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孟筠庭现在没空想这些,他只死死扣着怀里仅剩下了一两多银子。早知道,上次在胡不归那儿,应该先把银子要来先的。
“躲着也不是办法,我出去看看。”
吱呀一声,门刚开,便见几个粗鲁的大汉气势汹汹地上了来,像是要将自己砍成碎片。可惜,连单司渺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觉得身旁一阵清风掠过,瞬间没了人影。
“哎,那小子人呢?”
“是啊,人呢?”
众人四下望去,才发现单司渺已是轻飘飘地落在了一旁的枇杷树上,手中,还不急不慢地剥着一个黄灿灿的枇杷往嘴里送。
这一会儿的功夫,竟没人瞧见他的动作,一时间,院里安静得厉害。
“还钱!还钱!”不知是谁带的头,人群又一次喊了开来。管他怎么上去的,他们人多势众,难道还怕一个小子不成。
“打得过我,再谈银子。”单司渺腿一翘,俨然摆足了流氓的架势。嘴里果核儿一吐,就见其中一个汉子哎哟一声捂住了左眼。
“妈的,臭小子,敢跟老子们摆谱,都上,把他弄下来!”
这一来,真是惹了众怒,只见那些人往双手上那么呸了声,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有些轻功好些的,跟猴儿差不多,一刺溜就钻了上来。
可惜他们快,单司渺更快。众人将他团团围住,却见他身形如鬼如魅,飘忽来去,直似青烟。无论众人如何贴近,都始终与他相差数寸,根本无从下手。可笑的是,对方瞧来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可这轻功上的造诣,却像是个百年不遇的高手,纵然武林翘楚在此,怕也一时拿他不住。
小小的农家院里,众人的围攻此时瞧来就如同儿戏一般,只见那单司渺脚尖一转,轻轻巧巧便点到了那最高的树枝尖儿上。那地方落脚之处不及半寸,枝叶青嫩,雨润如酥,被风一吹,几乎就要弯下。可眼瞧着一个大男人这么往上一站,就似是一缕幽魂,浮于其空,任那枝条垂荡,自岿然不动。蒋莺莺不知何时从屋里跑出来看热闹,正瞧见单司渺露了这一手,直在旁拍手叫好。
“今日银子你们是要不着了,不过若是信我的,可留下你们的名字,日后定当双倍奉还。”
众人这么一瞧,这是要耍赖的节奏啊,更加情绪激动的叫嚷起来。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他们今天若是放走了,日后上哪儿找人去。
抓不到人,便堵着吧,众人这么一商量,就干脆在树下围了个圈,坐着等他下来。
这一头孟筠庭见了,也是跟着直皱眉,却见单司渺目光一转,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他一愣,继而会意地点了点头,背上包袱便蹑手蹑脚地往外溜。
“哎哟,撞死我老人家了。”
才出后院门,便跟急匆匆跑进来的鲁老头撞了个结实。被他这一喊,众人都发现了欲携款私逃的孟筠庭,顿时拎着刀剑冲了过来。
单司渺见状赶紧从树上掠下,还未待去护,却被鲁老头拦了下来。
“各位各位,请听老朽一言,这二位少侠欠的银两,老朽替他们还了。”那老头看似寒碜,却是说完真的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银子来。众人拿了银两,自然也懒得再与二人计较,一哄而散了。
二人这一瞧,面上均是愣了一愣,继而互相瞧了一眼,孟筠庭便喜笑颜开地贴了上去鲁大夫鲁恩人的直叫唤,而一旁的单司渺却是没说话。
“怎么了?鲁伯伯帮了你们债,还不高兴?”蒋莺莺不知何时贴了过来,微微弯下的柳腰使得二人面上的距离不过几尺之近。
单司渺瞧着眼前背着手弯着腰的娇俏少女,忽地展颜一笑,道了一句怎会,脚下却是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一些距离,转身往屋里走去。
