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意外我也总会尽数奉还的!”姚景语弯了弯嘴角,几乎是咬着牙道。
虽然她已经能确定是陆颖萱做的了,但是她身份特殊额,而且七步癫这种东西也不是什么罕见之物,他们手上没有证据,光明正大地对上讨不到什么好处。
彼时,周梓曈走了过来,就心有余悸地拉着姚景语上下打量了一番:“小语,你真是吓死娘亲了!”
“我没事!”姚景语转了一圈向她证明自己真的没事,周梓曈赶紧心疼地阻止。
彼时,姚行之与宋珏的目光交汇,姚行之微微颔首,眸中多了分缓和与感激之色:“多谢宸王殿下救了小女。”
宋珏却没给他面子,直接凤眸一撇,然后轻哼一声扬长而去。
而陆颖萱这边回了北元驿馆之后,贺钦就急匆匆地找上了她,面色沉肃:“郡主,今日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贺钦虽是问她,但其实心底已经有了肯定,原因无它,以前在北元的时候陆颖萱就使过相似的手段将一位正值妙龄的贵女生生害成了瘫子!
陆颖萱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银针,甚至连眼皮都没抬:“是又怎样?”
还是又怎样?!
若陆颖萱不是堂堂皇家郡主,不是陆瑾年的女儿,贺钦真想一巴掌呼死她!
他此番前来是带了公主的命令要结交南越势力,给他们拉后盾的,结果这小祖宗倒好,一来就给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郡主为何要对姚七小姐出手?你与她有旧仇?”贺钦勉强平复了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缓一些。
只这话一问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更何况陆颖萱之前从未来过南越,怎么会认识姚家女?可是左思右想,他就是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
彼时,陆颖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慢腾腾地弯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裙角,然后就冲着贺钦嫣然一笑,红唇微启,神秘兮兮道:“因为呀,她是宋珏心里的女人啊!”
从她知事的时候起,宋珏这个名字就跟一个魔咒一样时常被她母亲念在嘴里,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作为陆瑾年的女儿,她自然是要忧母之忧了!而且,今日看宋珏那般紧张的样子,就更增加了她对付姚景语的,杀人的首选是诛心,而姚景语就是宋珏的那颗心!
见贺钦惴惴不安的样子,陆颖萱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反而是反过来安慰他:“贺将军,你放心好了,本郡主很小心的,银针射进那匹马的身体里的时候,没人看到。来之前不是也曾打听过了,其实宸王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权,反而颇受泰熙帝的忌讳,所以他抓不证据压根就不敢对我做什么的!”
贺钦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嫣然的女孩子,背上陡然一股凉气窜了上来,果然不愧是陆瑾年的女儿,有其母必有其女,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一点也不像个闺阁女儿家!但他却没有陆颖萱那么乐观,宋珏明面上是不能做什么,难不成暗地里还不能使手段了?
思及此,贺钦一个激灵,赶紧就大步跨了出去吩咐他们带来的人一重又一重地将驿馆守个水泄不通,尤其是陆颖萱的房间!人是他带出来的,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饶是如此,贺钦还是不放心,他不是陆颖萱那种心如蛇蝎却头脑简单的女子,宋珏之所以让人忌惮肯定是有原因的,有时候往往是眼睛看见的才是最不能相信的。皇家之人,有几个是不藏拙的?原本还想着要吊一吊宋华泽的胃口,即便双方是互相合作,也好多提些对北元有利的条件,但现在和宋华泽联手一事却是刻不容缓!
因为宋衍亲自下了命令让宋华泽负责接待北元来使,所以寿宴之前的这些日子宋华泽也就正大光明地带着贺钦等人在自己名下的园子里设宴款待。
彼时,两人举杯交谈,宋华泽就状似不经意般问了句:“本王听说那日在宫里接风宴的时候,贺将军在御花园里遇到了三皇妹?”
三皇妹?三公主?
贺钦恍惚了一瞬,这几日他被陆颖萱的事情弄得烦躁不已,经宋华泽一提醒这才想起来那日在宫里遇到的那个美貌女子,难不成之前是他眼拙认错了?也是,哪有宫女能长得那般好看的?!
