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忽然造访着实把楼清吓了一跳,虽说这位是他的小叔子,可也是九五之尊,有个万一咋好?
与楼清的紧张不同,季长风淡定得很,在他心里,梁思凡这是回家了。
梁思凡眉眼带笑,开口便对季长风道:“你猜猜今日谁来找我了。”
他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一句,饶是季长风脑子灵活也跟不上他的思绪:“谁?”
“陈涛。”梁思凡撩袍坐下:“他跟我告假,要回东南县。”
“为谁?”季长风这样问就是知道答案不会是张远道。
果然,梁思凡凤眼轻挑,语如惊雷:“小尚。”
季长风和楼清都愣了,对视一眼,一个是不明所以,一个是不可思议。
梁思凡嘴皮子一砸,就把自己的臣子卖的一干二净:“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的吗?那话说的酸溜溜的,听得我直害臊。”
能让梁思凡害臊的话一定很劲爆,季长风心有所感:“怎么说?”
“他说‘我把品贤弄丢了,得把他找回来’,啧啧啧,不愧是状元郎,果然说的一嘴好情话。”
别管他害没害臊,反正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清河睫毛微垂,耳朵溢出些粉红来。
季长风倍感奇怪:“这小子开的是哪门子窍。”
楼清轻声说道:“怎能这么说。”
季长风看着他的夫人:“因为这傻小子以前爱慕的是你。”
这直白的话当真把楼清给吓着了,季长风说这话也不是吃醋,因为知道没再瞒着楼清的必要,楼清是他的,谁也抢不走,他放心也有自信。
楼清的脸色都白了:“我和尚学...”
季长风却及时握住他的手:“不用解释,我都知道。”
知道还吓他真够坏的,楼清心想。
梁思凡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夫夫,问出他今夜来此的目的:“你们打算何时动身?”
季长风道:“快了,我已经将京城产业的盈利都盘算出来,你看看何时有空,让司徒毅填到国库去。”
梁思凡终于收起所有的不正经,看着他的大哥:“哥...”
季长风抬手打住他:“江山是天下百姓的,你得守住了,边关要钱,这些年国库没少拿钱出去,哥都知道,做这些也不全是为了你,你和清河往后要走的路还很长,哥能帮的不多,你就收着。”
只有抗住了外敌,国家才能安生,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凌王爷也知道,所以他守着边关,这是他们作为皇家唯一能回报百姓的。
梁思凡深爱清河,以他的性子不会再娶妻,到时清河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如今能铺平一些是一些。
梁思凡看向清河,后者回以他眼神:“他拿命护着我,我除了给他一颗真心和这一生就没其他好的了,守住了,才不会愧对他。”
说罢,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不到你们评论的日子真难过。
呆子终于开窍要回去追妻了,下章应该能见面。
☆、6
京城发生了什么邱尚自然不知晓,也不知道陈涛正将手头的事交出去要回来寻他。
他近日忙得很,东南县在每年的十月份会有一场比武,参与方只限东南县的书院,往年都是四大学院互争互夺,今年不同了,清行书院开设了骑射,有参加的资格,原本此事要等楼清回来商量后再做决定,可报名已经开始,若要告知楼清一声,等信回来,报名已经结束,邱尚便自作主张的和纪承轩商量了。
纪承轩只是来代课一段时日,对此并无意见,全凭邱尚折腾,邱尚会问他,也是尊重而已。
他回来后便让一切恢复如常,将季大齐换回了长风山寨,学生见他回来很是欢喜,围着他问了好多的事,问他这段时日去哪了,又问过得怎样,也问了楼清何时回来,说是想他了。
邱尚只以一句‘去做荒唐事了’便把这帮小子打发了,大家都是师承楼清,年纪又相仿,邱尚说起来是个武夫子,但更像是他们的大哥,那帮小子可爱黏着他。
年少时的梦想无非两个,一是功成名就,娶一娇妻,造一段佳话,二是仗剑江湖,寻一佳人,浪迹天涯。
邱尚年纪轻轻却武功高深,长得又俊俏,先前大家没发觉,他有很多怪闻趣事,平日不上课了就给他们讲这些江湖轶事,当下年轻人的脑子里便是白马和意气风发,更是热血沸腾了。
上了一段时日课,已是六月中旬,正是最热的时候,邱尚一身裋褐坐在屋里,撩起了袖子裤腿,露出了白皙的手臂和修长的小腿。
方琴有了身孕,热天自是不好受,纪承轩关心她,托沃仕匪寻人运了冰块,平时总能用着。
一碗冰镇酸梅汤和扇在身上的冰块冷气都没能将邱尚的热暑消下,他抱怨道:“干脆下午的课不在练功房上了,带他们出去游水。”
哦,除了方琴还有一位成功被沃仕匪追求到现在也赖在书院的何远,鉴于先前他和邱尚的见面,发生了一些颠倒性的对话,何远此时对他的心情微妙极了:“然后我在下游捞?”
