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完本[古耽]—— by:寒江.妃子

作者:寒江.妃子  录入:03-13

“云阳侯府?”凌玉城嘴角勾起一个凉凉的笑容,“那是云阳襄侯和公主娘娘住的地方,我这种外室养的私生子,连丫头生的儿子都不如的身份,住进去了岂不是亵渎皇家?趁早搬得远远的,彼此落个干净。”
“什么公主娘娘,那是你母亲!——好吧,是嫡母。”看到凌玉城刀子一样扫过来的眼神,宁秀耸耸肩膀,自动自觉地改了口,“那不管怎样也是金枝玉叶,你不认她作母亲,就是眼里没有皇家,不要说父皇脸上不好看,就是御史们也要参奏你不孝。——不说这个了,今天的事情你当心着点,听说有人要参你在京师擅动甲兵、攻击外国使臣呢。”
“那帮老头子,就知道没事给人找麻烦!”凌玉城恨恨地骂了一声,却也没放在心上。按律京师地面,除了御林军和驻扎京师的戍卫军队,别的军队不奉诏命不要说动武,就是街头打架亮一亮刀子都能被扣个谋反之罪。然而凌玉城自恃战功赫赫,今天干的又是保国体、扬国威的事儿,哪里把几个老头子的陈词滥调当一回事?
宁秀特地上门,倒也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眼看没几天就是嘉佑皇帝寿诞的正日子,各国使节都已经到了虞阳,除了鸿胪寺照例赐宴,更有得了皇帝授意的王公重臣,借了各种各样的由头邀了人过来会面。毕竟,很多事情朝堂上不好说,私底下见见面交换一下意见还是必不可少的。
这一日恰是大虞睿亲王的生辰,因这位亲王是嘉佑皇帝硕果仅存的一个亲叔叔,连皇帝也格外看重,从三天前开始,宫中赏赐就络绎不绝地送到王府。晚上的寿宴据说除了大虞三品以上重臣,连北凉、西珉和苏台的使节也会来喝一杯寿酒,所以宁秀死活拉了凌玉城去赴宴,就是为了见识一下这场皇帝五十整寿之前最大的热闹。
第5章 吾家嫁我天一方
他两人到得睿王府已经是申末酉初,夕阳斜照,亲王府五间七架的朱漆大门开得笔直,门楼下硕大的红纱灯笼早早地挑了出来,两排挺胸叠肚的管家流水一般进进出出。见到皇子殿下和云阳侯被一群护卫簇拥着联袂而来,忙不迭的上前招呼,恭恭敬敬地迎到正殿。
睿亲王宁轩是嘉佑皇帝祖父最小的一个儿子。这位庙号世宗的皇帝虽然生了十七八个儿子,然而除了继位的皇五子延熙帝之外,其余皇子死的死,囚的囚,就只剩下当年才三四岁,任事不懂的宁轩安然无恙。延熙帝也乐得有这么个比自己儿子还要小个十几岁的小兄弟养在身边,一来不用担心和他争位,二来可以让世人赞他一句兄友弟恭,是以待这个幼弟比他亲生的几个儿子还要好些,每有内府献上的时鲜,外藩贡来的珍物,总是先挑上上的份子赐了睿亲王,余下部分才轮到妃嫔皇子和其他重臣。
到了延熙皇帝龙驭宾天,先帝宁载素有仁孝之名,对皇叔更加恭敬,连同宁载的弟弟、今上嘉佑皇帝御极十二年,也不曾改了亡兄的规矩。睿亲王也十分能领略他们父子两代三人的好意,一味的在家诗酒风流,结交文人雅士,还养了两班绝好戏子,时不时有官媒领了极清俊的孩子上门来给王府的管家相看。
这样一位亲王,凌玉城又生得一副女儿家也要自愧不如的相貌,自然没事决不肯上门走动,今次要不是宁秀死命拖了来,又听说有各国使节到场,最多不过派个副将送点贺礼罢了。因此上前给睿亲王行过礼,说了几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例行恭维话,眼看着宁秀笑嘻嘻地混进一帮鸿胪寺的官员当中,凌玉城径自坐回自己的席上和副将们说话,一边暗地里打量着各国使节,把为首诸人的一举一动都记在心里。
今日睿亲王府屏开芙蓉,褥设锦绣,正堂里满满的都是大虞王公贵族和各国使节。大虞以左为尊,左边从首席往下列了二三十席外国使臣的席面,右边是大虞皇子、宗室、公侯伯爵一溜数下来,然后才轮得到一二品大员的位置。凌玉城以北疆大帅的身份,也不过在右首坐到了第三十三席,如果不是顶着个世袭的侯爵头衔,只怕还要往后多排出一二十席去。
这时宾客已经到了大半,只剩苏台、西珉的使臣和大虞储君宁泰不曾到场。因寿星还没出来,客人多是交头接耳的聊天,有交情好的就串来串去,这边作个揖,那边扯两句闲话。凌玉城扫了眼大凉那一席,目光忽地顿住。
那夜大雨古庙交手,白天听月楼头再遇,自称余元继的那个男子赫然坐在席间,却不在正中一席,而是被掩在正使身后的阴影里,不留心几乎注意不到。正使位子上端然正座的反而是白天坐在余元继下手的那个年轻人,此刻正和凑近来说话的南平使节谈笑风生,一派温文尔雅的气度俨然翩翩浊世佳公子,哪里看得出是来自膻肉酪浆、逐水草而居的北凉?
