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就是,两好搁一好,默契也形成了。
洗漱后,陆珈拿起暗红色的白狐绒领的暗红色披风出门,身后的太监跟着在后面送,大门口处,陆珈摆手让他们停下,转身往前走。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打理自己的事物,很少找人插手,原因,当然她自己最清楚,开始是她不太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后来,人们的固定印象形成以后,她也懒得解释,索性的,就这么一直误会下去了。
在门口翻身上马,卢炎带着守卫在她身边守卫,陆珈拉动着马缰绳往前走,看着街道两旁的片片白雪,年过了,这就意味着,春天很快要来了,春天来了,万物复苏,一切也就好了。
“大王”队伍浩浩荡荡走了一段时间,他们的队伍在一座边城前停住,卢炎上前交涉,陆珈抬头看着头顶的牌子:西界,不用说,另一边一定是南界。
马匹驱动,队伍慢慢的前行,经过门楼时,陆珈微转头看着头顶上的南界的字样,心里一阵短叹。
短短的四个字,是一个个统治者的野心,确实数万百姓的心头伤,南界北界相隔的是两个不敢相认,不敢越界的心,想想,他们该多么的可怜。
远远地棕红色大门前,南界王一身金丝跑,梳着干净的发髻,花白的胡须,远远地看见她,貌似开心的跑过来,双手抱拳,亲热的开口“哎呀呀,北界王,北界王,惶恐啊,惶恐啊”
“……”不动声色的笑,陆珈翻身下马,拱手上前“早该来拜访,上次闹得不愉快,这次特地来赎罪”
“哪里哪里”南界王笑着,眼角扫到陆珈带来的几箱珠宝,也顿时眉开眼笑,迎着陆珈往里去“请请请,今天让哥哥好好招待招待你”
“那就有劳了,在下恭敬不如从命”陆珈笑颜,眼角打量着南界王宫殿中的建筑,果真是骄奢淫逸。
脚下长长的通道是红色鸡血石砖铺成,整个大殿是用来人抱的柱子立起来的,根根柱子用铂金涂就,阳光下散着光,正殿中的用具更是不在话下,单就正殿中的几把桌椅,就是上等橡木制成,茶碗杯具全是上等的玉器制成,碰撞声透着清脆,看来密探书信,绝非虚言,南界王的骄奢确实是真。
至于这些钱财的来历,从刚才入南界一路走来,民众的神态,她大概已经猜到了,这些都是南界民众的民脂民膏。
“北界王,来,尝尝老夫新淘来的茶”南界王的兴致似乎很高,跟陆珈带来的两箱珠宝有关“这是数十年的野山茶,是樵夫攀壁采摘的,香的很香的很,您尝尝”
“……”始终带着笑容,陆珈端起茶碗闻了闻,抬头淡笑“确实有所耳闻,据说,这种茶又叫鬼手茶,因为十个人同时下去采摘,能上来三四个也属幸事,所有是经过鬼之手,故而得名‘鬼手’”
“……”南界王倒茶的手连同脸上的笑容,因为她的话,一点点的落下,最后放下了茶壶,恢复了笑意看着陆珈“恕老夫年迈耳拙,老夫真没有听懂北界王的言外之音”
“很简单”放下手中的茶杯,陆珈抬头看他“我不想喝这种带着血腥的东西,这让我很不舒服”
“哈哈”半晌后,南界王听到笑话一般大笑出声“北界王真会开玩笑,北界王这般踩着尸体过来的人,居然闻不得血腥味,确实也是天下一奇谈啊”
“……”淡笑不语,陆珈平静的看着南界王的开怀大笑,只是静静地,像是局外人一般。
“其实也没有什么嘛”似乎很是艰难的忍住笑意,南界王拍了拍陆珈的肩膀,安慰的开口“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哪个王不是染着鲜血过来的,这不稀奇不稀奇”
“我不这么想”不动声色的推了推茶盏,陆珈抬头认真的看着笑出眼泪还停不下来的南界王“王之所以为王,不单单是看他手上染了多少鲜血,还看他作为王,能为他的民众做些什么?”
