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各自取了饭碗,以班为单位去打饭,按照上旬评比分数高低来分先后,分数最高的先打,分数最少的后打,拿到饭之后到大厅里的圆桌上吃,只有桌子没有凳子,每个圆桌围十个人站着吃。李云崖另要了两套碗筷给赵嗣和刘齐,看今天做的是肉片炒豆芽,蘑菇炖鸡肉,他觉得不错,也要了一份。
赵嗣和刘齐做梦也想不到,这里的伙食竟然这样好!在京营里,就算是底层的军官也吃不到这些,还有香喷喷的二米饭,每人能分到两大碗!
更让他们觉得难以理解的是,李云崖竟然也端着饭碗在这里跟着他们这群丘八一起吃!
不是说这位李仙师会幻术,能独得圣眷吗?连九千岁都让他三分,总兵大人都对他客气有佳吗?他们实在难以想象,拥有这么大权势的人会在这里吃大锅饭。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给他们细想,因为饭菜实在是太香了,他们也实在太饿了,在京营他们每天只吃两顿饭,还都吃不饱,来时就没吃早饭,寻思赶着饭点过来,先吃一顿,没想到他们的饭点跟军校这边的饭点不一样,空着肚子在寒风中连说带比划忙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这时大脑思维已经完全停止,只剩下用筷子往嘴里拼命扒饭。
中午吃完饭,士兵可以回宿舍休息,李云崖提前让食堂大妈们在食堂楼二楼收拾出一间库房给赵、刘两人住,里面已经擦洗干净,摆上两张单人床,脸盆抹布一应俱全,还有饭后擦牙的细盐,摸着松软厚实的棉被,两人互相掐对方的胳膊:“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第14章 反击
李云崖观察了一天,发现赵嗣和刘齐两个人还算靠谱,认认真真地教在战场上怎么打仗,怎么生存,也没有把不好的风气带进来,他放下心来,把这些天的训练任务都交给十位连长,他自己腾出手来抓生产方面的事。
如果说水泥是建筑业的基础,那么炼钢就是工业的基础,社会想要大步发展,产生质的变化,就要提高炼钢能力,一切民用军用的工业都离不开炼钢能力的制约。
李云崖又去工部要人,不巧,新任的工部尚书吴淳夫不在,遇到一个主事叫陆澄源,这厮是个混不吝的,既不是东林党也不是阉党,东林党得势时候不理东林党,阉党得势他也不理阉党,软硬不吃,油盐不进,闯出很大的名气。
当得知李云崖跟他要铁匠之后,陆澄源的回复就俩字:“没门!”
李云崖只得进宫来请旨,却又赶上朱由检在上朝,传信的太监是徐应元的人,鼻孔朝天地让他在宫门外面等着。
李云崖心中发怒,面上却不露声色,转身离开。
第二天再来,又被挡了驾,那太监得了徐应元的吩咐,每次他来都只让他等着。
在那之后连续五天,李云崖每天上午来报道一次,然后回来筹备建厂的事,他第二次到工部找吴淳夫,吴淳夫又不在,接待他的还是那位铁面无私的陆澄源。
李云崖是知道其中缘由的,吴淳夫是魏忠贤的人。
魏忠贤掌管着帝国两大特务组织,哪里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徐应元让太监阻止他进宫的事情魏忠贤早已经知道,死太监决定好好看这场好戏,徐应元是朱由检的贴身太监,如今对李云崖发难,现在只是挡门,如果李云崖过不了这一关,徐应元应该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甚至出手在宫外除掉李云崖,他要看看李云崖在皇帝心中到底有多高的地位。
魏忠贤跟徐应元是赌友,以他对徐应元的了解,以及在宫廷内厮混了大半辈子的经验来看,这场斗争李云崖是肯定要输的,毕竟徐应元天天伺候在皇上身边,感情深厚不说,只要不时在皇上身边吹点小风,哪怕皇上再看重李云崖,这点感情也会日渐消灭干净,过了一年半载甚至连这个人是谁都想不起来了,所以魏忠贤给自己的党羽都打了招呼,不再满足李云崖的要求。
李云崖到工部要了三次人,要求进宫六次,全都碰了壁,这天早晨,他再次在紫禁城门前吃了闭门羹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选择离开,而是拿出了一个塑料的手提箱,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像张开翅膀的鸟样的东西。
