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依然漆黑一片,妻子楚楚还在熟睡着。
陈章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算了,不过是一场已经记不清了的梦而已,睡吧,一切等明天再说。
作者有话说:终于完结啦~撒花啦啦啦啦啦啦~
好吧,我知道你已经猜到了———
愚人节快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035
陈章沿着街道慢慢走,背后太阳渐渐西沉,他眼睛注视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想招一辆出租车回住的地方。
不可思议,居然一觉睡了三四天。他来时什么都没带,现在走的时候同样一无所有,连衣服都是穆少阳派人送他的。他现在只想回去。脑子和胃里都很空,身体僵痛难受,心里却像是被乱塞了很多东西,堵得满满的,一丝空隙也没有,阴阴沉沉,光? 纪覆还?
在日本的工作还没结束。陈章想,可是他已经在国内了。既然是总裁带自己回来的,部长也应该知道自己的情况。不知道这份工作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
有好几天没给家里那两个人打电话了,不知道宋宇城有没有好好照顾韩冬野。
要去营业厅办SIM卡,还要买块新手机。
不用买太贵的,银行卡里的钱应该还够。陈章想,不够的话就先借一点好了。现在即便临时去找新工作,也还应付得来。
行李应该还在日本那边的酒店里,或许会有人帮自己带回来。
他下意识地不去想穆少阳忽然间对他的奇怪态度,也逃避去想今天上午醒来时的情景,那个被自己压在身下、略眼熟的男人,甚至刻意忘记在日本那最后一天的经历,总之关于一切不合理、不该出现的事情,他通通选择忽略不提。
从出租车上下来,陈章走到楼下,仰头去看自家的窗口,猝不及防被玻璃反射的光线刺了一下眼睛。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孟霄云失踪那次,孟夫人找上来,也是在一个慌乱晕眩而平静的下午,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然而那时候是夏天,现在却已经入冬了。
按了几下门铃却没人回应,陈章便从门口垫子下面的缝隙里摸出一把钥匙,自己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定是宋宇辰带韩冬野出去了,家里竟一个人都没有。陈章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心脏却莫名地开始发慌。
沙发表面很平整,地板干干净净,房间内空荡荡的,似乎还飘着几丝灰尘的气息。韩冬野房间里一向整洁得不似有人气存在,开门入目便是被叠成方形的被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头,柜子里的衣服老老实实地挂着,陈章心里计算着,用手挨件摸过去,似乎少了几身……
楼下忽然有不耐烦的喇叭声传来,陈章才蓦然惊醒,匆匆走出去,在玄关的抽屉里拿了零钱去付车费。
韩冬野不见了。
陈章坐在沙发上默默思考眼下的情况。
宋宇城和韩冬野的手机都打不通,人也联系不上。两人似乎都走得很匆忙,韩冬野的东西只少了三件他刚来时自己给他买的衣服,宋宇城则根本什么都没带,包括他一直霸占的那只毛绒玩具。那是一只刺猬,当初三个人一起玩套圈游戏时陈章套中的,宋宇城连睡觉都要搂着它,现在却孤零零地被摆在沙发上。可是又很奇怪,因为房间很干净,很明显是走前故意打扫过的。
陈章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怎么都想不通。忽然听到自己肚子叫了一声,胃部不自然地收缩了一下,他这才发现自己饿的厉害。
现在叫外卖已经晚了,而冰箱里还有两包牛奶,一袋面包片,半瓶果酱,是之前给韩冬野备下的,眼下也只有这些东西能凑合一下,陈章想了想便全部拿出来吃了。
吃到一半,门铃声忽然响起,陈章一惊,忙放下食物去开门。
然而来人他并不认识,是一个中年男人,面相带着善意,举止温文有礼,和颜悦色,见他便露出一个笑容:
“请问这里是陈章先生的家吗?”
