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对方吃完一条鱼,他的土豆炖牛腩才吃了不到一半,而且……总觉得他碗里的东西好像味道会更好,否则为什么他吃得那么认真呢?
眼看俞元恺将盘子里最后一块鱼肉的细刺挑掉,高朗终于还是没忍住,眼疾手快的将那块鱼肉给抢了过来,放进嘴里。
突逢变故的俞元恺举着筷子盯着他。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高朗却看出了几分呆滞,大概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味道果然很好。”吃完之后,高朗评价道。
俞元恺看都不看他,起身走了。这次他没有忘记端走盘子,让高朗有些失望。
虽然高朗有颗蠢蠢欲动逗对方玩儿的心,但实际上,哪怕是在同一栋楼里,他跟俞元恺也几乎很难碰面。午餐时间倒是能够看到,但也并不总有机会说话。
过了两天,高朗便从史密斯教授那里听说,俞元恺出差去了。
高朗有点失望。他发现自己重活一次,性格上却没什么大的变化,还是原来那样,喜欢新鲜,喜欢刺激,喜欢种种挑战,喜欢……自己无法掌控的事物。
他当然知道这是在冒险,但是人生若非如此,又有什么趣味呢?
不过于高朗而言,此时俞元恺虽然有些特别之处,但也并不需要格外在意,所以失望过后就丢开了。
合同的商谈工作非常顺利,不到五天时间,所有的条款都已经定下来了。高朗跟史密斯商定下午进行签约仪式,然后合作就算是成功了。之后工作小组会从实验室这边撤出,只有产品部的那位同事会定期过来跟进新材料改良进度。至于高朗本人,作为高氏的掌权人,这种小工作自然不需要他再亲力亲为。
史密斯本来打算请他吃个饭庆祝,结果高朗却接到了好友赵默之的电话。重生之后两人还未见过面,所以当下约定晚上一起吃饭。听说他正在在国家实验室,而且下午要签约,赵默之当即表示要来捧场。
虽然知道他只是打算来瞻仰自己心目中的圣地——赵默之小时候有个跟绝大多数小朋友一样俗气的理想,成为一名科学家——但高朗还是欣然点头,并且主动表示他可以冒充给自己送文件的助理,否则门禁不会放行。然后又答应带他去感受一下国家实验室的食堂水平。
结果赵默之过来后还给高朗带来了一盒虾和一盒酥炸小黄鱼。
“我妈做的,听说我要来找你,追着我到车库,就为了让我给你把这玩意儿带来。”赵默之对着高朗抱怨,“我真的怀疑咱俩出生的时候是不是抱错了,其实你才是我妈的儿子!”
高朗吐槽,“抱错是不可能的,我跟我妈长得那么像。你就承认吧,你妈之所以更喜欢我,只是因为你长得丑!”
其实赵默之长得非但不丑,而且还可以称得上是俊朗。不过比起高朗这种雌雄莫辩的美丽,就显得黯淡多了。
高朗和赵默之是同一天前后脚出生的,从医院的婴儿房开始就结下了不解之缘。两家人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在高朗的母亲还没有过世的时候,来往得十分频繁,两个孩子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好友。高朗从小就生得好,赵妈妈简直喜欢得不行,对他比赵默之还好,让小赵默之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阴影,直到如今还无法释怀。
高朗跟赵默之有说有笑的进了食堂,结果一眼就看到了俞元恺。
第5章 赔你的
其实要说俞元恺身上有什么“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的特质,倒也不至于。毕竟他既不是俊美得如同天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强大的气势。但不知道为什么,高朗就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和往常一样,他带着一种“诸邪辟易”的气场,在排入队伍的瞬间,被前面的人一路礼让,第一个打到了饭菜。
高朗忍不住笑了一下。
赵默之看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高朗把人推到窗口,“你在这里排队。”然后转身要走。
赵默之一把抓住他,“我记得我才是客人?我在这里排队,你干嘛去?”
