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霜迟组织了下语言,问道“如果一个人他想起了自己上一辈子的事,那这个人和没想起来过去的他还会是同一个人吗?”
商砚舟皱起眉头反问了一句道:“如果一个人他失忆了很多年,他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他失忆前和失忆后还是同一个人吗?”
古霜迟明白商砚舟的意思,却仍是问道:“可是如这个人的这一世和他上一世相距甚远,当他想起来过去的事情之后几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那样也算同一个人?”
商砚舟看了一眼古霜迟,说道:“我不知道你怎么会突然在想这种问题,但是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你应该早就清楚了的才对。”
古霜迟垂下眼答道:“说实话……我不太清楚,也不敢完全确定自己这么想就是对的。”
商砚舟想了下,说道:“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只能由那个人决定,我或者你,甚至全天下人都认为不是,只要他觉得自己是,那他就是。而且人本来就很善于变化,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我们都和过去了的自己不再是同一个人,可这样难道就能说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真的不是同一个人了吗?。”
古霜迟闻言沉默了半响,说道:“你想说,是过去造就了现在,不该只看现在,还要看过去?”
“是。”商砚舟点了点头,说道:“过去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可以选择的就只有现在,也是此时此刻你的决定,决定了未来的走向,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吗?”
古霜迟道:“你意思是说他们确实是同一个人。”
“不,我没这么说。”商砚舟笑了笑,道:“的确是过去造就了现在,但如果过去和现在真的是一样的,那我们又何必说过去的自己是如何如何,现在的自己又是如何如何……这难道不正说明了现在和过去确实是不一样的吗?”
古霜迟想了想,说道:“那这到底算是,还是不是?”
商砚舟转过头伸手一把按住古霜迟的头,说道:“如果哪天你真的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对我而言,我会觉得你依然是你。”
“为什么?”古霜迟略带了些诧异地问道。
商砚舟笑着答道:“如果我否认你过去存在的痕迹,那又怎能看得清现在的你,何况我并不惧怕你的改变。”
古霜迟将商砚舟的手拿下,又一次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商砚舟答道:“因为我喜欢。”
“……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商砚舟笑了笑,转问道:“是未因出了什么状况?”
一年前未因中了幻术险些死去的事情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当时香檀道只有替未因补全魂魄才能保住性命,事后他询问过古霜迟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古霜迟也同他都说了,包括未因上一世的事。现在看来,只怕是未因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性情起了变化,所以连带着牵扯到了古霜迟的情绪。
颜倾鸿倒是真的收了两个好徒弟。
一个是人皇的转世,一个是妖皇的转世。
古霜迟点了点头,答道:“是啊,他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跟先前完全不一样,就像是有着相同相貌但别的都完全不一样的人。”
HI——我终于玩完泥巴回来了——有两章,开心吗——
第 36 章
第二日的时候,商砚舟见到了说是恢复了上辈子记忆的未因,观他眉眼间的神情确实与以前大不相同,却又不能说完全不一样,心中亦是有些疑惑。
再加上那样的气魄,确实与古霜迟说的一样,就像换了个人。
聊了几句后,商砚舟便提出想同未因切磋一下,未因闻言只轻轻笑了笑点头应下了。
商砚舟是看过当年未因和商清泉打的那一场的,心中清楚未因所用的剑极具变化,绝不能掉以轻心。
可当他看到那从未因脚下渐渐卷起的风里夹杂的雪花,这才发现这或许需要他尽全力来应付才行,而且还不一定能打得过。
樊渊虽然没有亲身练过这招非雪,但江未因练过,而且运用得极为熟练,场中扬着的漫天雪花都是他的利剑,只要他真的想,商砚舟就会立刻被这些利剑打成一个血筛子。
但古霜迟就在旁边看着,未因也在看着他,樊渊想了想,开口对未因说道:“仔细看着,我教你非雪到底要怎么用。”
樊渊话音刚落,未因便看见笼在场中的雪花都一同往商砚舟的方向攻去,而自己手中多了一把长剑,整个人迅速地举剑往商砚舟刺去,快得几乎反应不过来。
古霜迟看着未因的动作,果然每一招每一剑都与以前大不一样了,剑法运用得更熟练,每一招每一式都十分到位,而且从一开始就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连呼吸都不敢,也没法再挪开眼睛。
不知何时颜倾鸿来到了古霜迟身旁,一同站在那处看着未因与商砚舟比试切磋。
不过些许功夫,商砚舟便已落了下风,只能勉力应对着,而他心中清楚未因还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
颜倾鸿垂下眼,召出画月,飞入场中落在他们二人中间一剑将未因刺向商砚舟的剑挡了回去,未因看着颜倾鸿笑了笑,举剑同颜倾鸿打了起来。
商砚舟见状只能收起剑回到场边,看着颜倾鸿同未因打着,剑影快得连他都要看不清楚了,他转过头看着古霜迟说道:“果然很强。”
古霜迟闻言也转过头看着商砚舟,瞥见他脸上有道血痕,抬手擦了下,说道:“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樊渊见比试的对象换成了颜倾鸿,顿时也不再手下留情,将记忆中江未因用过的剑法毫无保留地都用了出来。
当年江未因虽然只在岚华君门下受教了四年,但因天资极其聪颖,再加上过目不忘的本事,学得比任何一个人都快,也领悟得比旁人更为透彻,是当之不愧的天才,只是天才的下场总是有些可惜。
颜倾鸿与未因打得越久心中便越发肯定此时与他在比试的人是江未因。
这么说,未因果真是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了。
许久后,颜倾鸿停了下来,收起画月剑唤道:“未因。”
樊渊见状,悄悄看了一眼真正的未因,看向颜倾鸿问道:“怎么了?”