邱尚看向何远,想起他们那日的见面,其实何远能和沃仕匪在一起,邱尚是高兴地,只是他很介意自己被何远单纯的表象骗了六年,只好用一句话报复他。
邱尚说:“说我们物以类聚还是有点理,陈大人好男色,我爱异装,而你人格分裂,太有意思了。”
当时何远是一脸菜色,因为这王八蛋的挑衅还真没法反驳。
邱尚道:“回你的绝顶山寨做压寨夫人去。”
邱尚哼道:“我们那是自由恋爱。”
邱尚冷笑道:“祝你们早生贵子。”
“你这是在嫉妒我和阿匪成双成对。”
邱尚冷着脸反驳回去:“被压愉快。”1 何远被说红了脸:“你你你...”
方琴忍无可忍的吼道:“闭嘴,你们这两个死断袖。”
先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顿时焉了,只能怒目相对。
方琴骂道:“能吵点有营养的吗?啊,不知道我怀孕啊,怎么,想要耳濡目染,断袖从小抓起?”
两位断袖奄奄一息:“我错了。”应该后天教育。
方琴这才脸色好了些,指着他们二人道:“过来,给我捶捶腿揉揉肩。”
两位断袖小弟连滚带爬的过去服侍。
李秀郎和郝俊得知好消息前来找邱尚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们尊敬的师兄正被现任先生的夫人奴隶着,看样子是一脸欢快,似乎被奴隶的很开心。
视线相对,全都愣了。
还是方琴先反应过来,她呵呵一笑:“那啥,你两位师兄是体贴我怀孕不易。”
何远咳了声,默默地收回手,邱尚抖了抖袖子,装作一本正经道:“你们两个急急忙忙的,发生何事了?”
他们二人怎么都没想过里面会是这光景,也不是觉得于理不合,只是感情好的太让人诧异了!
李秀郎收回飘荡的心思,揖礼道:“邱师兄,我和郝俊刚刚看到告示,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开始报名了。”
比武大会这词还让邱尚愣了神,他反应了好一会才知道他们说的是何事。
“你们想要参加?”看他们二人的表情,定是有这心思,不难猜。
郝俊点了点头:“前几年因为书院并未设下骑射,因此书院从不参与,可今年我们有这资格,我们想试试。”
邱尚蹙眉道:“可我们开设的时间并不长,你们的实力不如其他书院。”
并非是邱尚看扁自家学生,而是四大书院在东南县的历史太久,这比武大会也不是第一年举办,迄今为止,已有十来年,清行书院连后起之秀都论不上,遑论其它?
李秀郎道:“不问输赢,只想上场一比。”
邱尚和他们不一样,他虽是个夫子,可骨子里有好斗的天性,要比就一定要赢,而他也知道自己学生的实力,若真是上场,赢的机会不大。
他正想开口,何远却打断他:“品贤,我倒觉得可以一试。”
邱尚看向他,何远神色正经的解释道:“距离十月份的比试还有四个月,师弟们的底子也不差,只要加以特训,保不定会有意外收获,而且...清行书院并非只有今年。”
何远的意思很明白,清行书院是要长久走下去的,这第一年是输是赢并不重要,而是让四大书院知道,清行书院已经能站出去,有与他们一比高下的资本,这一场,只是为以后做铺垫。
见有何远做说客,李秀郎抓住机会又说了一句:“何师兄言之有理,我们不一定会赢,但是一定不会输的太差。”
邱尚叹口气,道:“我自是相信你们,只是少年心性,越挫越勇最好...”