宋华泽这么一问,贺钦也不是个糊涂人,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所以御花园那一出偶遇是这位信王殿下有意安排的?他这是打算献上三公主好换取他们之间的合作了?
其实这次他和陆宇琛这政治立场截然不同的两人一起被派了过来,本就存着一种竞争,现在宋华泽选择了他,无疑是对他以及陆瑾年在北元朝中势力的一种肯定
这种认知让贺钦瞬间有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更何况他本就看上了宋华芷,自然没有拒绝宋华泽的理由。
但心里这般想,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客套了一阵:“信王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三公主金尊玉贵的,贺某怎敢肖想?”
见贺钦明明心里猴急不已面上却强装镇静的样子,宋华泽端起手边的酒抬袖饮下,同时嘴角隐晦地牵起了一个上扬的弧度,却并不急着去回应他。
果然,贺钦等了片刻都没等来宋华泽的只言片语,就眼眸四下转了转,又道:“若是信王殿下真的愿意将三公主下嫁,贺某保证一定会奉她为正妻,好好对她一辈子!”
宋华泽心里冷笑,堂堂南越公主不做正妻难道还做妾不成?
只面上,他却笑道:“贺将军是个值得托付之人,本王和母后都放心将华芷交给你!”
诚然,原本和亲人选已定,宋华芷并不在此列,但她一个宫女肚子里出来的,只消母后和父皇稍微一提,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贺钦面上一喜,忙端起酒敬了宋华泽一杯:“信王殿下的慷慨,贺某铭记于心!”
“还叫信王殿下?再过不久就该改口叫大舅子了!”宋华泽朗朗笑道。
贺钦先是一愣,很快就也仰着头附和着他大声笑了起来。
彼时姚家这边,那匹马被宋珏当场击毙后,尸体却是辗转到了姚家父子的手上,后来也是请了专门的仵作将马尸剖开,才发现了体内一根依旧泛着冷光的银针
与普通银针不同,这根银针足足长了、粗了一倍有余,而且针面上还刻着肉眼难以分辨的花纹。
姚景昌隔着棉布从姚行之手中接了过来端详了一会儿,就紧紧地拧起了眉头:“这根银针似乎是有些眼熟……”
姚行之冷笑:“十六年前,北元战场上,陆瑾年便曾以此作为暗器袭击过焦远胜。”
泰熙二十二年,北元与南越之间曾有过一场大战,彼时南越这边,姚行之挂帅,时年十六岁的姚景昌也曾随军出征。而北元为了鼓舞军队士气,则是岚曦公主陆瑾年巾帼不让须眉,代替御驾亲征。这银针,便是陆瑾年惯用的暗器,当年姚行之手下不少兵士都曾受过荼毒。
☆、107 献美?故人?
姚景昊一听就怒然拍桌而起:“这事定是北元人所为,那个什么郡主不就是陆瑾年的女儿吗?一定是她做的!我要进宫去圣上那里为七妹寻个公道!”
之前因为贺钦的事情,姚景昊本就对北元人没什么好感,再加上这事牵扯到他最疼爱的七妹,他是恨不得现在就提了剑闯进北元驿馆取了幕后黑手的性命!
一旁的姚景易却白了他一眼,然后走到姚行之跟前拱拳道:“皇上不会为咱们做主。”
事情发生在宫里,皇上若有心彻查,定然不会到现在一点动作都没有。
“那就这么算了?”姚景易起伏着怒气愤愤不平道。
姚景易勾了勾唇,笑容料峭冷峻:“这次北元同来的不是还有成王殿下么?”
姚行之回头看了眼这个心思深沉的儿子,只皱了皱眉,却并未说出反对之言,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即便他对南越对皇上忠心耿耿,但是若触及到自己的女儿,他也不介意暗中和外人联一次手,只要不触及南越的利益即可!
