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很想看看。
可邱尚不在,除了他,人都齐了,也都愣了,稍后反应最大的便是何远和楼清。
邱尚去拿酒了,好节配好酒,这是前几年酿的桂花酒,好似就为这么个团圆夜似的,酒味香的能把人呛晕。
邱尚提了两大坛,从门口进来时是低着头的:“这酒味太浓了,酒窖都是这个味,快把我...”
屋里鸦雀无声,邱尚这才觉得不对,抬起头来,他手中的酒坛差点碎碎平安。
陈涛...
何远自从遇上沃仕匪后,他已经被另一个人格主宰,脑子不够用是常有的事,这回邱尚来了,跑过来朝人一勾肩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才是他对象:“尚学回来了,惊喜吧。”
邱尚顷刻间便把突兀见到对方的不自在掩下,朝何远笑道:“有惊没喜。”
何远呀呀道:“虽说以往你两见面就掐,可也不至于这般冷淡吧。”
邱尚用肩膀顶了下他:“还喝不喝酒了。”又朝沃仕匪道:“赶紧拉回去少丢人。”
沃仕匪一个眼神望了过来,何远就怂了,只好对邱尚哼道:“活该你单身。”
邱尚朝陈涛旁边的空位走去,那本来就是他坐的,又因屋子里个个都是成双成对,只他身边有空位,想是陈涛不知,随意坐的。
陈涛失落过后却是心脏狂跳,邱尚不过是在他身边坐下,他仿佛能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
邱尚旁边是楼清,楼清在季长风的‘解释’下已经知道了邱尚对陈涛的那些心意,当下见他二人好似有条无形的线隔着,便对邱尚道:“尚学跟皇上请了调任令,要回东南县,这也刚到。”
邱尚在外边已经将封口的泥封处理了,只用酒塞封着,扯开后便是一股浓郁的香味沁出,他把酒坛递给楼清:“老师传过去。”
楼清只好接过传给季长风,季长风给倒到酒壶里。
邱尚脸色平淡的去拔另一个酒塞:“差了点时候,不然能进城。”
陈涛默了好久才知道邱尚是在跟他说话,当即是又惊又喜:“路上耽搁了会。”
邱尚点点头,给他倒了一小杯酒:“那就是没吃东西了,可要用膳?”
话是跟他说了,可这平淡的模样,真没有以前那亲切了,陈涛心思敏感,知道邱尚这是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跟他冷淡,不然大家都会起疑,但是失落过后陈涛又精神了,这样他反而多了重机会。
陈涛道:“没事,吃点月饼便可。”
邱尚好像做任务似的,得到陈涛的答案就不再理他了。
张远道道:“你此次回来,应是不走了吧?”
陈涛道:“京城始终不适合我。”
何远在那头道:“回来了正好,省的到时我成亲你来不了。”
陈涛这才想起好友已经给人盖章了,看了眼他身边的男人,去年那公堂上的寥寥几句以及当时的音容和眼前这人完美贴合,还是一样的凌厉。
“沃寨主,想不到再见面会是这种情景。”
沃仕匪看向他:“的确出乎意料。”
何远深怕自家男人为了他先前的糊涂事跟好友计较,忙用手拉住男人,朝他笑:“我们成亲尚学会送大礼。”
“...”于是英明神武的沃寨主被傻傻的何远给他根本不在乎的贺礼唬住了。
季长风道:“你们成亲的日子估计得往后推推,我和阿匪要去东城。”
除了陈涛,大家都明白他们去东城的目的,凌霖道:“可是要收网了?”
季长风嗯了声:“把事情都办了,你们谁要成亲谁要生娃,都大把时间。”
季寨主果然霸气!
何远毛遂自荐:“我要去。”
沃仕匪直接将人抱在怀里:“别捣乱。”
何远嘤嘤嘤的:“可是人家舍不得你。”
除了沃仕匪,其他人的眉角都不自在的抽了抽:“你我都走了,谁守着家?”
