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只能称作是想得道成仙的人罢了。”何春霖一边说一边点头道,“一群想飞升成仙却成不了仙的人说你没仙缘,你信吗?”
“可是试灵石… …”王成的声音很低,要不是何春霖离他很近大概也听不清他的话。
“试灵石?”何春霖皱了皱眉,突然回想起那颗平平无奇的石头,“村里那个?”
王成点了点头,“我没有灵根,试灵石这样说,那个撑伞的人也这样说。”
何春霖觉得牙有点酸,他不知道如何接话,他本来就对这个世界的修仙之事不慎了解,他一直坚信王成有仙缘不过是系统告诉他的罢了,要怎么说呢?
何春霖叹了口气,准备岔开话题,等他想明白了再说,“别瞎想了,既来之则安之。”
“嗯… …”
“我没事的。”何春霖哪里不知道王成这傻大个儿干嘛突然打起了退堂鼓,“你看我穿的多厚,不冷的。”
“可你的手很凉。”王成的视线落在何春霖已经被冻得通红的手上。
“我天生手脚冰冷罢了。”
“我牵着你。”王成有些小心翼翼,他伸出手几次想主动牵起何春霖那垂着的小手,可每一次刚刚要触碰到时,又如同触电一般的离开,最后是何春霖忍无可忍的将王成拽过来,冰凉的手如同游蛇一般钻进了王成衣领子里。
王成打了个寒颤,何春霖笑的眼睛都没了。
“这叫吃冰糕。”何春霖昂首挺胸,十分自豪。
王成能感觉到那双冰凉的手在他温热的体温下渐渐地暖和了起来,他也跟着何春霖笑。
“不凉吗?”何春霖见王成傻乎乎的跟着笑问道。
“不凉。”
“真的?”
“恩。”
“骗子。”
王成没有说话,他和何春霖面对面站着,何春霖那双冰凉作乱的手还在他的颈窝里,王成比何春霖高了半个头,何春霖为了作乱不得不踮起脚尖,整个人像是挂在王成身上一般。
当王成将何春霖拥入怀中时,何春霖惊讶的连忙把手拿了出来,他没料到这个牵手都要犹豫不决的人居然主动了这么一次,有些心跳加快。
“那天你在草地里说的话,我反复想了很久。我不会说话,只能将你所说的每一个字反复的想,一字一句的在脑海里背。”
“何春霖,无论逆境还是顺境,无论富裕还是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诚到永远。”
何春霖老脸一红,他觉得自己当时头脑一热居然把结婚宣言给说了出来实在是… …太英明了!
正当何春霖感叹自己英明神武的时候,他的手被王成牵了起来,何春霖美的冒泡,而下一刻,食指被狠狠地咬了一下,何春霖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王成问道:“你干嘛!?”
“戒指。”
何春霖:… …
好吧,自己做的孽,自己承担。
大雪还在下,整个空旷的雪地里只有王成和何春霖,以及他们身后留下的一串脚印,耳朵里只能听见踩雪时的‘咯吱’声以及彼此的喘。息声。
格外的安静,两人的呼吸都轻了几分,生怕惊扰了什么。
身后的脚印被大雪掩埋,何春霖的脸冻得通红,他扭过头看着快成雪人的王成,弯了弯眼睛,他想笑出声,可是他的喉咙仿佛被这雪冻住了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王成的双眼直视着前方,没有看到何春霖表情,何春霖有些沮丧,不过想起刚刚王成的告白,很快的将那些负面能量赶出了脑海,乐滋滋的开始跟系统联系感情。
“系统啊,你看看我跟王成好感度多少了。”
“宿主,好感度我这里看不见的。”
“别骗我,你上次还说我和王成好感度都快达到100了。”
“宿主,你自己怎么想都好,我真不知道啊。”
“系统你别不好意思说嘛。”
系统音不响了,他被何春霖的不要脸给弄哭了。
“系统啊,我们要走多久?”