关于姚景语在宫门前差点丧命于马蹄之下一事,要说宋衍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其实也并不尽然。他倒不是关心姚景语的安危,只是对宋珏如此紧张的态度有所不满,于是乎出事后没几天宫里贤妃就来了懿旨传周梓曈和姚景语母女二人进宫。
贤妃姚雨蝶其实只是姚行之的义妹,她已过世的父亲是姚行之的恩师,不过这段往事并没有太多人知情。当初姚行之是带着姚家军受降于南越,皇上为了招揽人心、安定姚家,这才纳了她。姚贤妃进宫至今已经十八载有余,膝下却无一儿半女,很明显,皇上其实心里对姚家并没有完全信任。
彼时,姚贤妃正坐在漱宁宫正殿里饮茶,心腹黄嬷嬷引着母女俩从外头进来。
二人将要行礼,贤妃就赶紧上前弯身扶了一把:“这里没有外人,大嫂就不用与我客气了。”
说着就抓着姚景语的手,笑道:“真好,终于是把人找回来了。”
虽然姚景语回姚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这还是第一次和姚贤妃这般亲近接触。
姚贤妃近四十的年纪但看起来却不到三十的样子,长相端庄,身上自带着一股恬淡静雅的气质,姚景语觉得“不食人间烟火”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倒是极为合适。想来若不是那种无欲无求的性子,也无法在这凄苦冷清的深宫里一待就是近二十年吧?
几人各自入座,宫女奉了茶之后就尽数退了下去,殿内只留了黄嬷嬷一人伺候。
贤妃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容,也没有多绕弯子,就对黄嬷嬷使了个眼色。
黄嬷嬷会意,很快便进了内殿捧出了一斛婴儿拳头般大小的东海夜明珠,贤妃道:“这是皇上赏赐下来的,说是为了给小语压惊的。”
姚景语略一挑眉,皇上会有心思关心她一个毫不起眼的臣子家眷?
姚贤妃见姚景语乌漆漆的黑眸里透着股了然,心里暗道这侄女儿倒是个明白人,一时间倒是对她又多了几分喜欢,于是就继续道:“皇上还说了,到时候景语和沈家公子成亲的时候会另有赏赐。”
原来这才是重点!是因为那天在太极门前宋珏救了她的事情传到了皇上耳里,所以皇上担心他们藕断丝连,这才明着赏赐暗里借着贤妃的口警告她不要忘记她已经和沈从文定了亲了?
姚景语弯了弯唇,唇边漫起了一丝嘲讽,就敛起眸子道:“多谢皇上关心。”
贤妃只笑了笑,并没有多言,这侄女儿看起来是个聪慧的,定然能听懂她的话外之意。同姚家其他人一样,她也觉得对于姚景语来说,沈从文是个比宋珏更好的选择,她自己就是在深宫里荒芜了一辈子,宁愿姚景语能嫁个庸俗一点的人,也不想她嫁进皇家步上她的后尘。更何况……若是当年废太子和太子妃的那件事一旦被揭露出来,宋珏必然会被推上风口浪尖,姚景语如果跟着他以后少不得会受到连累。
周梓曈这些日子本就因为那天宋珏的举动心有不安,这会儿见皇上都对贤妃开了口,就更下定决心不能再让姚景语和宋珏扯上一点关系,毕竟现在西蜀、北元两国的人都在京城里,皇上若是下令让小语去和亲那就是一43 道圣旨的事情。
这个时候她不敢冒险,比起自己女儿心里的那些情情爱爱,她更在乎的是她以后能不能过得好。
“到时候小语成亲的时候,若是娘娘能够亲临,也是她的福分了!”周梓曈脸上端着笑容,同时也意在告诉贤妃太极门前的宋珏救下姚景语一事不会影响到姚、沈两家的亲事。
姚贤妃又望了姚景语一眼,见她缄口不言,心里只能默默叹息了声,她也是从姚景语这个年纪过来的,青春少艾时心里也曾有过恋慕的人,对她自是一万分的理解。
但现实始终是现实,就如当年后秦国破,她和那人有缘无分一样,只要皇上在一日,姚景语和宋珏最后也只能是尘归尘,土归土……
转告皇上意思的目的达到,又寒暄了几句,周梓曈就带着姚景语起身告辞。
从正殿出来,周梓曈领先半步,也没有回头,只轻轻道:“小语,今日的情形你也见到了,并非是爹娘狠心非要拆散你和宸王殿下,而是不管是皇上还是眼下咱们姚家的处境,都容不了你们两人走到一起。以后,你便将这份心思歇掉吧!沈家纵然千不好万不好,可你嫁了进去,有姚家在后头撑着,总是一人独大的。”
姚景语垂首敛目地走在后头,并没有开口反驳但也没有接下话茬,只道了句:“母亲放心,女儿不会让家里为难的。”
周梓曈张了张嘴,却最终并没有再说什么。
彼时,母女两人由贤妃身边的大宫女迎春领着出了漱宁宫,就见迎面的宫道上一美艳无双的妇人被一大群宫女簇拥着踽踽而来。
周梓曈与姚景语侧身退让到一边,屈身行礼:“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吉祥!”
