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又弄了一阵,直到不经碰触前头出了精,后头的那个入口才将手指松开。
时青蜷缩着,赤/裸的皮肤上覆着一层薄汗,额角的发丝尽数湿了,粘在脸上。
赤/裸的腹部和暗青色的锦被上尽是他的体/液,他用手指沾了一点,送入口中。
恍惚间,他想起那日他去找烟花巷小倌。
那小倌眉目秀美,疑惑地问他:“我自幼家贫,被卖入烟花之地,才不得不做皮肉营生,以男儿之身雌伏,任男人进出糟蹋。时公子你却为何对承欢之事感兴趣,娶一房妻妾,生三五儿女,不好么?这可是我这样的人求都求不得的。”
时青记得他当日答道:“你只管教我如何讨男人欢心即可,我喜欢他,给他上,算不得糟蹋。”
时青那时不过是想和萧漪春风一度,若萧漪喜欢,他便与萧漪执手偕老;若萧漪不喜欢,他有一夜也知足了。
却没想到,自和萧漪交合之后,他便再也离不开萧漪,甚至下药入锁,只为了把人留在身边。
而今,萧漪走了,他该如何是好?
身体已然食髓知味,干脆也去烟花馆挂个牌可好?至少有男人可以满足他淫/乱的身体。
时青这么想着,盯着桌上的烛火,咯咯地笑了,笑着笑着,烛火燃到了尽头,刷地灭了,他闭上了眼,竟然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天还是黑乎乎的,他起身将锦被搬到院中,又取了个火折子丢在锦被上。
暗青色的锦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上面绣的青竹怪石一并被火焰吞噬。
时青看着火光,被烟气熏得咳了几声。
时绛被烧焦味惊醒了,穿着里衣,赤着脚,就从房间中掠了出来,见时青仅穿了件里衣,立在火光前,衣衫翩动,仿若要乘风而去。
时绛拉了时青一把,离火光远了些,用力过猛,身体疲倦的时青一下子扑倒在地上。
时绛并不把时青拉起来,反是居高临下地责问道:“你在做什么?”
时青嘴角一勾,仰首盯着天上的玉盘,笑道:“不过把脏东西烧掉了而已。”
可惜,还没有烧完,他自己还完好无损。
时绛一时无言,知晓应是萧漪惹他不快,劝慰道:“他是蛇妖,你是凡人,在一起了又如何,百年之后,你去地下见了阎王,他自可以再寻个新人,他寿命太长,你这百年,于他不过弹指,要凭这百年在他心中留下痕迹谈何容易。你若是喜欢男子,去寻个凡间男子共度一生,不好么?”
“不好,不是他就不好,就算比他更好看的,也不好。”时青平静地道。
时绛将时青拉起来,在他耳侧道:“既是如此,三年之后,我来寻你,你若还喜欢那蛇妖,我帮你废了他的道行,找具凡人的身体托身。”
闻言,时青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像是天上的明月驻了进去,但不过片刻,又迅速暗淡下去,低声道:“大哥,你莫要伤他。”
时绛道:“你莫要再练什么邪术,我便不伤他。”
时绛指的是那日被时青召唤出来的灰衣孩童,灰衣孩童本是死尸,被时青封入符内,用血养着,以血养鬼本就是极费精力的,时青又只是凡人,长此以往,怕要丢了性命。
时青低着头,不言不语。
时绛也不问时青为何要养鬼,只道:“他那日被晚思伤得太重,体内的血也被放干了,我已经超度了他。你可莫要再养鬼了。”
时青颔首应允。
时绛苦笑着想道:这时青从小除了念书之外,别无爱好,却没想到爱上了个要命的蛇妖,养鬼怕是也是为了那蛇妖罢。
忽然有些倦意袭上心头,时绛柔声道:“你要站着便再站一会儿罢,不过记着莫要受了凉。”
暗青色锦被已经被烧成了灰,已全然不复之前的华贵,惨兮兮地摊在青石板上,时青盯着那片灰烬,笑道:“我省得的。”
