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门口,苏靥正端着身子在与苏开平说着话,苏清懿站在苏靥身后,抬眸看到那被马焱紧搂在怀中小心翼翼的从上头抱下来的苏梅,脸上神色越发狰狞了几分。
颀长的身影带过一阵冷风自苏清懿身侧略过,马焱轻启薄唇,双眸幽暗的道:“窥我妻者,剥皮剔骨,尚不解恨也。”
隐含戾气的话语带着沉沉蕴怒,听在苏清懿的耳中,只让她感觉四肢发寒,整个人都僵直的厉害,面色惨白的连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苏梅的小脑袋靠在马焱肩上,乍听到他的这句话,整个人也是一愣,但那双圈在马焱脖颈上的纤细素手却是更加用力了几分。
剥皮剔骨吗?
她本该害怕的,可是……她却为何如此开心呢?
“靥儿,你不必再说了,我文国公府之事,自然有我做主,娥娥不管是谁的女儿,她都是我苏开平的女儿。”一旁,苏开平难得的绷着一张俊美面容,直立立的站在苏靥面前道:“而且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说罢话,苏开平猛地一拽身旁的苏洲愉,不耐烦的道:“走走走,回府回府……”
苏洲愉穿着一身官服,被苏开平扯着身子踉踉跄跄的出了正厅,那张严整的面容之上难得的显出一抹狼狈之前,身后马焱迈着稳健的步伐,抱着怀中的苏梅一步一步缓慢踏出了正厅。
首座之上,皇帝看着那正厅门口被马焱怀抱着缓慢走远的苏梅,脸上笑意渐显。
平阳长公主与靖江郡王站在一处,垂眸看到皇帝那张轻笑面容,却是不自觉的轻叹出一口气道:“皇兄,伊人已逝,何苦自哀?”
听到平阳长公主的话,皇帝面上笑意渐敛,片刻之后才抬眸道:“平阳,你懂的。”
说罢话,皇帝拢袖起身,被一旁的大太监搀扶着出了正厅。
宋礼弥站在平阳长公主身侧,垂首看到平阳看向皇帝背影的悲切面容,突兀的开口道:“我懂。”
听到宋礼弥的话,平阳长公主抬眸,斜睨了一眼他道:“大老粗,你懂个屁!”
*
回府的马车之上,苏梅蜷缩着身子被马焱搂在怀中,身上依旧厚厚的裹着那件氅衣,那氅衣又大又厚,更衬得苏梅整个人显得纤细娇小非常。
“你刚才都未问我为何会在那教坊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前日里我被那苏清懿打晕了给送进教坊司这件事?”蹬了蹬自己踩在马焱身上的小脚,苏梅用力的往下踩了踩,双颊鼓起,一副气呼呼的小模样道。
“那你刚才为何不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举戳穿那苏清懿?”隔着一层厚实氅衣,马焱伸手一把抓住苏梅的小脚细细揉捏着,不问反答道。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撇了撇嘴道:“你当我傻啊,那太妃和太后都明显着在帮那苏清懿,我若说出来之后被人倒打一耙,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再说了,比起戳穿她,刚才那苏清懿被自己气得面色泛白,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的样子不是更好玩一些嘛……
抽了抽那被马焱按在掌下的小腿,苏梅歪着小脑袋突然一把将小手钻进了马焱的宽袖之中。
马焱背靠在马车壁上,任由苏梅动作着,那双漆黑暗眸之中满满浅浅的印出苏梅那张娇艳小脸。
“玫瑰酥?”掏出马焱宽袖暗袋之中藏着的油纸包,苏梅将小脑袋凑上去细闻了一番之后双眸微亮道。
马焱没有接话,只是伸手轻抚了抚苏梅的小脑袋道:“我要歇一会,公府到了再唤我。”
说罢话,马焱沉沉的闭上那双漆黑暗眸,清俊面容掩进苏梅纤细的脖颈处细细嗅闻了一番,鼻息之间渐渐浸润出一股细腻的奶香气,让他那原本紧蹙的眉眼一瞬便细缓开来。
捏着手中那包玫瑰酥,苏梅感觉到马焱那喷洒在自己脖颈处的温热气息,禁不住的微僵了僵身子,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捏住一块玫瑰酥塞进自己的口中。
细软的玫瑰酥似乎因为一直被遮在宽袖暗袋之中的缘故,竟然还带着一点刚出炉时的细暖温度,尝在口中酥软香糯,清甜非常。
吃完一包玫瑰酥,苏梅动了动自己被马焱抱在怀中的僵直小身子,小心翼翼的扭过脑袋往一侧看去,只见那厮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似乎睡得很沉,也不知是多久没睡了,眼睑下竟隐隐可见一圈淡青浅痕。