“系统啊,为什么一直是一望无际的平地,那老者说的山呢?”
“系统啊,我腿都冻木了,走不动了。”
何春霖一直在心里叨叨着,而最后一句话叨念完,他整个人如同冰雕一般直直的倒在了地上,不疼,全身早已经被冰雪给冻的透心凉,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他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自己的脚。
王成看见何春霖倒地,想扶起他,可王成也如同何春霖一般,早早就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他挣扎着,想捞起地上的何春霖,他想喊出声,可一张口风雪就灌进他的口鼻,将他想说的一切言语都掩埋。
何春霖迷迷糊糊的看着王成站在原地,任凭风雪将他侵蚀,他很慌张,他想挣扎,他想站起来。可任凭他多想支配自己的手脚,那趴在地上的手脚都无法动弹。
真该死,又是雪,为什么这些修仙的人都喜欢雪?
何春霖想起那小镇上手执青剑的仙人,他三番四次的将自己打落在雪地里,摔得他生疼。
这次不疼了,因为连疼的感觉都没有了。
王成艰难的迈出了步子,何春霖的意识并未模糊,他看见了王成步伐缓慢的向自己慢慢走来,满嘴鲜血的王成… …
这傻子。
何春霖这样想。
王成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不断涌出的鲜血顺着喉咙流入,王成凭借着那一点点疼痛,奋力的向何春霖走来。
可就在快要靠近何春霖的时候,这安静的雪地里突然传出了一声虎啸。
何春霖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近了,越来越近了。
一只通体雪白的老虎仿佛是从雪地里跳出来的一般,与这片雪地浑然天成,它四肢矫健,头圆眼宽,它冷冷的注视这雪地里的两人。
何春霖急了,“系统,你给我出来!”
没有回应,何春霖气的直骂娘,这破系统怎么一有事儿就不见影儿的!
王成自然也发现了异样,他惊讶的望着那只凭空跳出的白虎,而就在何春霖紧张的都快忘记呼吸的时候,何春霖看见王成居然动了,何春霖气急,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静观其变,敌不动我不动吗!?
那只白虎也动了,它脚步缓慢,慢慢地向王成靠近。
我草拟粑粑!
何春霖气的直跺脚,奈何他还趴在地上,怎么动都动不了,他后悔了,他该听王成的!
那只白虎离王成越来越近,何春霖能看见虎爪上锋利的爪子和尖锐的牙齿。
不要!
‘吼——’
一声虎啸,在这空荡的雪地4 里回响着。
王成倒在了地上,那件何春霖直夸好看的大红棉袄被锋利的虎爪撕破,鲜红的血从王成的身体里流了出来,渐渐染红了雪地。
何春霖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不对的!
你可是,有大机缘的人啊… …
白虎像是洋洋得意,它渡步在王成身边,仿佛在考虑从哪里下口,白虎低下了头,叼着王成颈部的那串黑色貂毛,慢慢的拖着王成软绵绵的身体。
不要走!
放开他!
何春霖想叫嚣,可他动不了,他想流泪,可眼泪还没流出来,就被冻住了,凝结成了一颗颗的冰珠子。
他是我的!
何春霖拼命的挣扎着。
那是我的!
就算他死了,也是我的!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何春霖居然从雪地里挣扎着爬了起来,他跑的飞快,仿佛重新获得了力量一般,那只白虎发现了何春霖,有些疑惑,它刚刚只看见一个人站在雪地里,为什么又有人?
而且,为什么这个人义无反顾的跑向自己?
白虎丢开了王成,向着何春霖扑去。
何春霖此刻双眼通红,他吃了这只白虎的心都有了,对!我要吃了你!