颜倾鸿低头迟疑了片刻后,开口说道:“当年那一剑,我不知道是你,对不起。”
樊渊心中止不住地冷笑起来,面上却装作云淡风清的模样,说道:“我知道你并不是故意的,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樊渊说罢,见颜倾鸿愣在那处看着自己的模样,不由地勾起嘴角笑了笑,说道:“而且从你收了我为徒后,我还真没见你笑过一回,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也很爱笑的。”
商砚舟和古霜迟闻言不禁对视了一眼,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颜倾鸿以前很爱笑,这……说出去谁信……
“倾鸿师兄,不要再愧疚了。”樊渊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着的未因,低声说道:“我回来了。”
颜倾鸿惊愕地看着未因,忽地觉得压在心中多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重重抛了出去,不由地笑道:“好。”
古霜迟看着颜倾鸿笑着的模样轻轻愣了下,半响叹了一气,转过身离去。
商砚舟诧异地看了颜倾鸿一眼后便也也转过身随着古霜迟离去,问道:“你怎么了?”
古霜迟闷闷地答道:“就是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不想看了。”
“那你可以看看我。”商砚舟冲着古霜迟笑了笑说道。
古霜迟没好气地看了商砚舟一眼便别过头去。
商砚舟知道他心情仍是不大好,可看刚才的情况,只能开口宽慰道:“我对未因的了解自然是不及你的,你说的奇怪至少现在我没察觉到什么。不过刚才,我想起来一件事关于未因的我还没跟你说过。”
古霜迟闻言疑惑地问道:“是什么事?”
商砚舟说道:“早先的时候我就想问了,未因右眼角下的那朵红莲,是胎记?”
古霜迟疑惑了半响,说道:“似乎是,不过最开始的时候颜色并没有这么深。”
商砚舟转着眼睛想了想,说道:“可我瞧着,有些像是个咒印。”
“咒印?”古霜迟惊愕道。
商砚舟道:“我只是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回去查了下,也只是找到一个和那朵红莲长得些像的咒印而已,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古霜迟不禁问道:“有些像的咒印?是什么?”
“不归莲。”商砚舟说道:“这个你可曾听说过?”
古霜迟想了想,摇摇头看着商砚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商砚舟答道:“这似乎是一种很特殊的咒印,至于到底有何用处和怎么施咒书上并没有记载,所以我现在也不太确定,不过……你确定你真的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古霜迟仔细想了想仍是摇头道:“没有,你为何这么问?”
商砚舟皱起眉头道:“因为我找到的那本记着不归莲咒印的书就是南弦里流传出来的一本古籍上记载的。”
片刻后,商砚舟又说道:“不过你一直在外,小时候的事恐怕记得也不是很清楚,没听过也很正常,何况这个咒印确实很少见。”
古霜迟抬起头说道:“以我所知,我确实没有听过……”
“如果你很在意这事,我替你回去再找找?我师父以前总爱搜集这些古怪的咒印来看,或许里面会有线索也说不定。”
古霜迟叹了一气道:“南弦……我写信给我哥问问好了。”
商砚舟看着古霜迟的模样,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说道:“我要回去了。”
古霜迟点点头应道:“嗯。”
“别想太多。”商砚舟叮嘱完,上前将古霜迟的头按低了些许,在他额上亲了一下,说道:“过些日子我再来找你。”
古霜迟默了半响,又是一声“嗯”应下。
商砚舟笑了笑,其实他也不愿那么快就走,但是从点苍到琛凰一来一回不停地赶路就算最快也要六日,他来的时候根本没告诉任何一个人,若是门中出了何事他不在那就不太好了,何况他还有授课的任务,根本没法久留。
待商砚舟走后,古霜迟伸手解下腰间挂着的一个坠子,划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上面,那小小的玉坠瞬间便涨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在古霜迟手中转了几圈后停下,浮到古霜迟的面前,古霜迟在手上凝了灵力,在镜上写下一行字,写毕后他在镜上画了个咒印,那行字便渐渐消失,仿佛被镜子吸了进去一样,最后又缩小凝成一个玉坠的模样,回到古霜迟手中。
古霜迟对着玉坠轻轻地喃道:“不归莲……”一听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货。
那几日樊渊都同颜倾鸿形影不离地待在一处,说着过去的事情,当然这其中一大半只有他知道都是假话,就连颜倾鸿吻了他也都忍着没有推开,他以为未因对此会有些什么想说,却一直到颜倾鸿有事离去,未因却仍是维持着一个动作坐在远处,双手抱膝,将头埋在手里,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樊渊一点点靠近,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不开心。”
未因轻轻动了动,缓缓抬起头看着樊渊,说道:“被你提醒了下,这几日我想了想过去发生的事情,发现这七年里师父真的没有笑过,我一直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樊渊问道:“然后呢?”这几日的事情未因就算一直闭着眼不去看也一定都看到了,根本避无可避。
未因想了想,垂下眼说道:“谢谢你回来了。”
樊渊闻言心中突然便打翻了五味瓶,伸手抱住未因道:“对不起。”
未因重重叹了一气,闭上眼说道:“我们做个交易可好。”
樊渊愣了下,放开未因看着他问道:“什么交易?”
