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一失,直面夷人铁骑的便是卫家父子镇守的城池。
卫家父子临危受命,奋勇杀敌,不仅成功地守住了城池,还夺回了失去的两城。奈何朝廷运去的兵器粮草被贪污,粮食到了卫家军手中,都成了霉米;兵器到了卫家军的手中,都成了破铜烂铁。卫家父子先前创造的大好局面瞬时便化为乌有,最终,卫家三父子浴血杀敌,全部阵亡。
一夕之间父兄尽去,对于卫凌希而言,打击不可谓不大。卫氏父子的死与皇帝脱不了关系,卫凌希对皇帝自然心生愤懑。便是原先态度有所软和,如今也再次强-硬-了起来。
皇帝在卫凌希处碰了壁,恰好又得了个新欢,索性将卫凌希这烫手山芋抛在了脑后。便是稀罕了再久,现在也腻味了。更何况,冷美人怎及小-倌-塌-间风情?
偏偏这小-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己得宠后,还非得狠狠地把卫凌希踩进泥里才肯罢休。
在枕边人的挑拨下,皇帝对卫凌希的印象一日差过一日,从前的高洁变成了做作,从前的傲骨风华变成了不识抬举,日日在宫中垂泪更是对他这个皇帝心存怨望,着素色衣衫更是变成了对他的诅咒……
总之,当皇帝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什么罪名都可以安在那人的头上。
平心而论,小-倌的挑拨手段并不如何高明,至于他的那些话语,只要仔细去查,也比能轻而易举的找出破绽来。偏偏此时,皇帝的心偏向了小-倌,不愿去彻查真相,只想相信他愿意相信的。
卫凌希本就为父兄的死而伤心难过,如今,被皇帝误解,更是雪上加霜,他竟心如死灰,每日过着活死人一般的生活,连声辩也不去声辩。不过,他现在就算去申辩,只怕也没什么用。皇帝既然已经不再信任他,哪怕他把小-倌陷害他的证据摆在皇帝的跟前,皇帝也会认为他是在狡辩。
然而,卫凌希却不明白,宫廷乃是漩涡的中心,便是他不争,别人也不会放过他。先前他有圣眷,身后又有强大的家族做靠山,宫中之人自然不敢轻易动他。如今,他圣眷已失,靠山又彻底的垮了,不逮着这个机会死命地把他往泥里踩,更待何时?
新晋被封为桃夭公子的小-倌项孺便是这边想的,也是这般做的。
自被皇帝挑中,带在身边侍奉圣驾之后,桃夭公子一有机会便在君王耳边说卫凌希的不是。
皇帝从最初的将信将疑,到如今对卫凌希印象跌落谷底,他功不可没。
纵然卫凌希已经如此落魄了,桃夭公子仍然没有打算放过他。
希瑞尔才安生了没多久,就见满脸霜色的帝王闯了进来,将他直直拽出了被窝:“贱-人,你给朕起来,说,你为何要纵狗行凶,谋害阿孺?”
项孺在园中赏花时,被卫凌希养得狗所伤,虽然卫凌希当时不在场,这笔账,却被结结实实的算在了卫凌希的身上。
这才多久,卫凌希便从心肝儿肉变成了“贱-人”,这位帝王,未免太善变,他的宠爱,也未免太过廉价。
希瑞尔此时已然明白,他这次来,就是与人斗智斗勇的。想要本尊性命的人不在少数,若是他不压倒那些人,就等着被那些人压倒吧!
包括这帝王,俨然昏君之相。若是不能彻底杜绝他折腾自己的心思,只怕自己日后还有的是苦头要吃!
想明白这一点,希瑞尔掰开了皇帝的手:“为何?我还想问,我有何理由费尽心思去谋害一个小-倌?皇上您为何就一口料定我要谋害他?”
项孺虽被封为桃夭公子,但在宫中并无品级,轮身份,只怕连有品级的太监宫女都不如。卫凌希虽身份尴尬,却居正二品,论身份,比项孺高出不止一点半点。
帝王的双眸中含着血丝,看上去颇为渗人:“因为你嫉妒阿孺得了朕的宠爱,是以费尽心思谋害他。你真真可恶,朕怎么就没有看出,你是这么个心思歹毒之人!”
