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门向来支持在外弟子经商,掌管经商事宜的大门主,也就是秦颂风的堂兄秦颂铭,不时安排人从南京给蚂蜂运点时兴的布料、成衣,助他把生意做得更好。
蚂蜂也没有辜负秦颂铭的期待。这家布店装潢富丽,招牌挂得老高,一看就生意红? 稹5昝娣秩洌屑湟患洌魃计ゴ哟值骄肱帕校┤怂嬉馓粞。蛔蟊咭患洌孀派倭堪汗蟛计ィ甭蕹穸泄饣髯挥冶咭患洌饷娣抛挪簧傺俺3梢拢钟闷练绺舫鲆桓鲂〖洌舸幽暇┰兜涝死吹木酪挛锖土啥ひ缕っ薄W苤焕龅摹⑺匮诺模胧钡摹⒍俗模τ芯∮小?br /> 此时,季秦二人来到的消息已经在英雄镇江湖上传开,蚂蜂就在店里等着他们。
蚂蜂是个壮实的中年人,衣着鲜亮,眉峰高高挑起,鼻梁很塌,鼻头却异常地翘,行走间微微扬着脸,脸上既有江湖人的彪悍,也有生意人的精明。他见了秦颂风便大笑着来拉手:“二门主,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假装不知道秦颂风先去找过鲁逢春的事。
秦颂风也握着他的手道:“马师兄!好几年没见着你了。”
蚂蜂犹豫不决地看着季舒流:“这位季公子……季先生?”
秦颂风摆一下手:“同门师兄弟,别叫这么见外。”季舒流便顺势抱拳叫了句“马师兄”,蚂蜂也叫了句“季师弟”。
蚂蜂又唤来他在外面收的徒弟拜见二门主和季师叔。这年轻人不太爱说话,但身手看起来很是矫健,秦颂风见了笑道:“马师兄,你功夫虽然撂下不少,这徒弟教得倒不错!”
蚂蜂之徒已经二十好几了,依然嫩得很,闻言局促地抓抓脑袋。
秦颂风勉励了他几句,从之前寄存在别处的包裹里取出一个硕大的布包拆开,“这是我自己带来的,这是堂兄托我带给你们的,这是……”
报完全部礼品的来历,他们才由蚂蜂引领,入住镇上一个幽静的小院。蚂蜂赚钱甚多,几年前就买下此地精心修整,专供路过的尺素门师兄弟暂住。
季秦二人进入屋内,蚂蜂却忽然借故躲了出去。
他才迈出门槛,就有几名婢女流云般袅袅婷婷地踏入屋内收拾打扫。因为要干活,她们都穿着粗布衣裳,脸上的妆容却一个比一个精致,行动间香风习习,在这小镇上,算是比较出色的美女了。
另有几个男人抬来两只大木桶,又去后面厨房烧水,不断提着热水灌进桶内,将左右两个卧室都熏得热气腾腾。
美女中最水灵的一个借着擦凳子的便,凑到秦颂风身边,妩媚一笑道:“让我们姊妹留在这边照看吧,洗衣缝补、叠被铺床,随二位驱使。”
与此同时,一个娇小女子端来一个大托盘,将许多洗好的杯盘挨个摆到桌上,摆着摆着,白生生的小手就压住了季舒流随意搭在桌角的手,季舒流侧身看她一眼,她抬一下头让季舒流可以看清自己的脸,然后才迟迟地垂下眼皮,双颊微红。
作者有话要说: 铁蛋表示要当何方人大大粉丝团团长。
☆、枯木
<一>
秦颂风一时无暇去看正在勾引自己的美女,目光落在了季舒流和娇小女子身上。毕竟,这是件稀罕事,几个人有机会目睹外人当着自己的面公然勾引自己老婆的奇景呢?
秦颂风绝没有什么醋意,他只是好奇季舒流会怎么应对,并且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好玩。另外他也在心里感叹,马锋在英雄镇做久了富商,已经变得贪花好色、追逐排场,连尺素门心法讲究清心节欲都忘了,见季舒流长得显小,居然还专门找了个娇小女子与他搭配,安排如此周到,令人哭笑不得。
那边,季舒流表现不错。他没让娇小女子难堪,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下抽回来,拿起托盘中剩下的杯盘替她放到桌上,然后自然而然地转了个弯,凑到秦颂风身边。
秦颂风一笑,这才对水灵美女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们走江湖的独来独往惯了,有外人反而不自在。”
水灵美女的红唇一扁,好像有点委屈,甚是楚楚可怜。
秦颂风没理她,拉着季舒流走出门外,与蚂蜂随便说了几句闲话,示意他将美貌婢女们一起带回去。马锋精明得很,见秦颂风婉拒,便也不再坚持,带着美女们一同离去。
看着他们出了门,秦颂风才松了一口气。
季舒流对着门口的方向嘻笑:“我家二门主岂是那些庸脂俗粉贿赂得了的——还不如他自己好看。”
秦颂风从侧面捏住他的下巴:“哦,你自夸‘不是庸脂俗粉’么?”
