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霜迟闻言僵住,他看着未因脸上的笑,片刻后答道:“喜欢。”
未因笑道:“我也喜欢师兄,小时候那么多照顾过我的师兄中,对我最有耐心,而且还会回来看我的,也只有师兄你了。”
古霜迟不禁问道:“以前的事……你还记得?”
“记得。”未因说道:“我还记得你在灵兽池一直唤我出去急得哭出来的模样,好像一直还没有谢过你救了我。”
“师弟……”古霜迟只觉得一阵愧疚涌上心头,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未因低下头说道:“师兄,这些年谢谢你的照顾。”
古霜迟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有你的理由,而且,你也更喜欢师父……但我希望不论何事你都该先为自己着想一下,我不想看到你有事。”
未因想了想,抬起头看着古霜迟说道:“师父开心,我就会觉得开心。”
古霜迟道:“可是我现在看着……觉得你并没有你说的那样开心。”
未因笑了笑,放开握着古霜迟的手,转过身看向一旁,说道:“只是现在还不太能接受过去的自己而已,以后慢慢的好了。”
古霜迟疑惑地看着未因,直觉这中间有什么事瞒着他,问道:“以后?师弟,现在这样就很好,为什么非要变成那个模样?”
“不好。”未因转过头看着古霜迟笑道:“现在这样很不好,我很不好。”
古霜迟不解地看着未因。
未因看着他,问道:“如果有一天,商掌门突然忘了师兄,师兄会希望他想起你吗?”
古霜迟的手渐渐握紧,鼻子轻轻一酸,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自然会希望商砚舟想起他。
未因说道:“在西洲府的时候师父对我说了我上辈子的事情,但是那时我觉得都是过去,所以没太放在心上,可是慢慢的我想起过去的事情,我才发现我这些年,对师父又是何其残忍,我希望他喜欢我,就像我喜欢着他一样,而不是永远抱着愧疚。”
古霜迟闻言焦急地问道:“那你呢?你又怎么办?”
“我会好起来的。”未因笑了笑:“师兄放心。”
古霜迟看着未因轻轻叹气道:“可你现在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樊渊躲在暗处听着,突然觉得自己今晚似乎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古霜迟确实看出了不妥,但他显然没能说服未因,反而被未因的几句话说动了,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再观察一些日子。
可是再不快点,未因就真的会消失了。
古霜迟同未因别过后,回到房中,拿出腰间的玉坠看了看,见仍是没有消息,只能挂回腰间。
古衡熙恼归恼他不愿回南弦这件事,但是一向很讲道理,收到消息后应当会替他查一下才对,现在也只能等着了。
而古衡熙也确实有在查,对古霜迟不愿回南弦这件事,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何况人还是自己亲手送出去的,这个责任他是不当也得当。
只是古霜迟甚少给他传过消息,这次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他自然放在了心上,立即命人去查了的,但是翻了几日书后却一无所获,他问了几位年长的长辈可曾听过不归莲这个名字,也都回答不清楚,弄得他也是一头雾水,只好让人继续查。
突然有人提醒道:“宫主,要不要派人去问下霍依婆婆,若是连她都没听过,那恐怕翻遍整个南弦,也寻不到关于这不归莲的消息了。”
古衡熙闻言倒是笑了笑,道:“我竟然忘了婆婆,她一向爱这些刁钻古怪的东西,兴许还真的听过也说不定。”
那人说道:“那属下立刻去请她过来。”
古衡熙道:“不必了,我亲自过去一趟,顺便看望下她老人家吧。”
“是。”
古衡熙说罢便立刻启程去了。
“婆婆。”古衡熙掀开门帘走入神殿,看着跪坐在祭坛中央一个白发苍苍全身挂满了各种珠玉翠饰的人唤道。
那个被唤做婆婆的人闻见声音后放下一直祈祷的手,站起身看向古衡熙时,面容倒没显得很苍老,一双银色的眸子盯着古衡熙,片刻后微微俯身一礼唤道:“宫主。”
古衡熙站在祭坛外,看着霍依婆婆道:“婆婆近来身体可好?”
霍依婆婆笑了笑,道:“劳宫主挂念,老身诸事安好。”说着缓缓走下祭坛来到古衡熙面前,道:“宫主难得来一次神殿,可是遇到了什么想不明白的事?”