二道沟种植人参专业户小老景给他宝贝儿子买的升学奖励,仿美国全球鹰制作的固定翼无人机,最长飞行时间四十分钟,最远距离一千五百米,自带液晶屏幕,实时监控可拍照,机身前端自带1080P高清摄像头……
李云崖写了张纸条粘在飞机下面,绕到紫禁城西侧后身,约莫距离乾清宫最近的距离将飞机放飞,从屏幕上可以看到清晰的画面,无人机越过朱砂墙、琉璃瓦,飞过西六宫,最后来到乾清宫,李云崖操纵无人机在乾清宫上空盘旋,很快就引来一群宫女太监们围观。
李云崖默默祈祷,小检检一定要在电量用完之前出来啊,用无人机给朱由检传信是最方便省事的办法了,如果再用别的招数,闹出来的动静就会更大。
好在,朱由检很快出现在屏幕上,他也满脸惊奇地仰头看着,李云崖二话不说立即控制飞机朝他飞过去,这下可把太监宫女们吓坏了。
“护驾!护驾!”这群贴身太监大部分都是从信王府里带过来的,还是很中心的,蜂拥扑到朱由检面前将飞机挡住。
最终,无人机被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太监擒获,用力就要在地上砸坏,被朱由检及时制止:“住手!把东西拿过来给我看!”
朱由检在李云崖那里看到不少新奇东西,这些天他还默默地念叨“云崖怎么不进宫里来了”,他在发现无人机跟普通鸟类不同之后,立即想到了李云崖。
将无人机拿过来一看,材质果然跟李云崖过去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差不多,随后看见机腹上贴的纸条,顿时眉头皱起,怒气勃发!
李云崖从屏幕上看见好大一张俊脸的特写,凛冽的怒气几乎从屏幕里溢出来,他得意一笑,关闭了电源,将操作台收回空间,然后背负双手,大摇大摆地往回走。
刚走到宫门前就看见一个小太监向他跑过来,这小太监上次李云崖进宫时见过他:“哎哟仙师你怎么从西边过来,皇上大发雷霆,要我们出来找你,刚才在这找不到你,以为你回南郊去了,已经派了十匹快马亲自去接了。”
李云崖跟这小太监进入皇宫,朱由检见到他时满脸愧疚:“是我一时不察,让你受委屈了。我已经命人把这两天挡你的太监拿了,回头定要重重地罚他。”
“罚不罚他我到不在意。”李云崖扫视了周围几个战战兢兢低着头的太监,没有看到徐应元,“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你一个人在深宫里,这群底下人勾结起来,切断你跟外界的隔绝,外边的人想见你,见不着,你往外传命令,经过他们也会走样变形,你看见的听见的,对外面了解到的一切,都是通过他们告诉你的。换句话说,他们想让你知道什么你只能知道什么,他们不想让你知道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句话就有点诛心了,一群太监哗啦啦全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浑身发抖。
李云崖继续说:“这也还罢了,只是蒙骗而已,有朝一日他们挟天子以令诸侯,假传你的旨意指挥朝政,再勾结大臣假托外面的民意来向你逼宫……”
太监们再也听不下去了,纷纷砰砰猛磕响头:“陛下明察,我们死也不敢那般妄为……”
其实李云崖确实有点危言耸听,明朝三位最有权力的太监,汪直、刘瑾、魏忠贤,都是皇帝有意纵容的结果,从某种意义上来,太监跟皇帝是一伙的,他们的权利来自于皇权,哪怕闹腾得再欢,明朝也没有太监敢把皇帝怎么样的。
但这会正是朱由检要搬倒魏忠贤的时候,在他心里对弄权的太监可谓是深恶痛绝,又觉得连自己身边的人都弄不清楚,在眼皮子底下搞鬼,让他在李云崖面前很没面子,李云崖这番话无疑点起了朱由检心底勉强压抑住的怒火,还在上面连浇了两桶汽油。
不过朱由检是个有自尊有城府的人,他不愿意在李云崖面前发落自己的手下,数息之间压制住胸膛里的怒气,不理会地上跪着的太监,邀请李云崖进屋。
朱由检照例把人都撵出去,关上门跟李云崖说悄悄话:“我还以为云崖生我的气了呢。”
李云崖一边收无人机一边纳闷:“我为啥会生你的气?”