见到凌玉城望过来,余元继微笑着冲他举了举杯,随即一饮而尽。北凉周围附庸的小国也是极多,席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两三拨人过去,再看时已经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1 。
“有意思——”凌玉城眉头一扬,心底那个隐隐的猜测越发肯定了几分,侧头问道:“这次北凉派来的正使是谁?”
“是北凉羽林将军哥舒夜。”立刻有下属应声回答,停了一停,又跟了一句:“世袭晋国公,还是北凉天统皇帝的驸马。”
跟凌玉城来赴宴的下属都跟了他至少两三年,知道自家将军不是真要答案——实际上某国使节某人这种资料,以凌玉城的习惯,早在进京之前就肯定背了个滚瓜烂熟——只不过借着旁人的回答整理思路,因此一报出答案,外圈的几个小声聊着天遮掩动静,内圈所有人都住了口,或是相互用眼神示意,或是眼巴巴地盯着凌玉城沉思中的侧脸。
“羽林将军?”凌玉城暗自沉吟,打了这么多年仗,他当然知道北凉皇帝的御林军历来分为金吾卫和羽林卫,金吾卫宿卫宫禁,羽林卫出入扈从。既然派了羽林将军出使,按说使节卫队就理所当然是羽林卫,然而今天在大道上闹事的分明自称为北凉金吾卫——这两支军队一起出动,白天那人又坐在哥舒夜上首——北凉贵胄的姓名年貌在脑海里一个个流过,凌玉城越想越是肯定,一时间连眼神也亮了起来。
如果余元继真是他猜测的那个人……难得此人轻身潜入大虞,这个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正在凝神思索,忽然外面一阵大哗,就连凌玉城身边的副将亲卫也纷纷扭头,有些位置不好的,几乎要扑到前面人背上。凌玉城回过神来向大殿门口望去,原来引起骚动的是一队靓妆丽服的妙龄女子,为首一人宝钿珠钗,广袖轻扬,正红裙裾之上凤凰飞舞,气度一派高华贵重,其余众人也都是容姿秀丽,顾盼神飞。两边席位上无数道目光集中在她们身上,那些女子也并不羞涩,一径大大方方地回看过去,时不时还对中意的男子报以微笑。
“原来是来贺寿的外国使节到了。”凌玉城不由得一笑,低声为几个第一次踏进虞阳的土包子解说着,“大虞的邻国,以女子为尊的只有苏台和西珉,也只有她们两国会派女子出使。刚才知宾唱礼是怎么报的?西珉荣亲王?”
见他心情不错,身边众人也露出了笑容,亲卫队副队长丁柏凑趣道:“大人英明!——这位亲王大人连同随从个个年轻貌美,这下大虞的贵胄子弟有福了。”
“怎么可能?”凌玉城忍不住失声一笑,“什么福气?倒霉倒是真的——这两国使节来访,每次都要谈成几桩亲事回去的,如果是迎娶苏台或者西珉的贵女还好,万一是大虞这边派人嫁过去,那岂不是谁摊上谁倒霉?你们这几天没发现?这些天不要说未婚的公子王孙,就连有了家室的都老老实实的足不出户呢。”若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果然一群大老粗个个矫舌难下,唯有铁云骑第三卫的主将、襄城伯次子苗振局促不安地缩起了脖子。
“啊——”偏偏这时候亲卫队长贺留不知死活地冒出来一句:“那大人您不是也得小心?您也还没有夫人那!”
