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活着总是要死去,谁也逃脱不掉。
命运终使我明白了这个道理。
是啊。死亡是命运施加的不可抗力。
爱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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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初从他的梦境里退了出来,撑着下巴凝视他良久,最后吻在他的眼睑上。
生命体征仪表盘上的数字还在闪烁,他只是睡着了。
他早就意识到自己没有多少天剩下了,所以早早地就找来楼宇签署各种文件,将公司以及个人的事情都安排妥帖,为自己签署了手术同意书。
准确来说,是一项实验性手术,楼宇国内朋友研发的名为“梦境疗法”的治疗方法,原理大概是用生物电流在患者脑后作业,刺激患者感官,以唤醒他的意识,成功几率为百分之三十。在司誉辰之前,没人敢做这个实验的志愿者。
只有他不带迟疑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姓名。
他仍清醒时候唯一的愿望,就是不想让时初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如果他真的成为了植物人,他希望楼宇将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别再回来。算是成全他最后一点骄傲与体面。
她颤抖的嘴唇离开他的眼睑,深呼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时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头发被一脸的泪水粘附,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忍住喉头的哽咽,在空阔的走廊上越走越快,甚至没有理会疾步跟上来的楼宇。
他说过,你会再见到我的。
那她便无条件相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结束了,事实上写这一卷的时候我卡得太厉害,心理状态也不太好,仿佛积蓄了一年的负能量通通在年末爆发出来,当也挡不住。这一卷的写法有些意识流了,特别是最后这几章,随着男主心境变化是一个原因啦,还有就是随着我自己的心境变化。本来想把甜度调高一些,可是没能够,在这里跟大家说抱歉了。期末考临近,要保持GPA,我得好好努力了。
存稿到这里,没有更多了。希望愿意等待的小天使等我到1.16或者17号,因为在期末考之后我需要倒飞机回家,也许不能赶上时间更文,再次抱歉。开这篇文的时候我也以为我能像上一本一样日更或者双更到结局的,可是我高估我自己的手速与心理素质了。
无论如何,都非常感谢读到这里的小天使们,谢谢你们的陪伴,也许这本书并不是一本合格的快穿,但我也在努力地架构我脑海中的世界,只能说,我必须要再多努力一点,写出吸引人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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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还有两卷,大概七八万字就能完结。
谢谢追到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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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小的文字作为一种没有实体的感觉,硬生生地刻进她的意识之中,她无法理解,也不能完全知晓其中内容。她像是被施了定身魔法,站定在医院的走廊里,一瞬间动弹不得。周围的人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存在,步履匆匆地略过她,奔向自己的目的地。周围弥散着极不友好的消毒水味道以及从前她听到过的心跳与呼吸声,绵长而悠然,起伏又和缓。
而她竟然在这不太明晰的呼吸声里泪流满面。
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零碎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呈现在她眼前,速度极快,她来不及捕捉到一丝一毫,只有原因不明的一种感情扑面而来,将她盘旋在眼眶中的泪水一股脑儿地带下来。她失声痛哭,哭得蹲下身来抱着脑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声嘶力竭,甚至跪坐在地上,一点形象也不顾及。
然后记忆慢慢灌入她的脑袋,她终于明白了让自己崩溃的理由。
不知是什么的神秘力量通过某种形式告诉她,这里是故事结局的所在地。
一切故事都值得拥有结局。不同世界里司誉辰的结局,每个故事的结局,作为外来任务者的她的结局。
