说长老故意弄虚作假、歪曲事实,以此来诬陷护法,目的就是坐上教主之位……”
桃花故意停下,像是无意地扫了奇庸一眼,才慢慢接道:“恐怕,那就有伤教主和长老之间的和气了。”
“呵呵,那就请护法放心好了。属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夜神教,为了教主。哪怕是伤了和气,属下也绝不能容忍有背信弃义之徒存与教中!”奇庸丝毫不畏惧桃花的威胁,直视于她,每一个字都说得掷地有声,毅然是个正义使者般。
他低声一吼,“来人,把证人给我带上来。”
话音落下不久,一名守卫打扮的男人便领了个姑娘进来。她低下脑袋,让人看不清她的相貌,身上穿着一袭简单的粉绿色衣裳,标准的丫鬟打扮。
阿恬和桃花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不为别的,就为了那身熟悉的装扮。
“小竹?”桃花慢慢起来,脸上难掩惊讶的表情。
阿恬双眉不自觉皱起,沉声道:“小竹,没有护法你的传召你怎么可以随便进来主堂?”
小竹垂下脑袋,没有回话,踩着小碎步走到奇庸身旁,向主座的桃花躬身行礼,“奴婢参见护法。”
桃花的视线越过她投向阿恬和药堂堂主,只见他们的表情难看得与奇庸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姜还是老的辣,药堂堂主很快就敛起了心思,投给桃花一个眼神,让她看清楚情况再作打算,切莫心急。
桃花颔首,对小竹道:“起来吧。”
小竹慢慢起来,却依旧低垂着脑袋。奇庸看了一眼小竹,又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桃花,扬起一抹笑意问道:“想来大家对于这位婢女应该并不陌生,她正是右护法的近身侍女。”
奇庸向大家介绍完小竹的身份,便向她问道:“几个月前,也就是左护法刚进教里的那会儿,右护法把你调了去伺候她,对吗?”
“是的。”小竹低声回答。
“从那之后,你一直待在左护法的身边?”奇庸又问道。
“之前有一段时间,右护法把奴婢调回了芙蓉苑,没跟在左护法身边伺候。”小竹又答道。
“那现在呢?”
“右护法在离教之前,把身边所有的侍女都留给了左护法,所以奴婢现在在左护法身边伺候。”
“这么说来,你现在的身份应该是左护法的贴身侍女吧?”奇庸挑眉问道。
“是的。”
“好,那么昨天晚上,还有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给在座的各位堂主以及长老说说吗?”说罢,奇庸故意瞥了一眼桃花一眼。
听见奇庸这番问话,桃花才反应过来,明白他口中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什么,脸色瞬间刷白。难不成……小竹知道安羡礼曾经来找过她?
可打从她进教以来,小竹就一直在她身边伺候指点着。她对她一直都推心置腹,未曾存有半点的疑心,更别说是让她受什么委屈。再者,小竹可是管芙纱身边的侍女,她若在此时助奇庸一臂之力,难道她以后就不打算去面对管芙纱了吗?
其实,桃花的心底里始终不愿相信小竹会背叛自己。
小竹缓缓抬头直视桃花,原本清灵的双目却显得有些空洞,“奴婢看见,天仑派的安公子来找护法。”
这番话仿若投进了一个炸弹,让整个主堂都炸开锅了。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纭。白道最近经常上门闹事,还杀害了他们这么多的教徒,大家心生怨恨已久,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更别说在这节骨眼上提出这么敏感的事情来。
奇庸扫了众人一眼,再问道:“你说的天仑派安公子,可是天仑掌门那老贼的大弟子安羡礼?”
“是的。”小竹点点头。
“你说安羡礼曾经来找过左护法,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前晚,约莫在丑时。”
“然后呢?”奇庸走到小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安公子进了护法的房间,逗留了大约半个时辰,然后就离开了。”小竹如实回答。
“安羡礼进入护法的房间里待了那么久,你可知道他们在房里说了什么……又或者是做了什么?”奇庸瞥了桃花一眼,问得意味深长。
“……奴婢不知。”
目的已经达到,奇庸也没打算继续问下去。他越过小竹,向在座的众人道:“诸位也听见了,小竹是左护法的贴身侍女,对她再熟悉不过。如今左护法私下和白道中人勾结,里应外合,意图谋害咱们夜神教,根本就不配当这个护法!”
郭平看准机会,也从椅子上起来,附和道:“没错!左护法做出这样的事情,按照咱们夜神教的教规,理应以天罚处死!”