一句话就让何远老实了,因为家这个词实在太美好。
张远道举杯:“看来这酒正好,把庆功宴也一块喝了。”
大家便笑着举杯,随之共饮。
邱尚笑道:“我觉得是好事成三,十月初六的比武大会,我们定能旗开得胜。”
众人又是欢笑。
唯陈涛还不明就里:“学院参加了比武大会?”
他到底是东南县的人,每年会定期举办的活动他都知晓。
邱尚道:“也该我们出场了。”
邱尚说这话时,双眸闪过一道光,很亮,陈涛看见了,握着酒杯的手一紧,他发觉他从不了解邱尚,此时的邱尚对他来说,是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
人有千面,迷惑众生,许是对邱尚的心思不一样了,陈涛对这样的邱尚很好奇,想要看他的每一面。
借着这兴头,众人高谈阔论,酒过三巡反而越饮越兴,直到月渐西移,众人才意兴阑珊。
楼清像想到什么似的,忽然道:“糟了,光顾着喝酒,竟忘了给尚学安排房间。”
此时的楼清已经有些不胜酒力,脸颊上两坨晕红,煞是动人,方起身就给季长风扯到了怀里:“山寨里的院子就我这客房最多,如今也只剩思凡那一间还空着,你忙活也无用。”
梁思凡可是当今皇帝,谁敢睡他的房间,尽管对象是季长风,也不敢随随便便将其安排。
楼清皱起了好看的眉:“这可如何是好?”
张远道却灵机一闪:“小尚不是一个人睡?干脆这样吧,你们两凑合一夜。”
其实这是没得选的,总不能让陈涛在其他四人那里选一个。
邱尚知道结果,半点没挣扎:“我没意见。”
张远道又望向陈涛,陈涛连忙道:“劳烦品贤了。”
邱尚站起身:“走吧,我领你回房。”
聚会也该散了,等邱尚一说走,其余四人也纷纷告辞回房。
屋子里只季长风搂着楼清。
桂花和酒的香味完美的融合,在楼清身上附着,和他的专属清香飘进季长风的鼻翼,季长风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被一只剪了爪子的猫轻轻地抓了一下,兀的一股热流冲到下腹。
楼清完全不知爱人所想,只觉得对方的体温又高了一些,可他心思还记挂这邱尚和陈涛,硬是忽略了:“我怎么觉得,品贤好似和尚学疏远了?”
季长风不安分的用鼻子蹭了蹭他的后颈,低沉着声音道:“疏远了不好?”
楼清道:“他们二人不是心意相通了?”
温热的唇扫过楼清敏感的后颈,他浑身一阵激灵,竟有了别的感觉。
季长风道:“你别管,小尚自有主张。”
楼清终于听出他情绪不对,脸更是红了,好似全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季长风将人轻轻的转了过来,吻上他的唇:“这个时候应该要考虑先满足即将与你分离一段时日的夫君。”
这一夜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注定是不眠夜,第二天听寨中兄弟说,中秋节那晚山寨的猫叫了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
☆、8
这间房间很是干净整洁,半开掩的窗户下桌子上放着一盆插花,看模样是刚换的。
陈涛洗过澡了,他正坐在邱尚的床上,他有些忐忑,已经严重到坐立不安,目光紧紧看着梳妆台前的邱尚。
邱尚在抹唇脂,修长的手指抹过略薄的唇,像在描摹一副山水画,神情虔诚。
陈涛忍不住走了过来:“朱色不适合你。”
邱尚对他这没头没尾的点评很不解:“陈大人有此造诣?”
陈涛不理会他的嘲讽,指着另一小盒檀色的唇脂道:“你的唇色很好,用那个反而太艳。”
邱尚被他这一说也没心情继续抹了,本来还打算敷个脸的!
