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祸水完本[古耽]—— by:三木李子

作者:三木李子  录入:01-15

他忽然坐了下来,看着篝火莫不出声。
“为什么不说呀,你说呀,狗哥,马上就要上战场了,把该说的都说了吧。”人群里鬼小精小六子说道。
“其实都是被逼的,如果不是被逼的,谁想做土匪呀,我就是一个羊肉串小贩,日子也还能过,有老婆有孩子……”
说到这里,所有的人都咋舌了,因为没有人见到他的老婆孩子。
“那个时候,在我们那里,小贩是要给乡绅交税的,而我只是一个懦弱的小贩,税收实在是太高了,好多人为了不交税,就给那些官兵送礼,这样就不会被欺凌了,而且那些乡绅对小贩的要求很严格的,不能作假,有些人多托关系往东西里面兑假,可是我不敢,我怕被抓,我怕被举报,可是我也要送礼,只是我每天卖羊肉连自己家里都没办法养活,我拿什么去送礼,可是我胆子小,懦弱无能,我不敢不送,我们家里只能节俭,到了过年,锅里连一块肉都没有,全部煮的烂白菜根,我的儿子才四岁,他知道他爹没有钱,他很懂事,不吵不闹不哭,我妻子嫌弃我的懦弱无能,可是她已经出嫁了,她没有办法,那一年,我没有给乡绅送礼,我把他们喜欢吃的羊蹄子拿来给我老婆孩子吃……他们一生之中都没有吃过那么好的东西……”
辛络绎啃了一口羊蹄子,放下满是油污的手,竖起大拇指对着那个男人说道:“干得好,老婆孩子是自己的,你不心疼,没有人来心疼,老子这一生不敬佩那些功成名就的人,但是特别敬佩那些懂得心疼自己爱人与家人的人,世界那么大,你能拥有的只有那么一两个,而你的一生之中,能够为你掉眼泪的,记得你,牵挂你,为你付出的只有你的爱人与家人。”
“后来果然被人砸了摊子,他们不许我在那里卖羊肉串,我没有什么能够养家的,穷得只能求街坊救济,走到哪儿就被人嘲笑,我的老婆忍受不了屈辱就回到娘家了,我丈母娘骗我在休书上画押了,因为我不识字,我不知道那是休书,我糊里糊涂的按了手印。后来,她嫁给了一名屠夫,我有一次悄悄的去屠夫的家里去看了一眼,我看见屠夫在打她。也是,她一个嫁了人,生了孩子的人,再嫁一定会被夫家嫌弃。”
梨杉枬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人群里有人问了一句:“你爱她吗?”
“恩,也许是爱吧,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她跟我一辈子,就吃了那么一顿肉,我想,她大概是很嫌弃我的懦弱无能吧,要不然那个屠夫那样打她,她为什么不回来呢?后来,我儿子也被她带走了,我儿子也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悄悄去看他们的时候,我儿子手都被打断了,我跟他说,跟我回家,爹给你做好吃的,我儿子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娘说回去就饿死了。我愣住了。后来我老婆被屠夫打怕了,投水死了,我儿子也在那一年被打得高热不退,死了。再后来,我也活不下去了,在我想要死的时候,我看到一名官绅逼良为娼强抢民女,我杀了他,那是我这一生之中第一次抬起头来做人。再后来,我流落到狗山头,抢了一户富家子弟,就在狗头山上当起了强盗,后来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专门抢富贵人家。”
梨杉枬道:“这也许就是人性,只有走投无路了,才能有无限可能。”
“世子说的对,我们在座的谁不是被逼成强盗的,谁又没有伤心事呢。”狗子道:“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烤羊肉,今天是为了庆贺咱们的重生,咱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再也不要被人欺负,也不要被人踩在脚下。”