两位长老斩钉截铁的话让在座很多人心里都产生了动摇,尤其是奇庸的心腹们,更趁着这时来推波助澜,加油添醋,“当初奇长老就说这女人来路不明,信不过。偏生右护法和教主执意要让她当左护法,没想到你果然是白道派来的奸细!”
不少人起身附议,“就是!她根本就不配坐在这位置上,把这叛徒拉出去天罚!”
“天罚!”
“天罚!”
主堂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喊叫声,门外的守卫听见声响,如流水般大肆涌入屋里,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把药堂堂主、阿恬还有桃花团团围了起来,以武器相对。
“慢着!”桃花猛然起来,在奇庸的注视下反驳道:“我可是夜神教的堂堂护法,而她不过是一介婢女而已,仅凭她的三言两语,你们就如此相信了吗!”
一直坐着的张长老呵呵一笑,对桃花道:“护法这样子未免太难看了,你的婢女句句所言均是属实,可没有半分的虚掩诋毁呀。”
“……”桃花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安羡礼来找她是确有此事,但她没有做过背叛夜神教的事情呀!
“简直荒唐!”药堂堂主丝毫不畏惧那尖锐的武器,大步上前,低声怒斥,“主堂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如此胡来?!难道?9 忝嵌纪私坦妫掏揭宦刹坏眯淦鹘胫魈弥冢 ?br /> “现在是特殊情况,自然要特殊而论了,堂堂左护法居然是夜神教叛徒,咱们可不能让她逃了去,所以才会迫不得已犯了教规,相信各位教徒也能明白我们的苦心。”张长老慢慢起来,踱步到奇庸身旁,笑得犹如老狐狸般,向药堂堂主解释。
“可就算是这样,你们也没有权利处决护法!”阿恬相信桃花绝对不是那种人,而且小竹的表情实在是太怪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奇庸那些人对她做了什么,当务之急,她必须得想尽办法去保住护法!
奇庸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她已经不是夜神教的护法了,处决叛徒的权利谁都有。”
“我不是叛徒,我没有背叛夜神教!”桃花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也顾不得危险,直想向前扑去,却被守卫的武器给拦住。
郭平伸手指着桃花道,“来人,把她拉去断情崖!”
“且慢!”古堂主走出来,挡住一众守卫,不让他们上前去捉捕桃花。
他皱起双眉,不满的对奇庸道:“右护法不在教里,教主也闭关未出,奇长老就这样决定对左护法进行处罚,未免太不尊重教主和右护法了吧?”
张长老不以为然的轻嗤一声,“右护法和教主日理万机,这种叛徒,咱们当然得尽快处决了,免得到时候待教主出关,看见这逆徒痛心疾首,伤了身子。”
“一派胡言!”药堂堂主斥责道:“能处决护法的人只有教主,就算你们真的要对护法进行处决,也必须得等到教主出关才行!”
桃花看着这乱成一团的场面,心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安羡礼来找她一事不过是个幌子,在场那么多的堂主,其中一半都是管芙纱的心腹,敢出来替她说话的人就只有药堂堂主和古堂主,其他的人估计都已经被奇庸给控制了吧。
真是人心难测呀!
张长老一挥手,示意那些守卫继续前进,“别和他们废话那么多了,也不知道这叛徒是灌给了他们什么迷药,把他们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的。去!给我把那叛徒捉起来!”
第80章
奇庸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冷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说罢,他推掌而出,作势就要打到阿恬身上。
有阿恬的遮挡,奇庸并没有发现桃花的小动作。趁着他把全副注意力放在阿恬身上,桃花立刻拿起暗器,对准奇庸的命门用力一晃,数百根小银针顿时直直朝着他射出。
奇庸有所察觉,虽已立刻躲避,但还是来不及,身上有数处地方都被银针扎中了。
淬在银针上的剧毒会迅速融于血液中,然后随着血液的流动至五脏六腑内,让人立即毙命。所以当桃花把毒针刺进奇庸的身体之后,便立刻拉着阿恬往后退开,等待着奇庸毒发身亡。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的功夫,奇庸一脸难受的神色,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前,紧随着脸色发青,唇边慢慢滑落变黑的血。
他的双目睁圆,死死盯着桃花,眼珠子狰狞地像是要从头颅中掉出来,像是要冤魂索命般,认住杀他的那个人,好让他以后可以回来报仇。
桃花何曾经历过这种事情,顿时就被奇庸那死不瞑目的表情吓着了,双腿一软,整个人差点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地上,还好阿恬及时扶了她一把。
阿恬能体谅桃花此刻的心情,只是担忧地问道:“护法,您还好吧?”
