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某种无形的存在掌控,令他感到十分不安。
开头的一段路走得十分顺当,但洞窟里面四处都隐隐透露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几个人的精神都保持在高度集中状态。
“嘶——”
寒声在看到前方的道路上趴伏着的某样东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抓住了陶然的手臂。
照夜玑照明范围的尽头,出现了一副零落的骸骨。
白骨堆成一堆,头颅滚落在一侧。
谢川柏知道,他所预感到的危机就潜伏在他们前方不远处。
他嗅闻着潜伏着危险因子的潮湿空气,如芒在背。
一路无话。
绕过了几个转口,四人的眼前出现了一扇岿然的石门。没有结界的阻挡,这扇门却给人一种强烈的不可靠近的感觉。
寒声跟随着前面的三个人停下了脚步。他不安地回头望了望,走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路,已经望不到进来时的洞口。
他竖起耳朵听着洞窟里的动静,接着便皱起了眉,低声说道:“有脚步声。两个……不对,好像是三个人。”
“只有三个人?”谢川柏疑道。
他同样仔细谛听着隐隐传来的动静,确实也只听出了寥寥几个人的脚步声。
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中,他的心却松了一松。
如果只有昭华跟长歌、长乐进来,那么要保全他们的性命,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们的武力值说不定都比他高。
但现在那三个人显然处于要将他们几个杀之而后快的状态,待他们到达谢川柏一行人所处的位置时,等待双方的绝不会是一场心平气和的谈判,而是一场毫不留情的厮杀。
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这条隧道的尽头,此时除了进入这扇充满未知的石门之外,他们别无选择。
谢川柏抬手要去推那扇石门,陶然却按住了他的手臂。
“川柏,这扇门后面有强烈的黑暗气息。”
谢川柏刚想说话,广白却突然走到了他的身前,背对着他说道:“到我身后去。”
“这门我来开。”谢川柏斩钉截铁道。
广白回过头,定定地看着谢川柏:“要是你在推门的瞬间触发了某个机关,在我们几个人受到攻击的时候,你有能力在突发情况之下冷静自处,同时顾全我们吗?”
“我……”谢川柏被他问得有些心虚。
“这不是决心和信心的问题。”广白的语调中没有轻蔑和讥诮,反倒像是在劝慰谢川柏,“这是实力问题。现在的你,还做不到。”
听广白把话说得这么直截了当,陶然跟寒声一同惴惴不安地看着谢川柏。
谢川柏愣了几秒钟后竟释然一笑:“等我成为高级玩家,这种事情你别再跟我抢。”
“随你便。”广白淡淡道。
“行了,这次耍帅的机会就让给你好了。”谢川柏耸了耸肩。
得到应允之后,广白转过头去,对着石门伸出手,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门背后的气息。
果真如陶然所说,这门背后的气息十分不祥,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正在等待着他们。
他右手去推门,左手已经捻好了一个手诀。
谢川柏提剑在手,陶然举起了七星幡,寒声化指为剑,不管有没有用,通通做好战斗准备就是。
广白将右手手掌贴在石门上,接着一股刺骨的凉意便直直地钻入了他的手心,流窜进他的四肢百骸。
谢川柏察觉到他的异样,按捺不住要冲上前去。
“别过来。”
广白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立即出言制止。
谢川柏站在他的身后,上前去也不是,留在原地又不放心,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起来。
广白一边时刻留意着身后的动静,一边闭上双眼,运起体内的灵力护住自己的筋脉,与那一股寒气对抗。
他周身的空气因他灵力的释放而开始快速流动,银白色的长发在他的脑后飘扬起来。
片刻后,空气流速放缓,广白睁开眼睛,右手向前一推,接着岿然不动的石门便被一股无形的气劲推开一条缝隙,门那一边浑浊的气息漏了几丝过来。
广白眉间的朱砂红得像一颗欲滴未滴的血珠。他运起捻好手诀的左手,一个紫色的咒术轰然击在门上,伴随着巨石在地面上缓慢挪动的声响,沉重的石门终于敞开。
石门的那一边又是一条不见尽头的隧道,虽然一眼望过去与他们身后的那条隧道并无多大区别,但那边的危险气息显然要更加浓重,一步踏进去,仿佛就进入了另一个时空,那其中的黑暗似乎要将人吞噬。
广白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三人,然后抬脚踏进了门那边的隧道。
“唰——”
他一只脚刚刚着地,空气中便传来数声破风的声响!
