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凌熙然晚上绝对不会吃奶油面包,平常白日也很少吃。
不是不爱吃,小孩子大多都喜欢糖果奶油面包苏打饼干,但他因为体弱就格外注意养胃,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很受家里人监督。
就算能吃,也是下午时候能吃一点而已。
秦步川奶油面包举得更近了些,举到了凌熙然鼻子底下。
凌熙然不想理这破孩子,但奶油的甜腻味往鼻子里钻,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对秦步川的成见还是很深,所以很矜持傲慢的说道:“我渴了,要喝热水。”
秦步川不明所以:“我给你倒杯水喝?”
凌熙然点点头,秦步川便拿着面包刺溜的一下跑出了卧室。
等秦步川回来,奶油面包又塞回棉袄前襟里,他双手捧着个玻璃杯,递给凌熙然。
凌熙然接过来,是温热的水,便捧着杯子慢慢的喝,慢慢的滋润他干燥的嘴唇和嗓子。
秦步川见他喝水慢吞吞的,就脱了鞋爬到凌熙然床上,坐在凌熙然身旁,是很天真的问他:“然哥儿,我发现你说话慢吞吞的,喝水也慢吞吞的,你这个人,是不是做什么都慢吞吞的?你属乌龟的吗?”
凌熙然喝了水,见秦步川坐在床头柜那一边,就把杯子递给秦步川。
秦步川接过来,见杯子里还剩个三分之一,也不嫌弃是他的嘴巴,一口气干了,这才放到床头柜上。
凌熙然裹着被子,盘着腿,形象确实和背了个壳伸着脑袋的乌龟有异曲同工之处,但他不会这样想,也没兴趣多说什么。
他很没好气的回了秦步川:“我属龙的。”
秦步川见凌熙然理他了,高高兴兴的回他:“哎,我属马的,我奶奶说我是匹俊俏的小马驹!”
凌熙然伸出手,对秦步川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指指他鼓起来的前衣襟。
秦步川低下头,赶紧很识趣的拿出了面包。拿出来摊开油纸包,是一根和三岁小儿小臂般粗的奶油面包,而且是个很肥胖的三岁小儿的小臂。
秦步川也懂得干净,垫着油纸把面包撕成两半,对比下把看起来多了点的那一半分给了凌熙然。
凌熙然没察觉到他的好意,也不和他客气,两个人坐在床上就吃开了。
到了最后,却是凌熙然没吃完就吃饱了,并且感受到了很强烈的腻味,秦步川吃完了自己那半后,又去舔油纸上的奶油,觉得奶油真香真甜。
凌熙然便把自己没吃完的这一半递给秦步川,感觉这家伙不像小马驹,像是只舔东西的小狗崽。
秦步川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奶油面包:“你不吃了?”
凌熙然这时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不合适,秦步川也是个小少爷,以己推人,肯定和他一样,怎么会吃人家的嘴巴。
秦步川却手一伸,乐滋滋的接过来这剩个半个手掌大的奶油面包,还对凌熙然真心的道谢,觉得凌熙然这个小哥哥,除了一张脸,也还是有优点的。
凌熙然这会儿嘴上得了空闲,就无所事事的盯着秦步川看。
秦步川吃的腮帮子鼓起来,嘴巴边蹭了白色的奶油,吃的很没形象,但是长得可爱,所以鼓着嘴巴沾着奶油,看着好像成了个有着奶油般香甜的孩子。
第7章 秦步川与凌熙然(7)
秦步川几口吃完了那剩下的巴掌大奶油面包,吃完了伸出红色的舌头把油纸上粘染的奶油也舔了个干净。
舔完油纸,又意犹未尽的伸长了舌头把嘴边舔了一个遍,这才感觉肚子吃了个囫囵饱。
秦步川带着勉强饱了的感觉抬起脑袋,见凌熙然一双眼盯着他看,他便问凌熙然:“好像有点甜,哥哥,你要喝水吗?”
