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点头道:“无事。”
龙皎月只得被这个小牛犊给拉着走了。白露见自己拉动了师傅,心里开心的很,只顾一手托着小瓷碗,一手拉着她,把那乞物袋给别在了小腰带上。
龙皎月搞不清她刚刚对白芷那奇怪的态度,却又被她拉着走,只得说道:“刚刚你对师伯那样子,莫不是你俩之间有何过节?”
不对啊,你们两个也没什么交集,哪里来的什么过节?不过是钟武山下见了一面,长流仙姝峰上白芷看过你几回,哪来这么多事?
白露甜腻腻的笑道:“哪里有,师傅多想了。师伯是长辈,白露怎么敢犯上?”
龙皎月被她这个标准回答差点给噎死,这小屁孩,唬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本菊苣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这个小团子的套路。
因为长流乃修真重地,不受俗世所影响,年节这种百姓家的节日在长流从来没有什么先例。如今龙皎月这么一折腾,准备的事务实在繁多,光去圣尊那里汇报仙姝峰上面的禁空令都跑了好几趟。
说起来,龙皎月作为一个身怀噬心魔蛊的魔族“奸细”,还是很害怕圣尊他老人家的。于是乎,这个跑腿汇报禁空令的信徒,就成了休假思过的秋明渊秋大冰山。
秋明渊听着龙皎月向他索要禁空令的帖子,只抱着胳膊冷冷道:“过个年节,要紧空令作甚?”
龙皎月一本正经道:“废话,你想想我们长流是修真重地,御空术是基本的功法,门下的弟子哪个不是天天在天上飞?本掌门是准备要在仙姝峰放些烟花,万一窜上去的烟花吓到了在上空飞行的诸位弟子,岂不是又得把这事端给架在本掌门头上?”
秋明渊望着她,半响才看稀奇似得看着她,说道:“放烟花?在长流这?3 龙皎月道:“嗯,怎么了?”
秋明渊看着她坦荡荡的神情,默默转过头,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你是为了望山吗?”
龙皎月一听这秋明渊悲中带叹,叹中带伤的语气,顿时就无语望天。
我擦,我能说我放烟花只是为了助兴,不是什么为了让沈大大看遍人间繁华享尽绚烂人生好嘛?再说你都说了如如的事情尚且还不知道后果,你这样妄自揣测本菊苣是不是想给沈大大尽一波临终关怀,你确定你对沈大大是真爱?
眼见龙皎月不回话了,秋明渊只把她的沉默当做了默认,深深的一叹,说道:“好。”
龙皎月啼笑皆非的回了仙姝峰。
这几天里,龙皎月忙得是焦头烂额。所幸小团子善解人意,一道口令把那呆在山下的御厨们给召上了山,替她解决了财迷油盐之愁。而沈望山作为龙家嫡小姐的“未婚夫”又贴心的送上了一大堆充当流水线工人的化目傀儡,终于,在年三十前晚,这仙姝峰的年夕大会的准备总算是完工了。
化目纸鸢携着帖子,飞往了各个峰主。
沈望山带着如如和意意,朝着这山上来了。
仙姝峰上,灯火通明。从竹林的进口,到仙姝峰峰主所居住的清雅轩,这一条小道上全都是点燃的红色灯笼。沈望山站在那灯笼下,凝视了许久,才挪开了眼睛。
这龙丫头可真是够了,他之前来过仙姝峰,见过小公主亲手挂上去的灯笼,却是跟现在这个一模一样。他本还以为是龙皎月弄了红颜料涂了上去,如今这近了一看,竟是用了障眼法,把这个灯笼原本的白色给变成了红色。
这点障眼法,骗骗那些仙姝峰的弟子还行,他沈望山活了百八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变色的障眼法,在他眼里简直是三岁孩儿的把戏。
这还真是,懒出了一种境界啊……
眼见着沈望山在这山下内心一顿无力的吐槽,龙皎月在那山上,只得让那些化目傀儡将山下买的烟火给弄在仙姝峰后面朱台的空地上。
龙皎月在这山上,心里也是一阵郁闷。想本菊苣容易吗?这些批发的化目傀儡是粗制滥造的货色,不仅命令要一个一个的下,干起活来也是奇慢无比,完全不知变通。她龙皎月起初还想着要把山道两旁的灯笼给弄下来,全部换上红色的大灯笼,可惜这些化目傀儡脑筋太慢,涂个灯笼都要老半天,她龙皎月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化目傀儡只能干点什么搬石头划船的粗活,这些针线活颜料活,是真不该对它们有所指望。
秋明渊现在是大闲人一个,来的最早,看着龙皎月在那儿铺什么地毯,又指挥着几个化目傀儡给座垫垫上金丝绒,也没想着搭把手,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虚荣。”
哼,虽然说形式主义不可取,但看起来好看不是?
