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祁珩并未去别处,就待在乐府里,宴同敲不开门,这就是顾九自己造成的了,当初乐府里的主子爱吃草这件事,被宴同大声嚷嚷的人尽皆知,乐清生怕顾九再送,便吩咐看门的小厮,开门之前,先从门缝里看看来人,若是顾九身边的宴同,那便不回应。
小厮因为上次的事,被管家骂了半日,心里正憋着气呢,乐清的话,正合他意。
于是,造成了宴同一个月里去了六趟,每次敲门都没人应。
终于让顾九坐不住的是,有一天,蓝蝶幼虫的颜色又变了,暗色居然在减淡,祁珩曾说过变成墨色时便会化蝶,但是现在颜色减淡了,还怎么化蝶?
顾九抱着盒子,骑上马便去了乐府。
守门的小厮从门缝里看见来人是顾九,不敢阻拦,连忙开了门,让顾九进去。
顾九脚步匆匆的直奔紫竹院。
“祁珩,变淡了,啊,又变淡了。”顾九边走边急忙看了一眼盒子中的蓝蝶。
变蛋了,啊,又变5 蛋了?乐清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转身就看在摆弄阵法的祁珩,舒了一口气,还好,还是人,不是蛋。
他在想什么?主子怎么可能变成蛋?乐清拍了拍脑门,暗自责怪自己脑筋不清楚。
祁珩看着急匆匆走进来的顾九,淡漠的眼神泛起一丝波动,站起身,看着顾九手中的盒子,问道:“蓝蝶颜色变淡了?”
蓝、蓝蝶?这次出来只带了两只蓝蝶幼虫,一只是主子的,另一只是……
乐清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清秀的脸上因太过激动而泛起红晕,大声道:“蓝蝶?主子你把蓝蝶后送出去了?”惊得落在紫竹林里的鸟儿全都扑腾着飞走了。
祁珩冷淡的眼神扫了过去,乐清闭上了嘴,但眼中满是对祁珩的哀怨,那可是蓝蝶后啊,历代族长夫人的护身蝶,除了蓝蝶王,就数蓝蝶后最强了,他想看一眼,主子都不给看,现在竟然送人了……他的心在滴血。
一心想着蓝蝶的顾九,并没有注意到乐清说的是蓝蝶后而不是蓝蝶,只跑到祁珩面前,焦急道:“你快看看,它怎么了?”
祁珩接过盒子,看着颜色变成浅绿透明的蓝蝶后幼虫,皱眉,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除了血,你还喂了何物?”祁珩抬眸,看向顾九。
“别的什么都没喂。”顾九晶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暗色,难道是因为他的血?
此时在旁边盯着蓝蝶幼虫看了许久的乐清说道:“主子,曾经有过族人的蓝蝶变成粉色了,现在出现异常也不足为奇。”
“那名族人,喂了别的东西。”祁珩淡淡的说道。
乐清忍笑,差点忘了这回事,那名族人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将催,情的药喂给了蓝蝶幼虫,最后他的蓝蝶变成了粉色,惹得族人们笑了他一年。
“除了颜色,其他都是正常的。”祁珩将手中的盒子递给顾九。
接过盒子,顾九已经隐隐确定,是他的血有问题,怪不得太医对他的身体无法,就连身为隐族族长的祁珩也没看出他身体的异常,原来,是血的问题。
拿着盒子出神的顾九忽然感觉头上有一个温热的物体碰了碰,疑惑的抬头,祁珩的手收回,别过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一旁的乐清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这真的是他那不知情为何物的主子吗?