乔贵妃脸上一副惊讶的样子,仿佛是没想到会在宫里遇到她们,她为人也是没什么架子的,就抬了抬手柔声道:“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二人谢了恩,就垂首站在一旁,原以为乔贵妃会就此离去,却没想到听到她说:“难得见到姚夫人和七小姐,不如去本宫的钟粹宫里坐坐如何?”
姚景语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她,她怎么有一种感觉这乔贵妃和她们根本就不是偶遇,而是特意来堵人的呢?
周梓曈心下觉得不妥,她和乔贵妃并无交情,而且深宫之中,处处都是陷阱,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就会惹来大祸,于是心里就琢磨着开口婉拒。
贤妃派出来的大宫女迎春也是个有眼色的,当下就举止得体地朝乔贵妃福了个礼:“启禀贵妃娘娘,我家主子吩咐奴婢将人送出宫,眼下时间也不早了,主子还等着奴婢回去回话呢!”
乔贵妃虽然位份仅次于苏皇后之下,但皇后以及四妃之中,她的资历是最浅的,再加上素日里为人低调不争,是以迎春也只当她也是个好说话的。
只今日的乔贵妃却有些不依不饶,当下就冷下了脸不悦道:“你现在就可以回去跟贤妃复命,若是贤妃问起,就说人是被本宫请走了,稍后本宫自会派人送她们回去。”
“这……”迎春一脸为难的样子。
“嗯?本宫的话难道都没用了?”乔贵妃柳眉微挑。
如此态度便是非要将人带走不可了,不说她一个小宫女,就是主子贤妃在乔贵妃面前也要低一头,是以迎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乔贵妃把人带去了钟粹宫,然后匆匆赶回漱宁宫去跟姚贤妃禀报了。
乔贵妃带着人回了钟粹宫之后,就将身边的宫女嬷嬷尽数遣了下去,宫门一关上,乔贵妃就换上了副和煦的面容,对二人道:“二位不必担心,本宫并无恶意。”
彼时,内室的帘子忽然挑开,一身形瘦削的少女款步而出。
姚景语扭头望去,见到来人显然十分惊讶,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些:“三公主?”
乔贵妃椒房独宠多年,在宫里早就被孤立了起来,她膝下又只有十二岁的荣宁公主宋华莹一个女儿,为何一直养在苏皇后身边的宋华芷此时却会出现在她宫里?
乔贵妃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问,时间不多,她就长话短说:“华芷曾经救过华莹,本宫私底下与她关系其实一直不错,此次她有事求上了本宫,但本宫也是爱莫能助,听她讲,曾与七小姐你有过一些交集,故此便将你和夫人请了过来。”
宋华芷心思缜密,当日在御花园被贺钦冒犯之后,她就有所怀疑
她身边的人几乎都是苏皇后赐下的,那日在身后点住她穴道不让她开口说话的宫女肯定是得了苏皇后的意,而贺钦又是北元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苏皇后安排这一出八成是想牺牲自己换得两方联手为信王兄的大业做后盾。
原先这一切还只是宋华芷的猜测,但昨日却突然下了一道圣旨赐封她为荣沁公主,宋华芷知道宋衍无缘无故绝不会突然想起她这个被遗忘多年的女儿,联想起御花园里的那一幕,她几乎已经能肯定苏皇后母子算计着要将她送与贺钦!和亲圣旨虽然还没来,但只怕就在寿辰宴前后!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宋华芷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北元是四国之中最为贫瘠的地方,而贺钦又大了她一轮有余
她这么多年伏低做小甚至忍受着宋华菲时不时的羞辱打骂,就是盼着将来苏皇后能看在她听话懂事的份上给她许一门过得去的亲事,可没想到却被如此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