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副你敢说是我就不放过你的表情,飘在嘴边的话又圆了回去,慕容炎慎重地点头,很严肃的说,“侯爷是男子汉大丈夫定不会与这备小人斤斤计较。”
“这还差不多。”张琰捏他耳垂,得意的笑。
没想到这么大个的汉子竟然这么幼稚,慕容炎失笑。
“夫人,你笑什么?”张琰下巴磕在他肩上,双手绕过腰间,抱住。
慕容炎右眼一瞟,没正面回他,“你会梳头吗?”
张琰点头啊点头,那是当然,想起上一世慕容炎的发型,张琰觉得动手试试。
沿着发际线顺着脸庞往下编一条细细的辫子,披在身后的长发梳得整整齐齐,服服帖帖的散在脑后,额前的一绺发从右边反转刚好遮住左脸上的那条伤疤。慕容炎其实很好看,深邃的眼,挺直的鼻,削薄的唇,在加上那张完美的脸型,有一种异域风情的美感,但是因为脸上那条丑陋的伤疤,他将他的俊美全部收敛了。
“炎炎,把这头发梳上来吧。”
看着镜中的自己,慕容炎完全不相信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侯爷竟然还会编辫子,原本散乱的发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只不过,每每看到直接的那半张脸,慕容炎的心里就是一阵的难受,他根本不敢正视,此时听到张琰这样说,他胸口一滞,竟然不敢抬头看他。
看他低垂的眼帘,张琰眉目一沉,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揉他脑袋,“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将脸露出来会很好看。”
慕容炎不是一个自卑的人,但是脸上的这个伤疤是他一直不敢面对的,这是个意外,也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以往的人都因为他右半边脸也倾慕他,待见到他左脸时,就只是一瞬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厌恶的离开,那半张脸还吓到过不少人。以他的性子,他才不管你会不会吓到,但是经常这样很容易造成困扰。
张琰对他的容貌表现的一直很淡定,而且,张琰对他的态度让慕容炎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块疤......
他抿着唇,一副若有所思,张琰讪讪笑了笑,“炎炎,你别误会,我真没别的意思。”
他好像很着急,很怕着急不高兴?
慕容炎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盯着他,认真的说,“很难看的。”
张琰一怔,立马反应过来,“没事没事,你不愿意咱就算了,我只是随口说说。”
“恩。”慕容炎淡淡回应,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张琰无措的搓搓手,搬了张凳子坐到慕容炎旁边,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炎炎啊,有个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慕容炎抬眼,与他对视,眨眨眼,表示不解,“什么事?”
看着他这个表情,张琰微微愣了愣,那双清澈深邃的眸子亮晶晶的,瞳仁带着淡淡的棕色,在他面前眨啊眨...
意识到自己走神,张琰以拳抵唇轻咳一声,缓缓将刚才的事说与他听,最后还小声的问道,“你看,你的意见......?”
听了他说的经过,慕容炎神色恍惚,眼眸闪了闪,最后落在张琰不自在的脸上,见他这么大个人还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他突然想逗弄一番。
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慕容炎无辜脸,问他,“你的意思呢?你希望我一起去吗?”
