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清匆忙起身相迎:“尚学。”
对上楼清透着意外的眼神,陈涛莫名有些心虚:“老师。”
他这一喊,楼清欢天喜地,先前怎样的担忧都没了:“快过来坐。”
陈涛扫了桌案前的季长风一眼,视线对上,他又匆忙移开:“不必了,我...我是来找品贤,他可在?”
楼清有些可惜:“品贤早上回东南县了,你找他有何事?”
陈涛一惊,他却不知他听到这话时脸色白了:“走了?”
“嗯,你过来,有一事我要告诉你。”
陈涛失神的走过去坐下,然而楼清接下来的话更让他震惊!
“皇上他...他没事?”这如何不震惊,文武百官都知道梁思凡将皇帝秘密处决了!
楼清点点头:“当年之事皇上虽说是被逼,可毕竟参与其中,思凡不好光明正大的放人,只能将人藏在别院,寻个合适的时机将人送走!”
陈涛此时说不出是惊还是喜,总而言之是又惊又喜:“之言...没事就好。”
楼清见他担忧张远道,不禁为好友欣喜:“我愧对阿道,可你却是真心为他,之前的事瞒着你,是我不好,可并非不信任你,只是不想你有危险。”
他介意的事就这样被提了出来,弄得陈涛无处可躲:“我的确怨你,我们曾经...”曾经再怎样,又能干以后什么事?陈涛明白,故而无话可说。
季长风本不想搭话,可听到陈涛这暧昧不明的一句,忍不住开口道:“陈大人,阿清有自己的抉择,你与他亦师亦友,应当尊重他,何况这事不是他不想告诉你,是我不准,你莫要忘了,阿清是我的人。”
季长风对楼清的占有欲一向有目共睹,何况是在‘情敌’的面前,能打击就不会留翻身之地,楼清为他这话即羞又喜:“这事总归我也有错,还望你别再介怀。”
这两人都‘夫唱夫随’了,他还能介怀什么?
陈涛露出苦涩一笑,他无法反驳,季长风说的对,他可以介意楼清和邱尚的隐瞒,却不得不原谅,因为他没有跟季长风计较的身份。
“话说回来,你可是做了对不起小尚的事?”季长风这一句话如落地惊雷,砸在他们二人身上,两人表情各异。
楼清一脸茫然:“你这话何意?”
陈涛却是心惊,莫非季长风已经知晓...
季长风道:“我猜的,小尚今日神情不对!”能让邱尚挂怀的屈指可数,总不可能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孙姨,更何况,他昨夜方见过这其中一位。
神情不对...陈涛已然明白,定是自己让邱尚...
“没什么。”陈涛堪堪一笑:“只是昨夜喝多了,与他吵了两句。”
这话说的口是心非,不管在哪方面,邱尚昨夜都未曾反抗过他!
只是这一句话都成功将那夫夫二人唬住了,季长风是想起邱尚曾告诉他的,陈涛搭着一坛酒说的他没脸见人,这话定然不好,若因此辗转难眠,也像邱尚的性子!
只是夫夫二人都没想过事情会这般严重,且另一人还在路上高烧不退!
季有德这一行人又赶了半天的路才到达下一座城池,慌忙的找了客栈,请了大夫给邱尚看病,得知前因后果,季有德的脸色就没好过。
因此邱尚方醒,便遭到季有德呵斥:“你怎么回事?这等事也可以这般胡闹吗?”
邱尚表示他十分茫然。
虽说顶头老大是断袖,可他是正儿八经的喜欢女人,还有娘子,如今邱尚这般不爱惜自己,即便再怨,季有德一时也没法将那些重话完整说出:“你与他...你说你是不是傻?难受也不知吱一声?”
邱尚虽是一头雾水,可也明白一些了,这一烧总是好的,将他烧醒了!
“有德哥,我没事。”高烧一场,让他的嗓子十分干哑。
季有德被他搞得一口气噎在了胸腔里,骂也不是和颜悦色也不是,好在有人进来了,见他们二人,一站一趟的大眼瞪小眼,季有德还气鼓鼓的样子,顿时明白了。
“有德兄,你照顾小尚一日,快去歇歇,我看着就好。”
来人挂着笑,成功将这二人的僵持打破了!