她狠狠抹一把眼泪,撑着地面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向楼道出口。
推开医院大门,迎面便是一头炽热的阳光,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晒晕过去。她扶着脑袋缓和着眼前的眩晕,深呼吸。
正值炎夏,热浪一层一层,拔山倒树而来。
时初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适应外面的温度。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世界比她从前经历过的每一个世界都要立体真实……和完整。
手机屏幕左上角显示的运营商是“FEVER”,而后绑定的系统仍然处于离线状态,她对自己目前的状况一无所知,只能坐上公车四处看看,走到哪里算哪里。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额头抵在玻璃窗上,目光虚焦在窗外某处,将手机屏幕开启又按灭。
公车渐渐驶离了医院,晃晃荡荡地行进。她看到了熟悉的街角,马拉松比赛主干道,凭空建起的咖啡厅,空荡荡的大学校园,市立美术馆,还有那条每个世界都存在的步行街。
她曾走过的这些世界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它们既有交叉,又有无法重合之处,仿佛相互隔绝,却总在冥冥之中暗藏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这些都不是她关心的重点。
她最关心的是,在这个真正的FEVER世界里,是否也有一个司誉辰在等待着与她相遇。
她在喷泉广场下了车。
说来奇怪,喷泉广场不是每个世界都存在的。E-1世界有,F世界有,V世界没有,E-2世界与R世界则是未知。
她等待喷泉歇止的间隙,缓步走向喷泉广场的中央。不出所料,这里果然有一块大理石纹样的石碑,上面刻着几行字。
指尖抚摸着历经日晒雨淋而显得粗粝的文字,整块石碑被太阳晒得发烫,上面残存着一点水痕,有些粘稠,像是眼泪。她在石碑的右下角处发现了一个她不曾注意过的记号,那是一个小小的F,孤独地伫立在石碑的角落。
一刹那,什么念头飞快地划过她的脑海,她突然捂住嘴巴,向后跌了一步,踉跄着站稳。有一双手臂托住了她的身子,她浑身狠狠一震,呆呆立在原地不敢回头。这双手她再熟悉不过,紧接着贴过来的是更加熟悉的气味。
是他。他来了。
那双手近乎顽劣地从后面拥住她,像是要化作锁链与镣铐,牢牢禁锢住她。他把头深深埋进她的发间,贴着她耳际轻轻唤:“初初,你终于回来了。”声音透着浓重的疲惫,还有一点儿她无法理解的东西,带着微微的哑,擦过她的鼓膜,“我以为你不愿意回来了。我以为……你讨厌我了。”
她没有说话,怔愣地抓住环绕在她胸前的手臂,抬手抱住了。
Floyd。
她在心里轻声叫他的名字。
“我们回家吧,阿辰。”
喷泉广场中央的诗歌,还有他言语中微妙的违和,她都不想再去计较。哪怕是假象,哪怕是大梦一场,她只想要在他身边,跟他手牵手一起回家。
***
司誉辰家里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不算整洁的房间,常年紧闭的窗帘,随处可见的书籍。司誉辰领着她进门,在门口玄关处蹲了下来。他从鞋柜里拿出家居拖鞋,娴熟地为她换上。他很久都没有起身,就着这个姿势抬头看她,伸出手,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摸了摸她的脸。
“初初,”他注视着她,将她另一只手一同收进掌心,捧在唇边亲吻,“这个你,是真的你吗?”
他问的声音很轻,如同呓语。可她明白,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描述不清的不安与恐惧。
“是真的。”
“这样啊,太好了。”他笑着站起来,没有完全站稳而向时初的方向倾了几分,苍白的脸上满是欣喜。
时初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腰身,紧紧贴住他的胸膛,有千言万语堆积在胸腔,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初初,你总是有很多秘密。你清楚我的所有喜好和习惯,我却对你一无所知。你爱吃什么,有怎样的家庭,平日里喜欢做什么事,我真想一个一个地弄清楚,好让我稍微了解你一点点。但是我也知道啊,我知道得越多,就离你越远。是不是这样?”
“阿辰。”她往他怀里拱了拱,蹭着他的胸口,“没关系的,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叫时初,今年二十一岁,大三了。平时不挑食,带肉的都爱吃,喜欢牛肉多过猪肉。家里面……我爸爸妈妈很早时候就离婚了,我跟着爸爸。嗯……现在的家里有个刚上高中的弟弟。我平时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不爱学习,看看小说追个剧,特别懒散。”她扳着手指悉数自己的小爱好或者怪癖,语速或急或缓,没有间断。见自己似乎说得太多,她从他怀中探出脑袋来,笑盈盈地望着他,道:“最喜欢司誉辰。”
他小心翼翼地问她:“真的吗?”