“笑话,我卫家人世代戍边,以保家卫国为荣,何时沦落到嫉妒一个以-色-侍-人之人的地步了?皇上,我卫家满门忠烈,你竟把一个小倌与我卫家人相提并论,听信其谗言,要处罚我这忠烈之后,您就不怕您这行径传出去,寒了功臣的心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庭皇的雷,谢谢浅说的雷,么么哒。
我还是再写两三个单元小故事再上主线吧。
☆、第138章 宫闱风云
“你在威胁朕?”楚帝面色一变,杀意更甚。
希瑞尔道:“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陛下可以不在乎您的名声,我却不能不在乎,更不能让一个腌臜人物,毁了您一世英名!我知道您恼我说话不好听。可陛下,您仔细想想,难道我说的果真没有道理么?您今日在这里处置了我,戍边将士会怎么想您,朝臣会怎么想您?边关百姓会怎么想您?这件事对您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却偏偏有人撺掇着您这么做,我实在是生气!某些人这么做,置您于何地!”
他若是步步紧逼,必会逼出楚帝的逆反心理;他若是一开始便好声好气,楚帝未必会把他的话当回事儿把,恰恰是此时,楚帝骄傲才刚被损,希瑞尔紧却又有意无意的示弱,摆出为他考虑的态度,他这才把希瑞尔的话听了进去。
楚帝细细一想,希瑞尔说的果然不无道理。
卫氏父子才刚刚立下大功、为国捐躯,他前脚才刚追封了卫将军为文忠公,称其为百官楷模,难不成此刻就要惩罚卫家硕果仅存的幼子吗?饶是楚帝再糊涂,也意识到这样不妥。
自打出了夷族入侵之事以来,朝廷上人心浮动,不少人都明里暗里对楚帝包庇亲信的做法表达了不满。楚帝一时间有些孤立无援,他急需要挽回他在朝臣心目中的形象,卫氏父子便成了最好的突破口。通过卫氏父子这面旗,他可以建立起自己厚待功臣的形象,且卫氏父子也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忠臣,把他们作为榜样大肆封赏,也是希望其他臣子能够学卫氏父子,向他这个君王尽忠的意思。
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动卫凌希,哪怕卫凌希犯了再大的过错都不行。他要通过卫凌希,表现出皇室对功勋之后的友善态度,要让那些处于观望状态的大臣对他归心。
想明白这一点后,楚帝狠狠地瞪了项孺一眼,显然是对他的做法不满。
楚帝是不可能承认自己做错了的,那么有错的,只能是身边的人。一直积极的在楚帝身边给卫凌希上眼药的项孺就成了罪魁祸首。当然,说他是罪魁祸首也没有差,若不是他时时在楚帝耳边挑拨着,楚帝又哪里会想着专门来找卫凌希麻烦?
见楚帝渐渐接受了这个说法,希瑞尔又道:“作为功臣遗孤,我想要什么,难不成不会直接问陛下要?纵然陛下不喜欢我,想必还是会给我几分薄面的,毕竟陛下是‘体恤’臣子的君王。”这体恤二字,经由他之口道来,颇有些意味深长。
楚帝却没听出来,跟着点了点头:“自然。”
“所以,我有什么理由嫉妒一个贱籍出身的新宠?”希瑞尔的眉眼扫过项孺,颇为不屑。
若是在最初,楚帝听了这话,必要心疼项孺,继而对希瑞尔撒火,只是眼下他听了希瑞尔一通分析,觉得大有道理,心里便渐渐对项孺升起了不满,只道项孺果然出身低微,见识浅薄,连这么明显的厉害关系都辨不出来,险些害他酿成大错。
项孺见楚帝面露冷意,不由委屈地咬住了唇:“陛下,您莫听他胡说。后宫之事,哪里那么容易传到前朝?卫妃分明就是在借题发挥,挑衅您的威严!从今往后,他只消仗着已故父兄的身份,就可以不把您放在眼里,肆意拿捏您,阿孺实在是替您担忧啊。日后,您莫不是要把卫妃捧到天上去,才能够彰显您的仁德?若是什么时候不顺着卫妃的心思来了,莫不是底下的那帮大臣就要说您不怜恤忠臣之后了?那日后——”
他怯怯地看了希瑞尔一眼,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对楚帝说道:“日后,宫中做主的,究竟是您,还是卫妃?今日您要问责于卫妃,卫妃便立刻抬出已故的父兄压您,明日,他故技重施,您又该如何?长此以往,君威何存!国家颜面何存!”