“劳烦你了。”他说罢,又看了眼邱尚,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来者倒了杯温水,端到邱尚床前:“能起来吗?”
邱尚点头示意可以,慢慢地坐了起来:“多谢张大哥。”
来人正是张远道,因着楼清和陈涛的关系,这几个月,张远道和邱尚的关系不错。
张远道看他一饮而尽,接过茶杯,问道:“还要吗?”
邱尚点点头,张远道干脆提着水壶走了过来,让邱尚喝了个够。
这场刚退的高烧让邱尚脸上还残存着红,可神情是困乏无力的,因此让他看起来有了几分病态的美感!
张远道笑道:“这高烧因何而起想必你也清楚,有德兄也是受了大夫的刺激,并非真心要骂你。”
邱尚点点头:“我知道。”他年纪最小,最得兄长疼爱,长风山寨的兄弟没有一个是不疼他的,就连梁思凡都舍不得责骂他。
“你是初次,没什么经验,也太急了些,又不知清理,这次的病,倒让你长个记性。”
和陈涛颠鸾倒凤的时候,邱尚没害羞,季有德心疼他时支支吾吾,他也没害羞,可他硬是给这‘前辈’张远道说羞了!
张远道见他脸上的红晕更甚,逗弄他的心思也重了些:“倒看不出来,尚学竟这般勇猛。”
邱尚一惊:“张大哥...”
张远道摆摆手道:“都是过来人,满腔的真心是说藏就能藏的?”
邱尚不语,他不是那块玉,陈涛自然不会怜惜,说真心不真心的,倒显得讽刺了!
可他病了,也病清醒了,什么爱什么恨,有过就算了!
如今他求了个明白,烧一场,自然就放下了!
他和陈涛,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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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邱尚的高烧也只让众人在路上耽搁一天,第二日便又风尘仆仆的往东南县赶,将至东城时,邱尚为避免麻烦,选择绕路而行。
张远道虽不曾去过东南县,可也知从东城过是最近的路,对邱尚的绕道感到十分奇怪。
邱尚解释道:“东城的朱重与长风山寨有些过节,此时不宜正面交锋。”
朱重这人张远道有所耳闻,而他的对象凌霖也十分熟悉。
凌霖道:“思凡曾在去年破的一宗贪污案里提到过此人。”
凌霖此时并未伪装,远离了京城,谁也不知道他曾是九五至尊。
连邱尚对他的态度都不再拘谨:“本来是可以将朱重一举拿下,可他在关键时刻将证据销毁,这才让他逍遥法外。”
凌霖道:“长风山寨在里边扮演什么角色?”
若是换做以前,邱尚少不得对他堤防,如今他是闲人一个,因此邱尚也就知无不言了:“我们早就发现东城的城主和朱重有联系,朱重此人谨慎,防心重,我们一开始的打算是假意跟他合作,暗地渗入他的势力,可几个回合下来,发现成效不大,只好选择正面交界从而牵制他。”
越是谨慎的人越多疑,可朱重不同,他表面是东城朱家之主,暗地掌控多个匪窝,又与官府有交集,只是再谨慎的人都做不到水过无痕,可偏偏在最后一刻,还是让朱重发觉了。
这里边的事真要计较起来,长风山寨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两人虽没有参与,可毕竟混迹官场,能想象此间的惊心动魄,而很快,张远道也抓住了另一条线索:“思凡自为官以来,只任巡抚,可和这有关?”
这回邱尚考虑到凌霖的心情了,先是看了他一眼,才回答道:“当你发现这件事有多重好处,你会不做吗?”