季舒流顺势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二门主把他自己都拿来贿赂我了。”
二人不用商量,自然合力把原本摆在左右两间卧室内的木桶抬进同一间卧室。季舒流小心地用指尖试着冷热,往其中一个桶内一点一点地加好冷水,这才脱光衣服跳进去。
一路奔波,热水正好解乏,他们都泡了很久。最后秦颂风先洗完跳出来,背对着季舒流擦身。他人很瘦,肌肉并不明显,隐隐约约地裹在年轻紧致的皮下,随着呼吸的韵律微微显形;细而有力的腰上还凝着一颗颗水珠。
季舒流全身缩在桶里,只有嘴唇以上露在水面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秦颂风的身体,被热水蒸得微红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邪念,好像只是在看一幅很美的画。
秦颂风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仓促地把头转了回去:“洗完没?”
季舒流舔舔嘴唇,终于懒洋洋地从桶里站直身体,秦颂风听见水声,回过身抓住他两只手,让他撑着自己跳出桶外。
季舒流不穿衣服的时候,好像比穿着衣服长大了好几岁,即使皮肤当真嫩得像个富家千金,也掩盖不住那股年轻人特有的勃勃生机。他肋下的淤痕泛起大片的青紫,脚上也挂着几条被鞋磨出的伤,尚未完全结痂,被水一泡又渗出一点血迹,与肤色相衬,竟然很好看——也许因为外表显小,他带着点轻伤反而能恰到好处地渲染出一丝成年男子的矫健之感。
两人紧贴在一起,趿着鞋走到床边,秦颂风匆忙地放下床帐,季舒流搂着他的腰滚倒在床,将床帐撑开一道很大的缝隙。
缝隙之内,只见秦颂风握住季舒流的脚踝,忽然俯身,轻轻吻在一处表面刚刚干涸的血痂上。
血痂破了,流出一滴血,染上了秦颂风的嘴唇。季舒流惊喜道:“夫人,你越来越有情趣了。”随后他脚踝上就多了一圈牙印。
季舒流笑得愈加欢畅:“娘子,不学好,谁教你咬人的!”
秦颂风松开口,将床帐紧紧合拢。
<二>
次日,季秦二人早早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努力伪造出他们睡在两间屋内的假象,这才踏着晨光往不屈帮的地盘走去。
转过一道弯之后,前面的道路当中忽然多了一个人,一个趾高气昂的人。
这人身材高大壮健,右手拄着长-枪,腰间挂着个酒葫芦,衣服整齐干净,只是袖口、下摆等处的布已经磨烂了;肤色浅褐,有一张横眉怒目的脸,短而粗的胡须横七竖八地乱生,乍一看好像是因为愤怒而炸开了一样,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刚猛粗犷的剽悍之气。
秦颂风和季舒流的身材也算修长匀称,并肩站在他面前,却只能仰头看他,被他一衬,简直就像一对柔柔弱弱的小白脸。
但这个英伟的壮汉身有残疾,他的右腿比左腿稍短,还有点歪,而且也许因为使不上力,无法像左腿一样锻炼,小腿比左边细了一大圈,只能勉强着地维持平衡,从他的站姿就能看出,他全身的绝大多数重量只能用左腿支撑。
毫无疑问,这就是不屈帮的帮主,“枯木枪”鲁逢春。
鲁逢春往地上顿了一下他的枪,用他洪钟般的声音道:“秦二门主,你还不至于跟醉鬼一般见识,特地上门来兴师问罪吧!”
秦颂风抬手抱拳,笑道:“鲁帮主跟我素未谋面,却知道我从不跟醉鬼一般见识,真是个相知。在下想请鲁帮主在这里吃顿饭,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可以,你看怎么样?”