时绛走后,时青盯着灰烬又看了一阵,旋身回房去了,他取了新的锦被盖在身上睡着了,新的锦被无一点儿萧漪的味道,而他的睡梦中也没了萧漪,于是,难得的一夜到天明。
第13章 霜降篇·第一章
瓷城,城如其名,几乎家家户户都以瓷器为业。
是夜,距瓷城约五里的荒山里,有一处寺庙,庙里供奉的是当地极为信奉的瓷神,建庙之初,颇为兴盛,不大的寺庙,和尚就有四五个,然而近年来,寺庙香火不佳,已然有些破败了。
此时,寺庙里有人起了火,不知从哪儿打来了一只山鸡,仔细地烤着。
烤山鸡的是个年轻的官差,唤作段彬,坐在段彬边上的是他比他年长的官差秦万,秦万是官老爷怕段彬出岔子特意找来和段彬一道的。
秦、段俩人此次的任务是将一个外逃的罪臣之女押解至京城受审。
秦万看了眼缩在墙角的阮芸芸,不屑地撇了撇嘴,就这身子骨还能翻了天去?害得他风餐露宿辛苦万分,真是该死。
阮芸芸觉察到秦万在看她,颤抖着又缩了缩身子,把一张清秀的脸埋在了双膝中。
“你这鸡还要烤多久,老子饿得眼前都要冒金星了。”秦万嘴巴叼着一根稻草,不耐烦地催促着。
段彬倒是个好脾气的,和气地道:“秦大哥,你别急快好了,鸡就是要慢点烤才好吃。”
说完,段彬又把鸡翻了个面,散了些盐,抬眼对阮芸芸道:“阮姑娘也且忍忍,这鸡快好了。”
“切,这么小只鸡你还要分给这娘们啊,你是脑子进水啦,还是咋地。”秦万说完,踹了段彬一脚,差点把烤鸡的架子也给踹翻了去。
段彬护着架子,赔笑道:“秦大哥,你大丈夫立于天地,一个小姑娘蝼蚁一般,你分她一块鸡肉又何妨。”
秦万将口中咬着的那根稻草掷向阮芸芸,嘴上道:“秦哥我可从来不和女子计较的。”
那根稻草不过擦过阮芸芸腕子上的手铐,阮芸芸却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慌张地四处张望了一圈,见没有异状才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烤鸡熟了,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秦万将烤鸡夺了来,撕了个鸡腿给段彬,又撕了个鸡翅,努努嘴道:“你给那个小娘们送去。”
段彬知道秦万要独占余下的鸡了,但是毫无办法,虽然鸡是他费尽辛苦打的,差点还掉下悬崖,但秦万为人霸道,若不顺从他,穿小鞋是免不了的。
秦万抓着烤鸡,刚要下口,突地,有一根稻草箭一般将鸡从头到尾对穿。
秦万后怕得要死,若是下了口,指不定穿的就是他的喉咙了,但气可一点不能短,他大吼一声:“是那个贼小子,敢偷袭老子。”
“是我。”说话的人声线悦耳,话音刚落,人慢悠悠地走进了庙里。
来人穿着鹅黄色的衣裳,头上梳着俩个发髻,作书童打扮,嘴角含着笑,仿若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
秦万看得一呆,好一会儿缓过神来,心头的恐惧和愤怒早已烟消云散,热情地道:“这么夜了,小公子可是无处可去?”
书童答道:“走得有些累了,来借个宿,明日欲往瓷城去。”
书童说完,走到那尊瓷神面前,行了礼,才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
秦万殷勤地走到书童面前递给他一只鸡腿,鸡腿烤得刚刚好,还冒着热气。
“多谢了。”书童接过鸡腿,咬了一口,夸道,“大哥你真是烤得一手好鸡腿。”
秦万并不否认,舔着脸,坐在书童旁。
段彬知晓秦万好女色,却没想到一个少年也要觊觎,他找了个由子,将秦万拉到一边,低声询问道:“秦大哥,我们还要走几日才能到京城?”
“你个傻东西。”秦万敲了一下段彬的头,斥责道,“你不是烤鸡前才问过么?”