凌熙然下意识的摇摇头,摇完察觉到自己嘴巴里可不正是腻歪着,赶紧又点点头:“喝。”
秦步川得了答案二话不说跳下床,端起床头柜的玻璃杯跑了出去,边跑边喊:“哥哥,我给你倒水。”
凌熙然的脑袋就随着这孩子的身影一起移动,整个人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转了个身,过了会儿客厅传来倒水的哗啦声,声停了秦步川没回来,到是听到他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
等他喝完了,又是一阵哗啦声,这才见秦步川捧着杯子跑了回来。
秦步川把水递给他,凌熙然低头看着这一杯子水,礼貌道:“谢谢。”
秦步川却是浑不在意,踩掉鞋子爬上床就躺到凌熙然的枕头上,刚刚一杯水下了肚,把吃过奶油面包的胃里的缝缝也堵了上去,此刻胃都鼓了起来。
他吃饱了犯困就准备睡,睡前眯着眼看凌熙然小口小口喝水,还不忘正事,很正经很严肃的问凌熙然:“然哥儿,你还生我气吗,你看我给你带面包吃,还给你倒水喝,白天的事咱俩就揭过去吧!”
凌熙然喝着水,喝够了,探过身子,把杯子放到了床头柜。
因为这动作幅度很大,裹在身上的被子也掉到了床上,秦步川就很不客气的拉过被子要盖。
但还等着凌熙然,凌熙然放好杯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秦步川身侧。
秦步川招呼他:“然哥儿,躺下来啊,我们一起盖被子。”
凌熙然不为所动,一双手交叉在一起,不明白这个秦步川怎么这么自来熟,同时也摸不准是不是小孩子都这么自来熟。
他看着秦步川,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在这夜晚的房间里响起颇有点语气幽幽:“你怎么还不走,你要睡觉了?那你回自己房间睡。”
秦步川自认为半个面包和两杯水的交情,已经给他和然哥儿打造出了铁哥们一样的情谊,没想到凌熙然这么狼心狗肺。
但他也不生气,他打定了主意以和为贵服软为上,就很能坚持到底。
“然哥儿,这话多让人伤心。”秦步川? 灰晕猓呐目粘隼匆话氲恼硗罚疽馑焯上拢澳憧纯凑獯蟀胍沟模饷嬉桓鋈硕济挥锌上湃肆耍憔腿梦以谀阏饫锼煌砩习伞!?br /> 凌熙然盯着他:“我不,你走。”
秦步川摊着肚皮:“你刚刚要喝水,水是哪来的?你刚刚肚子饿,奶油面包又是谁分给你的?咦,难道都是你坐在床上,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凌熙然没话说了,毕竟年龄小且脸皮比不过秦步川,接受的教育也很注重个人素养。
秦步川说的是很带点嘲讽的话,不过他小孩子说出来倒也并不可恶,还有些喜剧的效果。
凌熙然只好认命一样的躺倒了,再没有比此刻更懂得原来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是这个意思啊!
秦步川见他躺了下来,很利索的被子一扯,一张被子盖住他们两个小男孩也是正好。
他盖上后伸出胳膊把台灯给关了,顿时屋内一片漆黑,这是准备睡觉了。
睡觉前,秦步川又在被窝里侧躺,脸朝着凌熙然,继续追问他:“然哥儿,你不和我计较了吧,你别生我气了。”
凌熙然也侧躺,和秦步川脸对了脸,月光星光从格子窗照进屋内,这点光的亮度只能隐约照出对面小男孩脸的轮廓,还是黑漆漆的轮廓,看不清鼻子眼睛嘴巴。
凌熙然从五岁时奶妈辞了工回了乡下,就再也没有和人同床睡过,今晚突然床上多了个小男孩,他这时突然感觉到了点新奇。
“你多大了?”凌熙然轻声问这孩子。
秦步川眨眨眼:“我九岁了,然哥儿,你几岁了?”
“我十一。”凌熙然回了秦步川,“大你两岁。”
“然哥儿。”秦步川喊,想了想,又很谄媚的喊:“哥哥,小哥哥,熙然哥哥,你还没回我,你不生我气了吧?”
