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理智上早就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却是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安全的。
抱得越久,郑俊的脸越烫,底气也越不足了,仓促放开白新收拾起碗筷逃进厨房。白新笑了笑,去客厅打开电视随意跳台,几乎每个频道都在重播着新年致辞:“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
辞旧迎新。白新打开肩膀,双手交叠在脑后枕着,还真是挑了个好名字啊。
郑俊回饭厅拿落下的两个盘子,瞥见他看着天花板嘴角微扬,刹那间想冲过去抱住,忍住了。他一向克己,想达到“随便一点”的境界是个巨大的挑战,毕竟三十多年过去,他还不知道“任性”这个词的确切含义。
郑俊边刷碗边制定了一系列的自我约束条款:第一个月每天只能主动吻一次、抱两次,每周主动求欢一次,下个月再尝试一起洗漱,下下个月再送他礼物……不,既然他说了随便一点……
郑俊专注与自己讨价还价,背后突然贴上一个温热的怀抱,赶忙抓紧险些脱手而出的盘子。
“郑老师,”白新的声音在他耳边低沉盘旋,“我想来想去,有些话还是坦言相告。”
郑俊身体两侧正被他用掌心上下摩挲,大脑一阵麻木,僵站在原地:“嗯。”
“我把我们的关系升级成情侣,不是为了解放你,是为了解放我。随便一点的意思,包括你可以自由地拒绝,我不生气。”
郑俊愣了愣,放稳擦干的盘子转身看他:“我没听懂。”
话音刚落,两股力道担着他的屁股向上一托,他莫名坐在操作台上高出白新一截,紧接着被抓住脑后的头发往下按。鼻尖相触,白新说:“如果我动手动脚的频率超过了你接受的范围,你要说出来,这才是情侣的相处方式,而不是鸭子和雇主的。”
“我有那么像鸭子吗?”
“也不尽然,你不要钱。”
也许是顶着男朋友的头衔,郑俊竟不觉贬损,却依然止不住面红耳赤地试图争辩:“我……”
“这是调侃,不要认真反驳。”白新笑道,“重点在于别委屈了自己,好吗?”
郑俊也笑了:“我巴不得你对我动手动脚。”
“话不能说太满,你在我眼里很可爱,打着男朋友的旗号,我已经给自己解禁了。”
解禁二字听起来暗藏危机,郑俊来不及反应,吻已经凶狠地落在脖子上,白新牢牢捧住他的腰,他退不能退,推不能遂,慾火生生被吻燃,热烈得耗尽氧气,必须要大口呼吸才勉强不会瘫倒。
“白新!”郑俊声音都变了,从齿缝中撬出一句,“停……我要叫停。”
白新握住他的衣襟蔽体:“怎么?我还没做什么呢。”
“我懂你的意思了,”郑俊也抓紧睡衣,“我真的懂了。”
他仓皇逃离厨房,路过玄关顺手拿起羽绒服冲到阳台。
白新的性感来势汹汹,他需要借助冰点以下的低温来负隅顽抗,过去的几分钟里,他仿佛鬼迷心窍一般,满脑子都是想被白新上的念头,万一露馅,后果不堪设想。
“想被我上也没什么,”白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很正常的事。”
好不容易冷却的郑俊再度沸腾,呼着白汽哆嗦,蜷动失去知觉的脚趾:“没问题吗?”
“陌生人都可以上,怎么可能不照顾到男朋友。”
郑俊关了窗,转身迎上一双笑眼,大脑一阵万马奔腾的轰鸣,弯下脖子将额头抵在他肩上:“我现在又变得想上你了,我……立场太不坚定了,按照你的想法来做吧。”
“我没有想法,刚才不是前戏,只是为了碰你。”白新说,“你一直在不自觉地诱惑我碰你,郑老师。”
他边说边抱紧郑俊,嘴唇鼻尖若即若离地上下扫着他的脖颈:凉透了却在回暖,带着几乎消散的沐浴液余香,还有些别的、难以言喻的懦弱安稳的味道。
郑俊声音都有些发颤,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寒冷:“我对你的诱惑不是性吗?”
