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举行登基大典,朱由检正式成为大明帝国的皇帝。
下边递上来四个年号,明朝不像其他朝代皇帝动不动就更改年号,明朝每个皇帝只有一个,像朱厚照的年号是正德,朱厚熜是嘉靖,朱由校是天启。
朱由检翻看第一个年号是兴福,太俗,第二个咸嘉,不好,第三个乾圣,也不好,最后一个就是崇祯,看到这年号的时候朱由检整个人都有些发懵,李云崖说他未来年号是崇祯,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现在下边竟然真的送来了崇祯的年号。
朱由检把四个年号又从头看了一遍,果然还是崇祯最好,他叹了口气,定下了崇祯。
李云崖再出门的时候,门口的侍卫仍要阻拦,他把对讲机接通,跟朱由检说自己要出去逛街,然后把对讲机递给侍卫,通完话之后,两个侍卫几乎吓得要瘫软在地上,就那么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做成的小黑盒子,他从那里面听到了王爷,不,皇上的声音!再看李云崖的时候眼神都变了,那是真的看神仙的神情,无比尊敬虔诚,甚至不敢跟他对视。
李云崖大摇大摆出了信王府,两个侍卫得到了朱由检的吩咐,毕恭毕敬在后面跟着。
能带两个跟班上街还是不错的,尤其这两个跟班还是皇帝特地派给他的,能省掉很多麻烦,李云崖悠闲地欣赏着大明朝的北京城,皇帝登基,朝堂内外都动了起来,处处张灯结彩。
现在是农历八月末,秋风送爽,天高云淡,李云崖上身穿着黑色风衣,下边休闲长裤加矮帮皮靴,显得人高腿长,干净利落,不过在大明朝的人眼里,他这身打扮实在有些格格不入,头发又短,走在大街上,两旁的人看着他窃窃私语,心里都在猜测,这人是不是番邦来祝贺新皇的番僧。
李云崖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看到街边有卖烧饼的,习惯性地过去要了两个,咬下一口,在调味料上自然比不上后世的烤饼,但满口麦香,老板手艺又好,做得表皮焦脆,里面鲜香,撒满芝麻,有一股后世所没有的味道,李云崖边吃便点头称赞,让老板再做二十个,他要打包带走。
等到掏兜准备付钱的时候他就囧了,忘了这里是大明朝,不认毛爷爷,他还以为是在省城呢,现在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就算后面的二十个不要了,已经吃了半个的也没办法交代。
跟着他的那两个侍卫却很有眼色,掏出一把铜钱递给卖饼的老汉:“多出来的算是云崖仙师赏给你的!仙师能够吃你的饼,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卖饼老汉和气生财,赶紧鞠躬作揖:“原来仙师大驾光临,小老儿眼拙,没看出来仙师金面,恕罪恕罪,这额外的两个饼算是小老儿的供奉,还往仙师赏脸笑纳。”说着千恩万谢地用油纸把饼包好双手捧着给李云崖送过来。
李云崖接过饼,随手收进空间,一边走一边跟方才给钱的那个侍卫说:“我领你的情,要没有你,我这仙师的脸可丢大了,你叫什么名字?”
“不敢让仙师领情,小的叫王木,他们都叫我木头。”
李云崖这回不再买东西,而是先找典当铺,挑着门脸最大的走进去:“把你们掌柜叫出来,有大买卖上门了。”
坐当先生不爱听了,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几眼:“这位小师傅是要当蒲团还是木鱼啊?”
王木大声呵斥:“瞎了你的狗眼!敢这么跟仙师说话!惹得仙师动怒,回头让你满门抄斩!”前段时间他可是亲眼看见,王爷几乎每天都到房中跟李云崖见面,一坐就是半天,每每开怀大笑,现在王爷当了皇上,信王府的人都跟着水涨船高,不说李云崖自身有什么法力,甚至也不用皇上开口,只要李云崖点头,他就能把这个当铺拆了,过后皇上还得夸奖他。
李云崖是来当东西的,不是来吵架的:“行了行了,咱们也甭说废话,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你看看能值多少钱!”他拿出一个打火机。
超市零买一元钱一个,淘宝上买不到四毛,成盒买包邮还送补充液,李云崖拿了一个给坐当先生演示,轻轻一按,就能燃起火苗。
坐当先生拿过去,嘎嘣儿嘎嘣儿反复按了十几下,心里头惊讶面上不动声色,递还回来,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两?”李云崖问。
坐当先生差点把一口老血喷出来:“一两银子!”