巡抚最能表现什么?一个人的能力和这个人是不是为天下百姓着想,既然他有能力,又为百姓带来利益,百姓自然会赞颂此人。
凌霖却对他的小心翼翼不为所动,梁思凡的能力他最清楚,也知道梁思凡在这举动下的别有用心,他是要一举成功的人,对如何成了皇帝他需要给天下一个交代,但如果能让百姓觉得他成为皇帝只有好处就得让百姓提前知道并相信他,巡抚是最好的位置,所到之处,人尽皆知。
也因此凌霖从未对他有过怀疑,甚至觉得梁思凡只任巡抚是委屈了他。
张远道:“所以一旦昭告天下,此事也并不会带来太大的躁动。”
邱尚点头:“朝堂是好控制,可民心才是所向,若真是百姓不愿,思凡哥不会走这最后一步。”
所以机遇和计谋缺一不可。
二十年前,太后伙同楼丞相害死先皇以陷害仁善的南王,这是机遇。
先皇做事虽然荒唐,可功过相抵,百姓还是敬重他。
因此不管是弑父还是弑君,都是百姓之不能忍。
计谋更是要小心慎重,打响知名度的同时也笼络了民心。
至此凌霖还有何好介怀的?他曾是九五之尊,可天下也有流离失所,是梁思凡让他看到了以往被蒙蔽的,他释然一笑道:“不愧是父皇的孩子。”
邱尚道:“有老寨主和昶叔的教导,思凡哥怎会差?”
他可以和凌霖谈论这些年的精心布置,但是他绝不会认同先皇。
本能的,他甚至抵制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因此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这一切都和先皇没关系。
凌霖怎会不懂,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会再因为别人的否认而皱眉了。
马蹄渐行渐远,众人行在暮光中,明明是日落西山,可他们的背脊却直成一条线。
等邱尚等人回到东南县,只比预定迟了两日,张远道看见这坐落在山林深处的长风山寨,发出了他的赞叹:“高手在民间啊。”
长风山寨并不辉煌,可对于看惯了琼楼玉宇的张远道来说,这朴实无华却充满山贼特色的寨子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季有德笑道:“寨子简陋,还望两位贵客多担待。”
季有德并非看不起长风山寨,而是想起对方的身份,人家以前住的是皇宫,赏个花还有满园风华,能是这一眼看完的长风山寨比较的?
张远道拱手道:“有德兄客气,如今只有我和阿霖,再无尚书皇帝。”
凌霖也道:“接下来的日子,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邱尚佯装怒道:“进了这寨子就是一家人,即是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我们都是粗人,最烦虚礼,你们要还是客气,我可就不愿了。”
他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却做出恶相,非但不让人害怕,反而有趣的很,使得众人哄然大笑,尽去先前弥漫出来的客气和拘谨。
进了山寨,寨中兄弟便各自回屋,只有邱尚领着张凌二人往季长风院子走去,季长风的院子最大,邱尚和梁思凡甚至平日来此做客的沃仕斐都住里边。
这两位如今再普通,也是金贵的很,请他们二人来长风山寨又不是为了折磨,自然是要从衣食住行到身心都要照顾好。
若非这两位是一对,指不定邱尚还贴心到为他们牵线 呢。
这边邱尚领着人家进院,那边又圆了一圈的蛋蛋滚了过来…确切的说是跑过来。
稚嫩的童声喊道:“小尚叔叔。”
邱尚本能的伸出手抱住蛋蛋,可一把抱起来时,才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他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蛋蛋你又胖了啊!”
蛋蛋很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气势,数月前季长风夫夫和常昶等人都走了,山寨里只有孙姨和方琴大齐等人,这些人疼他疼到骨子里,半点委屈都不愿他受,因此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别提多潇洒放肆,说来奇怪,这体质也不知从了谁,他易胖的很,如今管束他的人不在了,平时的功课有所松懈,自然得胖一圈。
蛋蛋不甘示弱,小手捏了捏邱尚也圆润了的脸,不满道:“小尚叔叔你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邱尚哭笑不得:“你还咬文嚼字了。”
蛋蛋下巴一扬,一脸骄傲:“名字跟智商无关。”
“...”反正他现在是知道人小鬼大。
见这孩子有趣,张远道笑了出来:“这孩子谁家的?”
说来面容有些眼熟啊。
邱尚道:“是长风哥的。”
“...”张远道愣了:“谁?季长风?”