“千真万确。”
他终于如释重负地微笑了。
下一秒,脚掌离地,她被打横抱了起来,轻盈地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她连忙抱紧了他的脖子,生怕自己给摔下来。
“你又回来了,我好开心。所以啊……以前那些没有你的日子,我已经通通忘记了。”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宠物犬般自豪又欢欣的神采,朝她拼命地摇着尾巴,仿佛在邀功。
时初如他所愿,挺起脖子给了他一个吻。
“阿辰,先放我下来呀,一会儿你的手该吃不消了。”
“我不累。”他将她抱紧了些,踢掉自己的鞋子往屋里走。
是卧室的方向。
时初一愣,环着他脖子的手臂僵在原处,“阿辰?”
“嘘——”他低头在她嘴唇上一啄,浅浅笑了,“别害怕,初初。”
他温柔地放她在柔软的床垫上,俯身吻下去。他的嘴唇柔软而微凉,携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肆意掠夺,垫在她后背的手也顺势探入她的白色T恤。带着薄茧的指腹抚过她背脊的凹陷,在那几颗小小的搭扣上磨蹭了许久。
“阿辰……”
他一声不吭地沿着她的脖颈向下吻,吻她的下颌骨,吻她颈侧,吻她蝴蝶展翅般的锁骨。宽松的领口被他扯得更大,他在这上面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他不是在宣誓主权,也不是在发泄什么,而是单纯地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想要更深入地触碰她。
因为喜欢,所以想要与她做更加亲密的事。
直到她的手掌伸进他的发间,无比温柔地抱着他,他才从混乱与冲动之中抬起头来看她。她没有哭也没有笑,一双眼睛微微睁着,望进他的眼里去。
可他又觉得她并不是在看着他,而是在看一个他无法抵达的更遥远的地方。
“阿辰。”她的声音轻盈如梦,恍惚中令他生出几分不真切的错觉,他忽然发疯似的抱紧她,将她用力按在怀里。
“初初,初初,你不要走。你不要突然消失,不要这样对我。”
曾经,她就是这样消失在他怀里的。
一睁眼,怀里还是相同模样的人,那个人身上仍残留着她带给他的温度。但在她醒来开口的一瞬间,他就知道,她不是时初。
那个人只是披着时初皮囊的一个陌生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家啦!好不容易码出热乎乎的一章,就赶紧放上来啦。
还在等待的大家,久等啦!比心!
因为从这以后的章节都是现码的,可能一发现虫或者BUG就要改一下,可能会出现多次伪更提醒,先抱歉一下哈。我尽量保持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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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这一卷的卷名所写,终于来到了混沌是,这是完整的FEVER世界,世界观的部分谜团也会在这里揭开的。
☆、你不知道的事情
她对他撒娇,向他索要拥抱,然后在靠近他的时候忽然抽出一把水果刀捅向他的胸膛。当然她没有成功,两个人都流了不少血,他目送着她被带走调查,然后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对此,他并不感到悲伤。
能牵动他悲喜的人,不知何时悄然离去了。
这个同她长着一样相貌、一颦一笑都堆砌着刻意实则充斥着茫然的人,不过是一个演技拙劣的演员而已,怎能比得上他鲜活有朝气的初初呢。
但是时初着实消失不见了。
他手腕上的伤口开裂又结痂,被他反反复复抠掉几次又出了不少血,那个伤口在瘙痒中慢慢愈合,等到那道丑陋的痂完全脱落,她也还是没有回来。
步行街延伸过去的空地上建起了一座喷泉广场,整个广场呈圆形,周遭栽了一圈不知名的常青树。他看着喷泉广场从一片废墟似的残垣兴建成为富有现代感的崭新公园,每日坐在树荫下,看环形的喷泉喷出一道道细长的水柱,在空中汇合。
他也会去喷泉的中央转悠。这座喷泉的设计其实非常单调,圈环形状的排列方式,一圈嵌套着一圈,喷射到半空中交汇成心的形状,复而落到地面,流入同样是环装排列的排水口中。
循环往复。
他偶尔带着一支笔,几张便签纸,偷偷跑到喷泉中央写诗。便签纸遭水一淋就湿,刚写上去的墨迹未干,便遇水晕染开来。于是诗句变成一团模糊的黑影,再也辨不明晰。
他对着便签纸上的大团墨色出神,想到她深藏秘密的眼睛。
他是否已然站在距她最远的地方?
