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城主府外,将司雪衣抬进了院子。
沈肆问道:“城主哪去了?”
秦之宁上山一步,道:“王爷请跟我来。”在外人面前,他还是保持着规矩,没有逾矩的行为。
沈肆随着秦之宁,没带别人,一直走到城主府的西边偏院,然后进了地下室。
这是一处封闭的环境,阴冷潮湿,墙壁上挂着油灯,影影绰绰的,拉着人的影子印在墙上。
两边是一些囚牢,里面不知道有没有人,两人一直向前走,走到最里边是一处精铁打造的牢笼。
秦之宁站住,道:“我怀疑李同木与流风有所牵连,便将他囚禁在此处,等王爷处理。”
沈肆往里望去,看不真切,一个人影蜷缩着,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两人又出了地牢,路上秦之宁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沈肆。
原来,那日他从流风逃走以后,便去了城主府求救,可李同木百般推辞。他察觉到不对劲,便监视着他,果然让他发现了端倪。
李同木派心腹福伯出城,看路线是进山的,秦之宁将人拦截下来。拷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李同木与流风早有勾结,所以才一直不肯发兵攻打。
秦之宁当即折返,寻了客栈中人,将李同木火速擒拿,又提了以前福伯手下一个不受重用的人做总管,暂时管理城主府的运作。
沈肆道:“这次营救有城主府的吗?”
秦之宁道:“有。”
沈肆边走边说道:“让人晚上来见我。”
“是。”
沈肆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走着走着就拐了路线,到了司雪衣的地方。
初二正端了水,用毛巾给司雪衣擦脸见沈肆进来了,迟疑了一下,站了起来让开。
说实话,她虽是沈肆手下,以前都是干的杀人的勾/当,这段时间呆在王妃身边,一开始是有些懈怠的。可流风这件事,给了她很大的打击。
她武功不错,可也抵不过流风,若不是王妃用计混进去,她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将王爷救出来?
王妃手无寸铁,大家闺秀,面对如此惊险的事情都能勇往直前,真的是与众不同。
沈肆摆手让初二下去,然后坐在之前初二坐着的地方,将湿毛巾拧干,一点一点擦拭。
司雪衣皮肤本就白皙,晶莹剔透,如今受了伤,静静躺着,魅惑中带着柔弱,让人一看就觉得想要好好护着。
沈肆动作很轻,一寸一寸的仔细擦拭,眼神专注,面前的人像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小心翼翼。
良久。
沈肆起身去桌上倒了一杯白水,然后又坐回去,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喂。司雪衣嘴唇干燥,不复往日红润,边上仔细看还有死皮翘起来。
水顺着嘴角流进了脖子,留下一条湿痕。
沈肆顿了顿,放下勺子,将杯子凑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却没有咽下去。
慢慢俯身,贴上了司雪衣干裂的唇瓣,一点一点将水渡了进去。司雪衣没有反应,水含在嘴里,没有咽下去,沈肆就一直趴着,没有起身,直到水慢慢渗入,才起身喝第二口。
一杯水喝了快整整一个时辰才结束,沈肆放下杯子,看了看窗外,天色灰蒙蒙的。
“好好照顾王妃娘娘。”
“是!”初二点头,不用说她也会用心的。
进屋到王妃身边一看,本来已经有干裂迹象的嘴唇已经恢复了水润,愣了一下才想着这应该是王爷的功劳,心里稍稍放松了一点,却还是高高吊着。不知道王妃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王爷也不让大夫来看看。
沈肆去了大厅,秦之宁已经将人带了过来。
那是一个身材很高的男人,脸上长着胡渣,眉眼间却显得有些青涩,当然,这些沈肆是分辨不出来的。
沈肆道:“你今年多大?”
男子单膝下跪,低头恭敬道:“属下今年刚满十八。”声音有些沙哑,正处于变声阶段。
沈肆道:“起来吧。”
男子站起身,不敢抬头看,传说宁王丑陋不堪,性格冷漠,他还是谨慎点好。
“什么名字?”
