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月初三这天开始,李云崖开始对这一千士兵进行训练,用整整三天的时间教他们学会立正稍息,左右看齐,要不走动单在原地站着,开始逐渐有了棱角规则,不再像原来那么散乱。
军训是十分枯燥的,他们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绕着营地跑十圈,回来洗漱整理内务,李云崖教他们把自己的被褥都要叠整齐,不合格的要扣分。
李云崖不愿意用体罚,尤其是打板子,他觉得当众把一个成年人裤子扒下来打屁股是一件十分侮辱人的事情,更不愿意克扣饭菜,为此特定制定了一整套的奖惩制度,每逢初一十五都会进行评比,分数最少的连队要集体给分数最高的连队打饭,将饭菜打好双手捧着送到对方手里,还要给对方洗衣服,包括袜子内裤。人要脸树要皮,这一招比挨打板子都让人难受,各连队都卯足了劲争取不扣分,并且多加分,就算不能争第一,也不能给别人洗袜子!
内务整理好之后开始准备早饭,吃完饭休息一会,从八点钟开始训练,到中午十二点吃午饭,下午一点到晚上五点继续训练,六点钟集合到一起听李云崖讲故事,李云崖过去没事的时候净看小说了,古典的网络的,仙侠的玄幻的,在军队离嘛最好还是武侠的,他挑了一本笑傲江湖拿出来讲,顺便教他们识字,听得这帮小伙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没事比划两招华山剑法,或是在地面上写几个“有凤来仪”“群邪辟易”等招式名称。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想的妙计,将一部分人划分为军籍,世世代代都是军人,给他们分有田地,让他们春夏务农,秋冬操练。朱元璋自己吹牛,说是不费一点钱粮就能养全国之兵,实际上养的不过是一群农民罢了,等到明朝中后期,各地卫所军备废弛,军户大量逃亡,战斗力低得令人发指,东南沿海一带,几十个倭寇就能把几千明军打得屁滚尿流。
戚继光抗击倭寇初期根本打不过人家,倭寇一来,他带来的“农民军”立即撒丫子逃跑,只剩下他一个光杆司令,最后他也得花钱自己重新募兵,才把战斗力提升上来。
而就算是赫赫有名的戚家军也不会日日操练,队列行近一段距离,就得停下来整理队形,李云崖现在天天从早到晚地不停操练,日日不间断,还要求队伍在行进中始终保持同样的距离,在这时候的人看来简直有些变态。
不过在这里每天都能吃到三顿饭,且一餐有蛋,两餐有肉,还能吃饱,比过去在京营时强了不知多少倍,白小虎同志就不止一次地说过,在这里日日都像过年一样,他还准备等过些天下雪上冻了,就把分到自己的肉片偷偷藏起来冻住,等过年时回家带给母亲和嫂子们吃。
立正稍齐,跨立看齐,左转右转,这些之后是齐步走和跑步走,李云崖规定在营地里不要行跪礼,而是行举手礼,又规定了一系列的日常行为规范,等新军训练逐渐步入正规,他就把训练任务分配给十个连长,让他们带领各自的连队训练。
李云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从工部要了一批泥瓦匠人,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下一大片空地,修建起厂房,让他们拖家带口都搬过来,研究制造水泥。
李云崖从小跟着他爷爷什么活都干过,做家具盖房子,修自行车安室外天线,他上学的时候是班里的学霸,小升初时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县一中,又爱动脑子,他特别研究过水泥是怎么做成的,什么样的水泥做什么样的活,用什么沙土加多少水,都有一番心得,他给人家抹的水泥地面像镜子一样,没有波纹,不会开裂,比他爷爷的手艺都好。
这回他先弄来一车石灰石和一车粘土,让匠人们将其磨碎之后,送到窑里面煅烧成熟料,然后再加入石膏粉,最原始简单的水泥就能制成了!