“怎么?”南界王停下了笑容,难得落下了神色盯着陆珈“难不成,北界王要告诉我,你之所以做北界王是为了造福苍生,你别跟我说,因为我有要发笑了,北界王,你不会认为,你能以一人之力造福民众吧,小毛头,你的愿望是好,但是太不现实”
“有何不现实”彻底的落下了笑容,陆珈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我们若不造福民众,如何撑得起别人唤一声王”
“王”南界王的笑容也在脸上隐者,抬眼看着陆珈闫肃的神色“北界王以为王是什么?造福苍生还是福泽黎民,北界王,那只是你一个小子的假想,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我跟你不一样”严肃始终未变,陆珈看着眼前的南界王“如你所说,我从最边境,踩着敌人的尸体,也踩着自己人的尸体走了过来,我经历了千难万险,我的目的就是为了一个‘王’造福苍生,福泽万民的王,要不然,我何必经历这些险峻”
“其实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彻底隐去了笑容,南界王站在桌子的另一边,意味深长的看着陆珈“你已经得到了北界,跟我们分了西界你又能吃多少亏,你真以为,你一路通到西界的宫殿是你北界王一个人的功劳,北界王,你错了,这里面参与的人太多太多了,现在事成,你想一个人独吞功劳,那些参与的人会善罢甘休吧”
“听老夫一句”南界王的笑容再次展开“回去吧,把西界的108座图纸印章拿出来,按照大家的意愿分了,既然东界王愿意了你拿三分之一,你就拿着吧,其他的,不要想了”
“然后呢”静静地听着南界王说完,陆珈抬眉“然后我就眼睁睁的看着西界的民众,再次落到那些暴徒手中,南界王知不知道,东界统治西界都城三天,发生了上百件烧杀抢掠的事件,如果我把西界交到东界手中,那我还从北界变成打回来做什么,我不如什么都不做,这样起码也不会感到愧疚”
“你为何愧疚”南界王的笑容挂在脸上,但是看不到笑意,几乎带着点点的落寞“这跟你无关,这都是命,是谁的命,谁受着,我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就得看着他们受着,这就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儿,谁能拦得住”
“我拦”倾身往前,陆珈坚定的对上南界王的眼睛“我拦,而且我也不是现在才开始拦,从一开始我一无所有接下这个烂摊子开始,我就在拦,那么现在,我接着拦”
“今日非同那时”盯着陆珈的眼睛,南界王的落寞明显“那时你孑然一身,可今时你是万众瞩目的王,你有你自己的地处,你有你自己的羽翼,你何必为了这个,搭上你的所有”
“我没有打算搭上所有”盯着南界王的眼睛,陆珈接着开口,坚定无比“因为我搭上所有就意味着所有跟随我的民众也搭上所有,所以我今天来求你了,求你老哥哥跟我联手,只要你跟我联手,东界王通天的本事,他能靠一人之力扳倒大半个西秦吗?”