说完这话,他淬了毒的眼神朝着希瑞尔瞥了一眼,便极快地收回了目光。低着头,做惴惴状,好似真的很担心楚王的地位一般。
不得不说,他的话语,正好触碰到了楚王最敏感的那根神经,楚王听了这话,脸色骤变,心中大感有理。
诚然,他是想通过善待卫妃,拉拢到一部分的臣子,但如若卫妃凭借这一点骑到了他头上,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的。
项孺说得不错,卫妃能够依仗这一点,逼他退让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此风不可助长,势必要扼杀!
到了这个时候,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已经不是楚王所关心的了,他所关心的,唯有他帝王的威严能否保全。
希瑞尔蹙起了眉头,第一次认真地打量项孺。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小看楚王的这个新宠了。原以为项孺乃小倌出身,应该好拿捏的很,没想到,竟这般诡辩,三言两语,就将他方才的优势给硬生生的扭转为劣势。
不过,很可惜,项孺给的这顶锅,他不打算背!
“你这小倌也当真有意思,满口陛下如何如何,浑不提此事原是因你而起,陛下会来寻我,也是听信了你的谗言。我要的,从来不是陛下让步,而是你这个罪魁祸首给我赔罪,你却说得好像我要逼迫陛下是的。真是可笑,难道你能代表陛下不成?你是陛下?”
“你扭曲事实,欺瞒君上,此第一罪;你为一己之私,利用君上,此第二罪;你混淆视听,当着陛下的面舌灿生花,颠倒黑白,愚弄陛下,此第三罪;你擅闯昭华宫,见了位高者不行礼,目无尊卑,以下犯上,此第四罪!你说我指使下人借狗害你,就拿出证据来!否则,你就是在拿陛下当枪使,冒犯君威者罪无可赦!”
楚帝心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此刻,已是将卫妃的话听了进去。原先他愿意相信新宠的话,为他处罚卫妃,是因为他不在乎这件事,他只管做他愿意做的事,谁受了冤屈,谁平白得了好处,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可现在不同了,这件事情的真相,关系着他身为帝王的尊严,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不去深究。
就如卫妃所说的,若是卫妃迫害项孺这件事本身就是假的,那么,他这个楚帝岂不是成了项孺对付卫妃的枪了?项孺说卫妃以功臣后裔自居,日后恐会对君王不敬,那么他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呢?至少卫妃还没来得及做得寸进尺之事,而项孺眼下就已经开始利用起他来,把他当傻子耍了!
在说完上述话语之后,希瑞尔意犹未尽,又补充道:“你现如今在宫中无品无级,不过是仗着陛下的宠爱,才能与其他人平起平坐。若是没有陛下厚爱,你一个贱籍之人,还不知如今身在何处!眼下你都能这般愚弄陛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利用陛下,若是日后你升上更高的位置,还不知要如何猖狂。陛下信任你,爱重你,你非但不知报答陛下,还仗着陛下对你的宠爱到处挑拨生事,真真可恶至极!”
楚帝不断地点头,是啊,眼下项孺不过是个小小的男宠,都这般胆大妄为,日后若是让他爬上高位,那还得了?今日敢愚弄君主,明日是不是就敢弑君了?
希瑞尔成功的在楚帝的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日后,哪怕楚帝又被项孺的花言巧语哄了回去,给予项孺各种珍贵的赏赐,却再也没有提过要给他晋升位份的事。潜意识里,他相信了希瑞尔的话,意识到了项孺的威胁性,是以宠爱他的同时也防备着他。对于楚帝来说,小东西是可以宠着疼着的,高兴的时候随手赏赐些许玩意儿,但他绝不会给予项孺威胁到他的机会。
“分明是你不敬陛下在先!陛下刚入昭华宫时,你待陛下是何等不客气!莫说你不是被冤枉的,纵然你是被冤枉的,也不该对陛下无礼!你对陛下无礼在先,挑衅君威在后,你根本就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否则,断不至于如此逼迫陛下!你真当陛下看不出来么?如今,你还强词夺理,装的好生无辜,原来,这就是忠臣之后,好一个卫妃!”
