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楼和沈念文对视一眼,立刻冲到后门往后山跑,那座空禅房离清言寺并不远,两人老远就瞧见了禅房周围围着一圈护卫家丁,这一看便知道是有事。
禅房离静了一瞬,陡然传出女子带着哽咽的叱骂和男子的惨呼,然后窗户被用力撞开,宋灿衣衫不整,满脸惊恐泪痕,身子探出了半边,身后马六郎也跟着出来要抓人,手臂上插了只细银簪子,有血汩汩地冒了出来。
他一脸狰狞:“你别装什么三贞九烈了,这事儿一出,就算我没成事,你以为你还嫁的出去?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嫁给我!”
他说着伸手又去摸她的脸,笑的得意又可怖:“宋家女又怎么样?不是自命清高吗?还不是得乖乖躺在爷身下!”
宋灿又一把摘下头上仅剩的簪子,冲他劈头盖脸地扎了下去,止了泪厉声道:“有本事你今日就要了我的命,不然我就是没了名声,也要不择手段杀了你这个猪狗不如的,让你们马家在京里没有立足之地!”
马六郎想娶宋灿已久,可惜宋家人不愿意,便想法子买通她身边的丫鬟想先成事,那时候就算宋家想不答应也不行了。没想到功夫下了不少,她中了迷药醒的却快,半天近不得她的身,又被她这股狠劲给惊住,手下不由得慢了几拍。
这时候沈念文和沈琼楼已经带人赶到,两边的护卫立刻打成一团,沈琼楼踹开两个狗腿子,见宋灿还被马六郎辖制着,不由得心急如焚。
沈念文功夫了得,一马当先地踹开房门冲进去,马六郎急忙上来想拦住,被他一脚踹的滚了几滚,宋灿见终于得救,急急忙忙地冲过来,没想到身子一软,正巧让他抱了个满怀。
沈念文对女子有恐惧,所以自打出生以来除了亲娘,就没离女孩子这么近过,一时手心冒汗,身子比宋灿还软,差点把她扔出去,鼻端又被凌乱的青丝拂过,心里竟胡思乱想起来。
好像女人也没有多可怕,竟这般轻盈香软。
他走了一瞬的神才回过来,把宋灿带到安全的地方安置,自己跑去助阵了。马六郎带的狗腿子平日也就最多欺压欺压良善百姓,没多久就被打的溃不成军,取来绳子挨个捆了起来。
沈琼楼忙去扶宋灿,见她身子还不住地哆嗦着,也不知道是怒还是怕,她抚着她脊背柔声安慰:“表姐别怕,已经没事儿了。”
宋灿在原地颤了会儿,半晌才勉强开了口:“先,先回去,把他也带回去交给祖母处置。”
沈琼楼应了,拉着看着自己的手走神地沈念文叫车,赶紧把宋灿送回家,宋莹倒是早都回去了。
沈念文还想着方才的事儿,面对宋灿越发别扭,脸不知不觉就红了,幸好宋灿正在低声垂泪,也没瞧见他这点异样。
沈琼楼今天沐休没休成,累的心力交瘁,沈老夫人见兄妹俩都是一般的疲态,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琼楼犹豫片刻,为着宋灿的名声,还是没把话说出来:“是有事,不过不好说,祖母就别问了。”
沈老夫人并不是胡搅蛮缠之人,见两人都守口如瓶,也就不再追问,没想到第二天晌午她就从宋老夫人嘴里听得了原委。
她指了指桌上摆着的两方锦盒,摒退了屋里的下人才道:“这是你们姨太太送过来的礼物,要谢你们昨日救了灿丫头。”
她说完皱了眉:“她跟我说了,昨日宋灿才出去没多久,在一个僻静拐角处就被身边的嬷嬷用抹了药的帕子捂住嘴,跟着的两个大丫鬟也被打晕,醒来之后人就在那空禅房里了。那嬷嬷也是黑了心肝,为了点银子竟敢帮着外人害主子!”
沈琼楼道:“祖母…您都知道了?”
沈老夫人白了她一眼:“她都告诉我了,还说是多亏了你们。”
沈琼楼忙问道:“那…马六郎是怎么处置的?”