“……”一瞬间,南界王愣在了当场,苍老的脸上闪烁着各种的情绪,最后还是定格在了大笑上“哈哈哈,果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啊,老哥哥欣赏你的勇气,欣赏你的大义,但是老哥哥跟你不一样,老哥哥太爱惜自己身上这身羽毛,这个头顶的‘王’老哥哥老了,孤家寡人一身,还能有几年的好时候,老哥哥只想落一个善终,还望北界王成全啊”
“……”无比失望的坐直身子,陆珈看着眼前满脸笑容的南界王,无声也带着无奈抿唇“我相信南界在南界王的管辖下,虽然生活拮据些,但是绝对不会有灭顶之灾,我信这也是南界王你心中的善意,话已至此,我就不再打扰了,今天就不多留了,下次邀南界王到北界,我一定喝个尽兴”
“一定一定”笑容始终在脸上,南界王拱手礼让,跟着陆珈往外走,大门口处,一个敏捷的身影跳了出来,张开胳膊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细致乌黑的长发,常常披于双肩之上,俏皮灵动的眸子显示着她的天真无邪,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小小的红唇与皮肤的白色,更显分明,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模样甚是可爱。
“馨儿”南界王首先说话了,无声的用身子遮住了陆珈毫无遮拦的视线,怒视着眼前的少女“不要在这里胡闹,赶快内院去”
“我不”女孩蹦跳着过来,背着手站在陆珈面前,俏皮的眨眼“我叫普兰馨,你叫什么名字”
“……”站在原地,陆珈的眼睛在这个女孩子身上流转,这个就是南界王普若水的致命弱点,他的女儿普兰馨,从这个女孩天真无邪的眼眸看,这个女孩确实被保护的很好。
“还不回去”南界王再次上前,再次不动声色的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站在南界王身后,陆珈背着手,无声的笑了:这才是一个父亲该有的反应,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同,性别不同,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没有哪个父亲能忍受大庭广众之下,当着父亲的面,可以肆无忌惮被人审视的,这么看,其实,也许,这个普兰馨,有一天真的能排上用场,如果可以那么做的话。
可是想必没有那么容易,这繁乱的四界争执中,都知道南界王的弱点是她,但是这个公主依然这样的美好天真,可见南界王的手段跟功夫。
再者。
在心中低叹,陆珈稍稍低头。
确实也不想这么做。
都说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拿子女开刀,是最见不得光的手段。
当然,她第一个是不屑的。
看南界王拦住中间,普兰馨娇俏的嘟起了嘴。
“爹爹你起开”普兰馨很是不满意,可是见南界王依旧不懂,生气的嘟着嘴推着南界王,隔着,踮着脚跟陆珈对话“你还没有说你叫什么?你是人们说的北界王吗?我觉得你说的对,你是个英雄,你是一个大英雄”
“馨儿”南界王真的怒了,推开普兰馨,对着两旁的人怒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公主回宫”
“是”两旁的人紧张的弓着身过来,被普兰馨抬手拦住“我看你们谁敢,谁敢过来,我就绝食,看你们谁敢”
“你”南界王气得面红耳赤又因为陆珈在不好发作,只好转身跟陆珈拱手,领会了一般,陆珈轻笑,拱手还礼后,抬步往前走,只是刚走了一步就被普兰馨拉住了胳膊。
“北界王”普兰馨拉住陆珈的胳膊,天真的开口“你带我走吧,我也可以上战场的,我也可以为民谋福祉的,我不要跟爹爹一样,我要跟你走,我也要做个英雄”
“胡闹”南界王真的怒了,大步上前拽开普兰馨的手,对着两边的人怒斥“还不送公主回宫,愣着做什么?”
“是是是”两边的宫人吓得哆嗦,上前拽着普兰馨往回走。
陆珈再次拱手后,带着门口的侍卫走出了南界的宫殿,南界王跟着相送,大门口看着陆珈翻身上马带着人离开,站了很久才转身往宫殿里走。
大英雄,谁都想做,可是,这个英雄的代价实在太大,大的让人想都不敢想。
一路的往回走,迎着北风,陆珈有些淡淡的失落。
虽然做了被拒绝这方面的准备,但是,突然来了,她还是有些慌乱,因为她确实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东界王不可能坐着不动,等着她来部署。
特别是,这一次拜访了南界王之后,她明白,东界王一定会加紧打垮她的步伐,可是她这次明着来这一遭,也确实是无奈之举,她得让东界王摸不清底细,到底,南界王是不是已经被东界王说服了,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有些胜算,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些底细。