邱尚望了他们二人一眼,未完之意不言而喻。
李秀郎和郝俊对视一眼,郝俊道:“师兄,我知道换了是你,你一定是第一个报名,可我们是你一手教出来的,你不能只让我们仰慕而不让我们追随你。”
邱尚被他一句话说的无法反驳,仿佛是气急反笑了出来:“你小子...”
李秀郎和郝俊见他这样便知他是同意了,当即又是揖礼:“多谢师兄成全。”
邱尚摆摆手:“清行书院也确实沉寂太久,我们不能为老师做些什么,只靠你们这帮小子了,别论输赢,这口气我们得争。”
人活一世,为名为财,更为气。
李秀郎和郝俊二人当即眉开眼笑,欢喜之情露于表面。
李秀郎想起另一事,对邱尚道:“还有一事,今年的比武大会添加了一项,今后不止学生,连夫子也要参加。”
邱尚激动地站起身:“当真?”
李秀郎郑重点头。
邱尚笑道:“我这就去找承轩商量。”
等他兴冲冲走了,方琴才问何远:“他作甚这么激动?”
何远眯着眼道:“估计是觉得那些夫子不堪一击。”
方琴疑道:“小尚的武功我是信得过,只是打赢了那些夫子又如何?”
何远道:“他是想替老师出气呢,老师要建清行书院时,没少被挤兑,总而言之吧,品贤是要把老师受的委屈讨回来。”
方琴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道:“若是有扯淡大会,你也能拔得头筹。”
何远感叹:“知己啊。”
所以这个风头,只能给邱尚出了,真不甘心,明明大家都想为楼清做些什么。
要搞定纪承轩和报名都不是难事,那边纪承轩才点头,这边邱尚就去报名了,主办方是德安书院,听见邱尚自报门号时还愣了愣,抬眼看了他好一会,可邱尚不卑不亢,反而让那人觉得自己太过失礼。
怎样在近期内提升他们的能力这问题很关键。
张远道道:“你决定好上场的人选了?”
邱尚点点头,把名册递给了他。
张远道扫了眼,他只对李秀郎冯满和小胖子郝俊几人有印象:“李兴业郝俊负责平射?”
邱尚道:“胖归胖,可他靠谱”
张远道将名册还给他:“学生我不如你熟悉,但平射你不一定如我,这二人交给我负责,你尽管放心。”
“有你这句话我的心就安了一半,关于骑射,秀郎和冯满合适,至于射弩,马航等人不错。”邱尚的手指在名册上点了点。
张远道瞥了眼,点点头:“谁攻擂台?”
东南县的比武大会闻名已久,虽不及武举那般盛大隆重,可也很煞有其事。
比武大会是几个书院打着互相学习的互相比较,比的自然是课堂上学的,平射,步射,射弩,投壶,攻擂。
邱尚合上名册,道:“目前还没有人选,总之我是要上的。”
张远道笑了笑:“还未曾见过你大展身手。”
邱尚眨了眨眼:“敬请期待。”
要问谁攻擂,自然是季大齐的意见最合适,好歹也在他手下受教数月,多少斤两还是明白。
季大齐一边喂马一边道:“非赵延和钱辰不可,你应该看出来了,这二子有武功底子,最不怕被打的满地找牙。“
邱尚没好气道:“季哥哥你存心气我啊!”