“不只是性,性是衍生品。”白新放开他,“脱光衣服,到床上去。”
郑俊着了魔似的走到床边坐下,白新转身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带给他一种错觉,仿佛四肢并非由自己驱使,而是听从于白新的意念宽衣解带。
郑俊把胳膊搭在膝头,双手交握遮掩住下身,吞咽口水滋润干涩的喉咙。白新走进卧室,反手在身后拉起窗帘,雪后的白日阳光凶猛,透进室内打在他身后将他的轮廓描金,郑俊呆看他走近,被白新卡住下巴向上一提:“想好在上在下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做#爱。”
“做#爱?”
郑俊被他的反问弄糊涂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这个词很少听见。”白新握着他的肩膀按到床上,双手撑在他头侧罩住他,“多久没在下面了?”
他脸上的神情无比陌生,仿佛是色慾又与以往大不相同,郑俊心跳加速,带动整个身体都微微颤动:“两年多。”
“我会尽量温柔的。”
白新的意图彻底清晰,郑俊蹭着床后退,他紧跟着将他保持在自己的笼罩之下:“郑老师可以拒绝。”
“我不拒绝。”
“你在某种意义上是第一人。”白新抚开他额上汗湿的头发,“只有你,郑老师。”
“我不太明白。”
“不需要明白。”白新把他的双手并到头顶合握住两只手腕,低声道:“我进去了。”
两人契合相连,嘴唇凑近又分开,口舌自由却只能无言粗喘,相互引诱又不允许对方得逞,互相在彼此的性感中胶着,“真舒服,”白新说,“真怕我就这么上瘾,丧失后面的乐趣。”
郑俊腾的红了脸,双手被缚只能别过头去躲开他的眼睛:“你、你上起来才更舒服。”
“这种事就别谦虚了。”
郑俊完全被动,毫无自主能力,但白新却明白他想要的是温存绵长,动作缓慢让他细品。郑俊在这样的体贴下渐到极致,想忍但没能得逞,缴械投降:“唔……”
白新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得小腹一紧,嘴唇凑近郑俊的脖子轻轻啃咬,郑俊最后一点力气被抽走,但凭借着白新的臂力,却居然能保持端坐与其相拥。
“……白新。”
“嗯。”
“你打算咬多久?”
“咬到你主动下去。”白新中断唇齿的流连,手掌还在他背后摩挲,“sex不能彻底满足我,碰你才可以。”
他的面孔英气逼人,郑俊屏息一秒:“我还是想不通我好在哪。”
“哪都好。”白新问,“你是想洗澡了么?”
“可以再等等。”
“不需要,”白新拍拍他的后腰,“我帮你洗。”
他不等郑俊开口,托着他挺身下地,把人直接端进淋浴间。郑俊脸上的诧异转瞬即逝,落脚的同时双手捧起他的脸吻住。
与人共浴对他而言并非新鲜体验,但向来是前戏的一部分,事后共浴总有种危险的令人惊骇的温情,是p友间不敢逾越的雷池。
从告白到现在不满两个小时,他还没有建立起充分的心理预期,经年累月的孤独感便像一场阴冷长梦,骤然破灭而立即回到唾手可得的温暖现实。
郑俊早就忘记了恋爱的感觉,但这股无孔不入强势侵袭的暖意,似乎就应当冠以恋爱之名。
他透过水流和雾气看着白新,想说些未雨绸缪的、请他永远不要离开的话,却又自觉可悲作罢。
但白新察觉到了他开口的意图:“想说什么?”
郑俊一时间想不出其它合理的台词,又记起他立下的唯一规矩,只得实话实说:“别离开我。”
“我像是要走的样子吗?”