“不准摸小爷的头。”顾九反应过来刚刚头上的是什么,瞪了祁珩一眼,将手中的盒子收好。
“好。”祁珩认真的回道。
乐清待不下去了,“主子,顾公子,我还有事,先——”话还未说完。
“走吧!”祁珩道。
“……”乐清从不知道自己这么遭人嫌,自从认识了顾九,主子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了,叹了一声默默转身离开。
见到乐清离开,顾九叫住他,转了转眼珠,晶亮的眸子盯着乐清,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顾公子?”看着顾九的笑容,乐清后背一阵发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九笑嘻嘻道:“那草吃的还可口么?没想到你喜欢抢主子的草吃,小爷回去让宴同再给你送来。”
乐清知道,顾九这是来算账了,当初送草是为了让主子出糗,但是他主动背了黑锅,被京都的百姓指指点点了一个月,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没想到顾九见了他,又想起来了。
“主子……”乐清将目光转向祁珩,我可是为你背的黑锅。
似是终于想起乐清是他的属下,祁珩看向顾九,俊美的脸上划过一丝心虚,道:“顾九,那草是药草。”
“你当小爷是瞎子?”顾九手指刮蹭着腰间的鞭子,哼了一声。
祁珩看了一眼乐清,乐清心领神会,连忙快步走了。
见状,顾九瞪了一眼祁珩,但却没有拦着乐清,也没有继续说这件事。
“顾九,让我看看你的血。”祁珩捏着一根银针,递到顾九眼前。
闻言,顾九震惊的看了祁珩一眼,又飞快敛下神色,接过那根银针,低下头,抬起手,神色复杂,有期待,有恐惧。
一针刺破食指,殷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举到祁珩面前。
祁珩捏住那根手指,仔细观察那血珠,眼中闪过疑惑。
“并无问题,蓝蝶为何会变色?”
轻轻淡淡的一句话,似是一剑刺进了顾九的心口,霎时间,脸色惨白如雪。
祁珩却并未注意,捏着那根手指,盯着那指尖殷红的血珠,目光如炬,低头,含住,吸允。
“啊!”指尖的酥麻迅速蔓延四肢百骸,惨白的脸色一下充血,变得通红。
“你,你,你做什么?”顾九猛地抽回手,结结巴巴道。
“我的唾液可快速愈合伤口。”祁珩放下手,神色平淡。
隐族族长连唾液都是药?那祁珩可是宝贝。顾九盯着祁珩,眼睛发亮。
难道发现他说谎了?
祁珩被顾九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转身坐到石凳上,开始摆弄石桌上未完成的阵法。
顾九似是忘了刚刚让他脸色惨白的事,又似没忘,面上无恙,眼底深处却死寂一片。
顾九也坐到石凳上,看着祁珩摆弄阵法,看了一会儿顿感无趣,打了个哈欠,那发亮的眸子此刻懒散缱绻,眼角沾着晶莹,平白添了一分魅惑。
祁珩停下手,看着顾九,眸子染上暗色,呼吸有些乱,垂眸,脑海中那双明澈却带着魅惑的眼睛却更加清晰,不受控制的,他抬眼视线落在顾九那双眼睛上,精致高挺的鼻子,殷红饱满的唇,和那……隐约可见的粉嫩舌头。
‘轰’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口干舌燥。
好想——尝尝,尝尝什么呢?祁珩盯着顾九红润的唇,眼神幽暗。
“这么看着小爷做什么?”顾九不由自主离祁珩远了一些,那眼神太过奇怪,让顾九看的心惊肉跳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一阵微风拂过,紫竹林里竹叶被吹的沙沙作响,祁珩也回过神,想着自己刚刚的心中的那股冲动,微怔,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恍悟。
垂眸看着自己布下的阵法,祁珩薄唇轻启:“阵起,劫生。”
皱眉,顾九看着那阵法,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出,却隐隐有些烦躁不安。
“呼啦”顾九一把将那些棋子扫到地上,“什么狗屁劫,小爷才不信。”手指微颤,泄露了顾九的色厉内荏。
莫名的,他感觉那劫与他有关。顾九握紧了拳头。
祁珩抬头看向顾九,眼中闪过一丝痛惜,抬手碰了碰顾九的发顶,摩挲,什么也没说,却将安抚的情绪传递了过去。
“说了,不准碰小爷的头!”顾九晶亮的眸子瞪了祁珩一眼,却没有躲开,也没有拍开祁珩的手。
“好!”祁珩答的认真,手却没离开。
眼眶莫名的有些发红,顾九别过脸,不满的哼道:“别以为你送了小爷蓝蝶,就可以对小爷为所欲为。”
“不会。”又揉了揉顾九的发顶,那只手才离开。
顾九没再说话,两人沉默下来,只余下紫竹林里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声。
“那劫,能破么?”许久,顾九才犹豫着问道。
目光闪了闪,祁珩斩钉截铁:“不能!”
