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贵妃气得吐血?皇后娘娘说笑呢吧,那是贵妃她自己承受能力太低下,怪得了谁,怪我?皇后娘娘啊,妾身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说实话也有错么?”歪着身子的单雁枫笑得花枝招展,那模样便是一向看她不顺眼的婉贵嫔和静妃也不得不称一声妖精。
皇后管理后宫也许多年了,遇见如单雁枫一般的皇妃还是头一遭,无论她是好言还是厉语,单雁枫都不在乎,但是若是对着她不敬,回过头一准儿给你瓜落吃,这一年里她因为单雁枫被骂的次数是前几年总和的好几倍。
还有现在还躺在床上的贵妃,就因为说了句她不爱听的话,反嘴便拎着人家祖宗十八代给明嘲暗讽一顿,过后还一状告到了陛下那里,撺掇着陛下将人家哥哥好不容易弄到手的职位给捋了,还把二公主拎到跟前训斥一顿,二公主本就娇气,回头就病了,陛下还顺带着将贵妃给禁足了半年。在后宫禁足半年那简直不敢想……贵妃气极那是生生地喷了一口血出来。
“你倒是有理得很!”婉贵嫔冷冷地说道。
“婉贵嫔啊婉贵嫔,你说本宫不懂规矩,你的规矩学的也不怎么好吗,本宫这个慧妃怎么着也比你大上那么一级吧?”
“妾身的规矩不劳你操心!”
“放肆!婉贵嫔,你不知礼数,可知罪?”单雁枫站起身眯着眼看着婉贵嫔:“本宫今日便好好教教你规矩!来人……”
“今日这椒房殿可真是热闹的紧啊。”宜华扶着夏兰的手,面无表情地踏进椒房殿。
皇后等人大惊地看着款款走进来的宜华,太后回宫了!众人跪了一地:“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单雁枫独自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才缓过神来,连忙跪在地上随着众妃嫔行礼请安。
礼毕之后,皇后接过夏兰的位置扶着宜华一步一步往上首去。皇后是个典型地皇家儿媳,端庄大方。宜华看着早已平静下来的单雁枫,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不考虑余采箬,而是单单从她自己的角度来看的话,单雁枫是个很优秀的女人,无论是外貌还是其他方面。
但是很可惜她现在是余采箬。
皇后打破室内的寂静,问道:“母后,您怎么亲自到椒房殿来了?”
宜华扫了一眼下面的嫔妃,淡淡地开口道:“哀家许久没见着成弘了,实在想得紧,成弘还没起么?”
“母后,成弘今日天还未亮便前往御书房进学去了。等成弘回来,儿媳立马领着他去长乐宫让母后好好瞧瞧。”谈起自己唯一的儿子,皇后整个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双眸中带着别样的色彩。
宜华这才想起柯成弘确实到了入学的年纪了,便不再提这事儿,而是转向一边的婉贵嫔屈婉萝。
屈婉萝是屈之玉的亲姑姑,在单雁枫未入宫时可谓是后宫第一人,如今却事事被单雁枫压上一头,心中的不甘不可谓不重,自那日屈家书信递进宫来的时候,她便知道太后回来了,现在见着上面坐着的宜华,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郁气一下子便得到了纾解。
“这宫里果然是进了不少新人,哀家这一眼看下去,好些个都是生面孔。皇后,你不妨告诉哀家,这左手边那位胡族来的舞女叫个什么称谓?”
皇后顺着宜华的目光看去,用力捏了捏帕子:“母后,那不是胡族来的舞女,而是丞相大人的侄女儿,现如今的四妃之一的慧妃。”
宜华佯装惊讶地看向皇后,沉吟了半晌:“皇帝倒是看重丞相啊。”
“太后娘娘,陛下不是看重丞相,是看重慧妃自个儿呢。”婉贵嫔开口,皇后瞪了她一眼,她也不在意反而凑到宜华旁边。余采箬素来喜欢屈婉萝的聪敏伶俐,加之屈婉萝做的一手好菜,余采箬待她一向很好。
“慧妃的模样确实生的好,这不奇怪。倒是你还是这般的性子,什么时候你才能学学贵妃和静妃。”宜华扫了扫左边的空着的第一个椅子,疑惑地问道:“为何没见着贵妃?”