“我去占座。”高朗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赵默之扫了一眼,见空位置的确不多,只好放手,还不忘叮嘱高朗,“记得占个位置好的,我要靠窗。”
高朗充耳不闻,迈着大长腿一路走到才刚刚坐下的俞元恺面前,扫了一眼他的餐盘,笑了,“今天没有鱼也没有虾?”
俞元恺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高朗将手里的饭盒放在了桌上,“赔你上次的那口鱼。”
俞元恺没有动,只是继续看着他。高朗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点点惊讶。
一般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估计就尴尬的走开了,但高朗不是一般人,他笑眯眯的坐下来,伸手打开了饭盒,“别误会,是别人送我的,正好见者有份,别客气。”
说着直接拿过俞元恺的筷子,夹了两条鱼和几只虾放在他的餐盘里。
俞元恺垂下头看了一眼,保温饭盒的效果很好,酥炸小黄鱼和白灼虾的的香味钻进鼻子里,让他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高朗用手抓着一条小黄鱼咬了一口,眯着眼睛笑,“好吃。”
俞元恺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动了动,终于抓住了筷子。
小黄鱼的刺本来就少,又被炸得酥酥的,香得人胃口大开,俞元恺不由在心里默默同意,果然很好吃,也不知道是谁送的,用的是家常的保温盒,应该是自己做的。
做好了还特地送到这里来给他吃,是关系亲近的女性朋友吗?
“对了,你出差什么时候回来的?”高朗吃完了一条鱼,掏出纸巾擦手,故作不经意的问。
俞元恺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是惊讶他知道自己出差,还是惊讶他这么直接的问题,或者二者皆有。他知道自己出差,说明至少关注过。这样直接的发问,又显得两人的关系很亲近似的。
其实他们也只见过三次,一只虾和一口鱼的关系。
高朗现在心情很不错。他原以为自己走之前应该见不到俞元恺的,没想到他竟然出差回来了。
虽然……就算他回来了,自己好像也不能做什么。
俞元恺想了想,正要说话,赵默之已经端着餐盘过来了。
他将高朗的那份放在他面前,然后问,“说好的靠窗呢?”这明明就是个哪儿也不靠的角落,他刚才差点儿没找到高朗在哪。
还没等高朗回答,他已经看见了俞元恺盘子里的鱼和虾,不由大惊失色,高朗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可是护食得厉害,就算他这个号称最要好的朋友,也就能分到一点,什么时候对别人也这么慷慨了?
他带着审视的眼神一落下来,俞元恺就察觉到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能看出来,这人跟高朗关系应该很好,所以他是站在高朗那一边,用一种类似评估的视线在打量他,就好像……唯有通过了这种评估的人,才有资格接近高朗似的。
“这是谁?”赵默之一边打量一边笑着问,“高朗,不给介绍一下么?”
“这是俞元恺教授。”高朗说,又指了指赵默之,“我的朋友赵默之。”
“俞元恺?!”赵默之立刻激动得重新站了起来,朝俞元恺伸出双手,“你就是俞教授?你好你好,俞教授,我是你的粉丝!我之前去过绿萝星,那里的环境真好,能够发现这样一颗星球,真是了不起!”
高朗努力忍住掩面的冲动,他知道赵默之从小就想当个科学家,目前的兴趣爱好也朝着这方面发展,但还真不知道他居然是俞元恺的粉丝。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样的好朋友身边,他觉得自己好像也矮了一辈似的。
俞元恺似乎也没有料到这种变故,愣了一下才伸手跟赵默之相握,十分客气的道,“绿萝星本来就存在,我只是让大家知道了它,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可是我听说俞教授在那之前从来没有去过绿萝星,是根据星轨计算出来的,这种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吧?”