刹那间,幽深的隧道的两侧石壁上面射出纷然箭雨,每一支都带着森寒的锐气和凛冽的杀意,直直地朝着走进隧道的人疾射而来!
箭雨疾如流星,密如飞蝗,杀气腾腾地从四面八方疾射而来,在狭□□仄的隧道中织成一张令人眼花缭乱的箭网,将入内的人死死地捆缚起来。
广白祭出数道金色的符咒,几道如同利剑一般的雷电出现在了他的周身,在他十指的操控下快速变位,伴随着“叮叮叮”几声金属的脆响,将朝着他身上招呼的飞箭无一例外地击落下去,光如匹练,势若长虹,织成一道护体结界。
一番见招拆招,终是抵挡住了第一波箭雨的绝杀。
石壁内部响起齿轮运作的沉闷声响,凌厉的杀意在空气中缓缓酝酿。
几乎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第二波箭雨又接踵而至,比飞箭的数量第一波要更多,速度要更快,成千上百条影子在隧道中穿梭来去,快到肉眼无法看清。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广白:你不行。
谢川柏:我也是血气方刚真汉子一枚,怎么会不行=皿=
☆、地底寒潭
“你有能力在突发情况之下冷静自处,并且同时顾全我们吗?”
“这不是决心或者信心的问题。这是实力问题。”
“我去你妹的实力问题!”
当广白独自一人站立在隧道入口处竭力抵挡着箭雨的攻击,开始显露出疲态的时候,谢川柏终于站不住了。
即便他贸然冲上去会打乱广白反击的节奏,会让自己狼狈地陷入险境,会被广白责备,会受伤,那也无所谓,这一切都比不上将广白孤身置于飞箭的围攻中更令他感到不快。
怀揣着“我觉得我行,我特么就得上”的念头,谢川柏跨过了石门这一道分界线,同样走进了那一边的隧道里面。
“在那儿呆着别过来!”
他回头对着陶然跟寒声喊了一句,然后走到广白的身边,首次使用了在山中幻境中掌握的新技能——翼盾。
他的背后展开一对光翼,双翼紧密合拢,化为一面半透明的盾牌,将他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地保护起来。
飞箭向他袭来的时候,箭尖还未触到翼盾,便纷纷被翼面上的气劲弹开。
幸而这些飞箭只是普通的箭矢,箭尖上并没有淬上毒,也没有元素之力的加成,所以虽然他短时间内也能抵挡住箭雨的攻击。
他只能防御,却不能反击。挡了一阵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真是冲动又愚蠢,单纯就是跑来挨打,根本帮不上广白什么忙。
可即便这样,他也因自己跟广白置身于同样的处境中而感到安心。
第二波箭雨的攻击结束之后,四下里一片寂静。
首先打破沉寂的是石门快速移动时摩擦地面的声响。还没等石门两边的人反应过来,石门便自行封上,将门前与门后分隔成两个互不相通的世界。
“阿白!哥哥!”