劫与顾九有关,虽不知是什么劫,但想破,总归有法子,只是祁珩却不想那么早破劫,破了,他便该回去了。
第20章 风起云涌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个开春,当初闹得轰轰烈烈的赌约,终于到了实现的时候。
下了注的人纷纷期待着这一次春闱能为自己添一份意外之财,未下注的人,则盼着一场轰轰烈烈的热闹看。
李宁白就是这下注中的一人,
不过他却不是为了发财。
他原是纨绔,虽不在顾九那个圈子里,但却是对顾九多有推崇,总是想着什么时候也能同顾九一块折腾,后来娶了妻,性子静下来,也知道读书了。
听闻顾九与林风之赌,热血沸腾,若是顾九这个京都第一纨绔赢了,那他们纨绔一流,总算也在那些清高的士子面前扬眉吐气一回,顾九苦读诗书,他帮不上忙,也要尽点力才好,
于是他拿出了银两压了顾九赢。
“语儿,语儿,你看我做的这篇文章可好?”李宁白拿着墨迹未干的纸张,兴冲冲的走进屋子。
屋里的女子回首,浅浅一笑,迎上去接过那张纸,细细品读。
半个时辰后,女子抬头,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夫君,这文章做的很好,再过两年,你也能考科举了,考个功名不成问题。”
“真的?”李宁白呆呆的看着自己刚娶的美娇娘。也是因为她的才情与温柔贤惠,他才有了读书的想法,此刻得到她的肯定,李宁白心中十分激动。
“真的。”笑着点头。
“语儿,我去让爹看看,我也能做文章了,我,我不再给他丢脸了,我也能,也能光宗耀祖了。”李宁白激动的话都说的结结巴巴的,脸色通红,抱着那女子转了一圈,拿起那篇文章就跑出了屋。
女子在屋里笑着摇了摇头,眼中的情意清晰可见,她的夫君,不是传言中那般不堪的。
李宁白拿着那篇文章一口气跑到了李父的书房门口,停住,将自己脸上欣喜的表情收了收,装作镇定的模样。
“父亲,我能进去么?”
“进吧。”
李宁白走了进去,看着一脸严肃的李父,心里缩了缩,他父亲是当朝御史,为人刚直,从小便对他十分严厉,他最怕的便是他父亲了。
“父亲,孩儿做了篇文章,请您过目。”李宁白双手将文章递上,心中的激动丝毫不减,反而更多了。
李父接过去,看了片刻,便扔给李宁白,冷声道:“你做得这是什么文章?干枯无味,如同嚼蜡,等这次春闱结束,多去跟你表兄请教,学学什么才叫做文章!!”
这话似一盆冷水,将李宁白的一腔热血从头到脚浇了个冰凉。
垂眸,话语中带着恶意道:“表兄?呵,他这次春闱结束,有没有脸见人还不知道,九爷一定会赢。”
“荒唐!顾九那个纨绔怎么会取得魁首?你给我滚回去,老老实实读书,别想着再出去胡混,要是让我知道你跟顾九搅和到了一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李父重重一拍桌子,瞪着李宁白,怒声呵斥。
他才是父亲的儿子,他才是啊!!
为什么总是看不到他?
为什么总是拿林风跟他比?
他书读不好,难道就不配做父亲的儿子?
那当初为何让他出生?
每次都是这样,从小到大,他做什么都比不上林风,好似林风才是父亲的亲子,他总也得不到父亲的好脸,后来,他便放弃了,整日出去胡混,父亲整日斥责他,不管怎么说,父亲总算是将更多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现在他娶了个贤惠的妻子,日日鼓励他,好不容易才做出了像样的文章,他以为父亲会高兴,会惊喜,甚至会夸赞他,最不济也会温和的告诉他文章的瑕疵,毕竟他比从前好的太多太多了,可是却单单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
“林风!”李宁白咬牙切齿,眼中渐渐出现恨意。
都是林风,从小便瞧不起他,在父亲面前卖弄才学,才使得父亲越来越看不上他!
林风!
林风!!