马车悠悠晃晃的被驾着往文国公府驶去,苏梅歪着小脑袋打了一个哈欠,双眸渐渐沉重,片刻之后彻底阖上。
听着耳边那渐沉的细缓呼吸声,马焱睁开那双漆黑暗眸,伸出纤瘦手掌小心翼翼的托住苏梅的小脑袋按在自己的胸膛之上,然后隔着一层厚实氅衣细细的抚拍着她纤细的后脊处。
感觉到后背处轻柔的安抚,苏梅那双掩在大氅之上的小腿才算是渐渐安分下来,总算是不再乱踢乱蹬,乖巧的搭在马焱的腿窝处睡得深沉。
晚间,灯火通明的鹿鸣苑中,寒风肆虐,古树婆娑。
一觉醒来,苏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马焱那张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那细缓的呼吸声轻轻浅浅的与她的吐气交织在一处,莫名的显出一股暧昧气氛,让苏梅不禁坨红了一张细嫩面颊。
“四姐儿……”厚重的床帘被撩起,幼白小心翼翼的轻唤出声道。
“嗯?”听到幼白的声音,苏梅下意识的便轻应了一声,然后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睡在自己身侧的马焱。
“茗赏与四姐儿端了温奶过来,四姐儿起来喝一口吧?”幼白通红着一双眼眸,声音略微有些沙哑道。
看到这副模样的幼白,苏梅撑着小身子从绣床之上起身,神情愧疚道:“幼白……”
“四姐儿莫说话,幼白只要看着四姐儿好好的,便好了。”打断苏梅的话,幼白伸手掩住自己那双差点又落下泪的红肿眼眸道:“四姐儿不必多说什么,幼白都懂的,只要四姐儿平安便好,四姐儿永远都是幼白心中的四姐儿。”
说罢话,幼白伸手将苏梅从绣床之上扶起道:“来,奴婢与四姐儿穿鞋。”
“老祖宗如何了?”虽然刚才在教坊司看到苏洲愉那副说话的模样,苏梅便猜到了老太太大致是无大碍的,但是不去真的看一眼却还是放心不下。
“老太太无碍,只是有些疲累了,这会子正在檀菊园里头歇着呢。倒是那大夫人,这几日卧病在甘棠苑,一直未跨出院门半步,直听到四姐儿离了文国公府的消息才在老太太面前露了一脸,今儿四姐儿回来了,那大夫人却也没见着从甘棠苑里头出来。”
听到幼白的话,苏梅暗暗点了点头,正欲说话之际,却只听得外头传来妙凝的兴奋呼喊声道:“四姐儿快些出来,宫里头来传旨了……”
门毡被掀起,妙凝急匆匆的提着裙裾进了屋子,撞得珠帘清脆作响,苏梅坐在绣床边,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身侧马焱的双耳,然后一垂首,便对上了那双隐含笑意的漆黑暗眸。
☆、103|12.25城
文国公府那扇朱色大门前,老太太携一众女妇与男眷俯首跪拜于手拿圣旨的大太监面前,听候宣旨。
那大太监面上含笑的宣读完圣旨之后将手中圣旨交与老太太,然后侧头与站在一旁的苏梅道:“长乐郡公主,陛下亲赐南街一座郡主府与您,还有那户邑千亩,庄园田契,奴也一道与您预备好了,不知您何时搬迁?”
苏梅端着身子站在那大太监面前,偷看看了看身侧面无表情的马焱,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事我还未想好,日后再说吧。”
“是,皆随郡公主之意。”那大太监态度极好的冲着苏梅微微颔首之后道:“那奴便先回了。”
说罢话,那大太监婉拒老太太稍歇片刻的提议,带着身后一众侍卫奴才返回宫中。
老太太捧着手中圣旨,毕恭毕敬的将圣旨请到了文国公府的祠堂之中,然后吩咐穗香说自己今日要在祠堂之中诵经礼佛,谁也不见,苏梅等人便各自回了院落。
鹿鸣苑中,房廊两侧琉璃灯高照,晕出细嫩光泽,苏梅带着幼白走在穿廊处,身后突然传来苏开平的粗喘呼唤。
顿住步子,苏梅侧头往身后看去,就见那苏开平与苏洲愉正踩着一地青石板砖急匆匆的朝着自己走来。
“父亲,三叔父。”苏梅抬眸看向站定在自己面前的两人,声音细糯的屈膝行礼道。
听到苏梅唤自己的称呼,苏开平那张俊美面容之上显出一抹明显笑意,他伸手抚了抚苏梅那卷着小髻的发顶,喘匀了气后道:“娥娥啊,父亲也未有什么重要的话与你说,只是想告诉你,你虽生不是我文国公府之人,但父亲是绝对不会嫌弃你的,你还是父亲最宝贝……”
“闭嘴!”打断苏开平的话,苏洲愉看上去似乎有些暴躁,完全不似平日里那副严肃生冷模样。
拉下苏开平那只覆在苏梅发顶处的手,苏洲愉看着面前的苏梅静默片刻之后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布老虎递与苏梅面前道:“布老虎。”