他不像鲁逢春那样严阵以待,而是全身放松,连剑柄都没碰,语气也很温和真诚,听不出任何讽刺的意思,但一开口,气势就回来了一半。
鲁逢春冷笑道:“吃顿饭行,先说为啥。难不成你们尺素门想通了,要替那只颠倒黑白的大蚂蜂赔罪?”
秦颂风不动声色地道:“这么一说,我确实想打听打听,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鲁逢春扬起眉毛:“你怎么不去跟路人打听?老南巷子那些祸及无辜的恶心事,老子碰都没碰过。还有你,”他双目中精光暴起,刀子一般盯向季舒流,“你怎么骗得我儿子见了你一面就给你说好话的?”
“我和令郎兴趣相投,一见如故,与眼下的事并无关联。”季舒流冲他斯斯文文地抱拳微笑,摆出一种你敢对我动武你就是恃强凌弱以大欺小的姿态。
鲁逢春却不吃他这一套,调整一下站姿,提起枪遥遥指向他:“你就是季英的儿子?”若是此刻有人路过看见他那吃人般的表情,说不定还以为季英是鲁逢春的杀父仇家。
季舒流表情严肃了些:“不才季舒流,愧对先父。”
鲁逢春歪着嘴冷笑一声,不屈帮的人好像都很喜欢这么歪着嘴笑,不知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只听他道:“季舒流,你过来,只要你能单独接住我三十招,你们两个就有资格跟我一叙!”
季舒流往周围看了一圈:“我是守法良民,当街斗殴可不行,要么你找个别的法子,要么你找个别的去处。”
“跟我来!”鲁逢春的枪在地上重重一顿,大摇大摆地转身往镇外面走,季秦二人随后跟上。鲁逢春只有左腿可以大步往前迈,右腿最多只能向前一小步,然后在左腿悬空的时候勉强着力而已。他不知练过多少年,走路的姿势才像现在这样平稳,只是有一点点瘸。
镇子不大,很快走到镇外一块无人的平地。鲁逢春借着枪杆拄地的力量转过身,左手轻佻地一勾:“我让你先出手。”
季舒流问:“空手还是可以用剑?”
“你只能用剑,因为我不能空手,”鲁逢春眼睛里似乎闪过一片阴翳,“老子是个瘸子,没枪站不稳。”
季舒流道:“我还以为是你用枪,我空手呢。用剑接你三十招,竟然有这么便宜的事?多谢鲁帮主手下容情。”
“小子,别太狂妄!”鲁逢春往前走了两步,“本来念你年幼无知,想让你先出手,现在,我改主意了!”
他左腿撑住身体,残疾的右腿虚虚点在地上,枪杆底部在地上一顿,借力向前,双手挺枪直扎向季舒流的右肩。季舒流微一侧身,长剑迅速出鞘,剑尖轻轻在枪杆上一点,着力之处十分巧妙,恰好让鲁逢春不由自主地倒向一边。
鲁逢春半跪在地,稳住身形,枪杆横扫季舒流下盘,季舒流脚下错动避开锋芒,趁他旧力未尽,近身直刺他右肩。
鲁逢春右手撑地,旋身躲避,左手已经将长-枪竖起,在地上重重一顿,借力凌空一跃,枪杆砸下。季舒流及时闪开,回身斜削一剑,恰好削在鲁逢春左手袖子上,竟然还留了几分力,划破衣服即止,没有刺伤皮肉。鲁逢春大惊,左脚落地,横枪在身前,挡住季舒流的后招,下盘终究受残疾所制,踉跄了一下。
季舒流不肯占四肢完好的便宜,颇有风度地后退半步,持剑护身,并未趁机进攻。
鲁逢春脸上的震惊比刚才还浓,当即变换策略,全力进攻。季舒流见招拆招,姿态很是轻松。
三十招转瞬即过,季舒流已经略占优势,却毫无逞勇斗狠之意,立刻退开,施礼道:“是鲁帮主最开始手下留情,才让晚辈侥幸占了几分先机。”
经此一战,他对鲁逢春的敌意倒去了不少。鲁逢春拖着残疾之身,自创枪法弥补缺陷,并借此扬名江湖,实力纵然稍逊,也算和季舒流相当,无论如何都值得佩服。
鲁逢春冷静下来,自然也意识到自己被季舒流诡异的名声骗得托大了。他狂妄的表情维持不变,向秦颂风道:“秦家小子,是你请我吃饭,占便宜的事我当然不会拒绝。走!”