未因说道:“我想变成你。”
樊渊问道:“条件?”
未因迟疑了片刻,答道:“我希望我不会消失得太快……”他看向自己右手上的血咒,说道:“这个血咒如果突然消失得太久,会让师父怀疑,我不想他怀疑。”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樊渊几乎是颤着声问道。
未因看着樊渊坚定地说道:“我知道。”
樊渊不置信地问道:“可是这样你会彻底消失……这样也没有关系?”
未因答道:“非要选一个留下的话,我选你……”
樊渊愣住,他并未想到未因会那么快就答应了下来,几乎是意料之外,快到连他都觉得于心不忍。
“师父他……更喜欢你多些,而且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我变成你或者你变成我,又有什么区别。”
樊渊苦笑了下,心道如果你知道我根本不是你,就不会再这么想了。
未因问道:“所以这样的条件,你答应吗……?”
樊渊沉默了片刻说道:“这样你可能会觉得很疼。”
“没关系。”
“杞柳,其实就这样你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为什么非要变成我。”
“因为我希望他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他喜欢的那个人叫江未因,不是杞柳。”
樊渊低下头,良久后叹了一气,轻声答道:“我答应你。”
大家,想我吗,另外,商砚舟大概和师兄差不多高吧,昂——
第 37 章
未因出现的时间彻底和樊渊反了过来。
以前樊渊只敢在无人之时才与未因说话,现在换作未因在无人之时出现,而且时间也越来越短。
像这样沉默着不闻不问已经五日了,不论樊渊如何跟他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樊渊对此并不恼怒,反而越加起劲地跟未因说着话,想逗他笑一笑。
终于这天未因愿意正眼看着樊渊,却仍是一言不发的模样。
“你倒是……说句话……”樊渊低下头无力地说道。
可未因只冲着他摇摇头,连一个字都没说。
古霜迟躲在暗处打量着未因,觉得现在的未因看着倒是有几分以前的模样,不像白日在人前的时候。只是莫名透着一股绝望的味道,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廊下,仿佛是尊薄瓷像,只要稍微一点惊动就会碎掉,让他不敢再靠近一步。
樊渊早已察觉古霜迟来了许久,但是未因没有察觉,所以也没有提醒。说实话,他现在有几分想被人发现的念头,古霜迟或者颜倾鸿,随便任何一个人都好。
忽地未因站起身,似是想要回房的样子。
古霜迟见此再也站不住,快步飞身上前挡住未因的去路。
未因眼前晃了下后,见一个人落在自己面前,不禁愣了下,心中连忙唤着樊渊。
可樊渊有心要让古霜迟看出端倪,一直没有理会未因的呼唤,站在一旁当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未因不清楚樊渊突然怎么了,可他很快镇定了下来,抬起头学着樊渊的语气尽量平稳地开口问道:“找我有事?”
古霜迟闻言轻轻愣了下,他张口正要唤未因,却又突然闭了口,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后,试探地唤道:“杞柳……?”
这次换了未因愣住,眼神中明显地微微慌了下,虽然很快又装作镇定的样子,却还是被古霜迟看了个一清二楚。
古霜迟上前抓住未因的肩膀问道:“你现在是杞柳,对吗?”
未因看了眼古霜迟的手,迟疑了片刻后看向古霜迟,答道:“不是。”
古霜迟僵了片刻后,他细细打量着未因的神情,的确是和白日很像,可他宁愿相信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杞柳,也不希望他是江未因。
“你说谎,我认得你,你是杞柳,不是什么江未因。”古霜迟异常肯定地说道。
未因看着古霜迟半响,将他的手推开,说道:“那又如何。”
古霜迟呼吸一窒,看了下自己的手后他看向未因说道:“那又如何?那你能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吗?”
未因皱起眉头,微微别过脸,似乎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古霜迟见他不愿回答,抓着他将他转了过来问道:“你倒是说啊!为什么不敢说!”
未因看了一眼古霜迟,将他轻轻打着颤的手拿下来两只手握住,说道:“不是不敢说,是不想说。”
“连我……也不能说吗?”古霜迟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未因点了点头,应道:“嗯。”
古霜迟问道:“为什么……”
未因看着古霜迟,他犹豫了一下,扯着嘴角笑道:“师兄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