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先回到李菲菲家吧,苏箬不安地搓了搓胳膊,穿着短袖,此时皮肤都被冻得失去知觉一般。她低头将手机退出照相模式,手机的屏幕却闪了一下。
苏箬第一反应是,卧槽,这破手机坏了?不知道幽冥令变成的手机坏了之后会怎么样,会不会进化成一个新款手机?比较凄惨的是直接就成砖了,那么她以后遇到危险只能拿砖防身了……
闪屏之后,在苏箬没有任何操作的情况下,手机安装的一个视频播放app自动打开了,开始播放一段苏箬从来没有看过、也没有下载过的录像。
这段视频很像一些网友或五毛特效爱好者翻拍的恐怖电影《午夜凶铃》中的经典桥段:一个阴森森的地方(很明显是室内布景),正中央是一口井,但是与《午夜凶铃》中不同,这口井没有井栏,倒像是被废弃后拆除水泵的机井。
视屏中传来沙沙的杂音,看来拍摄的团队实在太过业余,连声音都没有做后期处理,但在这种环境下看鬼片,就算是五毛特效的鬼片,也让人实在忍受不了。苏箬匆匆忙忙将手机锁屏,按下电梯上楼键,想了想决定不乘坐电梯,低头匆匆跑出了地下车库。
站在地面上,感受着久违的阳光,苏箬松了一口气,这是她才发现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而且在地下车库那么冷的地方,还出了不少冷汗,整个人就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苏箬悻悻然地返回到李菲菲家。这一趟除了发现一个奇怪的wifi名称和一扇打不开的门之外,可以说一无所获。李菲菲看苏箬的神情,似乎也能猜到什么,她没有问苏箬的发现,只是说:“休息一下吧,我去做饭。”
“对了,菲菲,”苏箬叫住她,“你有你家的房型结构图吗?”
李菲菲苦笑道:“这楼都是一座烂尾楼,怎么会有结构图。”
“那装修的时候,总应该有设计图吧?拿出来让我看看。”苏箬坚持道,她想再对比一下,以确认李菲菲家正好就在那扇小门的正上方,尽管苏箬并不是建筑专业,对比十有八|九也并无卵用。
“那我找找吧。”李菲菲走进卧室,开始翻箱倒柜。
估计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来,苏箬拿出手机,发现刚才那段莫名其妙接收到的视频还在播放。依然是黑咕隆咚的布景,摄影机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一下,那口井也一直在原处,忽然有一种声音自播放器中响起,苏箬很难形容那种声音是什么,像是沉重的木门开合,又类似铁器在土地上拖拽,苏箬觉得有些耳熟,上午的时候她在楼上闲逛时似乎就听见过一次。卧室里传来李菲菲惊恐万状连语调都变了的诘问:“苏箬,你在外放什么东西?”
“对不起,看鬼片……放松一下。”苏箬说道。她没有想到李菲菲的反应居然这么大。这声音虽然不怎么悦耳,但远远还没有到害怕的地步吧?她关掉声音,继续观看。
在声音响起之后,画面上发生一点变化,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从井里爬出来,看剧情是和午夜凶铃一模一样,但总觉得这演员演技欠佳,而且她穿了一下粉红色的绸布睡衣,扮相就不怎么像贞子;另外她爬出来的动作显得用力过猛,就好像脚上还挂着千斤重担,而她要从井里爬出一样,动作说不出的奇怪。最后,在她不懈地努力下,终于从井里爬出来了,可喜可贺,视频也至此结束。
苏箬呆坐在沙发上,她突然想起什么,选择将这段视频倒放,这样一来就没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了,苏箬恍然大悟,原来这名女子本来是趴在井外,被某种怪力拖入井中,而她那看起来用力过猛的动作,实际是在拼命挣扎,让自己不被拖入井中。
苏箬刚刚消下去的冷汗不知不觉又冒了出来,她将这段视频删掉,这才发现手指在不停地发抖。假设有人告诉她这是某个拙劣的拍摄作品,她并不会感到害怕,但偏巧问题就是,苏箬感觉这其中没有任何五毛特效,甚至没有丝毫后期处理,一切都真实地发生着。
“抱歉,当时的设计图估计已经弄丢了,找不见。”李菲菲从卧室里走出了,一脸歉然地说,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估计是被刚才那声音吓得不轻。
“没关系,麻烦你了。”
苏箬想,为什么李菲菲会那么害怕那种声音。声音本身并没有可怕之处,难道是李菲菲曾经目睹某种非常吓人的景象伴随着声音,所以当听到这种声音时,才会如此恐慌?