沈老夫人冷冷道:“那等想祸害良家女子清白,恶事做尽的祸害还能怎么处置?我那妹妹是个心狠手辣的,昨日当即就命人给他灌了壶滚烫的热油下去,先把人弄哑了,让他说不出毁人清白的话来,然后再送交官府,幸好宋老太爷还有几分薄面,这种由头是说不得的,随便按个罪名给她,那祸害在牢里不死也要残了!”
沈琼楼虽然一向很有人道主义精神,但这次也觉得大快人心,头回觉得宋老夫人顺眼不少。
大凡女人,对这种事儿都是深恶痛绝的,沈老夫人冷哼几声才缓过气儿来:“马家人本来还想来要人,但宋家把人证物证一摆,他们也没了话说,不敢为了一个儿子坏了全家的名声,只撂下一句‘随夫人处置’,依我看,能教出这等畜生的家里人,也该好好罚了才是!”
沈琼楼赞同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表姐的名声…”
沈老夫人出了口气:“所幸没真出事…你姨太太已经想法子让那些下人都不敢开口,昨日为着银子用迷药陷害主子的也已经拖出去打死了,咱们这边把嘴管严实了就行。”
沈琼楼和沈念文郑重应了,尤其是沈念文,不知怎么的,想到宋灿来的时候总有别样的感觉,别扭又新奇。
沈老夫人又叮嘱几句,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命人摆饭,留他们用午膳。
正好沈木和陈氏也带着沈岑风要用午膳,一家人围坐着如意桌用饭,沈琼楼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戳米饭,戳了半天才踌躇着开了口:“祖母,爹娘,我过几日要随王爷去山里的庄子里待一阵…”
陈氏和沈老夫人突然开口,陈氏问的是:“这个季节进山有些冷吧?能不能不去,小心把你冻病了。”
沈老夫人说的却是:“王爷只带了你进山?”
沈琼楼被沈老夫人炯炯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捏着筷子竭力镇定道:“自然不是,半个王府都要跟着去呢,只不过这庄子是王爷才置下的,人手又不够,所以才叫我过去帮着打点,要不然哪里轮得到我?府里其他人肯帝也要跟去的。”
沈老夫人面色这才和缓,颔首道:“你去了好好当差,手脚勤快点。”
陈氏絮絮叨叨要给她带上几床被子和厚衣裳,又拢住她的手叮嘱她早点回来,沈琼楼心里罪恶感横生。
沐休结束便要出发,沈琼楼一到王府,才发现各色东西已经收拾妥当,只等着把人运过去。
殷卓雍立在台阶上正在等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宝蓝色的披风被风吹起一角,见她过来扬眉道:“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准备去沈府讨人呢。”
沈琼楼叹了口气,给他看自己慢慢当当的一车东西,都是被褥衣服什么的,要不是沈老夫人拦着,她差点把她整个院子的东西都给沈琼楼带上。
“这还是我祖母拦着,要是没人拦着,差点把夜壶都给我端过来。”
殷卓雍忍着笑打量那大车几眼,忽然伸手抚着下巴琢磨道:“你说这算不算是…陪嫁?”
沈琼楼淡定地道:“不,是聘礼。”她见殷卓雍被噎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齐光不要白日做梦了,赶紧走吧。”
∫笞坑盒绷怂谎郏朴频靥玖松骸拔一故潜冉舷不短憬形沂迨濉!?br /> 沈琼楼:“…”
他伸手反握住她的手,蹙眉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她一怔,随口答道:“可能是方才骑马的时候吹的。”
他拉着她上了马车,解开披风给她裹上,把她一双温软柔滑的小手拢在自己手里,又轻轻呵了口气:“还冷吗?”