“啊,你瞧我傻的,啃了根鸡腿,就给忘了。”段彬装傻笑道。
书童还没将鸡腿啃完,又有一人从庙门口走了进来,来人穿着绛衣,身边跟着一头吊睛白虎,白虎毛色鲜亮,体型比旁边的绛衣公子要大上许多。
阮芸芸乍见白虎,还没出声,吓得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秦万将刀从刀鞘里拔了出来,装模作样地舞了两下。
白虎扫了秦万和他的刀一眼,无趣地侧过头去拱绛衣公子的小腿。
只段彬开口道:“这位兄台为何养了只白虎,可吓人得很。”
绛衣公子笑道:“霜降时节,有些凉了,这破庙只有些稻草哪里够,白虎用来取暖刚刚好。”
那白虎不知是闻见了香味还是出于什么原因,一下子窜了出去将书童扑到在地。
绛衣公子方才说白虎是做取暖只用,而话音刚落,那白虎却是要吃人了。
秦、段俩人脸色发白,秦万吓得几乎要尿裤子了,他确实看上了书童,但漂亮的少年哪抵得上命要紧,他拔腿就冲着庙门跑了出去,慌忙间还差点被刀鞘绊了一脚,手中的刀也落在了地上。
段彬拔出刀,毫不犹豫地向着白虎刺了过去,那白虎一下子就将刀抢了过来叼在嘴上得意了阵,又将刀摔落在地上,刀“叮”地一声落在地上,就这一声像是无常来索命的前奏一般打在段彬心坎上,他回首,对着绛衣公子哀求道:“你的白虎要吃人,你不管管么?”
绛衣公子微笑道:“这白虎从不吃人,你看仔细些罢。”
段彬回过头去,却见那白虎舔着书童的脸颊,那书童正愉快地将鸡腿的最后一块肉吞入口中。
书童拍拍白虎的额头,将鸡腿骨递给白虎,道:“扔外面去。”
那白虎竟真的乖顺地叼着那根鸡腿骨跑了出去,看起来似乎有些愉悦?
段彬恍然大悟:“两位乃是一路的。”
绛衣公子笑道:“这是小徒顾出白,我唤作时绛。”
既然对方自报姓名,段彬也不含糊:“我叫做段彬,方才跑出去的是秦万,在墙角的那个姑娘是阮芸芸。”
顾出白抹了抹嘴上的油,还觉得没有吃饱,向着时绛伸出手去,道:“刚才路上买的肉包子呢?”
一个时辰前,时绛和顾出白已在一个小馆子里吃了晚膳,这一个鸡腿又刚刚下肚,竟又要吃包子了。
时绛无奈地道:“养你真是个无底洞,你明日要么上街卖艺去赚点儿钱?”
顾出白抢过时绛的包裹,咂咂嘴道:“我学艺不精,上街卖艺,怕丢了师傅你的脸面。”
“你师傅我名声不大,也没什么脸面可丢的,你且安心去罢。”
“那你白虎借我,我们来个白虎钻火圈,一定顾客盈门。”
白虎并不晓得顾出白是怎么编排他的,扔了那根鸡骨头,又兴冲冲地跑了进来,立在时、顾俩人面前欢快地摇着尾巴。
左等右等,跑了出去的秦万,一直没有回来,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段彬有些担忧,对时、顾俩人道:“我去寻寻我那个大哥,阮姑娘麻烦两位照看了。”
时绛颔首应允,段彬便拿了刀走出庙门。
顾出白凑到时绛耳边问:“可有找到那头颅的身躯?”
时绛摇摇头,道:“这山上上下下翻了遍,可惜……”
白虎趴在地上打着盹,顾出白靠在白虎身上,悠然自得地啃着肉包子,含糊地道:“这瓷城和青橙虽离得不远,晚思抛尸在此处已是勉强,再远便不合理了罢。”
时绛道:“晚思抛尸是在乱葬岗,不过她抛尸之后,亲眼见一头狼将尸体叼了去。”
“那肉应该是被狼吃了去了罢,骨头就不知被丢在何处了。”顾出白叹息道,“真是可怜人。”
见顾出白感叹,时绛想起那日萧漪取下了骨心锁后丝毫不理睬时青拂袖而去,顾出白也是这么叹息道:“那蛇妖真是无情得很啊。”
萧漪走后,时绛在时府呆了一月有余,待确定时青已无死志之后,才离开。
前几日,他收到了时青的信,父亲和母亲已从北方游历回来了,而时青则开始温书,准备赴京赶考。
这个痴子上次赴京遇上了萧漪,这次可别再遇上什么不该遇上的人了。
时绛摸摸顾出白的额头,温言道:“我们既然答应了,自当帮她寻到骸骨,你莫要忧心了。”
顾出白额角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时绛摸出个药罐,取了药来细细地擦着。
顾出白啃着包子,时绛的气味绕在他周身,好闻极了,药膏颇为清凉,一点点的渗入肌肤,他舒适地半眯着眼睛,猫儿一般。
擦完了药,时绛突地开口道:“阮姑娘可是醒了,秦、段两位官差不在,你若要逃走,就趁现在。”
阮芸芸伪作晕厥,这会儿方睁开眼睛,却听有人唤她,吃了一惊,坐起身来,语笑嫣然:“我做什么要走,这荒山野岭的,我一个弱女子万一被野兽叼了去。”
时绛道:“阮姑娘既然不愿走,还是继续歇息,养足精神罢。”
阮芸芸刚要开口,忽地一个白色的物体朝她飞了过来,精准地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定睛一看,竟是个白胖的包子,她抓着那个包子,抬眼看去,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年正冲她笑:“这个包子,我吃不下了,给你吃罢。”
时绛心中暗道:顾出白定是看出那女子出身高贵,不会受人恩惠才这般说的。
阮芸芸道过谢,斯文地将包子吃了,才道:“两位若是赏脸,可否听我讲一个故事?”