入夜之后,苏箬依然在客房睡觉。她没有关灯,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屋子里,正对着出现人脸的墙壁,床头柜也被搬开,保证一串糖葫芦般的人脸可以一览无余。李菲菲陪了她一会儿,十一点多的时候,她说她害怕,返回主卧去睡觉了,苏箬暗骂了一声,颇有起身就走当甩手掌柜的想法。
她坐在那里,等待墙上继续出现头像,不知不觉困意袭来,居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似乎做了梦,一会儿是一排人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一会儿是坠落到一口深井之中,深井最底下有张人脸,苏箬觉得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是谁。
她的身体向前一倾失去了平衡,清醒过来。一抬头,就看到对面墙上垂直整齐排列的人脸。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最底下那张脸已经变得很清楚了,理论上来说,那应该是苏箬,之所以是“理论”,因为那张脸很陌生,无论如何都不像苏箬。
第74章 井(8-6)
苏箬望着这一串头像最底下的人脸,惊惧和疑惑的情绪同时袭来。昨天她只能看到壁纸上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时她就感觉脸型不太像她,现在这人的五官也已清晰浮现,是个脸颊瘦削的女孩,可能只有十几岁,半长不短的刘海凌乱地披散在额前,带着一种嘲讽似的神色。无论怎么看,这女孩都不会是苏箬,而且苏箬也并不认识她。明明是苏箬住在这里,怎么会出现另外一张脸?
“菲菲,”苏箬打开客房门,对着漆黑的走廊说道,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更大一些,“你过来看看。”
李菲菲穿着白色的丝绸睡衣,脸色苍白地走过来,拖鞋走在光可鉴人的瓷砖地板上居然没有一点声音。苏箬冷眼望着她,觉得李菲菲才最像是这房子的鬼。
“这……这是谁?”李菲菲一见到壁纸最下方的头像,就惊讶地问道,“苏箬,你以前整过容吗?”
“我怎么可能从瓜子脸整成大饼脸?”苏箬不悦地说道。
李菲菲却没有半点想笑的意思,她神情凝重,蹲在墙壁前,呆呆地望着那一串头像。就在这陌生女孩肖像的上方,李菲菲头像的神情已经由忧心忡忡变为极度的痛苦,脸上的肌肉都已经扭曲,嘴巴张得很大。尽管只是在壁纸上类似于几道洇水的痕迹,苏箬却觉得自己仿佛都能听到那些头像的嚎叫声。
“苏箬,这个人肯定不是你,但是只有你一个人住到这里来,”李菲菲叹了口气,回过头望着苏箬,她这张平静略带憔悴的脸和身后墙壁痛苦万状的肖像并列在一起,说不出的古怪,“你是不是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什么东西,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也会在这里出现脸吗?”苏箬问道。这么说来,她接触的“不干净的东西”可太多了,如果每一个都在墙上出现脸,不知道壁纸的显灵系统会不会因为过载而崩溃。
“你是不是把什么人的鬼魂带过来了?”李菲菲在发抖。
苏箬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裤子的口袋。那个挂坠盒,里面是苏笠的魂魄,她和姬遥莘费了老大劲才从吴德那里抢过来的。难道这张脸是苏笠的?也不对,苏笠就是苏箬自己,苏箬当然也不会不知道,苏笠并不长这个模样。那么这个女孩到底会是谁?