当然实际情况不会这么简单,首先石灰石跟粘土的比例他知道的就不是十分准确,其次水泥窑的构造他也不知道,最后和石膏粉的比例他还是不知道,好在他现在有钱有权,让他们一种比例一种比例去试验,水泥窑也修上几十座,日夜不停地烧炼,总会制出来的。
他这次一共转过来二十家匠户过来,户口都调到大明军校总后勤处,全家人都过来,让他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匠户的地位在大明朝也是很低下的,平时也没有工资可领,李云崖给成熟的匠工每月一两银子,能搭手的子侄学徒工资减半,并且作出承诺,如果他们能把水泥做出来,就有每家一百两银子的奖金可拿,等级提升为一星工匠,工资长到每月三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奖金的刺激下,二十家匠户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全家老小齐上阵,抡锤砸石,运煤烧炉,日以继夜。
就在李云崖忙着练兵烧水泥的时候,朱由检也开始了他的动作,首先是同意了魏忠贤的姘头客氏的辞呈。客氏是天启皇帝朱由校的奶妈,跟魏忠贤相互勾结,无法无天,按理说小皇帝长大断奶了,奶妈就可以离开了,朱由校却有恋母情结,做了皇帝之后也不让她走,还封她为奉圣夫人,现在朱由校都已经死了,她也没有理由继续在皇宫里待着了,朱由检直接让她滚蛋!
第二件事,就是成功让魏忠贤在皇宫里的头号心腹爪牙王体乾叛变倒戈,王体乾司礼监掌印太监,属于太监里面地位最高的,朱由检恩威并施,令王体乾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呼天抢地保证自己只忠于皇上,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魏忠贤一党的骨干成员以及他们这些年做的好事全都交代出来。
朱由检听完气得几乎把银牙咬碎,原以为魏忠贤就够坏的了,没想到这死人妖比想象当中更坏百倍!第二天,朱由检压制住胸中的怒气开始奖赏太监,大部分都是魏党成员,以麻痹魏忠贤。
在得知魏忠贤一党受了皇帝的赏赐之后,李云崖立即上门,告诉魏忠贤,先前给的二十万两已经花完了,现在新军训练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等待着年底皇帝检阅,这时候可不能断炊,所以还需要魏公公再慷慨解囊。
魏忠贤果然慷慨,二话不说,又拿了三十万两,李云崖收起银子,眉开眼笑地走了。
朱由检知道李云崖又上门要银子了,于是过了几日,再度对魏忠贤一党予以奖赏,这次不是太监了,而是他手下的文官,一口气封赏了七八位。
魏忠贤只高兴了三天,李云崖就又上门了,说是冬天到了,士兵们缺棉衣,找魏太监要钱,魏忠贤这会小气了些,只给了十万两。
第二天,就跳出来一位,督察院副都御史杨所修上书弹劾四个魏党骨干,分别是兵部尚书崔呈秀,太仆寺少卿陈殷,延绥巡抚朱童蒙,工部尚书李养德,罪名是不孝,因为他们的父母都去世了,他们却没有回家守孝,不合孝道。
杨所修跟魏忠贤无怨无仇,而且自从东林党彻底垮台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攻击魏党了,这时候杨所修跳出来,背后必定有人主使,魏忠贤认定就是朱由检。
就在魏忠贤惊疑不定的时候,第二天朱由检痛斥了杨所修,说他率性胡为,诋毁朝之重臣。
崔呈秀等当事人见状纷纷上辞呈,说自己确实违反规定,愿意回家守孝,朱由检安慰一番,最后同意了其中三个人回家,但坚决留下崔呈秀。
隔了一天之后,李云崖再度上门要钱,说是士兵们手里缺兵器,兵部的兵器不堪用,他要重新打造一批神兵,请魏公公再慷慨慷慨。
魏公公听说李云崖来了就让管家把他领到正堂奉茶,然后把几个心腹找来一起研究对策:“看来小皇帝是支持这小道士的,前几天的事情八成是在敲打我,不然的话,他不会有力使八分,只同意其他人的辞呈,却说什么都要留住呈秀,应该是嫌我上次给银子给的少了。”
崔呈秀说:“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说不好,这次千岁就多给他一些,然后再看皇帝的反应,如果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则应了千岁的猜测,若不然则代表小皇帝对咱们真的动了杀心。”
其他人都同意崔呈秀的意见,魏忠贤出来见李云崖,这回倒是大方,直接给了五十万两。