“不像,”看到白新觉得可笑,郑俊也跟着苦笑,“我对自己的吸引力没信心,总觉得不会太持久。”
“我知道。”白新对他昨晚的醉话印象深刻,“放心,我的责任感很强,提出交往的人是我,你可以信任我的责任感。”
用责任心来做出感情承诺显得有些冷硬,更像是契约精神的理性约束,白新未能察觉,郑俊意识到了,却不知为何从中得到极大的抚慰:“我信任你。”
“我也信任你。”白新关掉水流,掰住他的下巴,“给我咬咬吧。”
他一向只从后面干人,从不接受咬,这些习惯是出于他极端的防卫意识——哪怕在床上,也必须是掌控的一方。
但他可以对郑俊网开一面。
“别用太多技巧,”白新低头看着郑俊的发顶,“含一会儿就可以了,郑老师。”
第17章 17
不依不饶的门禁铃声刺耳非常,郑俊抱紧白新把眼睛抵在他肩膀上,噪音丝毫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死缠烂打的作风格外熟悉。郑俊头痛起来,蒋雅周的脸从眼前一闪而过。
她确实知道郑俊住在哪个小区,但并不知道具体的单元楼层,不可能的。
郑俊的侥幸没能持续太久,门禁视频上正是他气急败坏的合伙人。
“郑俊!你在家!你就说你认不认识我!”蒋雅周一伸手拉过保安塞到摄像头前,“你就告诉他我是不是可疑人物!”
年轻的保安哭丧着脸说郑先生实在对不起我真是拿她没办法才播了你的门禁,只要你说不见她我立刻轰人。
“稍等。”郑俊不忍心让保安过个糟心的年,松开通话按钮想通知白新,见他正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身后系着纽扣。
白新的衣服总共就那么几件,两人身高相当,郑俊便把自己的共享给他,同一件衬衫,他穿着略宽松,在白新身上却能包裹出肌肉轮廓,显得挺拔有力。
“蒋小姐来拜年?”
“不像是。”郑俊深呼吸一个回合,“早。”
话音刚落门禁又开始叫嚣,白新伸手按下电子锁:“不放进来她不会罢休的。”
他把郑俊圈在门边的角落,郑俊抵住他的手臂:“我不能穿着睡衣面对一个女孩子。”
白新抬手放行,反手一拍他的屁股:“早。”
蒋雅周在访客记录上签好名字,摔了笔气势汹汹冲向目标单元。郑俊父母每年都会把儿子搞得郁郁寡欢,蒋雅周总担心郑俊一个想不开自寻短见。年三十他作为老板没按照惯例在工作群发红包,初一没出现,初二失联,初三继续失联。蒋雅周想着初四连商场都开业了,郑俊怎么也该打起精神,打他电话居然关机。
虽说在小区门口已经确认了郑俊存活,但她的满腔怒火非要当面吼他一顿才能抒泄。
郑俊打开门,蒋雅周踮脚捞住他的衣领大吼:“为什么不回信息不接电话!你手机死了还是你死了!”
郑俊掰开她的手挺直腰板:“你打过电话?”
蒋雅周恨不能给他来一腿断子绝孙:“少装糊涂!你还嫌我烦关机了!”
郑俊挨个摸了摸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从其中一件的内兜拿出手机,已然耗尽电量无法开启:“确实是一直没看手机也没听见震动。”
“我才不信你能三天不上网!这又不是二十世纪!”
“他说的是实话,”白新说,“蒋小姐打算一直站在门外吗?”
蒋雅周只顾着撒气,视线又被郑俊挡住,看到白新从旁边杀出吓了一跳,暴怒的神情僵在脸上,扭曲了一下:“白新?你没回老家啊?”
“留下陪男朋友过年。”白新这几天倒是听得见有人在夺命连环call,但一直保持沉默,“你找他有什么事?”
蒋雅周还沉浸在“男朋友”带来的震惊中不能回神,抓下风雪帽整理炸起的头发,归拢思路问:“你知不知道让人与世隔绝的恋爱很危险很不健康?”