秋明渊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突然侧耳倾听了片刻,却是说道:“望山来了。”
他们正在后院放好烟火,龙皎月放好引索,只把面纱蒙上,擦了擦额头的微汗。
四周已近夜色,四周除了化目傀儡搬动重物的摩擦声外便是再无动静。龙皎月不知道秋明渊是怎么发觉沈望山来了,又看四周并没有什么沈望山出现的踪迹。
她的一声卧槽停留在心里,心说哥们,你这真是爱的深沉,本菊苣看这四周静悄悄,你是哪只眼睛哪只耳朵看见听见沈望山来了的?
秋明渊抱着胳膊,一脸义正言辞道:“我待你出去迎候他们了,你慢慢布置。”
龙皎月:“快滚。”
等到龙皎月出来的时候,十来人已经在扫开薄雪处铺好的垫子上坐下了。
为首的是沈望山,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裳,如如和意意坐在他旁边,一脸好奇的望着那面前一锅架在火上的红汤。
秋明渊坐在意意旁边,只把他那轮回剑放在一旁,一脸这都是搞得什么花样的模样,看着龙皎月出来,还朝她哼了一声。
白芷坐在一侧,跟数来个仙姝峰的弟子正低声交谈着什么话。想来她往日是仙姝峰受人敬爱的大师姐,如今难得回来,肯定是要交谈一番,说些话联络联络感情。
白露坐在如如旁边,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似乎在跟意意说话。见到龙皎月从竹舍里走出来,白露连忙朝她扭头,喊道:“师傅,师傅坐这儿!”
一个小人偶似得化目傀儡,挨个在他们面前放了个小碗碟,碗碟里有备好调好的香油香菜,白芷端起那碗碟,再看看面前那个火光跳跃的红汤锅炉,好奇道:“这是要做什么?”
那火光跳跃着,舔舐着瓷锅的底部。那瓷锅里面红油油的汤汁沸腾着,数十种辅佐入味的食材被高温融合出令人着迷的香味。
龙皎月走过来,坐在白露身边,只端起那个碗碟,笑道:“等一下便知道了。”
她拍了拍手,一排巴掌大的化目纸鸢托着一个个盘子飞了过来,盘子里面盛着各色食材,龙皎月眼见着那纸鸢围着篝火飞成了一圈,都扇动着白纸的翅膀,背上托着的食材在火光映照下更是显得晶莹剔透。
大家都看着她,白露也是一脸眼巴巴的看着龙皎月。她虽然跟在师傅身边折腾这个年夕晚会,可是到现在,都是不知道这个到底是要怎么吃的呢!
第57章 弹指一挥好几年
这数十双眼睛盯着,龙皎月只不慌不忙的将青竹筷子伸到面前一个纸鸢背后驮着的羊肉碟子里,将一片鲜嫩薄如纸的羊肉片给夹起来,放进了面前的红汤锅里。
火舌舔着瓷锅底,里面鲜美翻滚的汤汁上浮着一层红的令人垂涎欲滴的红油和辣椒碎末,被数十种香料浸入味的羊肉片被切得单薄清脆如纸,晶莹剔透的嫩肉上带着粉色的肌理,被龙皎月青竹筷子提着,浸入了汤汁中。
那汤汁舔舐着羊肉片,那薄如纸的羊肉一遇到沸汤,立刻卷曲了起来,晶莹剔透的粉色肉片也变成了鲜红色,散发出令人无法抗拒的香味。龙皎月不过是微微一涮,便提起筷子,往嘴里送去。
十几个人都被这阵香味勾的一阵垂涎,连秋明渊那张冰块脸都有些动容,看着那红汤,再看看前面围着一圈的化目纸鸢,只问道:“是这样吃的吗?这法子倒是新奇。”
白露看着龙皎月那悠然自得涮羊肉的架势,坐在她旁边,闻着那火锅麻辣的香气,再看看龙皎月手上筷子里夹得那肉片,喉咙里只咕咚一声,巴巴的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望向龙皎月:“师傅,好吃吗?”