第二天朱由检再次对魏忠贤一党进行封赏,给魏忠贤和崔呈秀等全都上了尊号。
李云崖和朱由检这段时间都没有见面,但却隔空有一种默契,不但拿了魏忠贤一百多万两银子,还让魏忠贤放下了提防之心,认为皇帝只想跟他要钱。
城南官道上,李云崖坐在马车里,怀里抱着暖手炉,暗暗地想:看来皇上还是不打算放过魏忠贤,要是按照自己那套平衡两党的策略,他现在不应该是这么个做法,但愿小检检慢点动手,自己再从魏太监身上多挖些好处。
紫禁城乾清宫,朱由检坐在龙书案后面批改奏折,看着铜鹤香炉里生出来的袅袅烟气,默默地想:但愿云崖动手再快点,魏太监多活一天,对自己对天下人都是一种恶心的摧残!我实在是要忍耐不下去了啊。
第13章 教官
天气越来越冷,过了霜降,住帐篷就很艰难了,好在这时候水泥厂的匠工们把水泥给做出来了,二十家匠户按照李云崖所说的配方,经过反复试验,终于找到了适合的比例和煅烧温度,烧制出了第一批可以用的水泥。
李云崖添加细细的河沙跟碎石合成混凝土,用大青砖砌了一堵墙,干了之后让十个士兵扛着一根树干,用攻城的法子撞了好一会才把墙撞塌。
李云崖当场赏赐找到最佳配方比例的杨家匠户一百两银子,并且提升杨匠工为一星工匠,其他各家也都赏了三十两银子,让他们再接再厉,继续改进配方,做出硬度更强的水泥。
他把这里圈定为水泥厂,令他们按照配方开始大量生产水泥,第一批水泥用来做水泥板。
李云崖又去工部要了二十家铁匠,让他们先铁条做骨架,拼出一张长两米,宽一米的铁网,然后利用这张铁网灌上水泥跟河沙,等干了之后就3 成了一块水泥板。
李云崖找来据说是工部最好的设计师,很多大型建筑宫殿园林都是他主持设计的,他又从京营调来两个在辽东打过仗的老兵,让他们给自己这军校设计一张建造图纸。
他自己过去在建筑方面最大的成就是跟着爷爷所在的包工队给人家盖二层小楼,对于大格局建筑的设计还是得听这个时代的专家们,工部和军方的五个专家忙活了两天给他设计出来一份图纸,又在他的加入之后修改了两天。
李云崖给五位专家每人一百两银子,五人受宠若惊,千恩万谢,这年头技术类工种不值钱,这一百两银子他们三年也挣不回来,对于他们来说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李云崖却觉得很便宜,要是在现代社会,找建筑专业的人帮忙设计一张这么大工程的图纸,几十万都是少的。
拿到图纸,李云崖开始军校建设的第一步,由于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水泥怕冻,只能建造一小部分,也就是士兵宿舍,在西北角斜着平行修建五栋二层小楼,都用大青砖混凝土砌成,墙壁修得极厚,楼层仍用木质大粱,上面铺水泥板,再打一层水泥地面,跟这时候楼房的木板地面完全不同,走在上面没有空空的响声,跟踩在实地上一样,楼顶用了两层水泥板,中间添加煤渣。
李云崖又去工部要了二十家木匠,让他们打制上下铺的双层床,每个房间塞五张床,可以住十个人,一层楼十个房间,五栋楼正好住满一千人。
宿舍楼的右边另建一栋三层小楼,一楼是食堂,二楼做库房,三楼暂时充当李云崖的住所。
终于可以不用住帐篷了,李云崖搬进新居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飘起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了。
他让木匠师傅给他做了一张超级大的床,他可以在上面滚来滚去,一扫这些天来的疲惫。
遗憾的是,玻璃还没有发明出来,窗户上还糊着纸,暖气也没有,只能在房间里生炭火盆,还有上厕所也不方便,不过他现在住进了完全可以由自己支配的大房子,外面还有一千多名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兵哥哥跟建筑专家,他能独得皇上“恩宠”,当朝第一权宦魏忠贤也要让他三分……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李云崖放松地把自己扔在红木大床上,四肢大开,看着顶棚。
他决定等明年春暖花开之后,尽快把军校建好,然后把小检检接过来住几天,让他也享受享受现代化的便利,说不定能让小检检乐不思蜀呢。
下雪的日子里,操练仍然继续,战士们已经穿上了李云崖亲自设计的冬装,清一色的草绿色棉衣棉裤,前胸后肩和手肘膝盖处都打着牛皮补丁,再配上一双大皮靴,狗啃似的平头发型,按照大明朝现在的审美观点,怎样一个丑字了得!