寒声大喊两声,冲上前去奋力推门。然而,任凭他如何咬牙,如何用力,那石门都纹丝不动。
他心急如焚,干脆用拳头去砸门,砸了几下手骨一阵火辣辣的疼。他呆愣愣地站在石门前面,陷入了慌乱与恐惧的双重漩涡。
“寒声,别担心,他们会考虑好下一步。”陶然从后面将手搭在寒声的肩膀上,安慰道。
话虽这样说,但此时他望着这扇巨大厚重的石门,心中同样充满了担忧。
“总算是结束了。”
谢川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收起了背后的光翼。
刚才他隐约听到了某样东西碎裂的声响,当时他的太阳穴便狠狠一跳,怀疑是自己的翼盾上面覆盖那一层真气壁出现了裂痕。
真气壁的裂痕可以通过补充法力来补全,但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只消喝一瓶蓝药的时间,飞箭就会在他的身上扎出好几个窟窿。
幸而箭雨的攻击在真气壁的裂痕进一步扩大之前就画上了句点,否则他肯定得跪在广白面前。
他的神经刚刚放松下来,转过头的时候就对上广白一双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分明写着“你找死吗”四个大字。
“不、不好意思……”
谢川柏心虚地看着广白,战战兢兢地吐出了一句道歉。
就在这时,两人脚下的地面却突然剧烈震荡了一下,伴随着轰鸣声与碎裂声,地面骤然出现了数道裂痕,将隧道分割成将断未断的几节。
“地下面是空的!”
谢川柏惊呼一声,左脚踩着的那一块土地陷落了下去。
他身形一个不稳,险些要摔倒的时候,腰间突然被一股温柔的力道支撑住。
情急之下,广白将谢川柏一把扯到了自己的怀里面,下一秒整个空间便地动山摇起来,石壁顶上的石块与灰尘纷然落下。
两个人脚下猛然一空,紧接着,天塌地陷般的眩晕便如汹涌的潮水般席卷而来。
伴随着一声巨响,地面塌陷了。
身体下坠的速度太快,连错愕与恐惧的时间都没有。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迎接两人的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一个不深不浅的寒潭。
谢川柏跟广白先后落入水中,霎时间水花四溅。
这水冷得紧,像是刀片一般一寸寸割裂着水中的人的皮肤,寒意直直钻进骨子里面,就连广白也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他在水下面捻了一个手诀,咒术的光芒只在他的手心中闪烁了一瞬便熄灭了下去。
这潭水不仅寒冷刺骨,而且还带着一种封锁灵力的怪异力量。
广白在水下无法施放咒术,但好在还有余力活动身体。
谢川柏正在他五米开外的地方,如同沉重的石块一般向着水底沉下去。
广白奋力向着谢川柏游过去,用手臂架住他的脖子,然后带着他向上凫水,片刻后终于钻出了水面,岸就近在咫尺。
谢川柏冻得四肢僵硬,嘴唇发紫,双眼痛苦地紧闭着,浑身不住地颤抖。
“川柏?”
谢川柏没有作出回应,只是一味地发抖。
广白将手掌放在距离谢川柏的胸腔一寸远的地方,轻柔地推出一股气劲。
谢川柏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接着他便偏过头,“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潭水出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里正在含含糊糊地念叨着什么。
广白在体内运起温和的火系咒术,很快便蒸干了自己的衣服。他扶起谢川柏,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面,然后解开谢川柏外袍的带子,替他将湿透了的外袍脱下,只剩一件白色的亵衣。
单薄的亵衣被潭水浸透,谢川柏颀长的身材在亵衣下若隐若现。
他乌黑的发丝乖顺地贴在两颊,将他的脸色衬得愈加苍白。水珠从额角滚过,沿着下巴的线条滴进亵衣的领口里面。
柔软的眼睑沾了水之后显得滑腻,广白目光顿了顿,鬼使神差般地忍不住抬手去抚,谢川柏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那眼中一片水色溟濛,带着些茫然,又带着些惊惶,将周边环境扫过一遍之后,又缓缓闭上。
广白将谢川柏身上剩余的衣物尽数褪下,只留了一条亵裤。
谢川柏发出一声闷哼,双腿因寒冷而蜷曲起来。
广白目光微敛,将谢川柏往自己的怀中一揽,用自己的体温替谢川柏驱散寒意。
谢川柏蜷缩在广白的怀里,一股暖意从他的脚趾开始攀升到小腿胫骨,很快又灌满他的四肢,爬过他的每一寸肌肤,让他的面色重新变得红润起来。
“阿扬……”
谢川柏迷迷糊糊地轻唤了一声,本能地往广白的怀里又钻了钻。
广白察觉到他正在主动索求温暖,于是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低下头蹭了蹭他渐渐恢复了血色的脸颊。
“真暖和……”谢川柏嗫嚅道。
广白看着怀里的人,不禁皱起了眉。
谢川柏被广白裹在怀里面焐了一会儿之后,体温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慢慢睁开眼睛,茫茫然盯着破了一个大洞的天顶,发了一会儿愣之后又看向广白那双形状狭长优美的凤眼,喃喃道:“阿白?”