“我登基这么久,先前许给云崖的封赏却未能兑现。”
“你不是已经让我做大明军校的副校长和总教官了吗?”
“那算什么,又不是正式官职,也不入品。”朱由检微微叹气,“我在犹豫是否该给云崖一个真人的封号,不知云崖以后是否有做官之想?”
李云崖明白他的意思,明朝户籍制度十分严格,互相之间极难变动,李云崖一旦入了道籍就不能再入朝做官了,他不在乎这些:“真人也好,做官也罢,都无所谓,只要能做我愿意做的就好,具体什么官位您了看着办吧,呵呵。”他又拿出一个零食大礼包跟朱由检吃。
“你刚才那个法宝叫什么?竟然能够在天上飞,像是纸鸢,却有没有线牵着。”
“那个啊,叫神鸢,我们封缘星有能人造出来的神鸢有那么大,能把人装进去带着飞到云层上面,从这里到广州只要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朱由检不敢相信,掰着手指算了算,“从这里到岭南有数千里地,就算骑快马也要走上个把月,你那个神鸢竟然只用半日之功!神仙之法果然非凡人所能臆测!”
“我这个不能,”李云崖有些郁闷地说,“我这个只能飞出三里远,而且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这里没办法补充,很快就要成为废品了。不过我可以炼制一些别的东西。”
朱由检正满心失望:“哦?你能炼出在凡间飞行的神鸢吗?”
“不能。”李云崖别说不会造飞机,就算他会,没有足够的工业基础也是白费,哪怕他从现在开始奋斗,又有朱由检的大力支持,穷极一生也造不出飞机,“我能造出不用人力畜力就能行走的铁甲车,到广州不敢说,到天津的话,一个半时辰应该差不多,而且能载一百万斤以上的货物或者是人在上面。”
“真的?”朱由检激动得站起来了,“若真能造出来的话,从这里开到辽东……就不愁粮饷难济了!”
第15章 蟒袍玉带
李云崖跟朱由检在房间里聊了小半日,朱由检又留宴,等到太阳开始偏西了才让李武送李云崖出来,并让李武以后跟在李云崖身边听他调派,李云崖推辞道:“你初入宫,在这诺大的紫禁城里步步惊心,身边得力人手本就不够,今天为我又处置了一批内官,还是把他留下听用吧。”
朱由检笑着说:“我在这紫禁城里,怎么就步步惊心了?我现在安全得很,倒是你在外面行走,身边连一个心腹得用之人都没有,李武是我信王府带过来的老人,虽然不似王木那么机灵,但性格沉稳,功夫也不错,你这段时间无形之中得罪了不少人,还是让他跟着我才放心。”
李云崖还是推辞:“是我的不是,倒让你担心了,不过你真不用派他跟着我,我在南郊练兵,已经初有成效,得用之人很快就培养出来了,到时候你还得跟我要人呢。”
“那你以后出门切莫再孤身一人,定要带几个方好,否则出了事情连个送信的人都没有。”
朱由检把李云崖送到门口,觉得李云崖身上衣服单薄,想要给他一件裘皮袍子,又想他是天仙下界,身上穿的那羽绒服想必更加保暖,心中忽然又想起另一宗事来,他现在不能直接赐官,又不愿意让李云崖入道籍,至于其他手段又有体制限制,不好运作,倒是能先赐一套蟒袍。
明朝的蟒袍跟皇上穿得龙衮服相似,不属于官服,而是皇上喜欢谁就赐给谁,跟飞鱼服、斗牛服相类,锦衣卫常穿飞鱼服,就是代表着替皇帝办案权利高高在上之意,蟒袍又要高过两者。
这时天上飘着雪花,朱由检看着李云崖逐渐消失在茫茫飞雪之中,一股惆怅之感油然而生,李云崖相对于他,很有点良师益友的意思,李云崖跟他过去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说出来的话都是站在另一种奇特的角度,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很多离经叛道之语经过仔细咀嚼,又别有深意,越跟李云崖在一起聊天,越觉得这人仿佛一个巨大的宝藏,越挖越觉深不见底。
朱由检在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是李云崖用一个对讲机陪着他,现在朱由检养成一个习惯,每当心情不好,烦闷难忍的时候,都会去把对讲机拿出来摆弄一会,虽然它已经没电了,没办法再从里面听见李云崖的声音,但他就会莫名地心安。
朱由检感觉现在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跟李云崖在房间里喝着饮料,吃着零食聊天,不管说什么,他都觉得特别放松,特别惬意,仿佛一切烦恼都被挡在门外。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在房间里的时候,他不再是这大明朝的皇帝,而是跟李云崖到了那传说中的封缘星,不用再想魏忠贤,不用再想朝政,不用理会各地的旱涝灾害,不用管东北建奴的调心,无牵无挂,就那么畅谈畅饮,相知相交,逍遥自在。
他知道,赐李云崖蟒袍会引起很多非议,毕竟李云崖还是个白身,那什么军校的副校长,什么总教官不伦不类,在满朝文武眼中一文不值,给一个普通平民赐王公贵胄才能穿的蟒袍是一件轰动极大的事情,但朱由检不管了,这些天他给魏忠贤那老太监一伙人马升官升到手软,连那些人都能穿上斗牛服和蟒袍,云崖又有何不可?
