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道具船只有一艘,所以船毁的镜头是不可逆的,必须一次通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拍摄的时候都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一切顺利,没有任何状况和意外。
秦牧秋跌进水里的瞬间,身上的炸点被引爆,血染红了他落进去的一小片水域。
于言?0 殖肿潘律阌吧璞赣肭啬燎镆煌苯铮腹:募嗍悠鳎芸吹角啬燎锝舯兆潘浚砸桓鲎杂陕涮宓淖刺谒邢鲁粒咨囊埋歉≡谒校褂屑阜窒善?br /> 由于拍摄的过程中于言发挥超常,一个长镜头又稳又漂亮,几乎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于言很快结束拍摄,快速游到秦牧秋身边伸手扯了对方一把,不过出乎意料的,对方并没有反应。
于言一愣,伸手握住了对方的胳膊,对方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身体随着水的浮力靠向了于言身边。短短一个瞬间,于言觉得整颗心瞬间揪到了一处,拧得他险些呛水。
水里的视野不够清楚,于言一时判断不出对方的状况,只是下意识的将人往水面上托。通常情况下,如果从水底把溺水的人拖上水面,都会因为对方的挣扎而增加许多难度,而秦牧秋现在毫无反应,所以于言轻而易举的就将人托出了水面。
水面上的工作人员都做好了接应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接到的秦牧秋已经不省人事,所以也有些慌了手脚。于言在浮上水面之后,整个人突然变得异常冷静,脑海中一片空白,几乎全凭本能在左右自己的行动。
“叫救护车。”他快速的吩咐道,一旁的小方拿起手机便打算打急救电话。
于言快速的检查了秦牧秋的心跳和呼吸,发觉对方并没有窒息,甚至连溺水的迹象都没有。方才在水底,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对方从未离开过,哪怕对方有一丝的挣扎,他也不可能觉察不到。
难道……
想到秦牧秋曾经的昏迷,于言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方才没来得及涌起的恐惧一下子冒了出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就在这时,他无意识抓着秦牧秋的那只手突然被人用力的握紧了,紧接着他耳边传来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于言,水好凉……”那个声音说道。
于言任由对方抓着他的手,目光愣愣地盯着秦牧秋的脸,便见秦牧秋有些吃力的睁开眼睛,顺便冷得打了个哆嗦。
“快拿毛巾过来!”于言如梦初醒一般。
众人快速反应过来,拿毛巾的,递热水的……于言自己也湿了个透,所以他和秦牧秋一起稀里糊涂的被人簇拥着上了车。大喧方才没在现场,没能目睹那惊险的一幕,现在看到两人回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小方和大喧在一旁帮着两人七手八脚的把湿衣服换下来,四人都默契的没有出声。片刻后,小方下了车,大喧也跟着一起下去了。
“你刚才……是不是说话了?”于言拿毛巾擦着头发道。
秦牧秋转头看了他片刻,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好……像是。”
于言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呆愣了一会儿,突然眼眶一红,开口道:“能不能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于言。”秦牧秋看着他开口道:“于言,于言,于言。”
秦牧秋的声音对于言来说有点陌生,但是他很快便从其中找到了难以名状的熟悉感,就好像是冥冥中早就相识的声音,隔了一世那么遥远,终于缓慢的到达了他的耳边。
于言等着这个声音,等的太久了。
车外,小方开口道:“秦老师刚才昏迷了,醒来后叫了于导的名字。”
“哦。”大喧有些心不在焉的道,随即好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小方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大喧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松了口气,可又不是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反倒有点遗憾的感觉。