胺品颇闳ニ醢桑颐魈煸俚礁浇纯础!彼阵杼究谄贸鍪只庹帕撑牧讼吕矗急傅忍炝林笤傺芯恳幌拢衷诘钠沼行┛植溃翟诓辉敢庠倭胍恍┛膳碌氖虑椤?br /> “我的时间不多了……”李菲菲用指尖抚摸过壁纸上她的头像,嘴唇哆嗦起来。
苏箬并没有去安慰李菲菲,她的手机好像又有点不太灵光了,反应奇慢无比,让人恨不得把它砸了。看来让幽冥令来履行一些现代智能电子产品的功能实在有点勉强,姬遥莘能把幽冥令当瑞士军刀玩,不知道苏箬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道行,让幽冥令再换一种形态。
手机屏幕闪了起来,看到这种熟悉的闪屏,苏箬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视频播放器又自动打开,自动开始下载一段视频,然后自动播放。
“那我先去睡,有什么事你再叫我。”李菲菲站起来,不安地说道。她低头从苏箬身边走过,越发像个长发的女鬼了。
等到李菲菲离开后,苏箬才把这段是视频打开。还是那个屋子,屋子里有一口井,同样是倒放一个老人被拖入井中的情形,苏箬确定这个老人的头像也出现在李菲菲家的壁纸上,看样子是李菲菲家消失的邻居之一。看第二个视频时,苏箬心中有许多疑惑。
屋子里怎么会有一口井?如果是布景,结合两段没有剪辑和后期处理痕迹的视频来看,布景应当是不不会如此逼真的。最为重要的是,这口井到底在哪?
苏箬忍不住又想起地下车库那扇锁着的小门,也许应该设法将那扇门打开。苏箬隐隐猜到了门后面是什么,却又恐惧着打开门后,真的看到一口井的景象……她躺倒床上,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虽然困得很,但辗转反侧半天,也只是进入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
她想起或者是梦见一些古怪的事情。还是吴德的那个地宫,比起吴德的地宫,这座大楼的地下车库就显得太寒碜了,吴德站在铁链上,一边玩杂耍一边对姬遥莘说:“默言本来不应该死的。”
姬遥莘也站在铁链上吃着一个雪白的冰淇淋说:“莫言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吴德提到的默言到底是姬遥莘的什么人?她的好朋友?助手?上一任的苏箬?尽管是梦里,苏箬的神志却很清醒,她迅速地列出一张姬遥莘的人际关系网。孔桦,老朋友,娜娜,前任引路人,为了支援家乡建设留在遥远的西伯利亚,吴德,前任引路人,因为贪污渎职等问题被严查,还有一个姬遥莘曾经提过的宿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意识在河面上游荡,一转眼就不知道飘忽何方去了。好像是在梦的边缘,姬遥莘对苏箬说:“我永远在你身边。”
苏箬醒过来,发现天已经亮了,自己不知不觉睡了好几个钟头,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声音,李菲菲已经起床在准备早餐了。
苏箬在纸上写下目前仅有的几个线索:
1,凡是住进这座烂尾的大楼的人,李菲菲家客房的壁纸都会出现头像,头像越来越清晰,最后此人会莫名失踪。
2,楼里有个奇怪的热点名称叫well,只有自己的手机能接受到,辐射范围不大,很有可能是个人或家庭热点,位置应该在地下车库锁着的小门附近。
3,手机莫名收到一些视频,都是倒放那些失踪的人被拖入井中。这口井似乎在室内。
思来想去,目前所能做的,除了到地下车库中打开那扇小门之外,好像没有更有意义的事情。饭后,苏箬向李菲菲借了一把斧子,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怀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心情,又独自来到了地下车库。
小门还在那里,静静地蒙着尘。苏箬研究了一番门锁,发现锁芯被用某种东西堵住,类似于502胶水的东西,很可能这扇门锁上了就不再打算打开。苏箬发现门把由于时间长久已经呈现出部分朽坏,如果把门把砍断,那么铁链子也就失去了作用,这扇门就能轻而易举地打开。
苏箬对着门把挥舞斧子砍了几下,扬起大量的灰尘,呛得她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时候她才发现破烂不堪的门把和锁链比她所想的要更结实,尽管在想象中她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角色,但现实就是她拿着一把斧子还是砍不开眼前的小门。
苏箬停了下来开始喘粗气。这破门实在太难打开了,还是换个好用点的工具吧。苏箬忽然愣住,她又听到了那种古怪的声音,李菲菲极度恐惧的声音。
声音仿佛就是从她耳边响起的……不,更准确地说,是自苏箬的脚底响起的,声音非常大,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中,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恐惧,只想立刻就逃。曾经李菲菲在听到这种声音时,究竟看到了怎样的景象?