这个时候,如同震山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再也不要被欺负。”
梨杉枬的目光掠过远方苍空,这些都是一群有着同样命运的人汇聚到了一起,就像他跟辛络绎,不被家人爱护却找到了彼此,一个拼命的遮盖住自己的光芒却被兄弟忌惮坑害,一个耀眼的如同夜明珠闪耀却被兄长买凶追杀,都是一群拼命的想要活下去的人。
“其实殿下说的对,老子这一生最恨打老婆的人,如果他们能够活到现在,我就有出息了,可是他们再也看不到了,如果能活到现在,我一定天天的给他们娘儿俩买肉吃,她一生之中还没有戴过花,我儿子也没有吃过糖葫芦,可惜,我现在有钱了,却不知道怎么花出去,能做的只是买一些纸钱蜡烛,逢年过年的多给他们娘儿俩烧点,让他们在下面过得好一点。”
辛络绎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人生真的有很多遗憾,对于这个狗子来说,他实在是幸福得太多。
“大家后天好好的打,只要打败了平西王,咱们就出名了,到时候,本殿请你们去京都最好的酒楼妓院包场。”
大战,终于还是爆发了。
硝烟的战场上战火纷飞,双方的军力相当,可是作战经验相差甚多,一支是训练有素的土匪军队,还有一支是长期以来的食人军。
军营内梨杉枬依旧淡然,八风不动,而微恒文急得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报,我军节节败退,死伤惨重。”士兵腿上中了一箭,还未进营帐就跪在地上。
“报,殿下被平西王击落马下,生死未卜。”
……
……
梨杉枬还是冷峻的如同一块冰雕冷冷的看着,微恒文每听到一次消息急得像疯了一样要梨杉枬想办法。
梨杉枬看着军队里剩余的那些人,看了一眼微恒文:“把粮草全部拿出来吧。”
微恒文狐疑的打量了梨杉枬一眼,“你要干嘛?”
“现在是冬季,刮的是西北风,而平城西北方向有一处高坡,把粮草浇上火油运到那里,开始焚烧,大风刮过,会吹得粮草飞舞,从那里延续到平城,你收购的粮草已经差不多够了,点火,一直烧到平城里面,后方失火,发生暴动,最起码能起到震撼的作用。”
微恒文挥手,下去的人都去准备,粮草像泥石流一样吹落。
梨杉枬立在那高坡之上,战火硝烟到处弥漫,他看不清那战场的主要场景,只是振聋发聩的杀声之中,一片混沌交错,绝望一点点的渗透,可是他依旧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仿佛玉雕一样,细细看去,眼神里带着一点点的遗憾。
孤鸾扶住辛络绎,新孤军死亡惨重,而平西王不知为什么撤回一部分的军队给了他们一口舒缓的机会。
“络绎,下令撤军吧,修整过后再战,这样下去,没把平西王拖垮之前,咱们就先垮了。”
“这一战,必须给我打下来,就算是用尸体搭成人梯,也要给堆上城楼。”辛络绎喊道:“给我攻上城楼。”
于是,将士前赴后继,用身体做盾牌,用尸体做云梯,在两天的大战之中,在迟暮的黄昏,最后攻上了城楼。
这是辛络绎人生第一场战争,虽然伤亡惨重,可是却取得了胜利。
那一战,被称为“平城之战”,那是平西王人生之中打得最可笑的一战,也是被军人认为最可耻的,前方大战,而后方却失火。
事后,孤鸾问辛络绎:“你为什么那么不要命?”
辛络绎笑着回答道:“因为我答应了杉枬,我要陪他回京都看花灯,如果当时撤军回来了,修整之后,就需要半个月,等回到京都的时候就错过了花灯会,我不想像狗子一样,等到能有一身荣耀了,而留下的却是永久的遗憾。”
良久,辛络绎笑得一脸甜蜜,而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令人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谁也想不到他当时伤得那样重,却只是为了一个很平常很普通的承诺,为了那么小小的一个承诺让尸体堆积成山,让血水汇集成河。
“更何况,我答应过他的,就算背弃了整个天下,我也得做到,因为整个天下,只有他是我的。”
——因为,你是我的杉枬呀!
就那么一句,却是一生的守护,字字留香,句句带泪……
千年万年,始终不变!