“我没生你气。”凌熙然垂下眼睛,他白天哪是生气,他只觉得白天光着身子——
虽然穿了条亵裤,但那和光着有什么两样。
就这样和秦步川打了一架,这个秦步川还小他两岁,他打赢了不值得得意,打输了,那他就立即打道回府吧。
不过好在这个架被及时制止了,没分出输赢,倒也不用在光着身子打架的羞耻上再加一层输赢都丢脸的羞耻。
“我问你。”凌熙然轻了声音,“你不觉得丢脸吗,光着身子打架还钻到了床底下,多丢脸啊。”
秦步川这时已经困意愈发浓厚,脑子开始变浆糊,迷迷糊糊的回凌熙然:“丢脸?光着身子丢脸还是打架丢脸?还是钻到了床底下……”
秦步川这么一反问 ,凌熙然顿时不好了,经这熊孩子一提才发现竟然是三重的丢脸,他心都凉了半截,感觉自己失了体面。
虽然从没想过他一个十一岁的毛孩子有什么体面,但就是觉得丢大发了,因此下了决定,说什么明天也要回家。
“我不生你的气。”凌熙然下了决定,准备把自己最后一点体面挽救下,因此真诚的开口:“小川弟弟,应该我给你道歉,我做哥哥的,怎么能和弟弟打架。我向你郑重的道歉,对不起,小川弟弟。”
凌熙然说完,没管秦步川怎么回,自己又先自我感动了一番,认为自己真是如同书中所说“清风明月”一般的君子,恨不得刚刚周围怎么不多几个人围观一下好夸赞他几句。
但可惜这大半夜的,他一个小孩子的卧室里,只有床上一个他,和一个不请自来的秦步川。
秦步川作为被道歉的对象,凌熙然纳罕,怎么不见秦步川回话,他不应该立即感恩戴德、也至少很谦虚的也向他说几句好话,比如再喊几声哥哥?
凌熙然很纳罕,但还是耐住心思,心想秦步川定是被他如此高尚的品质感动的愣住了。
但过了不知多久,还是没声。凌熙然这才忍不住头从枕头上挪过去了些,这下几乎和小川弟弟脸贴了脸,他就听到小川弟弟很均匀的呼吸声,心下一琢磨,这破孩子睡着了!
凌熙然意识到了他高尚的品质不仅是没有观众,连被高尚的对象也没看到听到,于是这高尚的品质就立即被他丢开。
他很不道德的去推秦步川的脸,一入手发现这脸温软滑嫩手感上佳,本想推醒秦步川,也不自觉的改了主意。
两手一起摸上人家的圆脸,捏捏揉揉感觉到了一股很奇异的满足感。
秦步川睡得正香,但也不至于睡得和死猪一样,感觉到了脸被人家揉捏,闭着眼晃了晃脑袋,嘴里像是婴儿一样咿咿呀呀了两声。
咿呀过后,就身子一转脸朝下,整个脸埋进了松软的枕头里。
凌熙然这下没脸能捏了,也不困,这会儿到是无聊的很,于是很稀奇的看着秦步川脸埋在枕头里睡觉,觉得这可真厉害,小川弟弟也不怕闷死自己。
正这样想,就见秦步川一侧身,脸又侧向了他,嘴巴也张圆了呼呼的喘气,凌熙然伸出手,竖起一根手指戳了戳秦步川的肉呼呼的下巴。
秦步川喘了几口气就闭上了嘴,继续呼呼地睡,对凌熙然的动作似乎没有丝毫感觉。
凌熙然却是找到了漫漫长夜的无聊中,能勉强算作乐趣的乐趣。
不时摸摸秦步川的脸,戳戳他的嘴,捏捏他的耳朵。
弄得秦步川虽然表面上没醒,却做了个梦。
梦里他看着自己躺在床上睡觉,床上除了他,还有一只硕大的蚊子绕在他脑袋边飞来飞去,这硕大的蚊子还不时停在他脑袋或者脸上,甚至叮了他耳朵一下。总之真是让他烦心!
凌熙然不知道自己在秦步川的梦中化身成了一只讨人厌的硕大蚊子,他玩着玩着不觉中也犯了困。
玩的过程中就眼皮彻底一耷拉,耷拉的严丝合缝阻断了所有影像,还在摸着秦步川脸的手也顺着人家脸一滑,他彻底陷入了沉睡中。
第二日一早,秦老太太起了床吃早饭,两个媳妇昨晚打牌到半夜,是不睡到日上三竿不会起来。
老太太吃早饭的时候,喊来她用惯了婆子,宅子里的人都称这位叫张婆婆。
老太太喊张婆,喊得是她名字:“丽梅,你去看看川哥儿起来没,起来了把他喊我这里一起吃饭。没起来,还是在睡觉,也回来报给我一声。”
张丽梅,张婆婆,是个容长脸黑头发微胖的妇人,因为不年轻了,脸上已经有了点皱纹,头发已经白了几根,黑中夹白的头发就利索的盘在脑后。
年龄则和老太太差不多,小老太太两三岁,是从老太太杨善珍十七八时用到现在的老人,一辈子没有嫁人,是二十来岁时受了男人骗的缘由,所以也不愿意嫁人。
张婆应了声,出了屋,还没走出院中,就见秦步川的奶妈慌着一张脸跑了进来。
她人也聪明,想了下就知道出事了,赶紧拦住奶妈直接问道:“是不是川哥儿出事了?”