“回母后的话,贵妃重病现正卧床养着呢。”
“这天儿不见得多冷,哀家一个老太婆都没得个什么风寒,这贵妃年纪轻轻的身体这么差?”
“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是被某些人气的。”婉贵嫔恨不得宜华现在就把单雁枫那个女人发作一通,若是能狠狠惩治那就更好了。
“那个某些人还真是有本事啊!”婉贵嫔想的倒是极好,无奈宜华没那个打算,就算要发作单雁枫也得也得找个不能让她翻身的由头。毕竟余采箬的意思是要单雁枫‘生不如死’,怎么样才算是生不如死呢?
下面微垂着头的单雁枫,目光似冰,沉默不语,好像没有听见上面说着的话。
宜华这次来椒房殿本就是为了大皇子柯成弘,柯成弘马上就要满七岁了,嗯,没错,她打算重新扶植一个幼帝,幼帝也比没心肝儿的昏君强啊。现在柯成弘不在,她看向皇后:“皇后,让她们都退下吧,哀家有话与你细说。”
…………
皇后跪在宜华的脚边,脸上满是惊慌,显然被宜华说的话给吓的不轻,双手抓着宜华的袖子,微喘着气:“母后,母后,您是在何处听到的这般言语?儿媳怎敢做出那般的事情来,儿媳冤枉啊,儿媳与丞相除了每年在年宴上见过,其他时间满打满算也就见过几面,那还是在儿媳年幼之时呢!”
这话倒是和单知的话对的上,其实她也不信的,秦皇后可是秦家的女儿,秦家的家教是出了名的严格,秦家一女那可是百家求的。宜华叹了一口气:“你说你冤枉,可是这言论不会无缘无故的流出来,哀家现在是能如此心平气和地问你,自然也不是相信那流言,只是皇后,你需得多长个心眼儿。”宜华觉得说的差不多了,便往门口走去,行至一半顿了顿:“记得将成弘带来见哀家。”
皇后瘫坐在地上,旁边的侍女唤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她与单知的关系那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为何会有这种不堪的言论传到母后那里去?
“你需要多长个心眼。”这句话不停地在皇后脑子里回响,扶着侍女的手站起身来,巡视着这椒房殿的角角落落,莫不是她这椒房殿里有鬼?还是宫中有女人动了要她命的心思?
☆、第五十二章 太后与妖妃(九)
宜华在长乐宫的大殿里坐的笔直,她在等着柯予轩的到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她比余采箬看的更清楚。柯予轩为什么会和余采箬走到那样的境地,其一是后宫母子亲情本就凉薄,其二是余采箬多年掌权,柯予轩觉得她把他当做一个傀儡皇帝,其三则是柯予轩本身就是一个寡情自负还患有被害妄想症的家伙,这是许多皇帝都有的通病,但是柯予轩的似乎更严重一些,他总是觉得余采箬和余家迟早会把他从皇位上赶下来。
余采箬当然没有第三个想法,但是现在的宜华有,皇位这种至关重要的位置,还是交给合适的人比较好。
今日早朝就像是跟柯予轩作对一样,事情特别多,柯予轩黑着一张脸看着不断从队伍里站出来,一个接着一个的朝臣。好不容易冷着脸听完了秦皇后的父亲秦大人那长长的朝奏,听着下面吵得跟菜市场一般的争执,胡乱定下了个方案便直接让内侍魏六叫了‘退朝’,自己拂袖匆匆离去。
秦大人和虞实中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陛下是越发不降朝政放在心上了。
“陛下这是要去哪里?”魏六拎着拂尘跟在后面,急急忙忙问道。
“能去哪儿?去长乐宫,安排在清安寺的人怎么没传信回来?朕回头再跟你算账!”