可是脚底只有黑色的土地和在黑暗中坚强钻出的野草,那种声音好像是埋在地底下的某个怪物,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出绝望的吼叫,等待着下一个祭品。
这时,苏箬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差点把苏箬的心脏病都吓出来。
“苏箬,你快回来!”李菲菲因为惊恐万状而变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快轮到我了!我知道快要到我了!”
苏箬顾不上继续砍门了,她匆匆忙忙上楼打开门,李菲菲正瘫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手机被她扔到脚边。
“我又听见那种声音了!你是不是也听见了!我知道我马上也会……”李菲菲的声音低了下去,她一手攥紧了一旁茶几上垂落下来的厚餐布,“应该就是今天晚上了吧,我也会失踪,和他们一样,下一个就该是你了……”
“你冷静一点。”苏箬打断了李菲菲的喃喃自语,她扶住李菲菲的肩膀,隔着一层衣服,对方的身体是凉的,“你说今晚就会失踪吗?今晚我守着你,就算死,起码也死个明白。”
李菲菲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似乎感觉稍微好一点,便站起身,整理着皱了的衣服。她的神情又恢复了冷静,好像忽然间对生活又有希望了,但是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苏箬如坠冰窖。
“没用的,苏箬。如果这些都有用,那些人也就不会失踪了。”
她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也许李菲菲曾经以为苏箬是救星,后来发现苏箬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住在凶宅中,同样会害怕,会手足无措。
第75章 井(8-7)
苏箬望着李菲菲,对方绝望的神情令她联想起万念俱灰之类的词语。她能体会到李菲菲的绝望,就如姬遥莘曾经也这样凝望苏箬,感受苏箬的恐惧一般。
“菲菲,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苏箬郑重地说,“地下车库里有一扇门,我现在需要把门打开。”
“那扇门是我们好不容易才锁上的,你疯了吗?”李菲菲睁大眼睛,声音也提高了八度,“那扇门里面有鬼!隔壁家的老张找来的铁链子把门锁上,把锁头都焊死的!如果门打开,鬼马上就会出来,我们都会死……”
“现在不是和都会死的结果差不多吗?”苏箬冷冷地诘问着,她盘腿坐在李菲菲对面的地板上,“你是知道那扇门后是什么的,对吧。”
李菲菲惊恐地看了苏箬一眼,伸手拨了一下额发,嘴唇还有些哆嗦:“其实我知道,文斌(李菲菲的丈夫)和宝宝都是在门里面,门里面是一口废井……以前我还进去看过,后来隔壁家的张小艳失踪之后,我们都出去找,发现她的那双凉鞋在井边……井很深,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他们用强光手电往里面照,什么都看不见,但那里肯定是有鬼的,把门锁上了……但锁上之后,该失踪的人还是会失踪……”
“好,门里面是一口井。”苏箬说道,掏出随身带的小本记下来,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但是之前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李菲菲没有说话,她依然坐在地板上,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苏箬又问了一遍之后,有种莫名心惊的感觉,眼前这个人不像是李菲菲,像另外一个人,一个她并不陌生的人——可那个人,又是谁?真正的李菲菲,会不会已经死了,早就在深井之下的黑暗中慢慢腐烂……
“菲菲,我想我是可以帮你的。但是你得跟我说实话。”苏箬耐心地说,她发现自己居然无意识地模仿姬遥莘那种温柔的语气,似乎这么做了,她就能真实地感受到姬遥莘就在她身边,虽然可悲的是她并没有完全信任姬遥莘。
不过,李菲菲的一些表现让苏箬大惑不解。上学时,李菲菲是个热情坦率的女生,与现在这副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形象大相径庭,眼前这个李菲菲,似乎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苏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