“当然希望了。”话音刚落,张琰朗声正经的回答,一脸的严肃正经表示自己的真心诚意。
慕容炎暗自失笑。
“军中有规定,将在外,不得携家眷出征。”慕容炎很无奈认真的告诉他这一条严肃的军规。
张琰拂袖一甩,很是霸气道,“那是信王朝的规定,这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土皇帝。”慕容炎笑着嗤一口。
“我可不要做土皇帝,我要做真皇帝,统一天下的皇帝。”张琰将自己的雄心壮志说与慕容炎听。
慕容炎被他的气势惊了一下,这还真是语出惊人啊。
“你想要造反?”他狐疑的问道,拧紧了眉,眼里的担心骗不了人。
张琰笑笑,“造反定然不会,但若是信王朝崩裂,不用我反,天下定会先反。”
慕容炎震惊,他竟不知张琰竟有如此大胆的想法,连忙拉住他,“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定会判你个诛灭九族的罪。”
“放心。”张琰捏捏他的脸蛋,“就算诛我九族,我也定会保你平安。”
“谁稀罕,刚成亲就打着休妻的心思。”慕容炎故作不满的嘟囔,张琰一听可是急了,抓耳挠腮,“哎呀,炎炎,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看他着急的样子挺有趣,慕容炎心中暗笑,这人看着挺稳健的,怎么这么毛躁。
“炎炎,我不会说话,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惹你生气,你一定要说出来,要好好的教我。”张琰抓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想你生气,也不想我们有误会,我们是夫夫,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变糟。”
从上辈子对慕容炎他就是这脾气,这辈子发誓了定要好好改过,可是,每当他看着慕容炎,他总是会说话不经大脑,一股脑的想啥说啥,有时候话不对,慕容炎误会了那可不行,所以一定要改。
在心里的错误本上,张琰又记上了一笔。
慕容炎见他认真的样子,也不打趣了,道,“我知道。”便没在这事上多说什么,话题又转回到正事上。
“你是想我跟你一起救驾?”说实在的,慕容炎一点也不想去王城,更不想救周家的人。
“恩,你愿不愿意?”这刚刚新婚便要出征,谁都会不高兴。
想了想,慕容炎点头,“好吧,什么时候走,我准备一下,希望到时候不要拖你后腿。”
张琰抓着他胳膊,“把需要的都带走吧,我们要有好长的时间不回来了。”
这一次救驾信王朝会发生很大的变动,这儿,再不会是他们的归地。
慕容炎莫名觉得张琰说的这话很有真实性,好像他们真的不会回来了,而且加上张琰刚刚说的那些,他觉得隐隐有一阵浪要掀过来了。
“我跟着你。”慕容炎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他们是夫夫,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一直跟着他,一言九鼎。
张琰笑着在他头顶落下轻轻一吻。
第5章 婚后
正装待发,点将台上,一袭银色盔甲的,手上抱着钢帽,望着台下并不算多的将士,他提着一摊子酒,酒洒当场,话语激昂,士气被鼓动得震天撼地。
“众位兄弟跟着我受苦了,而今王城受难,我等义不容辞......”
张琰义正言辞的说了很多话,一旁的慕容炎默默退到一边,望天——太阳好晒,这茬啥时候能玩啊?他还不知道这么粗的一个人话这么多。
殊不知张琰重生见到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实在有点激动了!!!
不过此时一袭军甲的张琰还真是雄姿英发,能帅得飞起来。
该说的说完了,张琰下台,招招手唤来霍权,偷偷的和他说,“我将炎炎放在你身边,一路上你多照看一下。”
霍权张大了嘴,好半天,不确定的问道,“大哥,你要带大嫂出征?”
张琰挑眉,“怎么?”
霍权回头看了看那身材瘦削,秀气的慕容炎,又回头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张琰,好半天才接受一个事实,看着张琰的眼神都变了,那意思——哟哟哟,感情进展的不错嘛,之前还要死要活的不想娶人家。
张琰斜睨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瘆人的笑,看着霍权,那意思——你给我老实点,不然送你去见你亲哥。
亲哥?
想到自家那亲哥,霍权缩了缩脖子,一阵凉风吹过,人也老实了。
张琰搂着正欲离开的慕容炎,笑呵呵的问道,“你相公我帅不帅?”
慕容炎白他一眼,心里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又翻了一翻。
......
大军整齐待发,慕容炎看张琰,调侃道,“你打算让我以什么身份出征?侯爷夫人?”