此言一出人人哑然,凌玉城瞪着这个忠诚度没话说、但是说话做事常常一根筋的下属看了半天,当真笑不得恼不得,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简直想随便找个什么东西拍在他脑门上。瞪了半天,苗振小心翼翼地看看主将的脸色,才压低声音解释道:
“话不是这么说。历来与苏台、西珉和亲,我们这里嫁过去的不管是皇子还是宗室,都只挑十六岁以下的——据说那两个国家十六岁以下不算成年,干干净净地嫁过去才能做正室,否则嫁了也是白嫁。”
这些弯弯绕也就京城的贵胄子弟才晓得其中奥妙,京城百姓或许知道一鳞半爪,也多半被扭曲渲染得不成样子。凌玉城手下除了苗振出身伯爵之家,其他人不是山贼就是马匪,极好也不过是生长边地的小商人和士卒,靠着军功一步步挣上来的,此刻一个个都像是在听天书般,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历来皇子也好宗室也好,嫁到那两国总有一二十的陪嫁,连同官吏随从,三四百号人是少不了的。”苗振继续为这帮乡巴佬扫盲:“陪嫁的多半是皇亲国戚家的公子,也有从官宦人家挑选的,不过都是那种文不成武不就、只能丢出去联姻的公子哥儿。至于咱们大人,堂堂北疆大帅,战功赫赫,就算联姻,也是让他们送个贵女过来!”
“有道理!”一群人轰然喝彩,簇拥着凌玉城七嘴八舌地议论。凌玉城不想灭了他们兴致,随口敷衍两句,却禁不住微微出神。他是敬敏长公主的庶子,名义上也算是皇亲国戚,没有后台撑腰没有家人爱护,论容貌也是一等一的,正是和亲或者陪嫁的绝佳人选——十四岁那年他苦苦求得太学院东阁司教的允许参加会试,考中进士又立刻去了边关,也不是没有那年西珉使臣正好来求亲,怕被丢出去和亲的缘故。
好在,现在这一切都不用担心了。
不一会儿,苏台的正副使节带着随从也进了大殿,相邻的两席上坐着两拨儿美人,鬓发间珠玉摇曳,衣裙上彩绣辉煌,灯烛之下交相辉映,两位正使还则罢了,随从们不是掠一掠鬓发,就是整一整衣襟,竭力要让身上的珠宝多晃花几双眼睛,很有些互别苗头的意思。
这时各国使节差不多全数到齐,虞国地处东陆南方,北接大凉,南邻苏台,西面和西珉接壤——大凉遣出的是驸马都尉、羽林将军哥舒夜,而另外两个以女子为尊的邻国,苏台派出的是仅次于皇帝与正亲王,二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和亲王,西珉派出的则是当朝天子最宠爱的幼妹,刚刚行过成人礼,年方十六的荣亲王。
贵客到齐,睿亲王亲自出来逐席敬酒,苏台和亲王年长,笑吟吟举杯还礼。他两位都是太极推手极为了得,你来我往寒暄了半天也不嫌累,西珉那位十六岁的荣亲王不耐烦听他们废话,没见过主人又不能逃席,百无聊赖地在次一席上东张西望。忽然看到对面坐着一位年轻将军,正侧头与下属指点谈笑,风姿皎皎如玉树,忍不住盯着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说那位是世袭侯爵、北疆大帅才死了心。饶是如此,还万分不舍地叹了口气,对左右说:“这样的美人就该收藏在房中,可惜了!”
端亲王宁秀随在叔叔身后,恰好听到这句话,扭过头去藏在随从肩膀后面抖了半天才端正了脸色。一会儿随意指了件事情溜到凌玉城这儿来,刚要把荣亲王的话复述一遍,就听见凌玉城望着西珉那边的席位对下属说:“倒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惜是个亲王……”
宁秀一口酒喷了个天女散花,扶着桌面咳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ps:本文中苏台、西珉的设定,及西珉荣亲王和小凌的吐糟,均由《山河赋》作者明月晓轩友情出借,特此鸣谢
第6章 竹外桃花三两枝
这个笑话不用一天功夫就传遍了整个虞阳是后话不提。宁秀好容易喘匀了气,把在荣亲王席上听到的评论绘声绘色一说,凌玉城身边所有人都笑了个东倒西歪,泼反酒水的泼翻酒水,溜到桌子底下的溜到桌子底下。宁秀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拍着凌玉城的肩膀道:“你还是赶快娶个夫人吧,也省得人家打你的主意……”
“你知道我没这个心思。”凌玉城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到底还是让宁秀的巴掌落到自己肩上,“你也别一天到晚就想着给我做媒!”