即便是在进入星际时代的今天,一颗星球——尤其还是绿色宜居星球的发现,也仍旧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事实上,人类进入太空以来,除了母星地球之外,也只发现了五颗这样的星球,绿萝星是第六颗,这个发现的意义由此可见一斑。
而且以前的星球发现,几乎都是宇宙飞船航行经过附近才被发现,单纯测算就找到一颗,尚属首例。当时这个发现被公诸于众时,就在民间引起热议,掀起了一股探索星空的狂潮。
当然,从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结果来看,估计要想出第二个俞元恺是不可能了。
赵默之平时最讨厌的就是星网上那些网友们因为俞元恺年纪轻,就说他的发现只是运气好,没想到现在正主居然也这么说,立刻不服气的反驳。
看到赵默之这样的反应,高朗才意识到这件事好像真的挺厉害的。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面前坐着的人,可能是当今时代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
好了不起么?他想,还不是喜欢吃鱼和虾?
这样想着,高朗愤愤的抓起一只虾,揪掉了它的头。结果正在说话的俞元恺和赵默之不约而同的转头看了过来,盯着他手里的虾。
高朗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想了想,把半只虾塞进了赵默之手里,“你来剥。”
“为什么是我?”
高朗扫了俞元恺一眼。他的意思是自己跟对方不太熟,不好意思让人家来剥。但赵默之自动脑补不能让偶像做这种事,于是只好认命的开始剥。
高朗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一面催促,“快点,你慢死了。”
“靠啊,你行你上,不行闭嘴好吗!我哪里慢了,我剥虾的速度已经碾压所有我认识的人了好不好,全都是伺候你这位爷练出来的,你居然还敢嫌弃我!”赵默之愤愤不平,“有本事你找出个比我更快的来,否则这件事我跟你没完高小朗!信不信我不干了真的让你自己上?”
高朗后悔了,赵默之平时就是个话唠,被刺激之后就更厉害了。
不过,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俞元恺,心想本来也有人比你快,而且是又快又好!
莫非天才在吃鱼虾上面也有加成?
高朗注意到俞元恺今天吃饭好像没有那么香。——他说不好怎么形容并那种感觉,反正就是觉得不对劲,觉得他吃得并不开心,也没有上次所见那种专注于食物的感觉。
是赵妈妈的手艺退步了吗?高朗疑惑的咬了一口小黄鱼,很酥、很脆、很香,完全没问题。
因为这个认知,所以等到俞元恺吃完离开,高朗下意识想起身追上去。
被赵默之一把抓住了,“高小朗,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你这是打算潜规则我偶像吗?我警告你,我偶像可不是随便的人……”
“我也不是随便的人好吗?”高朗无奈,“等等,都被你带进去了,我没打算对你的偶像怎么样好吗!”
“骗鬼吧!”赵默之翻了个白眼,“反正你不许打他的主意。俞元恺一看就是很正经的那种人,严谨、认真,你那套及时行乐的想法别用在他身上。”
“我也是很正经的。”高朗耸了耸肩。
这么一耽搁,等他追出来的时候,俞元恺人影都已经没了。不知道为什么,被赵默之这么一说,高朗现在也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些莫名。俞元恺怎样,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不就是吃饭不香而已,也许他出差太累了,也许他只是今天胃口不好,又或者他之前已经吃过东西了并不饿……但话是这么说,上楼的时候,高朗还是忍不住在实验室门口晃了两圈。——自从上回被俞元恺说过之后,他可是很少靠近这里了。
然而俞元恺却并不在这里,只有几个助理在里面做准备工作。高朗问过他们,才知道俞元恺在这里还有一间休息室。他们这些科研人员,做起研究来都是不要命的。实验到了关键时刻,几天不睡都是常事。实在熬不过,就在实验室里随便躺一下。像是俞元恺这种,更是直接以实验室为家了。
高朗忍不住皱着眉寻过去,心里还在琢磨这件事。俞元恺就住在这里,那岂不是家里没人了?但凡还有牵挂,都不可能真的这么全心奉献吧?
