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平不知何时走到了奇庸身后,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只听他拱手对奇庸道:“师父,既然药堂堂主把令牌亮了出来,咱们的确是不能强行处置左护法,不如先暂且把她关押进地牢?”
奇庸表情呆滞,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嗯,就这么办吧。”
桃花还迷迷糊糊的,不明白自己怎么又不用死了。看见药堂堂主挤眉弄眼地向自己使眼色,她也不能多问,只好乖乖跟着守卫们前往地牢。
地牢设在刑堂之内,从主堂过去并不算远,唯一遗憾的是,嫣红此刻却不在此处。
守卫们对桃花尚算客气,或许是因为她仍然顶着护法的这个头衔,把她关进地牢留下两个人看守之后,其他人便离开了。
死里逃生躲过一劫,桃花非但没有觉得庆幸,心里反而是满满的不安与担心。
奇庸那老头是真心想要置她于死地,又怎么可能就此作罢,他一定还会找机会来杀她的。而且药堂堂主拿出来的那块令牌肯定有什么古怪,如果那单单只是一块普通的令牌,他不会藏着掖着那么久,不到最后的危急关头也不拿出来……
想到这里,桃花忽然想到一件更加古怪的事情。
她从衣袖中拿出那个装有毒针的小竹筒,一阵捣鼓以后把它解开,只见里面还残留着一些透明状的液体。
她低头沉思着,方才在主堂里虽然状况混乱,但她分明看见奇庸被毒针刺中,然后毒发身亡了,可为什么后来又醒过来了呢?难道是郭平替他解了毒?
可师姐明明说过这毒的毒性很猛烈,中毒的人会即时暴毙而亡,所以让她千万注意小心使用,别伤着自己。再者,她也未曾听说过奇庸和郭平这两人懂得医术或者毒理,更别说能在一瞬间解开这么猛烈的毒。
百思不得其解,时间却在这缝隙中一点一滴的流逝。
桃花伸了伸有些僵直的身子,刚想站起来,就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响声。
两名守卫互看一眼,心中也是同样疑惑,于是其中一名道:“我出去看看。”
离开了半晌,也不见那名守卫回来,另一名守卫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便打算出去看看。然而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冲进来一道黑色的身影,速度快得就像刮起了一阵猛风,教人根本来不及看清之际,就出手把守卫打晕了。
桃花一怔,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若说是奇庸来杀她,这身打扮未免也太……鬼祟了些吧?
“崔姑娘。”黑衣人脱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了一张英俊的相貌。
“是你?!”桃花做梦也没想到,来救她的人竟然会是安羡礼!
“姑娘莫怕,在下是来救你的。”安羡礼蹲下身,在守卫身上一阵摸索,很快就找到了打开牢门的钥匙。
利索地把牢门打开之后,安羡礼向桃花伸出手,道:“来,跟我走吧。”
桃花盯着那葱白的手,心里一阵狐疑,慢慢抬眸,看向安羡礼,道:“是你做的对不对?”
“……什么?”忽如其来的话让安羡礼一怔,似乎不明白桃花在问些什么。
“是你把你曾经来过夜神教的事告诉奇庸的对不对?”桃花直接问道。
“……”
“第一夜你来找我的时候,身穿一袭黑衣,乘着夜色潜入生怕被人发觉;到了第二夜,你却换上了一袭招摇的白衣,就连来的时辰也提早了,就好像是有意要被人发现一样。而且,凭你的轻功可以一路无阻地潜入到芙蓉苑,又怎会如此被人轻易发觉?”桃花眯起眼睛,难得一脸不悦地质问道。
听完这番话,安羡礼垂下眸子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并不想欺骗你,只是我真的别无他法了。”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道:“新的武林盟主其实早就已经选好了,后日的武林大会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无论管芙纱能不能找出真凶,白道的人都会过来燕城歼灭夜神教的。”
突如其来的消息教桃花惊得呆若木鸡,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为什么?师姐明明说了残杀你们白道门徒的人不是我们夜神教所为,甚至还愿意去替你们找凶手,为什么你们还是要歼灭夜神教?!”
安羡礼对上她的眸子,有些难以启齿道:“……你知道各门派选定的下一任武林盟主是谁吗?是北昆派的莫掌门。”
这番话有如五雷轰顶般,桃花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白道的人一定要置夜神教于死地不可了。莫掌门的爱子是被管芙纱害死的,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替自己的爱子报仇!
看见桃花愣在原地无动于衷,安羡礼心急道:“他已经决定要血洗夜神教,他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他伸出手想要把桃花从地上扶起,却被她轻轻躲过。
安羡礼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低喃道:“崔姑娘……”
桃花垂下视线,心中却隐隐有丝怒意,“安公子还是请回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安羡礼一惊,连忙蹲下身来说服桃花,“难道你还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么的危险吗?你若是继续留在这里……”
“哈哈哈哈!”安羡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张狂的笑声给打断了,“小子,你还挺有胆量的嘛,居然敢跑进我夜神教的地牢里救人。”
熟悉的声音让桃花一怔,她抬眸看去,诧异得张开了嘴,“……教主?!”