李云崖出了宫,回头跟送他出来的小太监道谢,小太监连说不敢,先前也是这个小太监迎他进去的,李云崖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仙师,小的叫田明,今年十四岁。”小太监弓背低头,眼睛看着地面。
“我今天跟皇上说了那些话,你恨我吗?”
田明吓得一激灵,慌忙跪倒:“小的不敢!”
他原来在信王府里,做的不过是些撒扫擦抹等杂事,现在进了皇宫,虽说在皇上身边伺候,比别人亲近些,倒也仅限于此了,朱由检深愤魏忠贤之害,对太监弄权深恶痛绝,对他们也只和颜悦色些罢了,至于有多看重,那是甭想,徐应元作为皇上的贴身太监,这么多年伺候着,今天因为挡了这位仙师的驾,被皇上当场训斥,那个拦门的是徐应元的心腹,平时人五人六的,这会还绑在后面等候发落呢,从皇上这里算是一宗,这位仙师自己也有种种神通,法力无边,绝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他感觉李云崖要报复他,生怕李云崖回去跟皇上说自己不好,吓得赶紧央求:“仙师饶命,我真的不敢恨仙师。”
看这孩子真的吓坏了,在后世不过是个初中生,在这里却被阉割进宫伺候人,每天如履薄冰,说不定哪句话说错就要被罚跪打板子,严重的连小命都要丢了。
那个拦门的太监是什么下场李云崖不知道,想来不会好,但李云崖对他毫无怜悯,过去看过那么多历史小说,李云崖深知政治斗争只有两个选项,要么你死,要么我死,对方今天敢不让他见皇上,明天说不定就找机会把自己弄死。
但是对这个叫田明的小太监,李云崖却很可怜,他把田明扶起来,拍他的后背:“站直了,跟我说话不用低着头。”
田明这会已经吓哭了,泪水冰冷,还有雪花飘在上面,随即融化。
李云崖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抽出一张给他擦掉脸上的泪水:“别哭了,你不恨我最好。”他把纸递给田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的,这紫禁城里所有和你一样的太监都会感激我。”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第二天,朱由检就派人来到南郊军校里给李云崖送蟒袍,这里的蟒不是后世的蟒蛇,而是有四个爪子的龙,跟皇帝的五爪金龙只差一个爪子,跟蟒袍搭配的还有玉带,以革制成,上面有带銙,也分成玉、金、银、铜、乌角等不同材料,其中以玉带最为尊贵,通常一品官以上才能使用。
李云崖不肯跪接:“皇上给我这个干什么,我又不穿……”他不习惯穿古代的衣服,宽袍大袖的,既累赘也不如羽绒服保暖,直到现在仍然穿着现代的衣着装束。
来送蟒袍的是朱由检另一个亲近太监,叫曹化淳,闻言苦笑,皇上御赐蟒袍,那是多么大的殊荣,天底下竟然会有人嫌弃,若是换做别人,他早就转身走了,回去在皇上面前好好添油加醋说一番,偏偏眼前这位主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