广白从谢川柏的身后环住他的腰,柔声问道:“还冷不冷?”
谢川柏背上的肌肤紧贴着广白面料柔滑的袍子,意识到自己此时只穿了一条亵裤时,不禁抖了三抖。
听到广白用这么温柔的语调跟他说话,他更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不冷了。我衣服呢?”
广白右手向后一探,捞起了谢川柏那一堆刚刚被他蒸干的衣服,从里面挑出那一件亵衣,扔给了谢川柏。
谢川柏一把接住自己的衣服,站起身来三下五除二地把衣服都穿戴齐整,然后站在原地尴尬地干咳了几声:“不好意思,刚才被潭水冻晕了,实在是失态,失态。”
“不算失态。”广白认真地看着他,“你冻晕过去的模样也不算太难看。”
“……”谢川柏被这一句正儿八经的调笑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东张西望了一番,视线落下的时候发现广白仍在盯着他看。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烦忧。正在脑海中极力搜寻有什么话题可以用来打破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
“有些话啊,我刚刚就想说了。”
“你说。”广白道。
“一个人去找寒声结果弄了满身血回来,在落日教底下那间小屋子里乱踩地板,刚才又自说自话推开石门进到隧道里面去,我不就过来搭把手,你小子就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谢川柏像是吃了子弹似的,一桩一桩数落着广白的罪状,连喘气都不带的。
广白倒也不恼,8 十分耐心地说道:“这里我最强,理所应当要保护你们。”
谢川柏跟黑脸玄檀似的,满面怒气:“凭什么就因为你最厉害,你最牛逼,我们就得把所有的危险都扔给你?”
还没等广白回答,他又继续说道:“你就对我这么不放心?你就这么……瞧不起我?”
广白道:“我没有瞧不起你。”
“我知道我知道,后面那句是我瞎说的。”广白无辜的神情让谢川柏凌厉的气场一下子垮了棚,“我就是想告诉你,以后别一遇上什么事就一个人冲在前面当出头鸟,这样会让我们很担心。”
“这是我的本能。”
“什么狗屁本能?”谢川柏没忍住爆了粗。
“有危急情况发生的时候,把你挡在我的身后。”
“……”谢川柏脸红了红。
广白看他神色有些赧然,又解释道:“剑都是护主的。”
“我又不是你的主人。”谢川柏道。
“在见到玄琰之前,你是。”广白道,“我说是,便是。”
谢川柏偏过头去不看他:“那你就给老子改掉那个什么狗屁本能。”
广白道:“怎么改?”
谢川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危急情况发生的时候,让我站在你的身边。”
他见广白没有作出回应,于是心虚地瞟了他一眼。
广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答道:“好。”
谢川柏松了一口气,又背对着广白盘腿坐在了地上,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锁。
在他半昏迷的时候从背后环抱着他的广白,像极了某个人。
☆、昨日梦魇
寒潭的另一边有一个窄小的洞口,谢川柏跟广白从洞口出去之后,踏上了一个由青石台阶组成的楼梯。
照夜玑映照出了数十级石阶,然而在照夜玑的照明范围之外,石阶仍然在向下延伸。
谢川柏环顾四周,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小石块,接着挥动手臂将它向底下奋力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