少女望着他的背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悄悄攥紧了手指。
夜间,新月如钩,积云滚滚。原本微弱的月光,被云层这么一遮,更加没了几分光彩。整个院里,连虫儿也似乎不敢探头一般,静的离谱。
“喂,好了没?”漆黑闷热的小屋里,单司渺将那旧木窗子轻轻推开了一道缝来,回头问榻上忙不歇的孟筠庭。
“好了好了,走吧。不知道你搞什么鬼,非要走的这么急。”看不清房内的东西,只得东摸西索地勉强收拾出一个包袱来,只见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从门里挤了出来。
“等等。”单司渺前脚刚跨出门槛,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忙不歇地拦住了身后的孟筠庭。
“怎么了?”孟筠庭话音刚落,便瞧见那厮啪嗒一下点燃了手中的一个火折子,惊得他一个激灵,“单司渺,你有毛病啊,刚让你点不点,吓死老子了。”
“嘘。”单司渺动了动鼻尖儿,他似乎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就像…就像是鱼肉腐烂后的腥臭味儿。
可他们这几天,分明没有烧过鱼。
他将火折子放低了些,一眼便瞧见了门框前,一些蓝色的细微粉末,在火光的映衬下散发着幽蓝的光。单司渺用指甲尖儿挑了一点起来,放在火舌上一烤,便听见霹雳巴拉一通轻响,空气中顿时散发出浓烈的刺鼻腥味。
“什么玩意儿?”孟筠庭下意识的掩住了口鼻,却还是觉得一阵晕眩。
“回房去。”单司渺一把稳住身后人的腰,急忙退回了门内。单司渺白日里逞了强,这会儿还没完全长好的经脉正发着疼,咬牙才关上门,就见后头孟筠庭扶着桌子正一脸青紫地泛着呕。
“死了没?”单司渺嘴上不饶人,却是转身递了一壶茶给他,示意他全部灌下去。
“……还没。”孟筠庭来来回回吐了好几次,灌下去,又吐出来,声音有些有气无力,但面色却是好上了些许。
“被算计了。”单司渺紧了紧刚长好不久的指节,沉吟道。
“鲁继春?”孟筠庭问。
“怕是不止。”单司渺身体开始有些发麻,想是身体终抵不过那毒性,若是他有内力的话,说不定还能与对方一搏。
“一会儿若是打起来,你先跑。”单司渺对身后的孟筠庭道。
第8章 第七章
“呵呵,黄毛小儿,不知死活。”门口响起了鲁老头儿的声音。
“这老不死的!”孟筠庭气的一怕桌子,顿时眼前又晃了晃,忙不迭地坐了下去。
“鲁大夫这是什么意思?”单司渺眯起眼来,见他身旁还跟了个蒋莺莺,面上又冷了两分。
蒋莺莺见他看自己,心虚地垂下眼来。
“老夫也是为了你着想,你的伤势,老夫既然瞧了,那肯定是要负责到底的。”鲁老头笑着捻了捻自己的胡须,看单司渺的眼神有些发光。
“何况,你们欠老夫的银子,可还没还呐。”
单司渺此时也已然坚持不住,那些粉末上的毒他哪里懂得厉害,只觉得头晕脑胀的,胃里直泛恶心,想把昨天的隔夜菜都给吐出来。
鲁大夫见二人都没了力气再骂,抬步走进了屋内,一把先捏住了桌前单司渺的下巴,想将手中的药丸给塞下去。
“鲁伯伯,你答应过我不杀他们的。”蒋莺莺盯着他手中的药丸,竟是扑过来挡在了单司渺面前。
“哼,我何时说过要杀他们?”鲁老头手一挥,推开了蒋莺莺,谁知手才刚伸出来,就瞧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戳到了自己跟前。
单司渺出手一向很快,这次也不例外。
但看似干瘪的老头却也是意外的灵活,背一弓,便跟个兔子似的跳了出去,这一击竟是没要了他的命,只伤到了皮肉。
“臭小子!”老头被偷袭,大怒,也不知从袖子里撒了什么出来,只见迎面的单司渺又晃了两晃,手中匕首啪嗒一下跌落在地。
“中了鱼腥草的毒,竟还能有此一击,你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老头说着围着单司渺转悠了一圈,手中又夹出一枚金针来,蒋莺莺见状大骇,想上前阻止,却被抢先点了穴道。
“你骗我!我只答应帮你留下他们,却没说过要你如此!”