车里于言捏着秦牧秋的手,问道:“有没有不舒服?不舒服的话,下午的戏就算了,反正现在我们的进度已经提前了很多。”
“不用,赶早不赶晚。”秦牧秋说罢拉开车门,对大喧道:“衣服换好了,叫人来上妆吧。”
大喧闻言怔了一下,立在原地没动。秦牧秋只道对方是听到自己说话激动傻了,于是伸手在大喧脑袋上划拉了一把,大喧费了老大劲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道:“刚才阿姨打了个电话,让你忙完了给她回一个。”
秦牧秋闻言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随即不动声色的接过大喧递过来的电话,开口对车里的于言道:“叫人准备吧,下午的戏照常拍。”而后又对大喧说:“叫人来上妆。”
大喧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依言去了。于言从车里出来,看着秦牧秋的背影片刻,快步走向了大喧。
“出什么事了?”于言问道。
大喧看了眼四周,小声道:“好像是秋哥的父亲不太好,阿姨没具体说,我也没敢问。”
于言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不久前秦牧秋说心慌,还在自己手里写了“有点怕”,这难道是父子连心?而且,事情太巧了,秦牧秋从水里上来就突然能开口说话了。
看着不远处正握着电话的秦牧秋,于言突然有些心疼,他自己经历过那样的疼痛,所以愈发希望秦牧秋不要那么快经历。
另一边,秦牧秋很快挂断了电话,回到车里之后化妆还没到。于言走过来站在车门外头,佯装若无其事的问道:“怎么样?”
“没事,你让小方帮我订一下机票,我可能得出国一趟。”秦牧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于言见状也不追问,转身吩咐了小方,而后便一直守在一旁没有说话。片刻后小方说最近的票只能订到后天一早的,其他有的需要转机,但是到达时间也差不太多。
于言还没来得及开口,秦牧秋就道:“就订这班吧。”随即他转向于言道:“能不能把通告改一下,把我的戏压一压,夜戏也提上来,把其他的部分挪到后天之后。”
“牧秋,不需要这么……”于言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秦牧秋打断了。
“求你了,不要说别的话。”秦牧秋道。
于言点了点头,道:“好,让大喧陪你一起。”
这时大喧带着化妆来了,秦牧秋示意对方为自己上妆。
于言站在一旁,大喧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于言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大喧要说什么,于是回了对方一个“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的表情。
片刻之后,于言转身朝现场走去,然后他叫来制片,按照秦牧秋的要求把对方必须在场的戏都提到了今明两天,其中还包括几场夜戏。
之前为了照顾秦牧秋的身体,排通告的时候于言特意在里头插了别人的场次,这样秦牧秋就能有休息的时间。这样一来,把工作时间抻长,很容易就能空出几天的时间来。
秦牧秋什么都没说,于言也什么都没问,但是那通电话的内容不言而喻。秦母向来不在秦牧秋工作的时候和他通电话,即便来电也都是报喜不报忧,如今秦母突然说秦父不太好,要他抽空回去看一眼,连大喧都能猜到结果。
秦牧秋收拾妥当后便坐在车里等着,他心里把所有最坏的结果都想了一遍,唯独在最后给自己留了一线希望,事情只要没有说明,总还是可以存一丝侥幸的。
即便方才通话的时候,秦母对秦牧秋能讲话了这件事都没表示任何的惊讶,秦牧秋依旧给自己留了一个解释,母亲向来是个不太爱大惊小怪的人,也许是被父亲的病急坏了。
人人都有自欺欺人的天赋,只要遇到了坎儿上。
于言深知这一点,所以秦牧秋既然打算抱着那点侥幸度过这两天,他便毫无怨言的陪着。劳累是一剂良药,脑袋里没有空余的时间胡思乱想,心也就暂时麻木了。
于言把秦牧秋第二天的戏都提到了当天,为了遂秦牧秋的意,他硬是狠着心加了三场夜戏,当天拍摄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秦牧秋突然讲话这件事并没有成为大新闻,一来他一直不讲话是不是出于刻意,别人心里也没底,二来他今天在众人面前依旧保持了沉默,所以没引起什么注意。
“小方去弄点宵夜,陈溪和牧秋一起去我房里开个小会。”随后他又点了执行导演和制片主任的名字。
几人凑在一起吃了点东西,于言把明天的拍摄计划说了一遍,随后制片主任和执行导演便散了。陈溪大概陪着把自己明天需要参与的戏份顺了一遍,随后也离开了。
“今晚在这儿睡吧,爱谁睡。”于言伸手抱了秦牧秋一下,不等对方回答便将人推着进了浴室,道:“快洗澡,洗完睡觉,明天还早起呢!”