柯予轩没直接闯进了长乐宫,一进门便是冷言冷语的腔调:“母后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那皇帝跟哀家说说,哀家该什么时候回来?”经过美女的基因的不停改造,皇家的孩子都长得不错,柯予轩瞧着剑眉星目,也是个俊俏的小伙儿。
“母后不是说要祈福两年的吗?如今不过一年便回来了,也不怕佛祖怪罪吗?母后还是回去吧。”柯予轩径直坐在凳子上,依旧马着一张脸。
宜华心中冷笑不已,这种话都说的出口,自家亲娘回到宫中连板凳都还没坐热乎呢,就让人又出宫到寺庙去。
“皇帝担心,不如自己去?也算是尽尽孝心了,毕竟你的孝心实在是少得可怜。”宜华接过夏兰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嘴角的茶渍。
柯予轩到现在总算是发觉到不对劲儿了,这母后自打他一进门儿开始便是冷言冷语的,以前他每日到这长乐宫来请安,母后次次都是高兴地不得了,今日怎么……难道是许久不见得缘故?
“听说你在哀家不再宫中的时候干了不少大事情啊!”宜华笑着把桌子上的纸扔到柯予轩面前:“违背祖训的事儿,你倒是干的顺手。”
捡起脚边的一小叠纸,柯予轩一张一张的翻看,里面记录的不外乎就是他与慧妃单雁枫在紫宸殿干的那些好事儿,几乎每次都有记录,柯予轩脸色一沉,紫宸殿的事儿,他一向谨慎,太后这儿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紫宸殿有太后的人!
“母后,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的?”
“你这是在质问哀家?哀家还偏不想告诉你。”宜华恶劣地弯了弯唇角,接着说道:“柯予轩,紫宸殿是什么地方需要哀家清清楚楚的告诉你吗?我大靖朝再不成气候的皇帝也从来没干出过在紫宸殿招幸妃嫔的荒唐事儿来,你倒好还不止一回两回。“
“母后……”柯予轩的脸色越发难看,宜华冷看着说道:“滚出去,如果再有下一次,哀家就把那个狐媚子送到下面去给柯家的列祖列宗请罪。”
柯予轩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听话,这一年朝中许多人已经被替换成了他的人,但是也还有一小半是太后那边的,本来只要给他时间,他绝对可以真正掌控整个朝政的,谁知道居然就这么回来了!
宜华垂眸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柯予轩成不了气候,待到单雁枫这边的事了,她再谋算皇位的事情也不迟,在后宫只要有本事,想要一个人出点小意外很容易,哪怕那个人是皇帝。她不打算要柯予轩的性命,但是自由恐怕就没有了。
皇后一连几日没有出过椒房殿的大门,这几天将椒房殿上上下下都清查了一通,清出了不少阴私之物,拔了好几个其他嫔妃安置的钉子,一顿下来,心中安定了不少。看着镜子里的容颜,想起那日将成弘送到长乐宫的事情。
“你说母后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以前也没见着她对成弘有多放在心上啊。”不是她多想,实在是后宫之中你不多想,说不定一个疏忽就没了命。
“估计是太后娘娘在寺里呆久了,沾多了佛陀的慈悲气息。”侍女仔细地给秦皇后抹着发油,安慰道。
“也许吧……”
宜华这一回宫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各宫嫔妃各个朝臣皆是心思百般,最淡定却要数飞霜殿的单雁枫。
飞霜殿是昔日余采箬为贵妃时住的地方,先帝对余采箬极好,万般都想得周到,飞霜殿离皇帝的华阳宫最近,更是不输椒房的华荣。
宿菊轻轻地为斜靠着的单雁枫揉着肩,担忧地问道:“娘娘,这太后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回来了?”她是跟着单雁枫一起进宫来的,以前在单家就不止一次地听到过这太后本事,一个女人能在多年里掌管着整个国家而且还毫无差错,这是何等的厉害!
单雁枫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慵懒的声音中透着浑不在意:“一个即将朽去的枯木罢了,难不成你还真以为她还能逢春而生么!”余采箬,不过是一个连儿子都嫌弃的老女人罢了,再有本事又如何,太后终究是要靠着当皇帝的儿子的。
即便是现在的飞霜殿内只有她们两人在,宿菊也是万万不敢接这话的,低垂着眼眸,掩住其中的惶恐不安,她一向信服自家小姐,但是这般的话说出口,小姐未免也太自负了些!看着悠闲自在的单雁枫,宿菊内心倏忽升起一股强烈的担忧,小姐做的所有事,她都一一看着,她怕有一天会出大事儿!
“宿菊,小叔回京了么?”
“听说今日一早进的城门。”宿菊目光微闪,不会是像她想的那样吧?