“哈哈哈哈,是你太天真,怎么,看上这小子了?放心,等我问出个一二来,定让他娶了你。”鲁老头笑的得意,见蒋莺莺脸一红,便知是猜中了这丫头的心思。单司渺倒是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只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老头儿。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此下看来,绝不是什么好事。
正这么想着,忽地腕上一痛,便见对方指尖金针对着自己尚未长好的经脉扎了下去,接着往上这么狠狠一挑,刚刚愈合的伤口便又渗出血来。
“鲁继春!!”蒋莺莺喊出声来,不忍的瞥过了头。
单司渺虽强忍着未出声,此时脸色却已是煞白。汗珠沿着滚动的喉结一粒一粒往下掉,孟筠庭心里着急,却是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直到单司渺浑身的筋脉再一次被挑断,鲁继春才满意地停下手来,捏住了他的脉搏。
这一捏,鲁继春的脸色又是变了一变。
从刚刚进门到现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小子体内的毒,竟是已被化解了大半,难道他还有百毒不侵的本事不成?
鲁继春这越想越觉得惊奇,在屋内东翻西找了好一阵,也没寻出个屁来,只得将心思,放在了面前的单司渺身上。好在此时他经脉已断,短时间内他也长不回来,自己可以将他带回谷中慢慢研究。
想全了计策,他便往一旁的孟筠庭口中塞了一粒药,又解开了一旁蒋莺莺的穴道,命他二人搭个竹板,将单司渺抬出去。
这一抬,便直接抬出了村去,一路往山里走了。
日头渐渐高了起来,单司渺仰面躺在木板上,觉得有些晒的慌,昨夜被挑断的经脉此时已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暂时还动弹不得。
“喂,帮我弄片叶子来遮着。”单司渺对后面的孟筠庭道。
孟筠庭身上本就没几两肉,加上平时懒,少加锻炼,这么抬着一个大男人走了半响山路,此时早已是满头大汗,气喘不已。回头见那被抬的人还挺享受似得,气不打一处来,把竹板往地下一撂,指着单司渺骂道,“都成阶下囚了,你还当自己是少爷呢!”
“好好抬,别废话。”
“……你大爷!”
前头的蒋莺莺本是理亏,一路上都未敢说话,听二人此时还有心情拌嘴,嘴角也不由地往外咧了咧。
只有那鲁继春最是体贴,真的去路旁摘了几片半人大的芭蕉叶,给他栓在了竹板上,正好遮住了越烈的日头。
开玩笑,这人现在可是他的心头好,若是能从这诡异的小子身上套出些端倪来,说不定他鲁继春就要走大运了。
孟筠庭见他跟对待自己亲孙子似的看着单司渺,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
“还愣着,走啊。”鲁继春对二人吼了一声,便又上了路。
就这么一连赶了三四天,山路连着山路,顿顿干粮,夜夜露宿,若不是此下受制于人,蒋莺莺怕是早发了小姐脾气,她一个姑娘家,还没受过这等闲罪。
“到了,你们把他抬进去。”鲁继春指着前面一个看似破旧的小院儿对孟筠庭跟蒋莺莺道。
几人抬眼望去,只见那院中中满了奇怪的花草,红红绿绿,大多颜色娇艳,却是从未见过的品状。
“里头的东西别碰,也别闻,不然怕你们怎么丢了小命都不知道。”鲁继春提醒他们道。
几人闻言均是一凛,赶紧屏住了呼吸跟着往里走。
好不容易将单司渺抬上了榻,还未得歇,便见鲁继春熟门熟路地从一旁的竹柜里掏出了一个绿色的瓶罐,底朝天儿地给单司渺灌了下去。
“你给他喝了什么?”孟筠庭问道。
“哼,你们两个若是乖乖的从实招来,我或许还能留这小子一条性命。”鲁继春坐在一旁,悠闲地给自己煮起茶来,“他这一身古怪的皮肉筋骨,究竟是怎么练来的?”
“天生的,不行么?”孟筠庭嘴硬道。
鲁继春冷笑了一声,又从一旁取出了一粒红色的药丸,捏住了孟筠庭的下巴道,“小子,知道这是什么么?”
“这叫焚骨丹,人吃了下去,会自五脏六腑燃起,由里自外活活烧成灰烬,这玩意遇水更烈,你若是皮骨耐烧些,能足足烧上一个时辰。”
孟筠庭咽了咽口水,刚准备开口服软求个情,却被一旁的单司渺打断了。
“我们若说了,你是不是会放我们走?”