沈琼楼不自在地道:“王爷…这是秋天,又不是冬天。”
殷卓雍唔了声,她手在他双手里不安分地乱动,冷不丁摸到他白洁的手腕,居然还挺嫩滑,忍不住多摸了两把。
殷卓雍:“…”
她讪笑着退回来,又摸摸他掌心,惊讶道:“王爷手上有薄茧?”她还以为殷卓雍这样的玉人,手肯定比寻常闺阁小姐的还要细嫩呢。
殷卓雍被她挠的有些痒,按住她制止了她的乱动:“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就是原来在宫里的时候,也要学习骑射的。”
沈琼楼手暖过来就从他掌心里抽了手,被他哀怨地瞥了一眼,只好缩着脖子讪笑。
他忽然凑过去,上半身倾倒枕在她腿上,不顾她抗拒,伸手无赖地拽着她腰带,又低头闻着她身上的甜香:“让我躺会儿。”
第66章
沈琼楼有点别扭,他一手支着抬起头,伸手把她的腰扶正,顺便轻轻捏了一下:“别乱动,今早上起得太早,现在正困着呢,安生让我躺会儿。”
她两腿并拢,任由他躺着,他似乎是真累了,不一会儿就呼吸匀称,蝶翅一般的长睫也静谧不动,安静地交错在一起。
睡美人也是美人,沈琼楼低头瞧着他白生生的脸,瞧着瞧着就走了神,看着他的长睫脑补能不能架一根火柴,又忍不住用指尖拨了拨,他竟然也没醒。
她停下来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是真睡了,胆子登时大了起来,他一缕青丝从发冠中垂了出来,正散在她腿上,她本来想帮他别回去,心里却突发奇想,想着给殷卓雍做个呆毛造型。
呆毛王爷,想想就被萌了一脸血好吗!
她又看了眼殷卓雍,见他仍旧甜睡,抓起他的一撮头发就卷来卷去,没想到殷卓雍的发质偏柔韧,古代又没有啫喱没有定型水,所以她摆弄了半天也没把呆毛立起来。
她想着用点水效果会不会比较好,伸手取了茶碗,就见殷卓雍这时候睁开眼,直直地瞧着她。
沈琼楼惊恐脸地端着茶碗,手一抖差点没把茶汤泼他脸上。
沈琼楼主动发问:“王爷怎么醒了?醒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吓死人了。”
殷卓雍仍旧慵懒地枕在她腿上:“在你摆弄我头发的时候就醒了,我是睡了又不是死了,想瞧瞧你到底在弄什么鬼。”
他斜眼看着自己被摆弄来摆弄过去的一缕青丝:“你搞什么呢?”
沈琼楼一脸正经地道;“王爷你头发乱了,我正打算帮你整理好呢。”
他半支起身子,神情懒散地瞧着她,一手捏了捏她的脸:“乖乖,撒谎都学不会。说说,我该怎么罚你?”
沈琼楼正要负隅顽抗,马车大概是出了京城走在石子路上,左右摇晃了一下,他一时不察,还带了那么三四分的刻意,直直地就扑进她怀里,两手勾着她肩头。
沈琼楼还没反应的过来,他一手就顺着她柔腻的脊背上滑了下去,顺着敏感的背脊往下,不经意般地落在圆润的臀上,指尖在尾椎打着转。
在前头的也没闲着,天助人愿,玉白的脸正好靠在柔软的地方,他自己也没想到有这等好运气,难免怔了怔,男人对美人胸天生有种神往,更何况还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他贴面蹭了蹭,细细嗅闻着她身上的甜香。
沈琼楼还没反应过来就让人给埋胸了,后面的手不老实地作怪,她身子一软,几乎要软倒在车围子上。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擦了一声,手下忘了留力,一把就把人掀开了。
殷卓雍没料到她下这种狠手,车里正中搁着个檀木小桌,他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子,额角却还是被小撞了一下,头上的玉簪也断成两截,搁在寻常人身上也没什么,也不知道他那皮子是怎么长的,就这么一小下额角就红起来,在玉面上格外显眼。
沈琼楼也吓住了,凑过去看他左侧额角:“你没事吧?”
殷卓雍倒没觉得有多疼,不过见她神色紧张,还是一手捂着额头,一撩青丝,冷眼看她:“你说呢?”
沈琼楼又是担忧又是惭愧又是紧张,心情复杂,脸上反倒显不出什么表情来:“你突然就冲过来上下其手的,我一时不留神就…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把手放下来让我看看。”
殷卓雍忍不住笑了:“只是调弄你一回你就这样,以后要是洞房花烛夜,你岂不是要动刀动枪?”
沈琼楼假装没听见,见他额角只是红了,也没肿起来,更没往外渗血,不由得松了口气:“幸好没什么大事。”
他闻言斜睨着她:“破相还不算大事,以后说不着娘子了怎么办?”
她淡定地道:“王爷,别说你破相了,就算你哪天毁容了,也有大把的姑娘排队等着嫁。”想讹她没门。
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你这个姑娘呢?也排队等着吗?”