第7章 进宫
一两银子其实已经不少了,这时可以买一石多的小麦,约一百五十斤,打火机再新奇也只是一件点火之器,这时候又没人抽烟,不过是点灯点火之用,坐当先生开价到一两已经是开了天恩了,他打算把这东西买下来送给东家的儿子做玩物。
李云崖失望无比,原本以为随便拿点现代的东西,就能卖到价值连城,现在看来还是自己想太多了,他有点小郁闷地把打火机收起来,检点空间里的东西,又拿出一只玻璃杯:“这个,你看看值多少钱吧。”
中国自古有烧制琉璃的习惯,明朝时已经又专门制作钾钙玻璃的地方,因此倒也不算太稀奇,不过李云崖拿出来的这个玻璃杯干净透明,里面没有一点杂质,坐当先生拿了灯把玻璃杯摆在下面仔细观察,跟水晶似的,看的连连点头:“1 这个可值一百两。”
“算了我不当了!”李云崖把玻璃杯拿回来,想再找个电动玩具出来。
坐当先生伸手阻拦:“你要是死当,价钱可以多些。”
李云崖停止动作:“多能有多少?”
“这位仙师您可能久在寺庙里修行,不懂俗事,如果是死当,最起码可以翻一番,我再多给你一百两,三百两银子,怎么样?”
王木这回抢先说:“仙师您要是缺钱,我们哥俩手头上多了没有,一二百两银子还是不在话下的,给您拿去花,我估计用不了几天,皇上就会召您进宫,到时候必有赏赐下来,何苦就到了要当天宫法宝的地步了?这玻璃盏干净透明,我跟着王爷这些年也算经过见过,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纯净的宝物,拿出去一万两也是有人买的。”
李云崖不愿意吃喝都靠朱由检,他自己有手有脚,拥有跨时代的知识,以及一空间从现代带过来的东西,难道还养活不了自己吗?哪怕朱由检是皇帝,他也不愿意弄得想被包养似的,他直接了当地跟坐当先生说:“你给个老实价,行我就当了,死当,不行我就换一家。”
“这位侍卫小哥说的……嘿嘿。”坐当先生堆满笑脸,“一万两是肯定不能的,不过这玻璃盏确实很难得,这样吧,我给你八百两一个,这绝对是最高价了,你去别家也不能到这个数。”
“八百两……”李云崖琢磨,这只是最普通的钢化玻璃杯,前段时间省城一家烤鸭店促销,他买的多人家送的,共是八个一盒,没有任何花纹装饰,是他空间里面现存最差的杯子,卖八百两一个貌似也不亏,毕竟他现在急着拿钱傍身,“四个成套给你,五千两!不买就算了。”
“你还有?”坐当先生犹豫了片刻,最后一咬牙,一狠心,“好!不过必须是死当,你们出了这个门就不能再赎回去了。”
李云崖不跟他废话,又拿出三个杯子,一起摆在柜台上,在烛火的照耀下还真的挺漂亮。
坐当先生开了条子给伙计,到后面取银子,李云崖要现银,五千两算是一笔巨款了,得现到钱庄兑取,坐当先生让人端来茶水款待三人,又找了个檀木匣子和一卷绸缎,小心翼翼地把四个被子用绸缎包裹,放进匣子里,送到后面锁进柜子里。
王木也不担心他们敢赖账,朱由检都当皇帝了,天底下谁还敢赖信王府的账?他还巴不得对方赖账,他还能借着因由狠敲一笔竹杠!
不过这家万利当铺信用还挺不错的,一盏茶的功夫银子送来,没有给他借题发飙的借口。
明代一两是大约三十多克,五千两银子共重三百多斤,分别装在两个箱子里,由四名壮汉抬进来,王木和李武两个人主动上前把盖子打开,将银子掂量着翻检一番,回来告诉李云崖:“仙师,足银五千两,大通钱号的银子,差不了。”
坐当先生带着三分讨好说:“用不用我们派几个伙计帮这位师父抬回去?”
“不用了!”李云崖把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把手一挥,两箱银子凭空消失,然后随手又拿出四个杯子,“跟刚才一模一样的,五千两银子,你还要不要?”