古衡熙闻言笑了笑,道:“确实遇到了些事,本来不想打扰婆婆的,但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婆婆能解惑了。”
霍依婆婆点点头,道:“宫主请讲。”
古衡熙笑道:“不知婆婆是否知道不归莲?”
霍依婆婆看着古衡熙的眼神瞬间变了下,片刻后答道:“知道。”
古衡熙说道:“我想问下这咒印到底有何用处,婆婆又是否知道?”
霍依婆婆叹了一气,抬起右手在指尖凝了灵力结了个印,一朵掌心大的莲花便缓缓在手中绽放,当花瓣完全打开后,颜色陡然恍若浸了血般变得艳红起来。
不必提醒古衡熙也感觉到这应当不是什么善物,只能疑惑地看着霍依婆婆。
霍依婆婆知道古衡熙已经看清,手轻轻一挥散去了灵力说道:“这只是老身用些许灵力凝成的不归莲,想画出完整的不归莲咒印,代价太大了,所以从很早前开始便被勒令再也不得使用,也销毁了一切记载了不归莲的典籍,不知宫主是从何处听闻了不归莲?。”
古衡熙也没有隐瞒,答道:“是霜迟,他见到一个人身上带着一个很像不归莲的咒印,所以特地传了消息回来询问。”
霍依婆婆重复道:“很像不归莲的咒印……”忽地她抬起头看向古衡熙道:“不知宫主能否代为传个信,让老身也看一看。”
“自然可以。”古衡熙当即应下,将信传给了古霜迟。
这几章真心写得好焦心,果然我太弱了
第 38 章
古霜迟收到消息后,他看了一眼远处站着的未因,将未因眼角下那朵红莲的样子画在了镜上,立刻便又传了回去。
另一头古衡熙也很快收到了回信,他将手中的镜子给霍依婆婆看,一边打量着她的神色。
霍依婆婆仔细看着镜上的那朵红莲花纹,辨认了许久后她皱起眉头,转过头对着古衡熙说道:“这并非不归莲。”说着她翻手凝出不归莲的咒印,打在半空中,两者放在一起初时看起来确实有些相似,但看久些就会发现其中大有不同。
她解释道:“完整的不归莲咒印可以造出一片虚幻之境,这片虚幻之境中的时间流逝速度会非常快,而且所发生的事情也都是真实存在的,施术者可以在里面度过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当停下施咒后就会又被拉回到千百年前,我记得有个叫点苍的门派,他们一直供奉的神箭中有一枚观玄箭,具有扭转时间之力,倒是与这不归莲有些相似的。”
古衡熙微一颔首,这观玄箭他倒是有听闻过的,便问道:“那依婆婆看,这个咒印又是怎么回事?”
霍依婆婆转过头看着古霜迟传来的那个咒印,问道:“若这不是故意画错,那恐怕是咒印被施术者改掉了。”
“改掉?”古衡熙疑惑道:“可婆婆不是说这不归莲早已被禁了许久,如果连有何用和怎么施术都不知晓,又怎么改?”
霍依婆婆慈爱地看着古衡熙笑了笑,说道:“自然是可以的,本来现存的咒印便都是相互逐渐演化过来的,尤其是对一些咒印研究颇深的人来说,单看一个咒印就能推敲出它的用法和施术的条件了。只是能达到这种地步的人必须对咒印的领悟有一定的天分,而且没有数百年的经验,是绝不可能看懂不归莲的,更别说改了。”
古衡熙皱起眉头,问道:“婆婆可能看出这个咒印到底有何用处?”