那张血盆大口张开之际,一人一虎滚在雪地里,虎牙狠狠地刺穿了何春霖的肩膀,何春霖也死死的咬着白虎的脖子,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他能感觉到温润的血液流进自己的嘴里,将他那颗被冰雪冻得麻木的心,渐渐地暖化了。
王成… …
泪水争先恐后的溢出,混合着猩红的血。
白虎大概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疼,它知道有人扑向了自己,第一次有人那么主动,它很兴奋也很疑惑,他咬穿了这人的肩,可这人也死死的咬着它。
真疼。
原来被人咬,这么疼?
白虎吃疼,松开了何春霖的肩膀,发出刺耳的虎啸声,它想摆脱何春霖,但奈何咬住他的人咬的太用力,怎么也挣脱不开,白虎越来越疼,他用四肢不停的乱舞,何春霖的身上不多时就被虎爪弄出大大小小的伤口,可他依旧不松口。
要死一起死吧… …
何春霖这样想着,又重重的咬了下去。
白虎疼的直打滚,它想让何春霖离开它。
风雪越来越大,何春霖与白虎依旧对峙着,白虎恨不得一爪子拍死何春霖,可无论自己锋利的利爪在身上的人留下痕迹,那人一直不愿松口。
白虎的感觉到何春霖在撕咬它的伤口,原本微不足道的小口子被撕扯的越来越大。
他要吃了我吗?
白虎哀嚎起来。
可何春霖一点也没有放弃的意思,他的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他的心也麻木了。
他现在只想吃掉眼前这该死的白虎!
是它,夺走我的一切!
是它,毁掉我的一切!
是它,是它,是它!
何春霖双眼充血,如同阴间的恶鬼一般。
白虎的哀嚎之声越来越低,直到最后细不可闻。
何春霖不知道咬住白虎多久,他神智已然不再清醒,当他想松开白虎时却发现自己的牙齿已经紧紧地陷在白虎的皮肉里,他废了好些力气才和奄奄一息的白虎分开。
当他颓然的坐在地上时,发现王成已经被大雪掩埋了大半个身子,已然快成为一个雪人。
何春霖哭了。
他跌跌撞撞的跑到王成的身边,拼命的拨开那些冰凉的雪,王成身上的伤口早已经不再流血,他只觉得王成全身冰凉,没有生息。
他害怕了。
“王成?”这是何春霖的声音,如同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者,声音嘶哑,如同枯槁。
“王成,你醒一醒好吗?”
“王成,你别吓我好吗?”
无论何春霖这么叫,怀里的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何春霖轻轻地将王成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凌乱的发髻上那支白玉簪再也无迹可寻,何春霖用自己的衣袖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他脏污的脸,“王成,我是何春霖啊… …”
第13章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那大雪掩埋了雪地里的何春霖,也掩埋了那只白虎。
何春霖不知道抱着王成抱了多久,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时王成已经还闭着眼,何春霖想带走他,可无奈他和王成悬殊太大,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何春霖低下头,撕掉了自己的衣物,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他将那些撕碎的布条连在一起,缠绕在王成身上,他终于拖起了王成。
他不再管那只白虎,只是拖着王成一步一步的走着,何春霖的手被那冰雪沾染的布条划出一道道的裂痕,他不觉着疼。
他就想快点带着王成,离开罢了。
什么大机缘?什么修仙?
都特么的见鬼去!
去特么的玄学!去特么的雄霸九天!
何春霖每走一步都在心里骂着。
这世界的牛鬼蛇神所稀罕的东西,他何春霖不稀罕!这世界所追求的东西,他何春霖不在乎!这世人想要的东西,他何春霖不想要!
他要的,是王成!
可他死了!
被这修仙之路,被着所谓的仙缘,被他的执迷不悟!
何谓修仙?
何谓大道?
我所求之事不应,我所想之事不许,我所做之事都是错!错!错!