东方闻推开铁制的小门,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的走进地牢,瞥了两人一眼,不咸不淡地对桃花道:“徒儿,在里面待着干啥,还赶紧出来?”
愣了一下,桃花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走出牢门,停在东方闻身边。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教主,你怎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东方闻的一阵大笑打断,他双手背在身后,对安羡礼道:“这位小哥儿能在夜神教中来去自如,有如入无人之境,武功想必不弱,不知有没有兴趣和老夫切磋一番?”
安羡礼看向站在东方闻身后的桃花,眼神一阵闪烁,思考再三,最终还是抱拳请辞,“东方教主既然已经把崔姑娘救了出来,在下心中也再无牵挂。不敢打扰教主,在下先行告辞了。”
东方闻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侧开身子让路,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安羡礼自知打不赢东方闻,所以也没打算硬碰硬,更何况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出桃花。所以,只要桃花没事就好……
踏出铁门时,他的视线不自觉飘到桃花身上,顿了一下,才有些不舍道:“告辞了。”
桃花的视线东方闻和安羡礼之间来回游移,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依东方闻的性格,早就直接和安羡礼开打了,怎么还会如此好心地放他走?难不成眼前这个是假货?!
想到这里,桃花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待安羡礼离开,东方闻才转过身,脸上却早已没了刚才的那份从容,“走吧。”
桃花戒备的看着他,“去哪里?”
“去找芙纱。”扔下了这么一句,东方闻径自离开了地牢。
桃花愣了一下,连忙跟上,满脸疑惑,“可是……我们离开了夜神教,教里的事情怎么办?还有奇长老……”
“现在没空管这个了。”东方闻打断她的话,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进,“再不去阻止他,恐怕就要来不及了。”
“……他?”桃花施展轻功,努力跟上东方闻的步伐,却疑惑他口中所说的到底是何人。
东方闻顿了一下,才缓缓道:“我的师弟,也是芙纱的生父。”
“……!”桃花大吃一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亏最后还是稳住了,“师姐的生父是教主的徒弟?!”
根据夜神教的规矩,左右护法只有其一能坐上教主之位,另外一个应该在争夺教主之位的时候就死翘翘了吧?怎么会还在人世?!
早料到桃花会有此反应,东方闻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第81章
东方闻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可以这样说吧。”
一行人陆续上了马车,桃花满脑子都是东方闻刚才说的那件事,想要向他问个清楚,却碍于药堂堂主和阿恬也在,没有办法开口。
日以继夜的在马车上颠簸,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源城。
桃花本以为东方闻会先和他们商定一个作战方案然后再行动什么的,没想到他直接就连人带马车冲了过去找绿林帮。
死死扒住马车边边的桃花森森地怀疑这位教主到底靠不靠得住,“教主……我们就这样直接去绿林帮?”
东方闻连看她一眼都吝啬,“当然了。”
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好吧,她早就应该从自家师姐身上猜到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马车停在了一间古老的大宅邸前。
从剥落的外墙和掉漆的柱子可以看出,这座宅邸应该有很长的时间了;而且这座宅邸的主人很明显在经历着没落,否则又怎么会容忍自家门面如此残旧破败。
桃花打量着四周,一抬头,就看见门上挂着一幅大大的牌匾,写着“绿林帮”三个大字。
虽然她也有听闻绿林帮在逐渐没落,但没想到竟是如此惨状。
桃花跟着东方闻走至门前,也不见有人出来迎客,便打算上前去敲门。谁知道那门原来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
“教主,这……”桃花皱紧双眉,这分明是请君入瓮啊。
东方闻直接把大门用力推开,跨过门槛走进去,朝着空旷的庭院大声道:“师弟,既然早猜到我们要来,这样的待客之道未免太失礼了吧?”
忽然之间,庭院里刮起了一阵怪风,顿时呼啸声四起,卷起地上泛黄的落叶,在半空中飞舞,十分诡异。
铺天盖地的尘埃随意这股怪风肆意飞扬,桃花下意识用衣袖挡住口鼻,心里暗暗猜想着这必定是有大事情要发生的征兆啊!
果不其然,伴随着这股怪风的呼啸声,庭院深处忽然传出了哈哈大笑了声音。那声音乍听之下有如金钟般洪厚,细听却如银针般刺耳,桃花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耳朵,但那笑声依旧延绵不断地进入耳中。很快,桃花便感觉到自己的内力正在到处乱窜,仿佛要从她的身体内寻找出口一样。
东方闻双眼微眯,眼神一变,立刻返身回到桃花身后,伸手搭在她的肩上为她输以内力。
“教主……”得到东方闻的帮助,桃花这才感觉好了些。
东方闻冷笑一声,对一直藏着不出来的那人道:“师弟,这样的手段也未免太不入流了吧?”
一道身影出现在庭院的转角处,他的双鬓发白,身穿一袭朴素的灰色衣裳,双手背于身后慢慢走出,显得有些老态龙钟,即便如此,也可以从他清秀的五官中看出,年轻时曾经是一个美男子。
他用眼神扫过两人,在望向桃花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轻笑一声,道:“东方教主,这么多年没见,别来无恙吧?”