男子挺了廷胸膛,道:“属下李国宁。”语气中的自豪沈肆都能听出来。
“嗯,以后你就代掌城主吧!”然后转身又对秦之宁道:“他就交给你了。”
秦之宁愕然,他什么都没说没做,怎么中枪了!
李国宁下去了,秦之宁吩咐人将饭菜摆上来,也不客气,坐在沈肆边上,道:“你怎么就让这么一个毛头小子代城主了?怎么也不挑一挑?”
沈肆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味道怎么和府中吃的不一样?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不同的是做菜的人。
“能来救本王,自然就能当城主。”
“不是吧!!”秦之宁敏感的抓住了沈肆话中的漏洞,不敢置信,跳了起来,道:“你还打算让他当城主不成?”
沈肆又夹了一口青菜,合着米饭吃了,道:“城主任命需要皇上开口。”
秦之宁一肚子的郁闷跟烦躁不解,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奈何沈肆依然不紧不慢的吃饭,好像没有看到他?更是让他憋的不行。
“好了,我吃饱了。”沈肆起身擦了擦嘴,丢下一句话就转身走了,留下秦之宁一个人,憋的脸色难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肆直接去了司雪衣的院子,初二已经将外间收拾好,打算休息了。
“你出去吧!这里有我。”
初二退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沈肆站了一会儿,然后就这屋里的水洗漱了一下,走到司雪衣床边。
床很大,司雪衣睡在靠外边的地方,里面还有一大块地方空着。沈肆脱了鞋袜,在里面躺下,然后拉了被子过来盖着。脸向着司雪衣的方向,静静的看着。
真希望你一直这么睡下去!
沈肆冷静的外表下,内心有魔鬼在叫嚣。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乱跑!才不会做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才会真正属于自己一个人!
沈肆眸子染上了一层雾水,眼角泛红,紧紧的盯着司雪衣的脸。从被子里伸出了手,缓缓放在司雪衣脸上。
感受到手上传来细滑柔嫩的感觉,心里狠狠的震动了下,手开始颤抖。
忽然,沈肆停住了动作,僵硬的收回了手,放在自己脸上——的面具上。停了一下,然后将银色面具摘了下来。
一半脸俊美如妖孽,一半脸丑陋似魔鬼。
沈肆用手拂过那半张从不见天日的脸颊,坑坑洼洼的,粗糙不堪。
这脸,是毁掉他所有的罪魁祸首!
目光又落在司雪衣身上,如果她就这样不醒了,他就可以用这张脸一直陪着她,直到死亡。
沈肆没有再碰司雪衣,只是伸手从被子外面搂着她,两人靠的很近。
另一边。
沈肆突然离开,秦之宁一身闷气无处发作,在屋里走来走去,越来越难受,索性到外面去走走。
“秦公子真是好雅兴啊!”一个沙哑暗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秦之宁身子猛然绷紧,又放松下来,他听出了来人是谁。
鬼手从旁边的阴影里走出来,头发披散在脸上,晚上显得格外可怖。
“前辈有事吗?”
鬼手嘿嘿笑了两声,围着秦之宁转圈,摇头晃脑道:“啧啧啧,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长的人模狗样,真是可惜了这张皮。”
秦之宁糊里糊涂,不知道鬼手在说什么,心里本就憋的慌,又碍于之前被救过,不好发火,转身就走。
鬼手在身后大叫:“那女娃娃为了你可是差点被我杀死,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吗?还忠心耿耿的给抢了自己女人的男人卖命。”
秦之宁猛地停下脚步,脸上一片愕然,转身道:“你说什么?”
鬼手得意洋洋,这段时间她已经知道那女娃娃是沈肆的夫人,可之前她却说自己爱的是这个男人。她也观察了,沈肆对女娃娃似乎也不关心,昏迷这么久都没找个大夫看一下。
“那女娃娃身中剧毒,已经深入骨髓,马上就没救了,你就不担心吗?”
秦之宁脸色瞬间变了,他不是不知道司雪衣一直昏迷着,只是一直还对她能与流风亲密接触有所怀疑。加上他觉得有王爷在身边,王爷都没有说什么,他便下意识的忽略了。
此时听鬼手这么说出来,脸色顿时就变了。
鬼手笑眯眯的看着秦之宁慌张跑了的身影,心里就十分舒服。这会儿,沈肆大概正搂着美娇娘吧!