沈琼楼道:“其实…我是个男人。”
殷卓雍倒了盏茶,在水面上照了照,没好气地瞧她一眼:“你哪里是男人?简直是个糙汉。”
沈琼楼:“…”
幸好陈河细心,这回出去什么跌打损伤,什么伤寒发热的药材带了好些,她掀开帘子吩咐人拿药,不一会儿陈河就捧着消肿的膏子过来了。
她掀开钵子盖闻了闻,觉得清清凉凉的,用指尖挑起一点给他抹在磕红了的地方,细细揉按着,这药还真挺管用,不一会儿红印就浅了许多。
她道:“王爷别太小心眼,这不就没事了吗。”
殷卓雍轻哼一声:“别以为这就算完了。”
他这人有点小心眼,沈琼楼无奈道:“王爷还想如何?”
他伸手拢了拢及腰的长发,冲她勾了勾手指:“过来,让我亲亲。”
沈琼楼:“…”她囧了片刻,认命地挪过去,人还没到跟前,就被他老鹰抓小鸡般的抓进怀里,倾下身来狠狠地亲吻着。
他先是肆无忌惮地咂弄着她的小舌,车里满是啧啧的暧昧声响,他见她呼吸急促,这才放缓成她能适应的节奏,轻柔而缠绵地吻着。
沈琼楼揪紧了他衣裳的手缓缓放松下来,没想到他骤然离开,在她精巧的下巴上亲了亲,低头就要往下,被她用手肘抵着他胸膛拦住了:“不成…这样不成。”
他正在兴头上,蹙眉道:“为什么?”
沈琼楼正色道:“因为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殷卓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沈琼楼心里住着一个异于常人的世界。
她伸手取来牛角梳子要给他梳头:“我来给你梳梳吧,你头发都乱了。”
殷卓雍自然欣然应了,但在被她不小心拽掉好几根头发之后…他迎着她尴尬惭愧的眼神,叹了口气接过梳子:“我自己来吧。”
有的女人身体里住着一个男人。
身边有美人相伴,时间也过得飞快,不过一行人刚出王府是晌午,到了庄子已经天快黑了,陈河在外头回报:“王爷,天黑了山路不好走,咱们不如住上一晚再进山吧?”
殷卓雍点头应了,刚才两人闹腾一番,沈琼楼纽子歪了,衣裳也乱了,头发更是散了,这样子下车她自己都受不了,忙收拾整齐,直到全身上下一丝不苟才跳下车。
殷卓雍跟着下来,在后面摇头道:“你这性子简直是自己跟自己较劲,早晚把自己给为难死。”
沈琼楼给了他一个你不懂我的眼神,跟着众人进了庄子。陈河走在前头带路,继续装聋作哑。
这片庄子离皇庄很近,傍山而建,山上有座温泉庄子是先皇当初赏赐给殷卓雍的,他又嫌东一块西一块地买地麻烦,干脆把这一片的庄子都买下来了。
庄上没什么山珍海味之类的好吃食,不过胜在东西新鲜,沈琼楼瞧见鸡蛋豆干之类的眼馋,命厨下用陈皮八角之类的东西卤出来,卤了一大锅豆干豆皮鸡翅鸡爪鸡蛋。
两人晚上吃的简单,骨头汤面上浇了牛肉卤子,外加小葱炒鸡蛋和红焖狍子肉,吃完之后沈琼楼还得忙着对一下庄子的账目和银子,和宋喜分头查看一下庄子上的情形,防止有庄头苛待庄户,欺上瞒下。
沈琼楼觉得自己非常苦逼,既要当老板的下属,还要当老板的女友,防着他时不时的骚扰,应该拿双倍工资才对。
宋喜一回来就捶着自己的老腰:“好久没坐这么长时间的马车,腰都快颠断了。“沈琼楼毫无人性地道:“是你自己要过来的。”
宋喜道:“这几日夫人缠我缠的越发紧了,见天儿地派人蹿腾我回去住,我给烦的头疼,又不能直接推脱,只好借着这个由头躲出来了。”
沈琼楼拍了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慰,见她面色真的不太好,便让她先回去歇着,自己抱着账本子给殷卓雍回话。
一行人住的是庄里的一座小三进院子,虽然已经是这里最大的院落,但跟王府还是没有可比性,而且这院子不知道是哪个笨蛋设计的,竟然在周遭栽了一圈的槐树,在婆娑朦胧的月光下交织出张牙舞爪的影子,她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