坐当先生目瞪口呆:“你怎么刚才不拿出来?”物以成套为贵,单个的不如成套的值钱,但更以稀为贵,多了就不值钱了,像这种一模一样的茶盏,以三到五个成套最好,八个就有点多了,如果李云崖一开始就拿出八个,他肯定会把价格压在六千两上下。
“你要不要啊,不要我就卖别家了。”
坐当先生磨着后槽牙说:“除了这四个,你还有吗?要是有的话,一气拿出来我都买了。”他是想知道像这样的杯子到底有多少个。
“没有了,我一共只有八个,这是最后的四个了。”
坐当先生盘算了下,这杯子确实是世上难得之物,五千两一套倒不吃亏,他知道少东家最近在走魏忠贤老千岁门下第一谋主、当今的兵部尚书崔呈秀的门路,选了几样礼物都不可心,现在送这杯子更好,多出一套杯子来,给东家自己用,款待贵客正好,于是他又开票子让人取钱。
李云崖收了四箱整整一万两雪花白银,带着两个跟班出门,这会有钱了,他底气也足,先拿一个二十两的银元宝兑换成铜钱,把欠王木的账还上。
王木想过两种可能,一种是仙师出手大方,随手打赏几个大元宝,另一种是仙师抠门,对于欠账不再提起,唯独想不到,仙师竟然把铜板原数奉还,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李云崖不容他推辞,欠的钱一定得换,身上有债他晚上睡不着觉,至于对两位跟班的酬谢,就是请他俩吃东西,李大仙师是一个吃货,而且是个小气吧啦的吃货,李武给他推荐的酒楼他一个都不进,就沿街扫荡品尝各种小吃,每样吃一点,等下午回信王府的时候已经有点撑着了。
九月初一,魏忠贤给皇帝上书,说自己年老体弱,想辞去东厂提督的职务告老还乡。
朱由检知道他这是在试探自己,找来魏忠贤,十分情真意切地告诉他:“先皇兄临终前曾经告诉朕,要想江山永固,长治久安,必须信任两个人,一人是皇嫂,一人就是厂公你了,先兄遗嘱朕绝不敢忘,朕年轻识浅,很多地方见识不到,还请厂公不要萌生退志,再帮我治理天下几年。”
魏忠贤老奸巨猾,当然不会把朱由检的话完全当真,但他从此判断出来,朱由检不会对他赶尽杀绝,最起码暂时不会,既然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必要撕破脸了。
把这老太监打发走,朱由检从心里往外恶心,他每次看见魏忠贤,都恨不能仗着身体强壮,抡起拳头冲过去把这老太监打死!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能,因为满朝上下,无论文臣武将、侍卫太监,全部都是这老太监的人,如果贸然行事,先死掉的一定是自己,所以他只有忍!
忍得辛苦,朱由检又用对讲机联系李云崖,结果刚说两句话就没电了。
对讲机当初拿出来时都是新开封的,里面只有出厂时存的那点电,这些天每天晚上两人都有通话,虽然尽量简短截说,还是把电用光了。
朱由检有些郁闷,立即让人去王府带李云崖进宫。
十来天没见,朱由检感觉自己真挺想李云崖的,虽然每天晚上都有通话。
他这些天在皇宫里过得战战兢兢,魏忠贤送他美女,他先给美女搜身,在她们身上都找到了催情的药物,因此身边的太监宫女他一个都不敢相信,每天晚上都把人赶出去,将门反锁一个人睡觉,面对着空荡荡的宫殿,只有通过跟李云崖说那几句话来给自己壮胆。
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李云崖能进宫来陪他该多好啊!