☆、救人‖苏醒
秦之宁跑到司雪衣院子外,突然停下了。在原地站了半响,转身慢慢的离开。
初二从暗处走出来,看着秦之宁的背影离开,心里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沈肆早上起来神清气爽,洗漱过后,又亲自给司雪衣擦脸。领口处有些皱褶,沈肆伸手去整理,颈脖间若隐若现的紫色花纹映在眼底,妖异而魅惑。
沈肆皱了皱眉,将衣服扯开了些,发现那花纹一直蔓延到了胸口以下。
沈肆从屋子里出来,秦之宁已经等在了外面,上前两步说道:“王妃……没事吧?”
沈肆撇了他一眼,道:“嗯。”
嗯是什么意思?
“跟我们一起回府的那个老婆子也算是个大夫,要不让她给王妃看看?”
沈肆道:“嗯。”
秦之宁没想到沈肆这么容易就松口了,准备了好些劝导的话派不上用场。
鬼手施施然过来,直接说道:“王爷留下,其他人都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得到沈肆示意后方才离开。
鬼手坐在司雪衣身边,用食指挑开衣衫,花纹似乎又向上蔓延了一点,已经到了下巴的位置。
“诶!你爱她吗?”
沈肆抬眼,眉头紧蹙,不耐烦的道:“看病!”
鬼手转过身仔细观察司雪衣的情况。
沈肆站在一旁,紧紧盯着。
鬼手检查了一下,又转过来说道:“这女娃娃是中了蛊毒,所以才昏迷不醒。身上的花纹就代表了毒素的深浅,等这花纹蔓延至眉头,便再也没救了。”
沈肆心脏突然狠狠跳动了两下,他到底在想什么?
“救她。”愣了半天,也只能干巴巴的吐出这两个字。
“这救人还要你来才行。”鬼手笑的有些诡异,“此蛊名为酒中吟,本应是混合酒服下去,才会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她这只是从伤口进入,所以才能坚持到现在。”
说起来,她在流风待了那么久,怎么就没发现流风还是个用蛊高手呢?
沈肆身体僵硬,手心冰凉冰凉的,像是一盆冷水从天而降。他都做了什么?还差那么一点,就一点点,这个让他想要一辈子护着的女人,就要因自己失去生命。
“怎么救。”沈肆声音沙哑,带着点颤音。
“蛊虫在她体内潜伏已久,除了正常治疗以外,还需辅以精血做饵。”
“好。”沈肆一口答应下来。
鬼手诧异的看了沈肆,他不会不知道精血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尤其是习武之人。
普通人能有一两滴就很不错,习武之人常年煅身炼体,血液流动加速,最终会产生额外精血。可最多也就四五滴,少一滴便等于去了五分之一的命。
“好,那我们开始吧!”这男人还真是舍得,既然如此,就让他来个锦上添花吧!
其实只要是血液就可以,她偏偏想看看这个男人的心,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究竟在这个男人心里有没有位置。
鬼手先是随手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司雪衣琼鼻下片刻,让里面的气味被吸入身体。然后掀开被子,除去外衫。
少顷。
沈肆注意到司雪衣的脸色突然变得红润,他不敢动,紧紧的盯着鬼手的动作,在两人之间来回巡梭。
“嗯…”
沈肆瞪大了眼,浑身僵硬,攥紧的手心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湿湿滑滑的。
鬼手不知何时拿出来银针,快速在司雪衣身上扎针,司雪衣嘴里不时嘤咛出声。沈肆听在耳里,却没有半分喜悦与激动。
那声音是因为体内的蛊虫受到刺激,开始四处活动而带来的剧痛,让她在昏迷中都情不自禁的溢出声来。
沈肆突然感觉一阵心悸,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安,慌乱,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消失,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转身去桌上拿了一个碗过来,准备在紧要时刻出手。
蛊虫四处活动,鬼手灵活的用银针封住了出路,限制蛊虫的活动范围。然后在左边胳膊靠内的位置轻轻割了一个口子。
艳丽的鲜血争先恐后的流出来,顺着白皙的皮肤滴落在床铺上,晕染出一个红色的印记。
鬼手没空去处理这些,又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沈肆。
沈肆右手握拢,伸出食指,在左边手腕上一划而过。一道血痕出现,却没有血液流出。
沈肆拿过瓷瓶,催动内力,缓缓从心口逼出一滴精血,从伤口处溢出,滴落在瓶中。
鬼手看了他一眼,神色莫名,将装着沈肆精血的瓷瓶放在司雪衣手腕处。不大一会,司雪衣雪白的胳膊上突然鼓起了一个包,并且在缓慢移动。
一个乳白色的软体幼虫突然从司雪衣的伤口处钻了出来,头左右摆动了下,似乎在闻味道,然后就冲着瓷瓶爬过去。
鬼手将瓷瓶盖住,收入怀中,这蛊虫在中原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呢!