李宁白也不看自己做得那篇文章,转身就急匆匆的走出了书房。
李父摇了摇头,走过去捡起那篇文章,又细细看了一下,小心卷起放到书桌上。
满怀怨恨的李宁白匆匆出了府,来到林府。
看门小厮撇了撇嘴:“表少爷,您来做什么?我家爷正温书呢,马上要春闱了,您可不能打扰他。”
“狗奴才,何时轮到你管教我了?”李宁白一脚踹开那小厮,怒声道。
“哎呦!”那小厮捂着肚子痛呼。
李宁白也不等那小厮反应,绕过他就走了进去,小厮唯唯诺诺不敢再阻拦。
气冲冲走到林风的院子,忽然冷静下来,若是此刻与林风起了冲突,耽误了林风科举,到时他定然会被娘亲责骂。
想到这里,脚步有些踌躇不前,他不愿让最疼爱他的娘亲生气。
就在此时,李宁白听见里面模模糊糊的传来谈话声。
“林兄,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小弟我,就做这么一次吧?”
“不行,君子坦荡荡,我再不喜顾九,也做不来此等腌臜事。”
“那……林兄……文章……试题……”声音低了下去模模糊糊的听不太清。
“你这是在羞辱我!”林风怒声道。
“林兄,刚刚你也看了那篇文章,才学文思绝对在你之上,难道你真要败在一个纨绔手下么?遭到大周所有人的耻笑?就算你不怕,那你不怕林尚书被同僚嘲笑?”
沈木南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这……”林风沉默,似是有些动摇了。
李宁白暗暗咬牙,好啊,林风,你竟然想在春闱舞弊?!
李宁白悄悄的退了出去,一出林府,便马不停蹄的直奔镇国侯府。
没过多久,安子睿便骑马从府里出来了。
“九哥,九哥,你真是神了,那沈木南真的狗急跳墙拿着那份试题去找林风了。”安子睿猛灌一口茶水,兴奋的手舞足蹈。
“李宁白说,看林风的反应,似乎也有些动摇,九哥你从哪找来的才子做得文章?竟然让不可一世的京都第一才子认怂了,哈哈”
顾九挑眉:“小睿儿,你就这么不信是九哥所做?”
“不是我不信你,九哥,你,自己能信自己么?”安子睿哈哈笑了一声。
“能。”
“九哥,不是我说你,咱们可是纨绔,非要跟那些才子比什么才学?这次他若是舞弊,赢了也是输,这个赌约算是打平了,你可不能再随便说下用王位赌那样的话。”安子睿语重心长的叹息。
‘啪’一鞭子抽到了距安子睿脚尖半寸处的地上,安子睿猛跳起来,一边躲一边大声嚷嚷:“九哥,你可不能恼羞成怒。”
“爷懒得同你计较。”顾九收回鞭子,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你能考上功名也就罢了,你若考不上,爷将你那些书全堆到镇国侯面前。”
萎靡下来,安子睿委委屈屈道:“九哥,我哪是那块料啊,不能您要考,怕自己一人受罪丢人,就拉上我吧?我连字都写不好,您不能……”说着说着就要扯着那破锣嗓子嚎起来。
“停!”顾九磨牙,揉了揉耳朵,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道:“你怎么就不找个太医瞧瞧,这嗓音是越来越难听了。”
“王太医说,我身体没毛病,就是,就是长得太快。”安子睿红着脸扭捏道。
“……”顾九翻了个白眼,“那老头骗你呢,不信你去找东街的苏神医,他准为你开药。”
“真的?”安子睿一个激灵,瞪大眼看着顾九。
“爷还骗你不成?”嗤笑一声,顾九把玩着手中的鞭子,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
安子睿坐不住了,虽说他总是在别人面前说嗓音粗嘎显男子气概,但是内心总是不喜欢这种嗓音的,他喜欢的是九哥那种清亮好听的声音。
“快去吧!”顾九挥挥手。
“那我走了啊,九哥,你好好准备春闱。”安子睿急不可耐的站起身,匆匆出了屋子。
笑了笑,将鞭子放下,顾九对着空气说道:“竹心,去,跟苏神医说,安世子就爱吃那苦药,越苦越好,不苦他不乐意,谁不给他开苦药,他便会去砸了谁的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