霍依婆婆低下头,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可以,但我需要一些时间来验证心中的想法。”
古衡熙闻言说道:“那就有劳婆婆了。”
霍依婆婆一礼道:“宫主客气。”
古衡熙拜别了霍依婆婆后,翻出玉坠,化作一面镜子,在镜上刻了几个字传去给古霜迟后便回到宫中继续候着了。
另一头古霜迟收到消息,打开看了一眼后,见古衡熙让他继续耐心等一下,不由地叹了一气后收起玉坠,看向未因。
樊渊也恰巧抬起头看着古霜迟,见他看着自己,便冲着他笑了笑,转过头继续与颜倾鸿说着话。
他其实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古霜迟看出了不妥,可颜倾鸿却像一点也没发现的样子,总不会说他装得太像,所以颜倾鸿根本没有发现。
然而颜倾鸿还真的是半点也没有发现,相反他很高兴,因为在他记忆中,江未因与现在的确差别不大,就算有不同,也可以理解为是这一世造成的缘故。
樊渊对此只有三句话想说的。
蠢货。
大大的蠢货。
愚蠢至极无可救药的蠢货。
倘若颜倾鸿真的不能想明白未因于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那还真的不如杀了未因,让自己替未因继续活着。
可他现在毕竟是心软了,如果不做点什么,他怕自己会有遗憾。
樊渊看着窝在一边未因已经透明了许多的魂魄,细思了片刻后,他看向颜倾鸿说道:“倾鸿师兄,我想起来我以前偷偷酿过两坛子酒,都埋你以前住的院子地下了,这陈了都好几百年了,我想去挖出来看看。”
颜倾鸿微微愣了下,有些局促地看着未因。
樊渊打量着颜倾鸿的神色,片刻后笑问道:“你挖出来喝掉了?”
颜倾鸿轻轻点了下头,应道:“是。”
樊渊心想,那敢情好啊,便又问道:“好喝吗?”
颜倾鸿想了想,答道:“嗯。”过了一会儿,他看着未因的神色,问道:“你想如何?”
樊渊笑道:“我好不容易偷偷酿的那么两坛子,都被你喝了,自然是你赔啊。”
颜倾鸿看着他说道:“不过是两坛米酒,你想我怎么赔?”
樊渊道:“你看不起米酒?”
颜倾鸿掂量了一下,说道:“没有。”
樊渊挑着眉说道:“你都喝了,我可一滴都没沾过,上回在西州府买的那一小坛子我也就闻了下,还落在那里了。”
颜倾鸿陡然便想起那回的事情,那坛子白梨清酿确实放在了客栈里,没给带回来。
只是。
颜倾鸿看着他,说道:“莫非你……?”
“不行?”樊渊皱着眉头问道。
颜倾鸿看着别处答道:“门规里可是清清楚楚写着不许弟子们喝酒的。”
樊渊冷笑了下,道:“哦……是谁对我说过门规是他定的,他说了算来着……”
颜倾鸿尴尬地低下头看着地板,片刻后抬起头,说道:“其实我酿了些,就埋在我院子里。”
樊渊疑惑地看着颜倾鸿,说道:“你还会酿酒了?可以啊。”其实如果颜倾鸿说出去买点的话那就更好了,那他还能要求一起去,不过有酒也就行了,别的他并不强求。
颜倾鸿看着未因,答道:“看你学的。”
樊渊怔了下,心道,颜倾鸿倒是长情得可以。
夜里樊渊悄悄地跟着颜倾鸿去院子里挖酒。
他伤了的那几年阙闲是滴酒不让他沾,算下来他也有好多年没闻过酒香了。
颜倾鸿回过头问道:“你要几坛?”
樊渊拿剑戳了戳地上都长草了的泥,问道:“你有几坛?”
颜倾鸿看了下这院子后,回头又看了一眼未因。
樊渊顺着颜倾鸿的目光所到之处望了一圈。
这院子是挺大。
樊渊问道:“这下面都埋着?”
颜倾鸿点了点头,拿过一旁的铲子开始挖,樊渊站在一旁看着,不多时便已经起了五坛子酒出来了。
樊渊抱着那坛子晃了晃,竟然并不是满的,他看了眼封坛口的泥,估计埋了有好些时候了。
他看着颜倾鸿又起了几坛才罢手,八个酒坛子围着自己,不由地疑惑看着颜倾鸿问道:“那么多?”
颜倾鸿拍了拍手跳上来,晃着那些酒坛子说道:“埋了些时候,里面空了不少,这些加起来统共也就三坛子吧。”
樊渊挨个晃了下,确实就像颜倾鸿说的,并不多,忽地问道:“少说也有百多年了吧?”