季大齐笑道:“季哥哥最疼你了。”
邱尚是他看着长大的,哥哥没少叫,去年两人还合伙骗楼清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一定见面。
☆、7
等楼清和季长风从京城回来,这边的特训已经进行的如火如荼,且颇有成效。
除却怀了身孕的方琴,那几位老大几乎每人都参与了。
张远道看起来斯文儒雅,手段却是挟雷裹电,郝俊给他训了一个多月,身上的那层膘化作身高拔拔的长,结果真的不能再美秒。
凌霖生于皇宫长于皇宫,奇妙的是李秀郎和冯满竟然接住了他强大的气场,还处的十分好。
一共五组人,都给这几位分匀了,等楼清回来时,只剩下不明所以。
那时已是八月,酷暑消退,初秋露了头,终于让人有了精神。
季长风和楼清下马车时,就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在擂台上打斗,你来我往甚是激烈,看的楼清一愣一愣的。
“品贤小心。”他以为邱尚与人斗殴,慌忙跑了过去。
听到楼清的声音,邱尚一手抓住朝他胸口飞来的拳头,一手隔住另一人快要击中面门的手肘。
“老师。”却是三个人回答楼清。
楼清这才看清,另外两人也是自己的学生,赵延和钱辰。
楼清一头雾水:“你们这是...”
这时季长风也走了过来,在他身旁站着,抬起头看擂台上的三人。
两人攻一人,钱辰和赵延也没讨到半点便宜,邱尚也只是出了一头汗。
三人身上都穿着褐色裋褐,正是意气,硬给他们穿出了一身风发。
“是这样的...”邱尚赶紧将他们参加了比武大会的事简述一遍给楼清听。
楼清听完后点点头,带着歉意的对他们三人笑了一笑:“抱歉,是我在京城拖太久了,差点误了你们的事。”
赵延钱辰连忙说没有。
邱尚道:“我们还怕老师会不同意。”
楼清道:“以往只有我一人,如今有你们共进退,我如何会不同意?只是你们刚刚的比试太认真,我竟以为你们是真的...”他说完又笑了笑。
楼清眉眼精致,一身青衫,气质沉静,这一笑直让三人觉得时光倒流。
季长风插话道:“这么说其他人也在山上?”
邱尚道:“张大哥和凌大哥带着他们几人进山了,说是要换种方式。”
季长风点点头:“你们慢慢练,想换对手山寨多得是。”
赵延和钱辰干笑着道谢。
季长风对楼清道:“你也累了,先回去睡会。”
“我想蛋蛋他们了,先见他们再说。”
学生要练武,自是不好妨碍,熟知另外三人的心思也一样,先生想念儿子,肯定不好打扰,于是双方在没有言语的情况下达成了互不妨碍的共识。
等桂花正香,陈涛才缓缓归来。
天将暮色,回去县城还要一个时辰,那时城门早已关闭,为此小峤又急了一回:“少爷,这赶赶赶,还是避不了露宿山头。”
陈涛在另一马上,背影压着最后一道黄金线:“此地离长风山寨不远,我们去那吧。”
小峤犹豫道:“这合适吗?”
今日可是中秋节。
陈涛扯了扯马缰,挥动缰绳,最后一道声音落在小峤耳内:“没什么不合适的,你若是不想去,在山脚下等着我便是。”
小峤嚎道:“少爷啊!”
今夜中秋佳节,花好月圆,县城里摩肩接踵,花灯映星空,丝竹声穿透高耸楼阁,一派其乐融融。
长风山寨也很是热闹,橙红的烛光吊在木制寨门上,照亮一地的风尘仆仆。
马啸声忽响,夜风一吹,寨门前的木架上那一串串的灯笼不停的摆,陈涛就在旁边,遥望着寨门:“东南县陈涛,求见季长风寨主。”
守门的兄弟诧异了一脸,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陈大人?”
听见声音,陈涛跳下了马:“正是,烦请小哥行个方便,把门开了。”
小峤心底直忐忑,生怕长风山寨的人觉得他们不合时宜,将他们拒之门外,可寨门开了,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寨主正在院内,我领大人进去。”
中秋是个大节,每年长风山寨的人都会聚在一块,此回已经多了沃仕匪夫夫和凌霖夫夫,如今来个主仆陈涛,兄弟们也不见怪了。
把人领到了别院,略一揖礼,就干自己的去了。
陈涛忽然有些近乡情怯,他现在已经想象了邱尚一百零八种见到他会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