“明日让小叔入宫,就说本宫有事相求,请他务必进宫一趟。”冷淡的声音在寂静无人的殿中响起,带着丝丝不可察觉的欢喜意。
宿菊腿脚微软,一不小心跌倒在地,几乎手脚并爬地到了单雁枫的正对面,扒着那柔滑的长裙,声线颤抖:“小姐,小姐,丞相……丞相……”
“宿菊,单雁枫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单雁枫瞬地坐直,一把紧紧地握住宿菊的手腕,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宿菊那双微微闪躲的双眸。
“小姐……小姐是宿菊的救命恩人,是宿菊最……重要的人……”宿菊断断续续地回话,狠狠地偏过头不让单雁枫看到她那挣扎的表情。
“可是你现在都不听我的话了。”
“不不,小姐,宿菊当然当然听您的话。”
“既然如此,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为了你最、重、要、的、人!”
“奴婢……奴婢,奴婢知晓了。”
单雁枫歪着头,双手撑在身后,唇角带着诡异的笑意,那双一向带着妩媚的眸子现在却暗沉沉地让人生惧,瞳孔里清楚的倒映着宿菊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为了你最重要的人啊,宿菊,单雁枫是你最重要的人,你可不能背叛哦。”
向丞相府中传过信儿的宿菊,内心可谓是焦躁不堪,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她不想按着单雁枫吩咐的那样做,可是她也不能不做,因为,小姐为她父母洗刷冤屈还她父母公道,还救了她的命,收留她,事事信任她,她不能辜负那一份信任,可是……可是……一想到她要亲手……就……唉……
第二日一早宿菊便起了床,在房间里磨蹭了好半晌,才慢慢地出了飞霜殿的大门。
单知一下早朝便瞧见了远处站着的宿菊。小小的少女站着那里好似碧波池中的一朵青莲,清新爽目。
“走吧。”
宿菊点点头,她很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间好像梗着东西,什么声音儿也发不出来。
“你可知娘娘这般匆匆忙忙唤我进来所谓何事?”单知与单雁枫这个侄女的关系不错,若真是有什么事,他是必然会搭把手的。
宿菊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带着单知穿过寂静的幽深小道。单知停下脚步,脸带疑惑:“这可不是前往飞霜殿的路啊。”
“娘娘……娘娘,娘娘说……说,今日在在这边见面,等着呢,丞相,快些吧……”宿菊埋着头自顾自地往前走,她怕再多一会儿她会违背自家小姐的命令。
单知虽然疑惑,但还是跟着宿菊一路往前。通过幽径,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老旧的宫殿,这处宫殿多年未曾修缮,显得有些破旧,宿菊打开大门,有些腐朽的门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进入院子,宿菊没有往大殿去,反而带着单知走向侧边的房间,深深地弯着腰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丞相……里面……里面稍等,娘娘马上就过来了……”
☆、第五十三章 太后与妖妃(十)
单知嗯了一声,毫无防备地走了进去,宿菊关上门,愣愣地看着门上还带着的些许蜘蛛网。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太监凑到宿菊面前,脸色谄媚,低声说道:“宿菊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那边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回飞霜殿了。”宿菊淡淡地说道。
亲手把自己倾心的人送到别的女人床上,亲手把自己暗暗喜欢了许多年的男人送上黄泉路,这是个什么滋味呢?那时候小姐常常给她讲一些这类的故事,她一直觉得很荒唐,很可笑也很悲哀。而现在她就在做着那样荒唐可笑悲哀的事情。
她只是单府的下人,而他是当朝的丞相,尽管身份悬殊,但是她曾经也能有着恋慕的心思,现在她根本就没有恋慕的资格了,她亲手断送了……
宿菊抬眼望天,今日的天色有些不大好,想必是老天爷也有些看不大过去了吧,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自家小姐要干这样的事儿,明明丞相是整个单家对她们最好最好的人啊,为什么呢?她不知道,她也不敢问,因为她总觉得那个答案背后会很沉重很沉重……
宿菊离开不久,刚刚的小太监听见里面没了声音也打算离开,刚一走出院子就被一棍子打晕了过去。冬芝挥了挥手,有人立马将倒在地上的小太监拖走,后面跟着的其他人则是冲进里面的房间里将已经昏迷的单知给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