登基之后,信王府的人逐渐调进宫里,认识的人多了,他才轻松下来,不过还是想李云崖,他原本打算等过几天就颁布旨意,给李云崖一个封号,让他可以随时来宫中行走,现在对讲机没电了,他索性提前让人去找李云崖来。
见面之后,李云崖没给他跪拜磕头,仍像从前一样随便。两对面对面站着,他先把朱由检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陛下瘦了。”
一句话说得朱由检鼻子发酸,从进宫那一天起,他吃不好睡不香,哪能不瘦:“云崖进来,你也尝尝这宫中的糕点,比你们那的如何。”通过这些天的通话,他已经不再叫李云崖真人了。
李云崖在一群太监宫女诧异的目光当中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跟皇帝隔桌对坐,拿了桌上的一块菊花糕吃了:“味道比较清淡,但这股淡淡的菊花香气还挺好的。”
朱由检端起茶壶,亲自斟了一碗:“再看看我这里的茶。”
李云崖端起来一饮而尽,吧嗒吧嗒嘴:“是好茶!真是好茶!这个香气,简直绝了!”他爷爷爱喝茶,省吃俭用买茶叶,他从小跟着喝,好赖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听李云崖赞声不绝,朱由检笑了,他终于能在这位从天界下凡而来的谪仙身上找到一些平衡感了,过去李云崖拿出来的,都是他没吃过没见过的,让他觉得自己即便贵为亲王,在李云崖面前也还是个乡巴佬土鸡蛋:“你喜欢就多喝点,待会我让他们传膳,也请你品评品评。”
第8章 未来出路
李云崖和朱由检就着点心茶水说了会闲话,逐渐转到政事上来,朱由检屏退所有太监宫女,连从王府里带来最贴身的徐应元都给撵到外面去了,严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今天上午,魏忠贤向我请辞了。”朱由检压低了声音说。
“哦,陛下自然是不准了。”
“他这是在试探我,若我准了,恐怕他就要狗急跳墙了!”朱由检表情忿忿的。
“我还是劝陛下,不要杀魏忠贤。”李云崖有些犹豫地说。
“你不必说了!”朱由检有些不高兴,这个话题他们早就争论过了,“魏忠贤一日不死,阉党一日不除,大明都不得安宁!还是如我当初说的,我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铲除阉党!”
“唉。”李云崖拿出一把吊炉花生放在桌上,剥开了给朱由检吃,“你别生气,我让你不杀魏忠贤,也是为了你,为了大明朝廷,杀了他弊大于利。”
花生这个时候刚刚传入中国,在东南沿海一带略有种植,数量极少,朱由检从未曾吃过,他眼看着李云崖拨开花生角,里面躺着红色的四颗果仁,倒出来递向自己。
他试着拈起一颗送进嘴里,细细品尝,吊炉花生先用汤水煮,再经过炒焙,又香又酥,用来下酒是最好不过了,朱由检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味道,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倒不是帝王心术,而是有些矜持,不愿意在李云崖面前表现得像个少见多怪的土蛋。
他嫌李云崖剥得慢条斯理的,吃得不过瘾,就自己抓了一把:“我自己剥就好。”
李云崖抓住他的手,掰开手指,将花生挖出来,然后捏着手指拎起来左右看了看,朱由检的手指很修长,皮肤白嫩,指甲修的很整齐,要是去弹钢琴是最好不过了:“你这手还是好好留着吧,我给你剥就行了。”
朱由检暗暗吞下口水,接了两粒花生回来:“你接着说,杀魏忠贤的利弊如何?”
“陛下可知道,所谓阉党从何而来?”
“不过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投靠魏忠贤结党而成。”
“错了!”这袋吊炉花生采用的是四粒红花生为原料,这种花生产量低,但是味道好,而且每个角必是四粒,里面花生红衣呈深紫色,李云崖每剥开一个角,给朱由检两粒,自己吃两粒,“在万历朝时候,朝堂上就有东林党、齐党、浙党、楚党等,他们以同乡、师徒等关系朋比结党,不问对错,不问是非,互相征伐,铲除异己。”
“哼。”朱由检喝了口茶,气鼓鼓地说,“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
“是,但若是别人结党,我不结党,别说立足之地,连进身的道路都没有,所以人人结党,历经两朝到现在,几乎人人有党。万历之后,东林党仗着两次扶保圣驾的从龙之功,掌握朝堂,一家独大,就在天启初年,那时候东林党的领袖赵南星做四凶论,讲其他党的首领比喻成上古饕餮、穷奇、梼杌、混沌四凶,继而将各党斗得一败涂地,这些党人不甘失败,于是纷纷转投魏忠贤麾下,是以成了后来的阉党,他们反过来报复东林党,数年之间又把东林党打垮。因此我所担心的是,你一旦将魏党彻底铲除,东林党势必重新掌权,到那时他们上下窜连,沆瀣一气,欺上瞒下,你一个人做困愁城,出又出不去,连身边的太监都被他们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