邱尚莫名的看向他,那眼神就像是还有第二个长风哥?
然后张远道就不淡定了:“季长风有孩子,那他夫人...阿昕他...”
云蛋蛋警惕的看着他:“爹必须有夫人,他叫楼清。”
所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吗?为何张远道觉得这语气眼神都很熟悉?
邱尚知他所想,也抱不住胖了一圈的云蛋蛋,将人放下改牵着手道:“这其中的事待我慢慢跟你道来。”
于是邱尚一边领人进屋,一边将多年前的事一件不落的全盘托出。
听的张远道和凌霖是眉头紧蹙。
“事情便是这样,于公于私,朱重都留不得。”
凌霖道:“原来如此。”
朱重这条线已经放的够久,时刻都能收网,只待季长风从京城回来,便能报了这血海深仇。
届时无论是季正林还是小云,都能含笑九泉。
邱尚回来了,最高兴的还属孙姨,当晚便做了一桌的好菜招待他和远来的客人。
尝多了珍馐美馔,今夜吃了孙姨的手艺,张远道直赞叹人美手巧,他本就斯文有礼,又生的好看,孙姨自是被他哄得开怀大笑,若非她自知年纪可做他娘,还指不定生出怎样的美妙误会。
听孙姨说方琴怀孕了,隔日一早,邱尚就忍不住要下山去清行书院看她。
张远道对好友创办的清行书院十分有兴趣,便拉了凌霖和邱尚同行。
正值仲夏,县城外的官道两旁水稻油油,青翠欲滴,三人见了,觉得身上的暑热退了几分。
张远道忽然说道:“不知如今东南县令是谁?”
邱尚道:“我当日离京时,只知是一位县丞暂代县令一职,如今不知马知府做了何安排。”
张远道叹口气:“来日季寨主和阿昕都会回来,就是不知尚学...”他猛地顿住,看向邱尚。
可邱尚并未在意他突兀的停顿,笑了笑道:“任重而道远,京城才能充分发挥他的能力。”
邱尚这样的冷静,反倒让张远道无话可说了,感情这回事,说不得,也插不了手,纵使邱尚有满腔真心,也奈何流水无情。
只是邱尚很冷静,他撞了南墙,就回头了。
可这样的冷静,也不知是喜是悲。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蛋蛋来袭。
☆、4
清行书院刚创办那会,尽管楼清过五关斩六将,大展风采,可也没多少人相信他真能将书教好,邱尚等人是他第一批学生,那时均是被他的文采折服,才甘愿做这不过大了自己一两岁人的学生。
因此邱尚的同窗并不多,初时只有二十来位,后来见楼清教的好,德行兼备,县民才敢将自家的孩子交给他,到了今日,学堂的人数已达四十多人。
若非楼清精力有限,定是不止这个数的。
“即是如此,为何阿昕不请多几位先生?”张远道听出了问题所在,因此问的是原因,而非提意见。
此时三人已经到了县城大门,人流渐多,三人也不急着赶路,便牵马而行,邱尚就与他们二人说起楼清初来此地之事。
邱尚答道:“东南县除却清行书院之外,还有四大书院,当时老师击败这四位院长,才能将书院建立,后来老师觉得当日之事他做的太过,便承诺清行书院只他一位先生,做能力之内的事。”
凌霖道出真相:“风头太盛。”
张远道倒不那样觉得:“阿昕与我师承同门,他的能力我自是知晓,这四大院长败于阿昕,应当感叹后继有人才是。”
邱尚笑道:“有人把面子当生命,端得起来放不下,并非人人都有勇气笑。”
笑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笑一声后生可畏,笑一声我输了。
凌霖道:“看来当时楼昕的处境并不好。”
邱尚道:“自是百般坚难。”
张远道道:“那今时清行书院情况如何?”
邱尚看着他笑了笑:“到了便知。”
三人一边谈笑一边走,用不了多久便走过街道到了清行书院门前。
此时书院大门紧闭,只能寥寥听见读书声。
邱尚将马儿栅在一旁,兀自推开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