龙皎月咬了一口,这微微卷起的羊肉带着滚烫的温度,入口分外滑腻鲜嫩,羊肉特有的腥膻被宫里的御厨特有的秘法所腌制除去,剩下的只有那入口劲道爽滑的细腻肉感,在这肉感之间,又有数种调汁莫名甜腻的香味,在舌尖和味蕾上爆炸。更有辣椒和香油的完美配合,将羊肉肉感保留的最大限度上,加入了令人欲罢不能的香辣。
眼瞅着其他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她,尤其是白露的大眼睛眨巴着,更是一脸紧张。龙皎月咬了一半,也顾不得什么忌讳,直接把那块肉夹到白露面前:“你尝尝。”
白露张大了嘴巴,一口咬住她的筷子,羊肉才刚入口就迫不及待的嚼了两下。可能是有点烫,她一手托着腮帮子呼着气,一手拿起筷子,不知是好吃还是被辣着了,她泪眼汪汪的朝龙皎月嚼着腮帮子,说道:“好吃,师傅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
龙皎月一脸那是自然的表情,其他人见状,也顾不得再说什么,只纷纷提起筷子,往面前飞着的化目纸鸢背上托着的菜品里夹去。
龙皎月也提溜起筷子,往那菜盘里的各色肉片时蔬给伸了去。
其实本菊苣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好吃啊!本菊苣只是简单的让那些御厨调制了菜品,又给他们说了说火锅的想法,哪里知道他们调出来的火锅竟然有如此这美味?
实在是,太太太好吃了啊!
沈望山也提了筷子,往那锅里伸去。两三片肉脯在红油沸汤中涮过,染上一阵令人胃口大开的鲜红,他往嘴里送了两片,慢条斯理的吞咽下去,才不慌不忙的笑道:“这肉片切得肥厚均匀,选材细致鲜嫩,上面该是抹了些秘料,味道甚是鲜美。在这红汤中只轻轻一涮,既保留了肉质的鲜美,也浸入了红汤中调料的鲜辣,皎月,这个吃法,是叫什么名字?”
眼见了白露在那里颤巍巍的夹起一片肉,往那沸汤翻滚的瓷锅里伸出。她微微涮了涮,拿起那已经变得粉嫩诱人的牛前脯肉片,放在嘴边吹了吹,喜滋滋的递在龙皎月嘴边:“师傅尝尝!”
龙皎月张口咬下那片肉脯,细嚼慢咽后才矜持道:“嗯,这只是我一时兴起想出的法子,没什么名字的。”
本菊苣总不能说一声这是大盆地大川渝里的特色菜系吧?
白露看见她咬了自己的筷子,乐颠颠的又伸手去夹下一筷子鱼片。
大家各自吃着,都对这个火锅啧啧称奇。这调料后劲大,辣椒分量足,不过一会儿,沈望山便停了筷,将那青竹筷子搁在碗碟上,往日里平淡如水的眸里起了些水光,脸上也有些难以察觉的发红:“自过了金丹中期,便许久没有吃过菜食。偶吃这么一回,且不说有些久违的新鲜感,这轮做法别出心裁,味道却也是不错。”
白芷和诸位弟子纷纷点头,秋明渊哼了一声,以表赞同。他提着筷子,净往那莹白鱼肉里去。龙皎月矜持的抬着下巴,毫无违和感的接受着众位弟子们膜拜的眼神。
白露似乎被辣着了,脸上涌上一团醉人的红晕,额头也沁出微汗来。龙皎月从袖子里掏出白色的手绢来,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声音淡淡道:“莫辣着了。”
白露鼓着可爱的腮帮子,甜甜一笑:“白露不怕辣的!”
龙皎月看她眼泪都要辣出来了,小脸蛋也通红,只摇头无奈一笑。
篝火跳跃,舔舐着瓷锅的地步。火光照映着四周皆是被辣的吐舌头的众人,幸亏沈望山放筷放的早,只在一旁掀了衣摆,从善如流的在那软座上打坐,只顾看着其他人。
秋明渊看来也不是怎样能吃辣的人,在火光映照下鬓角也渗出一抹水光来。
如如和意意不过只是纸偶,虽然生有魂魄,却不能如同一个常人一样作息饮食,只是在旁边好奇的看着。看着沈望山停下筷来,如如盘腿跪坐坐在他旁边,只嘟着嘴眨巴眼睛问道:“好吃吗?”