秦牧秋难得没拒绝,也不管自己留宿在于言这里会引起别人的闲言碎语,快速的洗了个澡,然后钻到于言的被子里睡了。于言怕过分的举动会让对方胡思乱想,于是什么也没敢说,什么也没敢做,就安静的陪在一旁老老实实睡了一夜。
两天紧锣密鼓的拍摄,秦牧秋一丝闲暇也没有,直到临出发前的早晨,他才略略有些回过神来。临走前,他拒绝了于言要送他去机场的要求,抱着于言说了句:“好好拍戏,别让我分心。”
目送秦牧秋和大喧的背影进了电梯,于言回房后拿出好久没抽的烟,一口气连抽了好几支。他很想陪着秦牧秋度过这一切,可是秦牧秋需要的不是他的奋不顾身,而是能在对方离开后,让整个剧组不因为对方的离开受到一丁点的影响。
那一刻,于言突然觉得很遗憾,遗憾自己没能在彼此更年轻的时候相爱,那样就有为对方不顾一切冲动行事的资本和理由了。
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由于时差的缘故,飞机落地后依旧是早晨。秦牧秋一路上都非常平静,甚至睡了很长的一觉。
他开机之后便收到了秦母的短信,说有人来机场接他。秦牧秋拿着手机回复道:“我自己打车过去,哪家医院?”
秦牧秋拿着手机等了好久,没有收到秦母的回复,不知道是没看到信息,还是……秦父已经不在医院里了。
出了通道,秦牧秋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熟人——秦父的忘年交,一个比秦父小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秦牧秋的印象里,这是父母在国外最亲近的友人,没有之一。
为什么不是随便哪一个年轻的学生来接机?为什么是父亲这么重要的朋友来接机?
秦牧秋脚步一顿,心里的最后一点侥幸几乎也要消失殆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终究还是要离去,来不及说一句,一阵风掠过,放开还有温度的手。”——李健《想念你》
第62章
秦牧秋上次来这座城市是前年的春节,尽管这里的气候和国内相差无几,家里也一直吃的中餐,但秦牧秋还是待了不到一个礼拜就回国了。
独立太久的成年人,就像一个拥有了自己领地的野兽,回到父母的家反倒不像是归途,而像是拜访。
车子载着他和大喧在空旷的公路上行驶,秦牧秋上车后一直没有说话,目光却始终留意着路边的标志。他认得,这是回家的路。
“你多久没回来了?”开车的男人问道。
“前年春节前回来的,去年本来是要来的,在机场出了点事故。”秦牧秋道。
旁边的男人闻言叹了口气,道:“你爸之前一直张罗着要给你治喉咙,没想到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好了。”
秦牧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心里始终悬着落不了地,他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问道:“uncle,我们不去医院吗?”