来军校施工的匠工们都不忍直视,被李云崖聘来食堂做饭的大妈大婶们每次给他们打饭时候都满眼可怜。倒是匠户家的小孩子们比较羡慕,有几个小家伙竟然互相把头发给剪了,说是这样打铁或者筛石灰的时候更方便,完了也更好清洗,被父母一通暴打加罚跪,揍得鬼哭狼嚎。
不过李云崖倒是十分满意,一眼扫过去,小兵哥哥们大部分都是帅哥坯子,甚觉养眼。
如今这些士兵们已经能够在他哨声响起十分钟之后赶到操场集合,并且排出整齐的队形等待命令,在齐步走和跑步走的时候,也能保持着比较规则的阵列,就是正步走得差些。
李云崖自己也没当过兵,一切摸着石头过河,他能做的主要只有两点,一是纪律训练,把队伍训练成一个可以如臂使指的整体,二是体能训练,把每个士兵都训练得生龙活虎,体力充沛,现在他们可以保持队形,绕着营地跑二十圈而无人掉队。
跑完圈回来吃早饭,李云崖把匠工们家的女人们聘来军校食堂做饭,每月二钱银子,这些妇人们平时在家也只能是洗洗涮涮,帮着丈夫搭手做工,这时候能挣到钱,都打破脑袋要进来,李云崖择优录取,挑了些干活爽利,不偷懒,不牙尖嘴利生事的雇进来,专做一日三餐。
吃完早饭继续练习队列,等到上午九点多的时候,从西边来了两个老兵,见了李云崖,直接在雪地里磕头:“京营赵嗣、刘齐奉王总兵之命,来跟大人报道。”
这两人身上穿得也是破衣烂衫,冻得拱肩缩背,满脸皱纹,皱纹里都是污垢。
李云崖皱着眉打量二人:“我跟王总兵要的是在辽东打过仗的老兵,你们……倒是够老,但是在辽东打过仗吗?”其实两人年纪都没超过四十岁,都正当年,只是看着老。
“打过!”赵嗣有些不服气地说,“我俩曾在天启年间随军到辽东驻守,后来王大人坏了事,大家都打散了,我们被重新编入京营……”
他说的王大人指的是王化贞,在广宁被后金杀得大败,几乎将山海关以外的土地全部葬送。
“好,那就劳烦二位了,教一教我这些怎么打仗,主要是作战时候,怎么跟敌人拼杀。”他昨天去兵部要来一批长矛,人手一把,他自己没上过战场,所以要请专门的人来训练。
李云崖把两人带到队伍前面:“这两位是从京营请来的前辈,从今天开始,他俩就是你们的教官,对你们进行为期十天的训练,这位是赵教官,这位是刘教官,大家表示欢迎!”
战士们伸手鼓掌,噼噼啪啪,快速地拍了五下然后停止,干脆热烈。
赵嗣和刘齐两人看得心里风起云涌,他们出身军户,从小就在军队里混,还曾出关跟后金打过,可谓是见多识广,但还从没见过如此整齐划一的队伍,横平竖直,阵型站得跟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而且每个人都站的笔挺,一个个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两人对看一眼,都有点自惭形秽。
李云崖把长矛发下去,让两人开始训练,这两人倒还真有两把刷子,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油,大约是有点被唬住,说起话来都小心翼翼的,一五一十地讲长矛应该怎样拿,怎样刺,互相之间怎样配合,遇到步兵怎样对付,遇到骑兵怎样对付,李云崖听了小半天,感觉还不错。
中午十二点准时开饭,哨声响起,十个连队开始集合收队,排成整齐的队形往食堂走。
赵嗣和刘齐被哨声吓懵了,不知道是要干啥,直到被李云崖请进食堂他们才缓过神来,不过又为他们从没见过的宿舍楼和食堂楼所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