郑俊一拍脑门抹了把脸。
白新笑了:“男人在某件事上耗费的时间精力确实比较多,倒不至于与世隔绝。”
他毫无? ふ椎乜烁龌魄唬胖鼙黄渲信业男砸馕堆剑瓮非⒛源锏幕妫骸爸?。媚阕羁斓乃俣仍谌豪锫睹娣⒑彀鹑迷惫ひ晕习迮芰宋颐且贡樟恕!?br /> 郑俊把目光从白新脸上扯回:“充好电就发。”
蒋雅周在争取到的这点时间里真正回过神来,原地蹦了两下扑入郑俊怀中用力一抱:“嫁出去了!”又握住白新右手使劲摇晃,“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蒋雅周,”郑俊拆下她的手,撑住门框把她拦在外面,“你快回去吧。”
蒋雅周破天荒地没有发作,白他一眼:“好好好我走人,再见啊白新。”
郑俊迅速关门,估计她走出门廊了,转身看向白新:“我们只做了一次,你让她误会我们做了三天。”
白新解着衬衫,挑眉等他下一句。
郑俊干咳,向他伸出双手在半空略一停顿,探入他微敞的衣襟,上前一步贴紧腰腹:“尽可能补救这个误会比较好。”
"把上床说得这么婉转。"白新弯起眼睛,从腰间扯出衬衫下摆,“另找时间吧,该吃饭了。”
郑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遭重挫,再开口就没有那么容易。他与自己的性慾拉锯战到夜晚,按照刚形成的习惯贴着白新的背入睡,突然一败涂地,撩开白新的睡袍。
白新显然醒着,微微弓背,呼吸加重。但他并不迎合,甚至也不配合,以致于润滑许久才做得差不多到位。郑俊听到白新笑了笑,随即被引导着继续,白新依然不怎么吭声,只用行动予以肯定,耸肩在他怀中懒洋洋地摩擦,扭着脖子吻他。
“唔……嗯……”他的声音释放在郑俊口腔里变成了郑俊的,郑俊感官错乱,唾液一并泛滥从嘴角溢出,打湿下巴和脖子。
“明白了吗?”白新松开他的嘴唇,“主动勾引很简单。”
郑俊碰到他的手:“喜欢你。”
“嗯?”
郑俊拉着那只手递到嘴边:“喜欢你。”
“撒娇么。”
郑俊趁有黑暗掩护,厚着脸皮“嗯”了一声,继续舔吮他手指掌心。白新放任他几秒,收手道:“别再这样了,不然我会给你套上项圈栓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郑俊像狗,郑俊还记得上次他的用词:“……你养过的狗,跑了吗?”
“没有,跟我父母在一起。”
白新感到抱住自己的手臂收紧,笑了笑。郑俊这个人,会轻易相信离谱的故事,却也似乎可以识破合理的谎言,且并不刻意,纯属本能,还不自知。大概因为这样,他才会一边保持善良一边顺风顺水。
这真是上天眷顾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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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导学校正月初十开业,两人在剩余假期里把给蒋雅周造成的误会弥补回来还超出不少,上课首日郑俊就做好了被关爱性生活的心理准备,但蒋雅周并不像以往那般斩钉截铁,好像拿不准该不该慰问。
郑俊忍不住又问一遍她是怎么能看透自己是否做过的。
“给我十块钱就告诉你。”
郑俊从了。
“……”蒋雅周瘪嘴看着手里的十块钱,嫌弃地收进钱包,“你跟人上床有罪恶感知道吗?第二天肯定一脸阴暗外加自我厌恶,百分之一百。”
郑俊不记得自己有过这种情绪,笑笑糊弄过去,收拾教案走出办公室。报名寒假最后冲刺班的准考生众多,大部分屈从于家长的威逼利诱,抗拒心理极强,但这种情况在学霸云集的小班不存在,郑俊看到的都是些熟悉的、随遇而安的面孔。
“年过的怎么样啊,你们?”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表示着假期凑合但最后几天要来上课就太惨了,希望高考快点开始早早结束要出去好好浪一番。一个男生高声起哄压过这一话题:“郑老师,求个压岁红包!”
“……”
郑俊猛地转身背对全班,随手拧开个白板笔唰唰唰写出道题,螃蟹似的横着走到一边,舌头打结道:“解、解出来就发个大的。”全班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泛红的耳朵,又看着白板上诡异的红字,一头雾水地动笔。
蒋雅周叫郑俊大名,其他老师叫他郑总或者老大,在过去的半个月,用郑老师来称呼郑俊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白新。
在公共场合被叫郑老师,其效果竟然像与白新公开亲昵,让他一阵晕眩,某处发胀。
“解好了。”
郑俊扬手向后表示听见,又螃蟹似的横到讲台后面挡住腰部以下,转身看着举手的学生:“答案呢?”
“大于等于十二小于八根三。”女孩眨了眨眼睛,“郑老师你没事吧?”
郑俊单手捂住刚刚扬起的脸:“没事,别再叫我郑老师了,叫……老郑,就叫老郑吧,答案正确,大家都坐好我在群里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