顾出白连连点头道:“好啊,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可做的。”
时绛道:“那姑娘便请讲罢。”
阮芸芸得到俩人首肯,便开了口:“有个女子,她本是宰相之女,从小如珠如玉地张至十六岁,十里红妆地出了嫁,送嫁途中,宰相得罪了皇帝,被打入大牢,宰相年迈受不得牢狱之苦,便一命呜呼了。宰相去世之后,生前的政敌纷纷落井下石,将宰相按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于是,宰相被抄了家,妻妾被充作官妓,而唯一的儿子被砍了头。宰相之女的夫婿怕惹麻烦,虽是嫁出去的女子,但若是朝廷追究起来,也不好相与,便差人拦住半途的婚轿,教婚轿莫要去了。众人应承了听差将宰相之女送回京城。又走了一日,花桥到了个偏僻的小镇,轿夫们合谋将相府的管家并几个小厮丫鬟杀了,商量着将嫁妆分了,而宰相之女要如何,众人却是僵持不下。罪人之女,既然夫家不愿意要,自然是要回京城充作官妓的,既是如此,何不先享用一番?八个轿夫轮番将宰相之女奸污。又过了数日,轿夫们自相残杀,竟只留下了一个。留下的轿夫在和宰相之女享乐之时,被宰相之女一刀刺死了。而后宰相之女东躲西藏,最后还是被官差抓了去,准备押解回京城。”
阮芸芸说话的语调很温柔,神情却有些事不关己,语毕,像是受了凉,拉了拉外衣,双手抱着膝盖微笑地看着时、顾俩人。
顾出白摸了摸白虎的毛发,叹了口气,道:“怪不得你现下不走,你不是怕什么野兽,而是另有谋划罢,你莫非想顺势被带到京城找仇人报仇罢。”
“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能有什么仇可报的,我又如何报得了仇。”阮芸芸将乱了的鬓发勾到而后,举手投足竟散发出从未有过的妩媚。
那八个轿夫怕就是这个阮芸芸使了美人计一一害死的罢,时绛这么想着,朝着阮芸芸冷笑一声。
阮芸芸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也不在意,状似关切地道:“两位官差大人,去了这许久,可别是出了什么事。”
像是听见了阮芸芸的呼唤,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段彬便搀扶着秦万回来了,秦万的左脚踝夹着一个铁制的兽夹,血哗哗地往外流,人已经晕死过去了。
阮芸芸尖叫道:“血啊,血……”又晕了过去。
段彬也顾不上阮芸芸,向时绛求助道:“我试过了,这兽夹,我一个人弄不下来,可否请时公子帮把手。”
血的气味实在有些大,时绛袖口里的那些镇着冤魂的白符都微微颤动起来了。
段彬见他不言语,反是背过身去,又问顾出白:“顾公子,可否帮个手?”
时绛口中默念了几句,将冤魂压下,又从包裹中取出一些草药,还未等顾出白答话,便转过身去,温和地道:“出白怕血,还是我来罢。”
顾出白小时候怕血,时绛杀只鸡他都要躲得老远,长大了一些,便不怕了,不过听时绛这么说,他还是心口一暖,脸往白虎的皮毛蹭了蹭,竟睡了过去。
时绛和段彬俩人合力终于把兽夹取了下来,时绛又给秦万上了药,一面上药,他一面心道:就是这秦万被救活了,押解路上,指不定哪天就被阮芸芸给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