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左边胸膛那处扑腾跳动的地方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逐渐冷却,每跳动一下,都扯起刀削般的疼痛。
渐渐地,他适应了这时常的疼痛,他想,这是初初带给他的疼痛,那么他就好好地承受着吧。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留下的痕迹太少了,所以,她给他留下的这些痛苦就只好成为证明她曾来过的证据。
他拿来油漆和毛笔一遍又一遍地在喷泉广场中央的大理石碑上描摹着写给她的诗句,被警告被驱赶他也不离开。那四行诗句像是生长在这大理石台面上,怎么也擦不掉。演变到后来,管理人员也不再理他了,任他在那块大理石台面上敲敲打打,将那四行诗句镌刻在上面。
他也不是每天来这里,有时候会去市立美术馆转转。
几年前的美术馆到如今已经被翻修数次,基本的格局还是没有变。玻璃房餐厅中的绿色阔叶植物长高了不少,叶片也更为宽厚,阳光洒进来金灿灿的一片,偶尔带进几缕风让屋顶垂挂下来的长绳上的铃铛叮咚作响。
他上了楼,偷偷溜进了需要持有特定的通行证才能进入的F馆。当月特展是暗黑格调主题油画,整条长廊一片漆黑。这让他想起了当初她蹲下身来捧着他的手亲吻他掌心的瞬间。她额前的碎发拂过他的手腕,发梢在上面画着圈,他怀着卑微的期许,期待她能够停留在自己身边更久一点,期待这份温情永远不要消散。
他在展览中看到一幅画,夜灯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画的一角,而后那幅画在他的眼睛里一点一点亮起来。画中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白皙而光滑的肌肤上是两道浅浅的伤痕。她的伤口在发光,仿佛要从中生出一对翅膀。
这幅画给他无由来的熟稔,令他鬼使神差地跨过了写着“游客止步”的红线,双手按住墙面,将嘴唇贴在那两道伤疤上。
嘴唇的感知极其灵敏,能感觉到油画传来的奇妙的温度,其间跳跃着攒动着的微小火花就好像真的有她的血液在流淌。
一定很疼吧,初初。
他用刀割开过自己的手腕。那种痛楚,他再明白不过了。
***
他亲吻她的背脊。
几乎与记忆重叠的触感混淆他的视听,他几乎要分不清自己亲吻的到底是那幅画还是画中人。
他紧紧闭着双眼,不敢问一个字,生怕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她便再度消失在他眼前。所以啊,拜托了,如果是梦,就永远不要让他醒来。
这是他最后的乞求。
时初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忽然变得湿润,但是他执拗地抱紧了她,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落下的吻掺杂着湿黏的水,无比滚烫。
“阿辰?”她拍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那只手颤抖着将她抱得更紧。她叹了口气,艰难地低头去吻他的手,吻他手腕上伤口痊愈后留下的浅浅的疤。他浑身一颤,蓦地松开了手。她借机转过来正对着他的脸,温柔地抚摸他不愿睁开的双眼。
“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我是真的。”她说。
他拼命摇头,大口呼吸,却不睁开眼睛。
于是她抱住他的脑袋,让他躺在自己胸口。她像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一样抚摸他的头发,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哄他,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