从奇庸身上移开视线,桃花此刻仍是惊魂未定,“……我没事。”
正在阿恬搀扶着桃花起来时,不远处的郭平却看见了一幕,顿时脸色大变,连忙朝着奇庸冲过去,“师父!”
他飞奔过去,跪倒在奇庸身旁,用力摇晃他的手臂,声嘶力竭道:“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了?你醒醒啊!”
阿恬见状,心里暗叫不好,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想要带桃花离开这个战场。
桃花自然也注意到了郭平,她身上的暗器已经用掉了,如果郭平待会儿冲过来要替他师父报仇,她能不能打赢他也是个未知之数,得趁现在赶紧跑。
郭平喊了半天,奇庸依旧是毫无反应,或许是太过于伤心,郭平趴下在奇庸身上放声大哭,“师父呀!”
桃花顾着离开,根本没心思去看那师徒两人,只是余光扫过时,却隐约看见郭平手中似乎泛着一丝银光。
来不及细看究竟,阿恬便拉着她往外跑去,“护法,快!”
然而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灰色粗衣的矮个子男人就挡在了两人身前。他不怀好意地看了桃花一眼,轻哼两声道:“休想逃,今儿个你是要横着出这门口了!”
说罢,他双手握成拳,直直朝着桃花冲过去。
阿恬护主心切,立刻挡在了桃花跟前。
没想到阿恬忽然冲出来,矮个子男人的动作一顿,冲她吼道:“阿恬姑娘你快让开!否则休怪老夫无情了!”
“堂主,请不要相信奇长老的片面之词,左护法是不会背叛夜神教的!”阿恬想和他晓之以理。
“哼,简直执迷不悟。”既然阿恬要帮那个叛徒,那他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他再次朝着两人攻去,桃花看准机会,捉住阿恬的皓腕把她拉开,同时用脚把木椅往他的身上踢去。
拳头在飞来的木椅上砸穿了一个大洞,四周顿时尘土飞扬。
看准机会,桃花拉着阿恬往门外跑去,灰衣男子一挥手,扬去灰尘,立刻就转身跟上去,“哪里逃!”
药堂堂主看状况不对,连忙抽身上前,挡住灰衣男子的去路,“老弟何必如此心急,先来和我比试一番吧。”
“哼,正合我意。”灰衣男子小眼一眯,完全没有把药堂堂主放在眼里。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迅速纠缠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解。
本以为有了药堂堂主的帮助,这次她们必定能逃出主堂,然而就在两人差不多跑到门前上,后方忽然飞来的一张木桌狠狠砸到了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木桌落地,顿时就化作一堆木块,再次挡住了桃花的去路。
桃花用手捂脸挡住飞扬的灰尘,心里同时大吃一惊。她转过头去看始作俑者,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奇庸?!”他刚才不是已经被她用暗器杀死了吗?现在怎么会……
不待她细想,奇庸便开始了第二轮的攻击。
在敌众我寡的情形之下,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胜算,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桃花和阿恬就被一众守卫们给包围了,而药堂堂主和古堂主也被其他的几位堂主制服,无力回天。
奇庸走到桃花跟前,脸上毫无血色可言,嘴边还残留着黑色的血渍,“凡叛教者,均以天诛惩罚。”
一众教徒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声附和道,“凡叛教者,均以天诛惩罚!”
桃花自知已经无路可退,颌首沉思,半刻才抬眸道:“好,只要你们不伤害他们,要杀要剐,我随你们处置。”
原来,就算抱上了女主的大腿,最后她还是得落到这个收场。真真是命不可逆也!
守卫上前把她团团围住,静候奇庸的下一步指令。
“把她带出去!”
“是!”
桃花拂袖,避开守卫的手,“我自己走,不用你们。”
“慢着!”倒在地上的药堂堂主忽然大喊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咳咳。”他一边咳嗽着,一边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站起来,“你不可以把左护法带走!”
奇庸冷哼一声,根本不管他,径自对守卫下令,“把她带走。”
药堂堂主焦急地掏出一副看起来有些破旧的令牌,大声对众人道:“各位可还曾认得这令牌?”
张长老脸色微变,“这、这是……”
“见此令牌如见教主,没有教主的允许,谁敢动左护法!”药堂堂主厉目扫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