昭帝十五年,平城一役告捷,帝大赦天下,平西王跪谢帝王,可是那一战是最可笑的一战,却也是令人亢奋的一战,将士前赴后继用尸体堆上城楼,大开城门而攻破平城,这也是历史上“人梯”的由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恩,战争终于完了,累死宝宝了……
其实,我发现一个问题,辛帅帅一家颜值好像挺高的,养父风夜天下第二,爱人梨杉枬天下第一,再加上一个英俊不凡的他……唉呀妈呀,这一家走到大街上得多靓丽呀……

第44章 王府

“杉枬,对不起,咱们还是回来……迟了。”
建元十六年元月十六,尚在元宵余韵之中京都还是一派的繁华,只是徒留一片纸醉金迷之后的场景,而辛络绎与梨杉枬,迟了一天。
梨杉枬淡淡的看了辛络绎一眼,没有说话,飞飞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给本来就是喜庆的都城点燃了几分寂寥,雪花纷纷飒飒,落在梨杉枬的发上,衣上,就好像渲染上去的泼墨画,那雪落在身上,就好像永远不会融化一样。
他淡淡微笑道:“没事,还有明年。”
风夜此刻一溜烟的跑到辛络绎面前,跑得圣旨掉了,他都不晓得,随从只是捡了起来,等捡起来的时候,风夜那家伙已经不见了,他看见辛络绎,就像恶狼见到猎物一样扑上去,双腿夹在辛络绎腰上,抱着他的头,像个孩子一样穿了一件夹袄襟襦长衣,笑得十分欢快:“你个小不死的,你终于回来了,老子以为你要被平西王的铁蹄踏成肉泥呢?”
“老不死的,你吃错药了吗?你不是一天到晚想我去死的吗?你怎么这么想念我?”
“你可千万不能死,大家都死了,你都不能死,你还欠我三万两赌债呢,你死了,我找谁要钱去?”风夜放开辛络绎,看到梨杉枬站在跟前,立刻张开八爪大鱼:“小枬呀,来,咱两也抱一个……你不在,我欠了钱都不晓得找谁去借钱,想死你了,你回来就好了,我这几个月在醉仙楼吃饭全部报你的账,改天记得还了。来,抱一个……”(风夜是实力坑儿子的家伙)
风夜张开八爪大手,正要扑上去,却被辛络绎一只手给推回来,辛络绎瞪着他,忽然露出一个笑脸:“我替你抱。”
还没等梨杉枬否决,辛络绎就把梨杉枬抱紧在怀里,抱了好长时间都舍不得放开,过了好一会儿,在梨杉枬将要发作之前,他放过梨杉枬笑道:“你先回家去跟你父母交代一下,后天的庆功宴别错过了。”
风夜立刻露出笑脸对梨杉枬说道:“小枬,等你哦,记得回家多拿点钱出来,你不再的期间,我手痒的难受,可是就是没有愿意赊账给我赌呀。”
梨杉枬应了一声:“好。”
辛络绎哑口无言道:“为什么他借钱,你都这么豪爽?”
风夜笑道:“因为我长得美。”
梨杉枬:“……”
辛络绎:“……”
***
***
玖雪王府,已经到了迟暮的时分,王府上上下下张灯结彩还在新年与元宵的余韵之中尚未回过神来。
玖雪王府一般在夜幕时分吃晚膳,而梨杉枬回去的时候没有让任何一个人通报,四处的飘散的香气缭绕而上,婢女都换上了新装,家丁与管事的都面带喜色的前后奔跑,都是为了晚上这一场晚宴,对于一些富贵人家来说,十六的晚上是这一年喜庆的伊始,跟过年与元宵的时候布置都相差无几,意味整个年间的吉祥如意。
正堂上,梨肖坐在正位,而左右两边都是一方是自己的正妃,一方是侧妃,而玖雪王妃此刻正在给自己的小儿子梨银鳞擦嘴,那母子亲情流露无以,玖雪王歪着头跟自己的大儿子梨读说着什么,有说有笑,整个偌大的一桌子饭菜,应有尽有,可是所有的人坐得刚刚好,连一张椅子跟碗筷都没有多余的。
梨杉枬似乎想起来当时他在平城过生辰的时候,辛络绎给风夜准备一双碗筷与空位,那个桌子很小,饭菜也很简陋,几个人都是挤不下去的,当梨杉枬问辛络绎为什么要给风夜留一副碗筷,辛络绎告诉梨杉枬:因为我们是一家人,这样预示着一家人永永远远的不分离,走到哪儿都能在一起。
玖雪王梨肖对着长子说着什么,开心的哈哈大笑,只是笑容到了一半就忽然顿住了,看着站在台阶下,一身风尘仆仆披雪带霜的梨杉枬,笑容渐渐的冷却下去,梨杉枬冷丽的目光让梨肖心里有一丝窘迫,梨肖根本不知道他那一晚上的暴行让玖雪王妃怀孕了,他厌恶玖雪王妃的狠毒,所以玖雪王妃怀梨杉枬的时候,他在别人的怀里醉生梦死,后来隐隐约约听到下人说玖雪王妃生了一个孱弱的孩子,恐怕活不长,他根本不在意,他当时所有的心思全部都在自己恩爱的侧妃骊姬身上,他跟骊姬是亲梅竹马,只是骊姬只是一个小家的女儿,而他的母妃需要一个大家族做支撑,所以逼着他娶了玖雪王妃,而玖雪王妃毒死他与骊姬的第二个孩子,他那晚毫无怜惜的对她施暴。