颜倾鸿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樊渊看着挖酒坛子空出来的大坑,抬起头又问道:“你该不会……每年都酿一坛。”
颜倾鸿看着他,半响又是一声嗯。
樊渊看着手里的酒坛子,顿时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但是都开了这个头,已经没有临时退缩的理了。
他向来要么不做,要么就干票大的,如果颜倾鸿这样都看不清,真的干脆找棵树撞死得了吧。
樊渊换上笑容,看着颜倾鸿说道:“倾鸿师兄陪我喝一杯可好?”
颜倾鸿看着他,莫名觉得这笑里带着几分古怪,可看着那笑容,不自禁地便答道:“好。”
是啊,我准备干票大的,下面那章可能难产,就酱——
第 39 章
樊渊挨着颜倾鸿在院边的一个石桌旁坐下。
颜倾鸿拿了两个白玉浅口碗来放在桌上,取过一个酒坛子拍掉封泥揭开封盖,将酒倒入碗中。
樊渊端了一碗在手里看着,低头闻了下,琥珀色的酒液飘着稻谷的醇香,还未入口便已满腔的酒香。
颜倾鸿见他端着碗酒闻着,像极了上回在沐阳江边那次捧着个酒坛子闻的模样,开口说道:“先尝一口,再闻你就该醉了。”
樊渊闻言抬起头看着颜倾鸿一眼,将碗靠近嘴边喝了一口。冰凉的酒在舌尖淌过入了喉,一点也不辣,反倒有些暖洋洋,而且还很香。
只是,怎么就那么苦。
樊渊皱起眉头看着那碗酒,思考着喝完这一碗他会不会醉的问题。其实他是有些怕这个身体架不住喝的,万一真的什么都没做他就醉倒了那岂不是又得再来一次,但是如果喝不过颜倾鸿怎么办。也不对,他不是要颜倾鸿喝倒下来着。
颜倾鸿见他皱起眉头的模样,问道:“不合口味?”说罢,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喝的那回,同样也觉得很难入口,但是那时他没什么心思管这些,一股脑儿都喝了后,似乎也没那么难入口了。
樊渊低着头答道:“苦的。”
颜倾鸿端起自己的那碗,说道:“苦有苦的滋味。”
樊渊愣了下,看着颜倾鸿对着那碗酒出了会儿神后便一口饮尽,然后从酒坛中又倒出一碗,不由问道:“你常喝?”
“偶尔。”颜倾鸿一只手托着碗,修长的两根手指捏着碗沿,另外两根手指托着碗底,又是一饮而尽,看起来似乎是个喝惯了的。
樊渊见颜倾鸿一碗接一碗地喝,大有一副将自己灌醉的架势,连忙按住道:“你这是打算不醉不归了?”
颜倾鸿笑了笑,看向他说道:“你好像有话要说,而且是想等我不太清醒的时候说。”
樊渊看着颜倾鸿,默默收回了手,继续捧着眼前那碗酒,由着颜倾鸿又是一饮而尽。
趁着倒酒的时候,颜倾鸿又说道:“不过我没那么容易醉,倒是你,喝多了会头疼,还是少喝些的好。”
樊渊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天,应道:“好。”
今夜月色倒是真的不错,一轮明月羞答答地挂在天上,还扯了几块流云来作伴。他不晓得颜倾鸿刚才那两句话是几个意思,像是看出来了又好像是没看出来了。
不过如果到现在都看不出来,那也没关系,待会让你看个清楚就是了。
颜倾鸿喝了不知道第几碗之后,似乎有些撑不住,将碗放下两只手撑着额头,坐在那处一声不吭。
樊渊也放下酒碗,使劲掐了自己一把脸尽量保持清醒。刚才他见自己喝了一口没醉,便又多喝了两口,岂料酒的后劲有些大,他现在也开始觉得有些晕了起来,不行啊他可得撑住。
樊渊一手撑着头,看着远方想了想,他是有件事要做,但是好像没什么话要说的啊,他看回颜倾鸿,忽地心思一动,开口问道:“倾鸿师兄,你喜欢我吗?”
“喜欢。”颜倾鸿几乎毫不犹豫地答道。
“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樊渊想了想,江未因固然是长得不错,像他么,但是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颜倾鸿自个儿就长得也挺好的,论聪明么,好吧也确实是很聪明,天分比别人好些,随他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