“哈?”若不是认识他太久,孟筠庭此刻一定会觉得他是真的在交换条件,但他太了解单司渺,这厮敢这么说,必定是另有算计。
“孟筠庭,你带他去拿。”单司渺对他眨了眨眼,道,“还记得我把那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吧。”
“啊…啊…记得。”孟筠庭赶紧打着哈哈应道,心里却想着,那东西从来都是搁单司渺那儿的,就算沿路藏下了自己也不曾过问,如今问他,他哪儿还记得。
“什么东西?”鲁继春眯起眼来,觉得有些奇怪,这小子年纪轻轻,此下这种情况,怎么能如此沉着。
“自然是你要的东西,我给藏在了附近的山上。当然,如果你害怕,也可以不去,慢慢从我身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在你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十多年里或许还能找出点什么来。若你不幸寿终正寝,我也好顺道替你送个终。”单司渺故意激他。
这番话说的直戳进鲁继春的心眼儿里去了,恨地牙痒痒,却又知他说的不假。
“好,老夫跟你去,不过你们最好别耍什么花样,不然三日后我若是没回得来,你刚刚中的那毒,也能要了你的命。”鲁继春一拍桌子,拎着孟筠庭又往外走去。
可怜孟筠庭这几天赶路赶的双脚直颤,这会儿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又被赶着上了路。
“莺莺,好好看着你家情郎,可莫让他少了一根毛发。”二人出了院子,鲁继春还不忘回头吩咐了一句。
第9章 第八章
待二人走了,蒋莺莺似是也送了一口气,瞧了瞧榻上的单司渺,过了半响,开口问道,“你饿不饿,我去做点吃的。”
单司渺没说话,他被挑断的经脉这几天已经又开始慢慢愈合,只是不知刚刚那老头儿给自己吃了什么东西,此下腹中隐隐作痛,浑身提不起劲。
“你为何要帮他算计我们?”单司渺忽地开了口,吓了蒋莺莺一跳。只见少女眼眶一红,有些委屈的撅起了小嘴。
“他答应过我,要帮我替爹爹报仇的。”对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落时,单司渺才意识到,原来这些日子她不是不伤心,只是故作坚强罢了。
就算再机灵,到底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你信他?”单司渺又问。
蒋莺莺先是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你爹究竟是何人?”
蒋莺莺见他一双眸子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自己,苍白却俊美的面容几乎带上了一丝蛊惑般的微笑,瞧的自己心砰砰地跳,刚准备开口,却又猛掐了一下自己大腿,转身道,“我去做饭。”
单司渺见□□不成,只得乖乖地躺在了榻上等着吃饭。
蒋莺莺也没从厨房里寻着什么好的食材,就着一把青菜,几根葱蒜,胡乱下了两碗面端了出来。一碗放在单司渺床头,自己捧着一碗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再一抬头,只见单司渺盯着旁边那碗已经糊成了一团的面皱着眉,这才想起来他行动不便,卷了一撮递到他嘴边。
单司渺张嘴接过面,却见对方低下了眼,用眼角打量着自己,水蜜桃般的脸蛋儿上仿佛能滴出水一般。
他悄悄动了动身子,疼痛感稍减,便往外探了探身子,方便对方的喂食。这一探,蒋莺莺便感觉到,陌生男子的气息几乎鼻息可问,她低着头,只能瞧见那人薄唇微启,见自己半天不将筷子伸过去,便干脆勾了舌尖从筷子上卷走了并不美味的面团,有滋有味地细嚼慢咽,汤汁顺着好看的下巴弧线滑过微凸的喉结,直至没入衣领之中。
蒋莺莺呆呆着看着他,心想着男人竟也能如此好看。
“喂,吃完了。”不耐烦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蒋莺莺猛然一抖,这才发现自己竟盯着人家下巴看了许久,赶紧又挖了一团面条递过去。
单司渺见她脸越来越红,觉得有趣,便故意掉了一根在身上,就见她忙不迭地拿着帕子来擦。单司渺悄悄凑到她耳边,轻吹了一口气,只见面前的少女又是一抖,耳根也唰地红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