第6章 这是送你的
高朗本来还踌躇了一下,不知道到了门口该不该去敲门。毕竟在休息室里,自然就只能休息了。俞元恺刚刚出差回来,肯定很累,贸然打扰并不合适。
然而走到门口他就发现自己实在是多虑了,因为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严实。
任是谁也不可能开着门就去睡觉吧?高朗这么想着,抬手敲了两下。
屋里传来俞元恺平静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得远,显得很小声,“谁?”
“是我,高朗。”
“有事?”俞元恺的声音大了一点,而且,似乎还隐隐带着几分紧张?
高朗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睁着眼睛说了瞎话,“是有一点事,这样不方便,我能进来吗?”顿了顿,又补充道,“是很急的事。”
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对进房间那么执着,好像不亲眼看一下,就放不下心似的。
屋里没有了声息。过了片刻,俞元恺才道,“进来吧,没门锁。”
高朗推门而入。
休息室只有一个标准间大小,为了能够腾出足够的空间,其他东西都被收起来了。只在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张床,靠墙的地方立着一把椅子,桌子则是紧贴在墙上的可折叠式,需要用的时候再放下来。衬着银灰色的装潢,显得十分萧条。
俞元恺就靠在床头上,看上去脸色有些发白。
“你……是不是生病了?”高朗想了想,还是问道。其实按理说,以如今的医学技术,除了涉及到基因的那部分之外,其他的都应该是可以治愈的,日常的小病痛更是药到病除,并不会让人感觉虚弱。
不过这个问题才刚刚问出口,高朗鼻尖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腥甜,他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站在床头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俞元恺,“你受伤了。”
即便是面对这样的情况,俞元恺也还是面色不变,“没有。”
“我已经闻到血腥味了。”高朗说着又指了指放在床底但没有藏好的医药箱,“还有这个,你抵赖不掉的。”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掀他的被子,“你瞒不过我,让我看看你的伤。”
俞元恺几乎是有些恼怒的挣脱了他的手,“我不需要。”
但高朗这人,决定了的事情从不知道什么是尴尬和退缩,见俞元恺不肯就范,竟然直接上手抱住了他。这一抱反倒抱出了问题,俞元恺被牵动伤处,在他怀里闷哼了一声。
高朗吓得连忙把人放开。不过这回俞元恺没有余力阻止,他也就顺理的将被子掀开了。
俞元恺的伤处有些尴尬,是在靠近后腰的地方。这里没有要害,受伤了也不至于会致命,俞元恺应该是有意识的选择了让这里承受伤害。但是这个伤口的位置,自己是看不到的,也不好处理。此外腰部虽然没有要害,但是日常所有的言行举止,几乎都会牵动伤处。
难怪俞元恺吃饭的时候没什么精神,顶着这样的伤势,要是还能胃口大开,那才真是咄咄怪事。
但是奇怪,既然受伤了,他应该直接回来休息才对,为什么还要跑到食堂去吃饭?如果觉得饿,大可让助理将饭菜送到这里来。而且这房间里一定也有料理机,将就一餐总不难。
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但高朗手里的动作一点都不慢,十分麻利的拉出医药箱,取出各种仪器和药物开始进行治疗。
俞元恺的伤虽然不再要害上,但因为伤口很深,又是钝器所伤,所以愈合并不容易,修复仪几乎没办法工作。看得出来,之前俞元恺估计也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现在伤口已经再次崩开了。高朗不得不做了一个小型缝合手术,将他的肌肉、血管和皮肤层层缝合起来,帮助愈合。这样再用修复仪的时候,就有效多了。
很快,俞元恺腰上的伤处只剩下了一道狰狞的疤。这是医疗过程难以顾及的部分,顾及将来只能使用美容手段去除了。
高朗的手很稳,手术做得又快又好,整个过程不超过一个小时,简直堪比最优秀的缝合大夫!
所以等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拉开椅子坐下来,就见俞元恺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有些好奇,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