奶妈白着一张脸:“川哥儿,川哥儿不见了。”
张婆一听,这事不能耽搁,赶紧领着奶妈进了屋,奶妈一五一十的给老太太交代:“昨晚九点多我睡前,还去瞅了眼,川哥儿还是躲在衣柜里,我听声音,川哥儿在衣柜里打呼噜睡觉呢,我就也回房睡了,今一早去了川哥儿屋里,才发现衣柜门大开,可房里找遍了,也没他人!”
老太太面上比奶妈镇定,直接吩咐道:“你们去差宅里的佣人,川哥儿指不定是跑在哪里玩了,树上房顶上就注意着看,这小子,平常跑野了,指不定昨天睡多了,今儿起了大早跑出去玩了。”
老太太说到最后,心里其实也在另一层慌,就怕秦步川这熊孩子,溜出宅子外可怎么办?
这郊区人烟稀少,背面有山,他要是跑进山里不说迷了路,遇到了什么野兽被叼走了……老太太不敢往下想了,再想,就要把自己活生生吓死了!
张婆和奶妈见老太太镇定,尤其是奶妈,秦步川出了事,她第一个逃不过罪责,但也认定老太太说的有道理,比张婆还急的往外走,要去找管家,让管家吩咐佣人赶紧找秦步川。
奶妈帘子掀了一半,听差领着个半大少年进来和她撞了个正着。
奶妈看着听差,听差看着奶妈,露出个笑,伸着脑袋朝里报信:“凌少爷的小厮保平有事情来报。”
奶妈让了下身,脸上还是焦急的,并不关心凌少爷怎么样,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凌少爷是谁。
老太太那边一听是凌熙然的人,赶紧让人进来,门腾出了空,奶妈赶紧往外走,幸亏耳尖,就听到保平对老太太说:“老祖宗,今儿一早我们去看少爷,就见少爷床上又多了个男孩儿,我们拿不准注意,想着也是秦家的少爷,见两位少爷都睡得香甜,也没敢冒冒失失喊起来——”
奶妈风一般的跑了回来,拽着这小厮:“那一定是我们家川少爷!你快带我去看看!”
保平这一来,再回来除了奶妈,张婆也扶着老太太一起来了,三位中年妇女进了屋,直接朝屋里的大床走过去。
走过去了就见一床被子下面鼓着两个人形,她们三个老婆子站在床边,探着身伸着脑袋去看,被子下面的两个男孩儿却是脑袋都埋进了了被子里。
老太太伸出手,掀了点被子,顿时讶然,意料之中保平口中的小男孩就是秦步川了。出乎意料的是秦步川怎么就平平安安的和凌熙然睡一起了。
三个婆子都是一般的讶异,讶异过后看着凌熙然搂着秦步川,秦步川脑袋拱在凌熙然胸前,脸上一致睡得红扑扑一片。
加上又都是两个漂亮的男孩儿,讶然过后,她们三个人也感受到了这情景的美好之处,放轻了脚步脸上带着笑,也不打扰这两个孩子悄悄地离开了。
第8章 好时光(1)
凌熙然醒时,眼睛还没睁,只觉得怀里胸前手上触了个软嫩光滑、手感上佳的玩意。
他忍不住摸了几把,往怀里又抱了抱,这玩意儿十分的温软,带着热气。凌熙然到了冬日总要被窝里塞上两个汤婆子,一个暖脚暖手。
昨日睡得突然,保平保安也是初来秦家忘了这茬子事,按理说他少不得一觉醒来手脚都是凉的——气血不足的通病,今日抱着怀里这个玩意儿却全身暖洋洋的。
手和脚覆在这个玩意儿上面柔软而舒服,凌熙然恍惚间想起了极其年幼时,他年轻漂亮的妈妈从东北回来,也曾这样抱着他睡觉。
现下的感觉如同那时一般,这是人身上光滑的肌肤所带来的温暖。
凌熙然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掀起了眼皮,目光朝下,先映入眼中一个乌黑毛躁的头顶,头发已经蹭的四面八方支棱起来。
目光下移,是一个肌肤白皙滑嫩且充满肉感的圆润肩头,肩头朝下,凌熙然就惊住了,这个怀里的小玩意儿,秦步川,他那肉呼呼的小孩子的背上,遍布着长短粗细不一的肉红色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