张琰一把搂住他的腰,下巴磕在他头顶,道,“夫人随侍本候,这理由,如何?”说着,宽大的手掌还不老实地在腰间摩擦。
慕容炎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佯作怒瞪,“边儿去,你就不怕被人按上一个昏淫好色之名?”而且这好的还是男色。
张琰大笑,“今生就是死,也要抱着你,死在你怀里。”他这话说的是心里话,战场上刀剑无眼,朝堂里暗箭难防,说不清楚他俩能不能白首,但是就算是死,他也要和慕容炎死在一块儿,上一世他连他的尸体都没找到,这辈子,决不可重蹈覆辙。
慕容炎一滞,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话,也只是沉默。张琰大掌覆在他头上轻柔的触摸,说,“别想那么多,去收拾东西,我们出发。”
“你真的要把我带在身边?将士会说闲话的。”这对稳定军心很不利,而且,他是惠王赐婚,只要是周朝子民,没有谁不对周惠王抱有怨言吧。
“你跟着霍权,我让他带着你。”张琰说。
慕容炎睁大眼睛看他,霍权是张琰的义弟,别看长相斯斯文文一副儒雅书生模样,但那一手骑射术可是连张琰都甘拜下风,没有谁能从他手中的箭逃过,称得上神射手的称呼。
但是霍权的身子比较弱,所以张琰都不允许他上前线,霍权也是个能人,通古知今,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他又想跟着一起打仗,因此,张琰索性将军中军师一职交与他。
两人感情深厚,将士对霍权也实为敬佩,倒是没人有怨言。
慕容炎跟着霍权一来有个名头,二来,有霍权这尊神在,也没人敢欺负他。张琰暗笑,以那小子护短的劲儿,定会将慕容炎护得紧紧的。
可张琰不知,他的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霍权?会不会太麻烦他了?”慕容炎迟疑,在心里想要不要和张琰说那件事。
张琰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事,反正那小子整天的劲折腾,你做嫂子的也好好管管。”
慕容炎听了他这话,眼睛眨了眨,心里下了决定,算了,让他自己发现吧。他沉默不说话,算是同意了。
赵薫提着一个小箱子跟在夫夫后面,张琰频频回头,对这个箱子很是好奇,行李都放在了马车上,行李车脱离军队单独运行,慕容炎没拿梳洗的衣物等其他生活用品,反而让赵薫抱着这个箱子,见赵薫那样子,也拿这箱子当宝贝似的,张琰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了。
终于忍不住,他问慕容炎,“这箱子里面是什么宝贝,赵薫抱着跟抱孩子似的。”
慕容炎也回头看了一眼,无奈,赵薫就是实心眼儿,他只是和他说一句好生拿着,用得着这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宝贝么?
淡淡的瞥了一眼张琰,慕容炎并不打算告诉他,“没什么,就我平时常用的一些东西。”
常用的东西,张琰更加好奇也更加注意了。暗暗的搓了搓手,心里偷笑,常用的东西?是不是夫人的贴身啥啥啥的?
尼玛,太猥琐了!!!
思想跑偏的张琰甩甩头,他堂堂七尺男儿,都在想些什么啊,简直太不可原谅了!!!
慕容炎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这么大个侯爷什么毛病?
很快到了霍权的帐中,张琰慎重的介绍两人,寒暄一番,张琰一掌拍在霍权单薄的背上,“权儿,你嫂子我交给你了,少一根汗毛拿你试问。”
霍权被他拍得直翻白眼,老子的心肝儿都要掉了。
慕容炎对霍权的印象一直都蛮不错的,微微偏过头,尽量不让自己的左脸露出来,冲着霍权微微笑了笑,“麻烦你了。”
霍权拱手,“嫂子,咱一家人,甭客气。”
慕容炎默默想了想,第一件事就是要霍权将这称呼改过来,一定!!!