“这就完了?”沈肆皱眉道。
鬼手道:“要不然呢?蛊虫虽然取出来了,不过她身体已经太虚,没个个把月恢复不了。”
沈肆眉头轻轻展开,只要性命无碍,其他不算什么。
鬼手往屋外走,突然又回过身来,神秘兮兮的道:“姓秦的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沈肆不明所以,秦之宁怎么了?
鬼手嘿嘿笑了两声,大概是想到昨晚,秦之宁慌乱的朝着这边院子过来,却发现王爷和王妃共寝,还不知道又是怎样的心情?
鬼手压低了声音又道:“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救姓秦的吗?”
沈肆皱眉,司雪衣性命无忧,他没什么耐心听她说话。这样烦躁的心情却在下一瞬诡异的静止。
“因为她说姓秦的是她的爱人啊!”鬼手嘴角带着奸计得逞的笑意,心情愉悦的出门了。
沈肆阴沉着脸,走近床边,将司雪衣衣服整理好,给盖上被子,定定的看着她半响,才出门去。
司雪衣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半夜。
她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闷的慌。醒过来一看,却发现是沈肆的胳膊搭在身上。小心的动了动,浑身虚弱,使不上劲,只得退而求其次,伸手打算将沈肆的胳膊挪开。
沈肆忽然惊醒,一睁眼就看见司雪衣专注的捏着自己胳膊,要放在一边。
柔滑冰冷的触感从手上传来,沈肆忍不住颤抖,定定的盯着司雪衣的苍白的脸。
醒过来了真好!
“王爷醒了!”司雪衣放下手,有些羞赫。
两人现在的姿势着实让她有些不敢面对,本想悄悄的离远一点,却不想反而将人惊醒。
沈肆自然的收回胳膊,然后起身,悉悉索索披上外衣,问道:“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司雪衣摇头:“没有,就是有些使不上的劲。”
沈肆道:“没事,这是正常现象,你昏迷了有差不多快十天了。一点东西都没吃,当然会没劲了。”
沈肆去外间开门,吩咐人去厨房将一直准备好的粥端上来,又转身回屋子,倒了一杯温。
轻轻扶着司雪衣坐起来,靠在床上,司雪衣脸颊染着红晕,浑身不自在。沈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体贴了?
司雪衣对沈肆的印象还停留在霸道总裁范儿的时候,整天面无表情,说话简洁明快,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王爷……我自己来吧!”司雪衣结巴着说道。
沈肆没有搭话,自顾自的坐下来,然后将杯子凑到司雪衣唇边。
司雪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艳丽的唇瓣开合,犹如那动人的花瓣,散发着迷人的味道,沈肆不由自主的注视着,双唇间一抹红色舌尖一闪而过。沈肆突然挺直了身子,不动神色的用外衣盖住了下面。
司雪衣慢悠悠的喝了些水,厨房里已经将稀粥送过来了。
沈肆直接接过碗来,保持刚刚的姿势,一勺一勺的慢慢喂司雪衣。
司雪衣一开始很窘迫,眼睛都不敢抬,慢慢的习惯了沈肆的目光,便抬起头来打量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