那人貌似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抽出几张纸倒扣在茶几上。陈章去厨房撕开一包牛奶倒在杯子里,端出来给他。
“抱歉,刚回家,还没来得及准备热水。”
那人接过牛奶放在一边,对他笑笑,说:
“匆忙来访,是我的不对。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期,是苏云澜的经纪人。”
“苏云澜。”陈章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眸低垂望向前方,道:“不认识。”
陆期看着陈章明显冷下来的神色,心中暗叹一 声,不禁为还躺在医院的苏云澜感到些苦涩,又因陈章的瞬间冷脸而为他不忿,说:“他今天早上,还偷偷跑去院看你,回来时伤口崩裂出血,伤情加剧,做了四个小时手术,现在还未清醒过来。”
陈章不由想起上午醒来时的情境,当时隐约察觉到有点不对,原来苏云澜带着伤,怪不得那时看他面色发白,体温也比常人低很多……
陈章这样想着,却说:
“我记得,我并未与苏云澜先生有过什么接触。”
他既不追星,也不喜欢看剧,只是偶尔在一些广告或者电影上见过那位,而那些怪梦,也从未有过这个人的出现。陈章很确定,今天上午醒来时,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陆期面上僵硬了一下,他看着陈章,沉吟一会儿,说:
“几个月前,你是不是玩过一个叫《天龙八部》的网络游戏……”
陈章心中一惊,又听他继续说道:
“在那个游戏里,你认识了一个网名叫‘段尺素’的人……”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陈章脑海闪过,在他内心掀起万丈波澜,然而他并未开口,而此时陆期也停止说话,两人隔着一张茶几,相对静默而坐,只听见客厅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陆期观察了一会儿陈章的神色,突然说:
“我看得出来,阿澜他很喜欢你。”
他看了一眼陈章,面上带着一点忧色,继续道:
“你住院这几天,他一直很担心,连饭都吃不下,自己的伤都还没完全康复,就一个人跑去看你。虽然媒体没曝光,但你应该也知道,他之前受的伤有多重,差一点就救不过来了,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到现在才好一点……”
陈章忽然打断他,面无表情地说:
“所以,您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
陆期从茶几上拿起一份材料,推到他面前,有些犹豫地说:
“你们的事情,我略微知道一点。当初阿澜他在游戏中对你有所隐瞒,虽情非得已,但确实是他不对,可是现在,他早已诚心悔过。他是真心喜欢你,把你看得重。他现在一个人在医院,过得很不好。我希望您能去陪他一段时间,至少能让他心情好一点,安心养病。至于这份契约——”
他看着陈章拿起那几张纸,继续道:
“请原谅我的个人工作习惯,或者说,我的一点私心。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不该私自添乱……”他忽然叹了口气,低声说:“至少给他争取一点切切实实的相处时间罢了。”
陈章低头看那份合约,没有听清陆期后面那句话,在合约的最后一页,眼睛被那张突然出现的支票刺了一下,上面一串数字像是陌生的锋刃反射同一道光。
贰,拾,万。
作者有话说:
☆、036
036.