作者有话要说: 俺知道有句话很雷,雷得自己满地打滚,就是舍不得删掉。
以及今天货真价实地拉灯了也!
明天加班更不了了,后天回来!
☆、慈祥
<一>
鲁逢春毫不客气,把季秦二人带到了他地盘上最贵的酒店,三人点了一大桌菜,在二层雅座里同吃。
吃几口菜便开始喝酒,酒斟到面前,季舒流理所当然般挪走酒碗:“我不饮酒,二位自便。”
鲁逢春一瞪眼:“季公子不卖我这个面子么?”
季舒流也一瞪眼,却瞪得甚是无辜:“鲁帮主,令郎与我兄弟相称,你怎么好意思逼晚辈喝酒?”
鲁逢春眼神不善:“我们英雄镇除了女人和懦夫,个个酒量不浅。你是女人还是懦夫?”
季舒流笑道:“我怕耍酒疯而已。你也不是女人,我要是真发了酒疯,抱着谁喊我竖得起来呀?”他终究是个教书之人,平时很少说这种无赖话,说到最后别扭地移开了目光。
鲁逢春听闻此言,反倒乐了。
他真心笑起来的时候非但不难看,简直堪称长得不错,若是肯打理打理那副乱糟糟的胡子,恐怕还要更好些,也不知他为何整天板出那横眉怒目的凶相。
季舒流感觉机不可失,直言道:“实话实说,我是耐不住一位老人苦苦哀求,才来请鲁帮主解惑的。”
鲁逢春的脸色突变:“你是给那个老不死的婆娘当说客的?”
他使筷子用的是左手,纵然坐着,右手始终不离枪杆。看到季秦二人诧异的目光,他微微抓紧了枪杆,好像在很努力地压下一股愤怒,缓缓道:“她孙子柏直我见过几面,算是个好人,经常救济几个被老南巷子逼得活不下去的小商贩。”
讲到这里,鲁逢春突然一顿,季舒流目露疑问之色。
“所以柏直缺钱,终于有一天把匕首送进当铺换钱了。”鲁逢春无奈道,“直到他离开英雄镇,也没钱赎回来,后来那家当铺投靠我,就把匕首当见面礼送给我,我也不不知道是柏直的东西,又送给了我儿子。谁知那老不死的一看见我儿子手里的匕首,就怀疑她孙子是我杀的,揪住我儿子套了半天的话,还要给燕山派元掌门传信,让他过来抓我这个杀人真凶!操她娘的,我要真杀了人,还敢把死鬼的东西给我儿子玩?我他娘的残的是腿,不是脑子!”
——难怪鲁逢春暴跳如雷,威胁要打断宋老夫人的腿。
季舒流劝道:“你息怒,宋老夫人对我们并没说你有杀人的嫌疑,大概事后想想,也觉得当时犯糊涂了吧。”
鲁逢春冷笑:“那她承认过给元磊送信,叫他抓我报仇的事么?”
季舒流本来想说何必跟八十老妇一般见识,临要说时心念一动,便改了口:“想想也是,要是她突然跳出来怀疑我杀了人,我的脾气说不定比你还大。”
果然,鲁逢春闻言反而痛快地将枪杆一顿地:“算了,老子不跟八十多岁的糊涂老太太一般见识。”
季舒流一向不善揣摩人心,没想到这次居然一举成功,顿觉胸怀大畅。
秦颂风忽然拿起酒碗和鲁逢春的碗碰了一下,不等鲁逢春举酒,自己一口喝干:“我们既然答应了宋老夫人,就想替她再往深里查查。当年柏直为什么离开英雄镇,去了哪里,十三年前附近槐树村有户姓苏的人家突然被灭门又是为什么,请问鲁帮主知道多少?”
鲁逢春拿起酒碗仰头喝干,一边眉毛微微挑起:“要办正事的时候就求上我了,指望不上你们那只专给老南巷子舔腚的大蚂蜂了吧?”
秦颂风只好答了声“惭愧”。
“这件事还真得问我,除了我,别人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告诉你们。”鲁逢春歪嘴一笑,“但你准备用什么来换?”
“你要什么直说。”
鲁逢春的长-枪再次顿地:“不要别的,就要你十天。从明天开始,你每天从早上卯时到晚上申时都坐在我开的鲁记酒馆里,脸冲着门,不许遮挡,江湖中人来问,不许隐藏身份。只要你做到了,我就登门造访,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