张琰离开之前还挺不舍,紧紧攥着慕容炎的手不放,“炎炎,要来看我啊,一定要啊。”
慕容炎没脸看,霍权拍额头望天,这想见就能见,又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他这边待着,犯得着整一出生离死别的样儿吗?要不是打不过他,霍权真想揍他。
倒是赵薫,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注意力全在慕容炎身上。
慕容炎不客气的摆摆手,都加上了推动的力道,将张琰推了出去。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被嫌弃的张琰回营办正事儿了。
拔营起寨,张琰算着日子,日夜不停的奔波,总算在第三天傍晚赶到了玉龙关,过了玉龙关便是王城。
远处的王晨,烽火台的烽火一直未熄灭过,夜色蒙蒙,看不清楚王城的具体实况,他们到达玉龙关时畅通无阻,玉龙关已经被攻破,此时的王城岌岌可危。
张琰顾不得其他,下令三军奋力冲杀,而他带着自己的一小队亲信往王宫去。
第6章 仇人
此时的王宫遍地都是尸体,原本的金碧辉煌此刻遍体鳞伤,张琰看着仰着头,看着大殿上亮晃晃的三个字——宣德宫。
上一辈子他就是在这里重生的,这是周竟前世的寝宫,里面收藏着各式各样的慕容炎,那些都是他未曾见过的慕容炎,或者说,是被他忽视了的慕容炎,而周竟,他一生效忠的帝王,竟然对他的妻子有那样非分之想,最后竟因着他收回了旧南府而将他按上莫须有的罪名。
前世他与周竟也有几分交情,周竟是太子,而他只是一个守着一城的诸侯,他们相交淡如水,止忽于礼,况且他曾经拼了命的救他,助他重建王国——北信王朝,为他四处征战讨伐,他只不过得了一处被旸族占领着的城池。张琰心里始终挂着一个疑问,若是因为慕容炎的缘故,周竟有很多机会可以安罪于他,为何在他收回旧南府才赐他罪。
想当初自己收回了旧南府,正高兴终于可以让他们焰军有属于自己的安生立命之所,可等他班师回朝,迎来的不是皇恩浩荡,而是勾结外族人意图谋反的大罪,而那个外族人,就是他的元妻,被他忽视的慕容炎。
张琰莫名觉得想笑,当初慕容炎与他成亲是惠王赐的婚,而如今他的儿子却以这一桩婚姻叛了他个谋反的罪名。
周家果然是一样的荒唐种。
顾郡城带着人马过来时刚好看到张琰站在宣德宫门前望着天发呆,那神情,微妙的让他这个老粗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感觉侯爷很难过又很开心。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张琰有这样的表情。
“侯爷......”顾郡城上前,打断了张琰的回想。
张琰应了一声,问道,“怎么样了?”
“前来救驾的都是些散小的诸侯,咱焰军还算人数多的了,属下发现,旸族人马很少,我们并没有对峙多久他们便撤军了。”顾郡城如实回禀,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王城受难,为何临近的诸侯不来救驾,反而要宣使找小诸侯远道而来,更奇怪的是,旸族人马不像是来攻城的,他们并不恋战,否则凭借他们的威力,焰军再怎么强悍也抵挡不住。
张琰倒是清楚这其中的道道,惠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台戏耍诸侯,最后敌军攻城,他再点燃烽火时,临近的诸侯却再不上当,王城被攻陷得很快,惠王也死了。
顾郡城的疑惑张琰并没有替他解答,正准备迈步踏入宣德宫,忽然一小兵前来禀报,周惠王已死,尸体挂在正德殿前。
张琰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无奈叹息,昏君无道,祸国殃民,信朝气数差不多了,天下崩盘是铁定的事。
示意顾郡城留在这,他一个人提着刀进了宣德宫。
宣德宫被掀得很乱,桌椅床铺全部被劈成了两半,张琰环顾四周,提着刀小心翼翼朝那微弱的气息处走去......
周竟拿着一把匕首握在胸前,瞪大了眼睛看着朝自己越来越近的阴影,他浑身冷汗,呼吸急促,握着匕首的刀柄在剧烈的颤抖,阴影越来越近,脚步声停了下来,门被打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覆盖在他上方。
周竟一鼓作气,利落的握着匕首直逼那人面门。
张琰头一偏,躲过迎面而来的匕首,有力的手掌紧捏住他的手腕,周竟感到手腕一麻,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当’地一声。
“太子...”张琰开口,语气并无多少的恭敬,周竟抬头便撞进一偏深邃黑暗的汪洋,他眼睛狠狠的瞪着他,像一只被囚困住的小兽。
张琰看着刚到自己肩头颤抖不停的人,那双愤恨的双眸和脑海里总是出现的那双一模一样,上一世,周竟就是这样冷冷的看着他,眼里的恨意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