邱尚将那被陈涛点评过的唇脂盖好,推到一边,站起身:“陈大人一路跋涉,早些休息为好。”
陈涛跟在他身后:“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邱尚坐在床边,示意他说。
陈涛踌躇了好一会,才道:“那夜的事我都记得,我会…”
邱尚语气平静的打断他:“若是陈大人想对我说的是过去的事,就不必浪费时间,你也没对不住我什么,若不然十个你都不是我的对手,总归是我一时贪欢,发生了什么陈大人也别在意,大家都是男人,□□爱而已,我自是不会做女儿姿态威胁陈大人,丢了男人的气度。”
邱尚这冷静的一番话将陈涛想好的一切路数都给打乱了,他忽然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该说什么,邱尚太冷静了,冷静的好似一个四面封住的铁桶,让陈涛见缝插针都难。
“我知道你不会。”陈涛苦笑:“你不屑的。”
邱尚见他露出笑容,以为他是放了心,又道:“陈大人说的话我记得,你放心,我不会再没眼力见的去惹你烦心,陈大人虽然想与我路归路桥归桥,可今日却还是得逢场作戏,免得让老师为我们担心,不过是借片瓦让你遮遮风尘,这气度我还是有,等明日下了山,陈大人再跟我两不相欠吧。”
以前邱尚跟他胡掐时,也顶多说两句让他不顺心的话噎噎他,可如今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公道公正,反倒让陈涛无所适从,难受的心口发疼。
见他只站着不吭声,邱尚也失了与他说话的兴头,最后问道:“陈大人若无其他事,我便不陪了,陈大人自便。”他说罢,上床睡到里面,盖了被子躺下,却是背对着陈涛。
你分的很清楚,我还未让你伤心时,你喊我的字,如今却是连我的名都不肯喊了,陈涛无声叹口气,终究是忍住了想要咆哮而出的话语。
一夜的同床异梦,隔日叩门声一响,陈涛就醒了。
稚嫩的童声在外边喊道:“小尚叔叔,你起来了吗?吃早膳啦。”
陈涛往旁边看去,邱尚跟他隔着一床被子,睡颜安详,陈涛一下便被吸引住了目光。
醒着的和睡着的是两个邱尚,醒着的他狡黠,强大,好似金刚不坏,如今双眼一闭,青丝散开,暗暗的透了几分孩子气,像个大小孩。
陈涛想摸摸这个在自己身边六年的人,喜欢可以改变很多东西,陈涛看见了他以前忽略的,生出一股毁天灭地的愧疚和不愿再失去的珍惜来…
“小尚叔叔…”
陈涛的手猛的顿住,再近一点他就能碰到邱尚。
“唔…”细长的眉无意识皱起,邱尚已有醒来的趋势。
陈涛连忙下床,大步走过去开门。
门口一个白嫩白嫩的小孩,正张开手要往他身上扑。
蛋蛋发现不是邱尚,身子趔趄,陈涛忙伸手扶住。
“你是谁?”小孩在他怀里抬起了头,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好似星海:“我认得你,你是陈大人。”
恰巧陈涛也记得他:“你是蛋蛋。”
被大人物记住了的蛋蛋笑的特别灿烂:“你和小尚叔叔在一起了吗?”
陈涛小小的诧异了下,可是想到季家夫夫,也不见怪了:“没有。”
蛋蛋显得有些失落,仿佛是因为自己没猜对:“那你们为何一起睡?爹爹他们都是因为在一起了才这样的。”
陈涛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他算是明白为何这孩子这般招人喜欢了:“虽然我还未和你小尚叔叔在一起,但是我已非他不可。”
蛋蛋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先回去,我们马上就来。”
蛋蛋跑了两步,又折回来:“孙奶奶是小尚叔叔的娘。”
陈涛愣了愣,继而不由感叹,真是人小鬼大。
等邱尚醒来,陈涛已不在房内,他的衣服折的好好的放在床头,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邱尚一件件抖开穿上,慢条斯理的,好像也在抖清他有些混乱的思绪,他昨夜睡得很好,并没有因为陈涛而辗转难眠,他把那些话说出口,告诉陈涛的同时也在告诫自己,他们是不同道的人,不是现在也会在不远的未来形同陌路,因此再牵扯很没必要,爱情可以拿来怀念,但是不能死抓不放。
蛋蛋的话给了陈涛启发,邱尚昨天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对他也有防心,此时的邱尚不宜正面进攻,需要渗入。
陈涛没想到出来的时候会遇上季长风,两个人突兀的打了个照面!