似乎有些意外他竟然老得这么快,东方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比起你来,我似乎是过得要好上一些。”
一点也不意外东方闻的回答,管清雅听罢哈哈大笑,“哈哈哈,是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的确是应该过得比我好。”
话里饱含讽刺的意味,听着让人觉得十分刺耳。
东方闻沉默了,过了半刻,他欲言又止,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为了一声轻叹。
当年,师父过世以后,他和管清雅为了争夺教主之位,在断情崖边打了三天三夜。管清雅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却很懂得掩饰自己的*,但尽管如此,师父还是看穿了他的本质,所以才不愿把教主之位和武功秘籍传授于他。
东方闻自认不是块当教主的好材料,与管清雅相反,他对于权力这种东西过于没有*,纵使当上了教主,也不会是一个好的领导者。而管清雅也知道这个事实,所以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比东方闻更加适合当教主。
直至前任教主过世,两人表面上的和睦全数瓦解。
东方闻对教主之位虽然没有欲心,但碍于师父的遗训,他怎么也不能把教主之位让给管清雅。于是围绕着教主之位,两人开始了你争我夺。
两人在断情崖开始了抢夺教主之位的决一死战,他们打了三天三夜,难分难解,直到最后东方闻失手把管清雅打下崖底。从此,夜神教里再也没有管清雅这号人物,而东方闻则成为了新一任的夜神教教主。
管清雅挑眉道:“东方教主位高权重,不仅统领黑道众帮派,且武功独步天下,又为何叹息?”
东方闻知道管清雅心中对他有恨,所以也不打算和他多费唇舌。他上前一步,挡在桃花的身前,直面管清雅,道:“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和你讨论这些的,芙纱呢?”
提到管芙纱,管清雅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隐隐含着一股怒意,“对于别人的女儿,东方教主似乎太过操心了吧!”
“芙纱是我的徒弟。”
“可你也是她的杀父仇人!”管清雅几乎是把这句话吼出来的。
东方闻淡淡瞥他一眼,“你不是还没死吗?”
“……”
桃花森森觉得,东方闻还真不是普通的牛,果然当大佬就得要有这气势啊!
管清雅咬牙切齿道:“如果当年你不是早了一步把芙纱带走……”
“你应该怨自己,当年那么迟才去接芙纱,而不是怨我抢先了你一步。”东方闻说得理所当然,一脸“我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表情。
桃花转动着不安的眼珠子,她可以用节操担保,她已经看见管清雅气得青筋都现出来了,直担心下一秒他就会头顶冒烟,然后扑上来原地爆炸,带着所有人一起狗带。
当然了,即使管清雅被东方闻气得头顶冒烟,也不会原地爆炸,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自爆这个功能。
管清雅气极反笑,“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负啊!”
东方闻垂下眼帘,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过了这么多年,你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
不待管清雅再次开口,东方闻抢先问道:“你把芙纱藏在哪儿了?”
芙纱是他的女儿,他不可能对她下毒手,最大的可能就是把她藏起来了,省得她会妨碍他的计划。
管清雅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回答你的问题吗?”
他的话音刚落,一把闪烁着银光的利剑从东方闻的衣袖中滑落,直落到他的手上。东方闻慢慢抬眸,身上逐渐迸发出杀气,“放心,待会儿你就会回答我了。”
第82章
桃花点点头,“嗯,就是他。”
“怎么会……”药堂堂主一脸不敢置信,“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桃花也是疑惑,“不过应该是他本人没错,刚才教主和他谈过话,不可能是假冒的。”
阿恬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不能理解他们在说些什么。前任左护法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另外一边,师兄弟两人打得形同水火,互不相让。原本静谧的庭院早已不复原状,几乎变成了一个废墟。
管清雅足下轻点,瞬间跃上屋顶之上,俯瞰站在下面的东方闻,调侃道:“这么多年没见,东方教主的武功似乎没怎么进步。”
东方闻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同样跃上屋顶之上,还故意挑了一个比管清雅高一些的,“既是这么多年没见,我又怎好意思一见面就让你再也见不着了呢?”
管清雅不悦地眯起眼睛,微风吹过使他的衣袖轻轻拂动,说时迟那时快,一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银针从他的衣袖中飞舞而出,循着风的吹动,直奔桃花而去,而在大门前观战的三人却是毫无所觉,继续紧张地注视战况。
东方闻厉眼一眯,立刻就发现了那根银针。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过来,原来管清雅特意跑上屋顶不是为了给他下马威,而是想借着风力,在神不知鬼不觉剑用暗器杀了桃花。
他马上纵身从屋顶跃下,用最快的速度赶至桃花跟前,以衣袖为盾,释出内力把银针打飞。
被打飞的银针转向插进了庭院的假山之中,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丝丝诡异的蓝光。不用说,肯定是淬了剧毒。
东方闻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对付后辈也用这么龌龊的手段,师弟这次似乎太*份了吧?”
管清雅笑了笑,不以为然,“我这等小人物怎么可以和东方教主相比?再说了,咱们混黑道的,手段龌龊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