沈望山只抚了抚她的头顶,笑道:“味道很好,是平生未曾尝过之美味。”
秋明渊在旁边夹着菜,插了一句:“是生平未曾尝过之辣味。”
众人对着火锅赞不绝口,觥筹交错碗碟碰撞。
听到如如的童音,龙皎月朝着如如看去,两个小团子依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只趴在沈望山的膝盖上,可沈望山的眼眶下,却是一团浓重的青黛之色。
如果真的担心有灵的化目傀儡杀生之后会损害自己的阳寿或是修为,那沈望山为什么不杀了如如,就算如如曾是他的亲妹妹,可现在如如只是一个用残破灵魄做出来的傀儡,杀了她,不是给她解脱吗?
龙皎月实在是很不明白,即便是兄妹之情,即使再舍不得,可死去的人又怎么能比得上活着的人?
白露坐在她旁边,只扯了扯她的袖子,眨巴眼睛朝龙皎月委委屈屈的嘟着嘴道:“师傅,白露好难受。”
龙皎月回过头来,眼看着白露的小肚子吃的鼓鼓的,原本小小的樱桃唇被辣的跟玫瑰花似得嫣红,不由得又好奇又好笑道:“难受?刚刚就叫你少吃点,这东西辣劲大,你真是,让师傅说你什么好?”
白露连忙拉住她的手,卖萌道:“那是因为师傅做的菜实在是太太太好吃了啊!”
龙皎月被她甜甜腻腻的嗓音这样一说,马匹这样一拍,也发不出什么脾气,只摸了摸她的头顺毛:“等会儿回清雅轩拿些山楂糕消食,别半夜压床脚就行了。”
不过吃了小半个时辰,原本备好放在纸鸢上的各色菜品陆陆续续添了两三次,还是都见了底。龙皎月也有些咋舌,起初以为大家都是修道中人,吸风饮露惯了,吃不得这样凡夫俗子最通俗的菜系,没想到这最普通最实在的火锅,在这仙侠世界里竟然出乎意料的受欢迎。
其实本菊苣以后要是退隐归田,还是可以去开一家大川渝火锅店的不是?
火光犹在跳跃,诸位来客皆是一脸矜持的放下筷子,扑鼻的香气在汤汁中四溢,只引得人心头发痒。奈何肚子里装满了,嘴唇又被辣的发烫,实在是再塞不下去了。
诸位皆是一脸满足,白芷拿着手绢,细细的擦拭刚刚溅到她黑色衣袖上的油滴。白露刚刚被辣的不行,说好了不再吃了,偃旗息鼓停了一会儿,又提着筷子上了战场。这下好了,被撑得不行,只抱着肚子靠在龙皎月身上,有一声没一声的哼哼师傅师傅白露不吃了。
龙皎月早已放下了筷子,静静的看着这在长流山上与她交好的诸位,她在这个仙侠世界里数年来的朋友和牵挂。
还有她旁边这个哼哼唧唧着喊着她师傅的女主。
秋明渊,沈望山,白芷,朱云云,阿宁,还有许多跑龙套但是都与她息息相关的弟子,还有她身边窝着的这只小团子,将她视为一切的女主白露。
白露似乎吃累了,打了个哈欠,又抱着她的胳膊,耷拉着眼皮,长睫垂在潋滟的眼帘下,把脸蛋埋在她的手掌里。
火光跳跃,刚刚的火锅吃下肚,又辣又麻,还带着温热。在这寒风凛冽的冬日里,周身说不出的暖意,肚子里如同一股暖流往四肢百骸涌去,连手指都是暖暖呼呼的。
白露抱着她的胳膊,只把粉红色的小脸蛋往她手上蹭。龙皎月望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心里涌出难以言喻的温柔。
其实,其实要是这样一直待在长流,倒也是不错。如果她有幸解了红眼病魔尊的噬心毒蛊,留在长流,带着这小团子徒弟,和大家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吧。
看着小团子就要睡着了,龙皎月猛然想起一事,不得的狠心打断了她的入眠。
“白露,白露,起来,你还有东西没看呢!”
白露被她弄醒,不情不愿的坐直了身体揉了揉眼睛。四周的人都兴致盎然的讨论着那火锅,龙皎月朝白露温声道:“再撑一下就好了。”
白露揉着眼睛,懵懂的说道:“啊?”
龙皎月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声巨响之后,身后已绽放出万千烟花。
白露的目光在短暂的懵懂之后,顷刻之间,只化作了了水一样的温柔。
四周都静了下来,众人皆是抬头望向那天空中绚丽非凡的人间烟火。瓷锅下的火焰适时地熄灭了,只有那天空中不时明艳的焰火,才能堪堪照亮那么一瞬众人沉醉的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