何春霖停了下来,头顶上还是那一望无际的穹顶,周遭还是那皑皑白雪,这雪地里依旧是他和王成。
重活一世,还是一败涂地。
何春霖不经冷笑起来,“修什么仙,逞什么能,到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有… …”
“你信命吗?”系统音兀然的在脑海里响起。
何春霖一愣,继而冷笑道:“你还活着啊… …”
“你为什么刚刚不出来!你为什么刚刚不救他!他是你所说的天选之人!他是你口中的大机缘!是你让我遇见他!是你让我修仙!是你!是你!”何春霖爆发了,他怒吼着,咆哮着。
“那你后悔了吗?”
“是的,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是你们让我重活一世!是你们让我坠入异乡!是你们!是你们!”
“我们是谁?”
何春霖愣了。
“何春霖,我们是谁?”
是啊,你们是谁?
我为什么会重活一世?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已经死了,死在那垮塌的天桥之下,我被钢筋混泥土所掩埋。
可我为什么还活着?我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个世界?是谁带我来的这里?
何春霖跌坐在地,他愣愣的转过身看着地上的王成,觉得一切都不真切。
是梦吗?
是死后的灵魂不甘,硬生生的幻想出来的一场梦吗?
可是… …
我真的… …
遇见了我喜欢的人啊… …
“你们是谁我不想知道。”何春霖动了,他又站了起来,拉着被鲜血沾满的布条开始走了起来。
“我只想回去。”
“回哪里去?你想回哪里去?”系统音又响了起来,可这系统音的声音这次带着重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异口同声的问着。
何春霖不再回答,只是继续拖着王成,一步一步的走着。
系统音急了,不断地问道:“你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何春霖依旧不答。
“何春霖,你无处可去。”
何春霖走着,他觉得自己的步子越来越轻快,那寒冷刺骨的风雪再也挡不住他,脑海中萦绕的系统音渐渐消失不见,天地间,只有他和王成。
他突然怀念起那张木板床,虽然有些咯人,但是那傻大个儿就一直躺在自己的边上。
他现在还在。
何春霖笑了,凌厉的寒风吹打着他的面庞。
“王成,我叫何春霖,四十五岁,家里就我和我爸妈,然后还有一帮亲戚朋友。我爸妈是退休老干部,身体健康,平日里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数落我是条单身狗。我结过婚,形婚,对象和我一样都是喜欢同性排斥异性,我和她凑合着过了十年,在我四十岁那年她把我拉到民政局门口,要跟我离婚,拿到离婚证的当晚就飞到了国外结了婚。”
“我挺羡慕我前妻的,至少她能找到那个陪伴自己一生的人,对了,她和她对象忍辱负重了十五年,两人一直风里雨里的相互依靠。”
“我很羡慕。”
“我活了四十五年,没遇见一个喜欢的人,我之前甚至无法想象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可我遇见了你。”
“我喜欢你。”
“其实挺可惜的,我俩一直没圆过房。”
“我也挺怂的不是吗?”
“王成你在听吗?”
… …
风还在吹着,何春霖也在走着。
他不知道尽头在哪里,但是他一直笔直的走着。
“何春霖,你要去哪里?”系统音又不甘心的来骚。扰他。
“何春霖你走错方向了,应该走那边,我给你指路。”
“你在听吗?”
“你这样走是出不去的。”
“路,是人走出来的。”何春霖终于搭理了系统音。
“我给你指路。”
“我不愿走你给我指的路。”
“为什么?”系统音焦躁不安,“我能让你尽快的离开,你这样走下去,走一辈子都走不去!”
“那就走一辈子!”何春霖坚定的看着前方茫茫大雪。
“你会累,你会饿,你会渴,你会困… …”系统音补充道:“你会死。”
“那就死。”
“死了什么都没了。”
“无所谓!”
“可你对王成说过,人要活着,活着才会有机会。”
“那是对王成说,不是对我说!”
“王成死了。”
何春霖笑了,笑的格外张扬,“那又如何?不碍着我继续喜欢他!”
“何春霖,你疯了。”
寒风呼啸,驻足在风雪里的何春霖无所畏惧的说道:“那疯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