陈章看着那张支票,薄薄的一张纸。陆期等着他的答复,他只沉默了一会儿,便说:
“好。”
他同意了。
陆期松了一口气,却又听他说:
“钱我不要,我只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陈章找出一张照片,递给他,说:
“他叫韩冬野,失踪应该不超过四天,四个多月前出过一场车祸,现在眼睛看不见,身体条件也不好,我希望能尽快找到他。”
陆期接过那张照片,眼睛瞬间一亮,紧接着又皱了下眉,他细细看了看那张照片上的人像,不禁问道: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然而未等陈章回答,他又似乎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忙岔开话题说:
“这个没问题,现在我先带你去医院见一下阿澜。”
***
苏云澜身上插着管子,躺在雪白的床上,胸口微微起伏,面色比早上时还要苍白,那双美丽的眼睛此时疲惫地闭合着,看起来十分虚弱。
陈章隔着玻璃看他,想到眼前这人竟是自己曾一心向往爱慕过的“素素女神”,心里颇为复杂。
陆期站在他身边,眼神心疼又无奈的看着玻璃那边的人,嘴里低声说道:
“早上一回来就晕过去了。平时就固执的不像话,一遇上你的事,更是谁都拦不住,自己的命都快不要了,一门心思就想着找你……”
陈章看着苏云澜垂在一边的白皙的手指,想到手机里的QQ信息,忽然想起这人曾在他去日本之前不断跟他道歉,并央求与他见面,陈章心里略微柔软了一下。
这个人就是素素啊……
尽管依然对性别一事心存芥蒂,也在之前的QQ消息交流时冷脸决绝,然而此时真的见了面,其实,陈章想,总归是有一些东西在暗中深处生长已久,等到现在发现,却已经难以割舍了。
毕竟,他曾经对这个人心怀愿景,暗念无论真人美丑,他都会真诚追求,真心以待。没想到当初心心念念的人真的是个美人,只可恨是错了性别。
然而这种可恨,此时竟也不知不觉,已经淡了很多。
也许是因为近日来发生了太多沉重的事情,此刻忽然得了一时平静,当初得知真相时的惊伤愤怨也仿佛是已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变成昨日事而昨日去。往日心情不再,现在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个他,陈章竟觉得似乎并不是不能接受。
其实正如陆期所言,事情的起因也不过是一个网络游戏罢了,游戏中又有谁会全部公之以真实,更何况这人是个很有名气的公众人物,隐瞒自己的个人信息自然十分合理。况且,苏云澜也并非一直有意隐瞒,若不是他在不久之前以实相告,估计自己到现在都还被瞒在鼓里。
陈章在心中苦笑。
当初他知道他性别时,何尝不也是因为往日梦想破碎,愿望破灭而愤怨不已?这样说起来,其实,自己对他,至少是曾有梦想存在,又愿望可念,而并不像是对穆少阳、宋宇城乃至宋宇辰那样,毫无感情可言;也不像是对孟霄云纯粹的兄弟之情,对韩冬野的责任与怜惜,以及对时光瑞的复杂逃避。否则,又怎会在当初得知他真实性别时惊怒交加,又怎会在此时见他伤重虚弱时心生波澜?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人并未参与过他之前那些奇怪的梦境。他可以相信,苏云澜之所以对他产生感情,是由他们之间真真正正的自然相处而生,即使那是在虚拟网络,也是他所承认的确实存在的。
陈章隔着玻璃窗望着躺在床上的那人,看他虚弱又疲惫,脸色也难看,整个人像是沉浸在一股忧郁的氛围。这使得他忽然冒出来想进去摸摸他的额头,给他一点安慰的念头。
“他的伤是怎么回事?”陈章眼睛望着苏云澜的脸,轻声问。
陆期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他同样在看着病房里的人,站在一边低声叙说,他的声音里带着些难过与后怕:
“就是今年夏天,拍戏的时候机器突然发生故障,被掉下来的重物压到了,大部分是内伤,当时最严重的是脾脏破裂,好长时间一直昏迷,断断续续休养了三个多月,最近身体才好一些,可是却总见他心情不好……”
陈章在一旁静静听着,心里不由想道:原来如此,那时他托人跟我说要离开一个月,然后就没了消息,原来是因为这样。
他看着病房里的苏云澜,看到他露出的手腕泛着青白,几乎跟输液管中的液体一个颜色,又想起他身上冰凉的温度。
他不禁也感到一丝后怕。
曾经他在医院照看过韩冬野一段时间,整日里见多了生离死别,原来不只是不幸,悲痛也是各有各的悲痛。那时他曾为韩冬野感到怕,而现在,他也为苏云澜感到怕。
陆期的声音低哑而平稳,似是带着一点回忆的茫然,陈章听到他在说:
“其实在他出事之前,我就知道你们的事了,是我无意中发现的,那时候我还警告他不要乱把自己玩进去,他那时候却跟我说,你们不会有结果的——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我早该想到的,那孩子那样固执又认真,连朋友都很少交,怎么玩个游戏就一门心思地陷进去了?怪只怪他遇到了你。”
“可是那时候,他说他不想打扰你。所以,才一直拖到今天。”
陆期转过身来,面对着陈章。他看起来保养的很好,眼角仅有细细的皱纹,气质温和又强势,此刻他好似放下了所有的手段,只眼神真诚地看着陈章,对他说:
“你是他喜欢的第一个人。其实那份契约是我一年前弄的东西了,今天去拜访你却是我一时冲动。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好,云澜知道我这样做也一定会生气,可是我做不到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受苦。我几乎是眼看着他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他曾经给了很多人希望,而现在,我只是希望你能给他一点希望。”
作者有话说:
☆、037
过久于沉浸在幽深的梦乡,是以苏云澜对于现实发展毫不知情,一醒来却看到梦中人端坐一边,一双黑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病房里的灯光浅淡而清明,陆期悄悄离开,留给这陌生的二人单独的空间沉默以对。
陈章手边是一本半旧的剧本,苏云澜还未醒时他随意翻了几页用以打发时间。陆期告诉他那是苏云澜下一部影视作品,戏拍到一半人却进了医院,只得暂时搁浅。
这本剧本应是被主人翻阅过太多次,纸边都微微卷起了褶皱。里面是简单的白纸黑字,缝隙里记着密密麻麻而整齐干净的笔记。字很漂亮。
这部剧名字叫《第十一面》,陈章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此时他心中也还未平静下来,因此只是略略扫了几页,以等它的主人醒来。看的出这是一个颇为复杂的谍战故事,苏云澜在里面饰演一个典型单纯的正面人物,然而看他在台词边上的小字注释,人物心理却极其复杂。
苏云澜恍然犹在梦中,他半睁着眼睛向陈章望去,见他轻轻合上手边的剧本,他听见陈章说:
“我们谈一谈。”
陈章一面担忧韩冬野的下落,一面又不得不妥协于现实:他答应了每日去照看苏云澜,他也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好继续去工作去上班,去生活。
回公司报道时,部门经理显然并不惊异他提前回来,却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你跟总裁关系还不错啊。”
陈章一愣,想说什么关系?他根本不认识什么总裁。却又立刻想起,自己这次被穆少阳亲自送回来的事。他话到嘴边,却只是敷衍一笑,终究什么都没说。
却恰在这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经理接起电话,态度恭敬,面含探究地看了一眼陈章,连连应是,然后放下电话看向陈章,脸上带着深意地笑说:
“总裁让你过去一趟。”
陈章答应了经纪人陆期的请求,却并不意味着他与苏云澜的关系会有所发展。尽管对于苏云澜,其实他是有点意动的。但他清醒地知道:
不行。
与苏云澜交谈时,他说:
“我们之间本不过是陌生人,而游戏里的事情,也没人会去当真。你现在可能觉得对我有一点喜欢,但那些不过是你一时的幻想罢了。我就是个普通人,而你是明星,我根本没有什么能值得你去为之付出感情……我答应陆先生的协议,一方面,是我有事求与他,另一方面,也是想彻底终结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以前我们都不了解彼此,才会产生那些误会。这段时间,我希望我们双方都能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
对苏云澜尚且如此,此刻他面对着总裁身份的穆少阳,陈章的态度自然更加清晰明确。
他与穆少阳本就不曾相识,连第一面都是在梦中相遇,更何况,就是在梦里,陈章也从未对穆少阳有过半分真情实感。相信穆少阳对他也是差不多的。
所以,这位传言中高贵冷艳的总裁大人,应该是最好摆脱的一个吧。也许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迅速,只要假装不认识,不主动,不理会,保持现状,他便会很快对自己失去兴致,继而重新走向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