“你啊你啊!”宁秀摇头叹气,“按说我还比你小两岁,现在我王妃世子都有了,你还是个光棍……好好好,不提这个。”自己倒了一杯酒灌下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说真的,你不会还念着那个女人吧?”
“早跟你说了我见都没见过她!”
凌玉城五六年前原本说过一门亲。那时候人人都知道他是权相柳明夏的心腹,柳明夏为了笼络这个得力干将,授意妻弟杨荣把嫡出女儿许他。刚下了小定还没来得及出庚帖,北疆大营有个将军和凌玉城争一个空出来的副将位子,放谣言说他素有龙阳之好,是靠巴结了北疆大营的主帅才得以升官。
凌玉城原本就长得貌如好女,就是平素并肩作战、知道他为人的同僚,看了他的容貌也要半信半疑。这个以色事人的名头传了出去,好人家女儿谁肯和他结亲?杨荣虽说奉了姐夫的意思把女儿许他,当不起家里妻子女儿一天三遍哭闹,推说两人八字冲克,要请位天师问问有没有破解的法子,就把婚事遥遥无期地拖了下来。
这么一拖再拖,拖到四年前柳明夏谋反失败,凌玉城奉旨缉拿同党。那一晚杨荣阖门尽灭,连府邸也烧成了白地。那位曾经和凌玉城订婚订到一半的小姐是投缳还是死在火场再也没人关心,然而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从此也没有一家肯把女儿许配给他。
这些旧事提起来颇有些让人不快,宁秀察言观色,知道凌玉城不想再说,也只有叹了口气:
“你还是打算一辈子只娶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情投意合白头到老?——这年头官宦人家的小姐谁不是躲在闺房里,你就算要和人家情投意合,也得先碰得上才行啊!”
凌玉城自己倒是不急,娶妻是一辈子的事,万一娶个言语无味面目可憎的进来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至于左一房右一房的纳妾,想到母亲独守孤灯,为了父亲伤心了一辈子,他还真做不出来这种事。反正犯官家眷籍没入官,发配到北疆充为营妓的年年总有几十号人,他身为大帅不愁没有人铺床叠被,还能隔个一年半载的换上一茬,正室夫人,慢慢找就是了。
当下众人说了些闲话打混过去。睿亲王敬完了各国使臣和贵胄重臣们的酒,早早地回后殿听戏找乐子去了,左右他这个主人是干什么的,这里人人心知肚明,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一走,宴上各人该干啥干啥,相邻国家联络感情者有之,敌对国家互相放话着有之,小国找上大国拍马屁者有之,一时间轻歌曼舞的大殿犹如煮开了一锅粥,到处都是苍蝇嗡嗡乱叫的声音。
凌玉城也被围住敬了几杯酒,莫名觉得闷热起来,挥退下属,静悄悄走出正殿。自来名花倾国两相欢,睿亲王府既然养了如此多的美人,则名花自然也少不了,园中花木扶疏,与奇松、怪石交相掩映,澹澹水波反射着流水似的月光,远处丝竹依稀随风吹坠,十二分的繁华热闹,到这里只剩了三分疏朗清雅,倒是教人心神为之一爽。
这位睿亲王还真是个会享福的!
在花园里慢慢走了半圈,凌玉城挑了块面对湖水的卧牛石坐下,望着湖面上流动的灯光倒影悠然出神。仲夏的晚风轻软湿润,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吹拂在脸庞上,和边关刮面如刀的凌厉寒风大相径庭——可是,若不是有人用身躯血肉抗住了边关的寒风,又哪里来京城贵人们的吟风弄月?
石面光滑平坦,随手抚去有些平缓的起伏,并不硌人,反而增添了几分天然趣味。面前水波悠悠,对岸凤箫细细,凌玉城不知不觉已经侧卧在石面上,半闭双眼静听远处隐隐喧哗,连一贯紧绷的精神也渐渐朦胧下来。
蓦地里不远处咔嚓一响,不知是竹枝还是什么东西被踏断,凌玉城懒得睁眼,只是悄悄伸手握住了腰间短剑,倚在石头上一动不动。来人沿着湖岸分花拂柳迤逦而来,见这里大石上躺了个人,脚下微微一顿,仍然不紧不慢地向前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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