他在梨杉枬很小的时候就从来不在意他,也渐渐的忘却了这个儿子,直到有一天梨杉枬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是七岁,殿试第一,而梨杉枬看着他的眼神清冷似冰,那双冷厉的眼睛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当他开口叫他第一声父王的时候,接下来的一句却是要他将近年内大阙通商的条约给他过目。他忽然有一种从内到外的压迫感,所有的人都羡慕他有一个堪比夜明珠的儿子,而他在面对梨杉枬的时候,更多的是看到自己的无能与亏欠。
玖雪王妃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大儿子,只是这么多年,她只会对梨杉枬发布命令,她不知道怎么对这个儿子来表达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应该给的母爱,她没办法面对梨杉枬不仅仅是从小的冷淡与疏离,她更加难以面对梨杉枬那双冷冷的眼睛,当时如果不是那一晚上玖雪王对她毫无怜惜的暴行与强奸,她也不会有梨杉枬,梨杉枬就像一个恶梦,一个彻彻底底的恶梦长在她的脑海里,挥散不去,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当年她是怎么被冷落怎么被施@暴,又怎样熬过了那么多寂寞痛苦的岁月。
很多很多年过去了,玖雪王与玖雪王妃因为梨银鳞而终于关系趋于和缓的时候,他们无法面对的是还是梨杉枬。
“回来了,阿涛,给枬儿添一副碗筷。”玖雪王道,他在梨杉枬那凉薄无水的的眼神里,微微的偏过头。
“枬儿,回来了,为什么不让下人给母妃通报一声?”玖雪王妃说道,美的十分靓丽的脸上有一种岁月轻擦的沧桑。
“我这次回来,是有一件事要请教大哥。”梨杉枬淡淡的看着一脸冷淡的梨读,他看向梨读的时候,那眼神犀利如同刀锋,崩裂而出的杀气宛若这一场寂寥浩荡的雪,就连玖雪王看向那眼神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免有点畏惧的。
“世子就是世子,一回来就问……罪……”骊姬的话哽在喉咙里没办法说出来,这个时候,一对人马涌入玖雪王府,家丁婢女全部都躲在一旁,侍卫出来相对,可是那个领头的侍卫看了一眼梨杉枬的时候,手里拿着的刀都有点晃动惧怕。
那种冷丽,或许整个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梨杉枬的处事风格,作为玖雪王府里面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梨杉枬是绝对将美与狠杂糅得绝对好处,当年他被左司马嫉恨使了诡计暗害险些死于非命,后来他带领自己的暗卫让左司马的一家上下两百口人一夜之间就好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找不到蛛丝马迹,就连朝廷派人去查也没有查到,最后大理寺将其归位为悬案。
梨肖目光一冷,站起来与台阶上的梨杉枬对望,大发雷霆道:“你是反了吗?一回来就在自己的家里动武?”
梨杉枬冷冷一笑,丢下一件信物,那是那四大刺客朱雀的头徽,他丢在地上,冷冷的看着梨读:“大哥,你看清楚一点,你可识得此物?”
梨读看了一眼,看了看自己父亲的狐疑的面容,温和而谦恭的说道:“二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认得这东西呢?这东西是什么,你在哪儿寻来的?”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个……大哥不陌生吧。”梨杉枬道。
玖雪王妃看出端倪,冷笑着,看了一眼骊姬,看了一眼梨杉枬,声音轻柔:“枬儿,有什么事,你跟母妃说清楚,来,坐下来慢慢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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