危险,确实危险了些,却也是值得的。
“大王——”他们的人马刚到宫门口,仲长繁已经带着一众大夫走了过来,拱手被陆珈抬手拦住,招手示意仲长繁自己走进来,又招手卢炎,两人跟着她往里走,留外面的一群人议论纷纷。
正殿里,陆珈走向主位,书案后坐定,看着桌上的折子,低垂下了眉眼:果然,东界王的动作,比她想象中还要快。
“大王”仲长繁拱手开口“东大梁那边有使臣折子来,他们说,当初西界王攻打北界之时,找大梁援兵,西界王承诺给他们二十座城池,他们现在来要城池来了”
“噢……”拿起折子,陆珈半是疑惑的开口,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这么看的话,密探还是有误的,这东界王的身后靠山北非大梁,要不然大梁绝不会在这时候来折子,他们大可以靠东界王一点点的跟咱们斗”
“大王分析的有道理”仲长繁思索着皱紧眉头,可是仍然紧张不不减“这么看的话,应该是西界王跟大梁达成的协议,而东界王的靠山,很有可能不是大梁,那会是谁?”仲长繁拧眉,一旁的卢炎紧接着开口“会不会是北楚”
“不会”这个说法很快被仲长繁否决了“北楚连年内斗,东界王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打入到北楚内部,这么看的话,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
“谁?”卢炎开口询问,陆珈也跟着抬头看。
“西边大漠的狼主”仲长繁思索着开口“虽说三分天下,但是西边大漠的势力这些年渐渐崛起,而且,我们久有耳闻,说,西漠的狼主时常来往于东界之间,据说,现在更加的明目张胆,看来是真的了”
“……”坐在主位上,陆珈看着手上的折子,也是一筹莫展,现在也算腹背受敌吗,现在大梁来这里要城池,那她现在要如何应对,弱了,直接关系的是现在朝中的士气,可是来硬的,大梁是得罪不得的。
这件事,她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要不然,门外那些人也不会这么着急。
毕竟三分天下中,大梁的国力是最充裕的,她半个西秦,残垣断壁,跟大梁的实力实在太悬殊。
“大王”卢炎拱手谨慎的开口“不如,我们就碰上一碰又如何”
“万万不可”仲长繁急急地开口阻拦“这可使不得,我们的国力跟大梁差的太悬殊,可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万万不可”
“那怎么办?”一向温吞的卢炎也怒了“难道我们真的要给大梁二十座城池吗?”
“将军”仲长繁虽然为难,却还是开了口“大王,就怕到时候西漠的狼主跟大梁同时想我们进攻,我们腹背受敌,怕是,怕是,到时候……”在陆珈的直视里,仲长繁躬身“臣的意思是,不如……舍了这二十座城池,起码可以先稳住大梁,大王,大王,您三思啊!”
“你……”卢炎气得面红耳赤,伸手拔刀,被陆珈抬手拦住“卢炎,不可造次”
“是”气得轻喘,卢炎低头背着身子朝外,气的急急喘息。
“……”陆珈坐在书案后,抬眼直视仲长繁,问的认真“仲大夫,给了大梁这二十座城池,是否还要给西漠狼王二十座,不给的话,狼王会不会愿意,你考虑过吗?”
“大王恕罪”仲长繁再次躬身,额头上冷汗不断,着急的开口“微臣,这也是,权宜之计,请大王恕罪”
“一路走来,你看到的什么?”靠在椅背上,陆珈严肃的开口“累累白骨,杀人成魔的士兵,我们亲手把城池送上,跟亲手把民众交给他们屠杀有什么区别,我不反对你的权宜之计,但是你权宜的只是你的自身,而非咱们的子民,所以我不同意”
“大王恕罪”仲长繁再次躬身,无奈的闭上了眼“并非臣下不懂这些,只是因为,我们要进就得要退,这也是我们为万民所作的事儿,放弃那些人,是为了保住更多的人,为了更多的人的身家性命,大王,微臣斗胆,请您三思啊!”
“不进则退”扶着书案,陆珈的声音冷厉“可是没有做任何努力就退,这就是错,天下人,谁的命都是命,由不得任何人定三六九等,你,作为文班长大夫,看到信使信折,第一反应居然是妥协。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举动对整个朝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要投降,意味着你在明摆着告诉大梁来送信的使者,我们从心里怕他们,而且直到现在,你还在喋喋不休你的权宜之计,仲长繁,你可知罪?”
“大王恕罪”仲长繁撩袍跪倒,陆珈扶着书案站起身,挥掉了书案上的所有折子,怒声开口“来人啊,把仲长繁给我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告诉大梁的使官,想动我的城池,绝无可能”
“是”殿外洪亮的声音响起,有两个侍卫走过来拉着仲长繁往外走,陆珈坐在书案后,冷着脸看着外面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