男人眉头皱了一下,然后目视着前方的道路,竭尽全力让自己语气平静的道:“你接到你母亲电话前的一个小时,你父亲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过世了。后事是按照国内的习惯办的,灵堂设在家里,等着你来见最后一面。牧秋,你要节哀。”
节哀,这恐怕是中国所有的词语中,最饱含同情却又最不近人情的一个。
秦牧秋艰难的保持着清醒,眼前的视野瞬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他别过头看向窗外,却只看到了一片迷蒙。失去父亲意味着什么,他过去从未想过,如今再想却也毫无意义了。
车子停在家门口,大喧红着眼睛下车替他打开了车门。他思绪一片混乱,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哭得很狼狈了,只是凭着本能任由大喧搀着他往家里走去。
因为他的到来,灵堂里又响起了零星的抽泣声,秦牧秋眼睛里空无一人,只有正对着门口的灵柩。他一步一挪的走近,终于看清了自己已故父亲的模样,和生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如果换个地方,他真的会以为对方只是睡着了。
秦牧秋木然的站在那里,那一刻他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生离。那种他从前只听说过却未曾经历过的感觉,因着他的缘故,父母和于言乃至大喧都算经历过,如今终于轮到了他。
这种肝肠寸断的感觉,人生在世,谁也逃脱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有人扶着他的肩道:“去看看你母亲吧,她一直在等你回来。”
秦牧秋经人提醒才如梦初醒,勉强找出一丝理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去了母亲的房间。秦母已经过了最崩溃的那段时间,这会儿看上去倒是比较平静,只是和秦牧秋一见面,又忍不住抱着他哭了一场。
痛哭过后,秦牧秋总算是平静了许多。先前去机场接秦牧秋的男人,以秦父好友的身份帮忙料理的后事,出于尊重他在一些细节上询问了秦牧秋的想法,秦牧秋未曾经历过这些,所以也没提出相左的意见。
后事因为秦牧秋的到来而很快进入了尾声,遗体告别之后,便是火化和安葬仪式。秦牧秋自始至终都像做梦一样,虽然难受是真真切切的难受,可料理完一切回到家里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这像一场梦。
突然之间,他就没有父亲了。
夜深之后,大喧睡了。秦牧秋去看了一眼秦母,见对方睡得还算踏实,于是自己轻手轻脚的去了书房。
秦父是个搞学术的人,书房里混杂着各种专业相关的书籍。秦牧秋自幼对父亲的书房就敬而远之,所以他长大之后有了自己的书房,里头放的都是些解闷儿的杂书,即便是表演相关的学术类书籍,他都很少会收集。
如今,物是人非,秦牧秋再去看书架上一排排曾让自己敬而远之的书名时,心里的滋味却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仿佛那些陌生而枯燥的文字,如今都因为父亲的离世而赋予了别样的意义。
秦牧秋从书架上一排排的看过去,目光最后停留在了书架第三排靠左的格子,那里位置适中,通常放的都是秦父最近阅读过的书。
他的目光突然一滞,看到了一本名字有些熟悉的书,那本书是关于同性恋文化的研究,内容的学术性虽然很强,但是深入浅出,秦牧秋很多年前得知自己的性取向时曾经找来看过。
随即他又发现与那本书紧挨着的几本都是相似的内容,他把每一本都抽出来翻了翻,书很新,有两本很显然还没来得及看。
秦牧秋站在书房里,心里五味杂陈。父亲为什么会在最近开始研究这方面的内容,几乎不需要细想,秦牧秋就能断定这一定和自己有关,父亲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
一定是自己生病的那段时间,父亲察觉了什么。那对方突发脑溢血,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秦牧秋无法往下细想,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堵,堵得他满腔的不舍和思念都化成了羞愧。
秦牧秋心想,自己这个儿子当得真是一无是处。
那夜,他回房之后一直没能睡着。天快亮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给于言打了个电话,国内这会儿应该是下午,不过于言的手机提示处在关机状态。挂断电话之后,秦牧秋睁着眼睛一直等到了天亮。
早饭是家里的阿姨做的,秦牧秋纵使没有胃口,但顾忌着母亲的心情,还是勉强吃了一些。期间秦母说了一些有关秦父的趣事,秦牧秋听在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早饭后,秦母依照往常的习惯去阳台上浇花晒太阳。秦牧秋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但直愣愣的戳在那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总不能开口就问“我爸是不是被我气死的”。
“我听大喧说你那边还拍着戏呢,不用惦记我,明天就回去吧。”秦母一边浇着花一边道:“等拍完了再回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