自古官匪不两立,多少有些不舒坦:“早。”
陈涛道:“何时动身?”
季长风道:“午后。”
陈涛拱手:“此事我无甚能帮你,唯有祝你心想事成。”
季长风看着他,今年的陈涛和去年的陈涛实在相差太大:“你是真心的?”
陈涛呆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季长风又道:“若没有这个意思,就别去挑这场□□,你应该明白,我季长风不是善人。”
最后那句话已经有威胁的成分了。
陈涛终于明白,他笑了笑,道:“你会知道的。”
季长风:“随我来。”他看出了陈涛是在乱转。
邱尚的面容和孙姨很相似,孙姨虽然粗布麻衣,可却能在她的一举一动里看见当年风采。
孙姨要给陈涛舀粥,陈涛拒绝了,接过了她手上的勺子和碗:“怎敢劳烦您,我自己来就好。”
季长风抢过她的勺子,楼清抢过她的碗,张远道也抢过她的活,可他却是第一个这样太过客气的。
“陈大人真是折煞老奴了。”
陈涛朝她笑了笑,这个平常总面无表情的大人笑起来是很温暖的:“您是品贤的母亲,是我的长辈。”
陈涛这乖模样就差摇大尾巴了。
撇开儿子跟他那不能说的二三事,这人还是讨人喜欢。
在陈涛的有意营造和孙姨无意的误会下,这第一印象出奇的好。
陈涛并没有急着下山,而是抓着机会在邱尚眼前晃,能出场就一刻不落。
午后季长风等人动身前往东城,先回绝顶山寨。
这几人一走,老大群里几乎少了一半。
何远望着陈涛的眼神欲言又止,陈涛到底懂他,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送季长风,便将人拉到了一旁:“你若是不想去,直说便是。”
明明不是做贼,却因这偷偷的动作说话都不由得小声了:“才不是因为这个。”
“知你是嫁匪随匪,说吧,到底何事?”
何远仍旧别扭,眼睛转了几圈,还是很挣扎:“我不知怎么说。”
陈涛察言观色:“关于我的?”
何远为难的道:“阿匪跟我说,品贤对你...就是,他并非爱慕老师...”这样应该能明白吧。
陈涛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我知道,我也一样。”
“你知道就好,千...你说什么?”何远倏地睁大了眼睛。
陈涛尽可能的,将话简洁了说:“我这次回来就是因为品贤,我不能再失去他。”
他爱过楼清这点他并不觉得是种错,他尝过后悔,所以不愿再失去,他想和邱尚在一起。
直到上了车,何远都没能从‘我不爱他我爱你’和‘移情别恋’中回过神来。
一连三日,陈涛都没见到邱尚。
他忽然调职回来,县衙里有一堆事,陈家也有一堆事,总之是忙的焦头烂额,等稍微有空闲了,他先去了趟德安书院,再去找邱尚。
邱尚正在练功房给学生上课,陈涛径直去练功房找他。
“陈大人。”
“陈大人来了。”
学生的喊声将邱尚的注意力引向门口,果然看见陈涛在门口站着。
邱尚见他不像要进来,也没再理他,继续指导学生。
等邱尚口干舌燥的结束这次授课,学生也该回家了。
学生跟他告了别,又跟陈涛寒暄两句,等学生都走完已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陈涛站在门口朝他这边望着,邱尚去拿架子上的外衫,虽说入了秋,可他年轻气盛,动了拳脚,还是出了一身薄汗。
“陈大人有事?”说是路归路桥归桥,可进了清行书院,两人又在无形中有了联系。
“我去了一趟德安书院。”陈涛轻声对他道。
邱尚反身关上练功房的门:“那与我何干?”
陈涛问另一件事:“你可曾看过四大书院以往的比赛?”
邱尚与他,一人站一边门,对望着:“不足一提。”
陈涛懂他意思,邱尚身边都是高手,这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办的再有声有色,都吸引不了他的目光。
“今时不同往日,知此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闻言邱尚笑了出来:“莫非陈大人去德安书院是以公谋私?”
陈涛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要将邱尚看穿:“你知道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