说到‘忠臣’二字时,项孺双目赤红,面上的激动之色更胜以往。
希瑞尔心中狐疑,若不是确定父亲原先的政敌中并无姓项的,只怕他都要以为他卫家与这项孺结过仇了。
“我是不是忠臣之后,不需要你赘述。父亲和兄长在天之灵看得见,君上看得见,文武百官更看得见!你方才的担心大可不必,我既是忠臣之后,便当恪守本心,绝不会做辱没父亲和兄长名声的事。若我果真得意忘形,对陛下不敬,第一个跳出来指责我的不是你,而是文武百官!”
说着,希瑞尔又对楚帝道:“陛下素来是知道的,我这人说话直,不懂得拐弯抹角,唯一的原则是不说谎话。我的言语,绝无半点虚假。”
楚帝想起卫妃自入宫之后的一系列表现,点了点头。在卫妃刚入宫时,他还不以为忤,哪怕偶尔犯了错被卫妃指出来了,也只当是小情趣。可任是谁也受不了自己的妻妾一直对自己没有好声气,再加上卫氏父子阵亡,卫妃整天哭得跟泪人一样,楚帝越发不爱往他的宫里去了,他可一点都不想见到卫妃哭丧着的一张脸。
然而,饶是对卫妃有诸多不满,楚帝也不得不承认,卫妃在品行上的确继承了卫家的优良传统,不说谎,从来都是有话直说。
曾经,楚帝为卫妃的这一点颇为头疼,如今却觉得,这样也不错。有话直说的卫妃虽然不讨喜了点,但至少不会害他,骗他。
楚帝对卫妃的新鲜劲儿已经过了,虽说还没把上手,却彻底失了征服卫妃的性质。日后,他只管把卫妃好好养在宫里给外头做个样子就是了,他不准备宠幸卫妃。当然,该有的尊荣,他一样也不会少给,算是对卫家一家子都如此忠君爱国的奖赏。
至于枕边甜言蜜语的小东西……他倒是要多多防备着了。虽说那张小嘴里说出的话他爱听,但谁又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日后,项孺的话,他也只能听听就算,该防备的,还得防着。
在权势这方面,楚帝向来清醒,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事的。对他而言,保证自己性命无忧,权势不减,是最为要紧的事,其他无论是什么事,都排在这两条之后。
心中有了决断后,楚帝便打断了还在与希瑞尔争辩的项孺:“够了,孰是孰非,不是你一张嘴说出来的,朕自会查个清楚。卫妃未分毕竟比你高,又是文忠公之后,你不要仗着朕宠你,就尊卑不分。”
楚帝有个特点,在他做出决断之前,他就是株墙头草,风往哪儿吹,他就往哪儿倒。旁人但凡有几分道理,就能够动摇他的判断。而一旦他心中认定了某件事,或者是做出了某个决定,旁人就再难动摇他。
如今,项孺显然是撞上了大运。他在楚帝心目中的形象,自此只怕要定型了。
见楚帝毫无遮掩地偏向了希瑞尔,项孺眼圈儿又是一红,看着颇为可怜。只是,他的可怜,再也不能够让楚帝动容,动摇楚帝的意志。
楚帝别过头去,冷硬地说道:“好了,你先回你的宫殿吧,莫要再打扰卫妃。稍后,待朕查清了真相,自会给卫妃一个交代。”他的眸中冷光一闪:“若此事果真是你有意陷害卫妃的,你便自行来找卫妃领罚,朕绝不包庇。”
项孺知道再争下去没有用,反而会增加楚帝对他的坏印象,因此,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以那副柔弱无害的小白兔模样对楚帝行了个礼,而后独自回了自个儿的居所。当天晚上楚帝没有宣他,他也不吵不闹,淡然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们都不理我,是不喜欢新章么,哼唧唧
☆、第139章 宫闱风云
楚帝有心彻查此事,底下的人自然也办事卖力,第二日一早,调查的结果便被摆上了楚帝的案头。
“此事竟是藤妃所为?”楚帝不敢相信,素来性子直爽、不懂弯弯绕绕的藤妃,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藤妃乃是大楚附属国腾国的公主,生得美貌动人,有带了几分异域女子特有的彪悍之气。
藤妃初入宫时,由于她与楚帝以往见过的那些柔弱娇怯的女子截然不同,楚帝也曾新鲜过一段时间,但楚帝从不是长情之人,没过多久,就对藤妃腻味了,把她抛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