这布老虎很小,虽只有苏梅的巴掌大,但却精致可爱非常,两眼上缀着黑色琉璃珠子,虎尾细卷,看上去憨厚纯稚。
“咳……”轻咳一声,苏开平斜睨了一眼那站在自己身侧的苏洲愉,突然凑到苏梅的耳畔处道:“这布老虎可是那棺材脸自己做的……”
“闭嘴!”一把扯过苏开平的衣领子将人推到一旁,苏洲愉将手中的布老虎置于苏梅掌中道:“本来早就应该给你的,可是你前日出了府,便未寻到你。”说到这处,苏洲愉又沉下了一张脸道:“日后莫要胡闹。”
“好。”听到苏洲愉的话,苏梅微愣了愣神,片刻之后才软软的应下一声,那张娇艳小脸之上绽出一抹细媚笑意。
若真如父亲所言,这布老虎是前日里三叔父就预备给她的,所以难不成这是三叔父准备用来安慰她知道自己身世之后而产生的难堪情郁?如此看来,她这三叔父还真是个面冷心细之人啊。
掩唇轻笑一声,苏梅伸手捧着手中的布老虎,正欲说话之际却是突听得一旁传来一道低哑嗓音道:“娥娥妹妹,这外头天冷地冻的,还是快些回屋子里头去歇息吧。”
话音刚落,马焱那道颀长身影便慢吞吞的插在了苏梅与苏洲愉和苏开平之间,那张清俊面容之上一贯的面无表情。
被马焱一挡,苏梅眼前瞬时一暗,只余下一点晕黄琉璃灯光印照在她那双湿漉水眸之中,隐隐显出一抹七彩流光,绚丽至极。
“父亲,大伯父,天色不早了,两位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年老之人,要多注意身子。”说罢话,马焱也不管那苏洲愉与苏开平的僵硬表情,径直便牵着苏梅的小手往屋内走去。
“哎……”被马焱拽的一个踉跄,苏梅那纤细的小身子东倒西歪的撞在马焱的后背上,仰头正欲说话之际又被这厮给夺了手中的布老虎,面无表情的塞进了自己的宽袖暗袋之中。
“还我,那是我的……”被马焱牵着,苏梅迈着小细腿亦步亦趋的跟在这人身后,钻着小脑袋努力的想去掰扯那人藏在宽袖暗袋之中的布老虎,却是被马焱一把按住了小脑袋给夹在腋下携带进了屋内。
房廊之中,苏开平伸手拍了拍身侧苏洲愉的肩膀道:“走吧,让人年轻人自个儿玩去。”
一把挥开苏开平覆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苏洲愉斜睨了一眼苏开平道:“你多注意身子。”
说罢话,苏洲愉率先拢了拢宽袖,踩着脚上的青石板砖,转身便走。
“哎,老三,你怎么说话的你……”苏开平反应片刻之后明白了苏洲愉话里的深意,赶紧迈着步子追了上去。
房廊两侧琉璃四溢,寒风微冷,衬出两道挤在一处的颀长身影。
屋内,苏梅蹬着一对小短腿,被马焱放置在了厚实的毛毯之上。
踩着脚上的绣花鞋刚站稳步子,苏梅便立刻仰起小脑袋用力的瞪向面前的马焱,伸出小嫩手道:“我的布老虎,快还我。”
“你的布老虎?它现在是我的。”伸手将那布老虎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马焱捏着那布老虎的小细卷尾悠悠的在苏梅面前晃了晃。
看着面前马焱那张似笑非笑的清俊面容,苏梅咬牙,一把伸出小细手往前猛地一抓,却不想那布老虎被这厮扬着手一抛,便稳稳的落到了屋中的红木高梁之上。
“呀!”苏梅气急,踮起脚尖用力的推了一把面前的马焱,却不想那人纹丝未动,反而惹得自己猛往后弹了一步,差点跌倒。
伸手搂住苏梅那纤细的腰肢帮人稳住步子,马焱顺势带着人往绣床之上一躺,然后伸手捏了捏苏梅的小嫩脸道:“你帮我按按,我便帮你拿下来。”
“按?按什么?”警惕的看着面前的马焱,苏梅那双湿漉水眸瞪得极大。
“呵……还能按什么?”伸手轻弹了弹面前苏梅白细的额际,马焱发出一道嗤笑,然后反身躺倒在苏梅的绣床之上,闭着那双漆黑暗眸道:“肩膀,后腰,胳膊,你看着来吧。”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呆坐在绣床之上未动,片刻之后才转悠了一下双眸,声音糯糯道:“好吧,不过你要说话算话,我替你按完了,你便要替我将那屋梁上头的布老虎拿下来。”
“嗯……”趴在透着一股细软熏香的绣床之上,马焱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抬眸偷看了一眼那闭着双眸的马焱,苏梅轻手轻脚的褪下自己脚上的鞋袜,露出一双白嫩小脚,然后小心翼翼的在绣床之上站起身子,用力的踩上了马焱那坚实的后背。
我踩,我踩,我踩死你!
“呀!”正在苏梅站在马焱身上蹦跶的欢快非常的时候,她脚下一滑,却是猛然面朝下的摔倒在了那厮身上,小巧的鼻头撞到马焱凸起的一块暗骨之上,疼的一下便红了眼眶。
“呵……”马焱闭着双眸嗤笑一声,然后慢吞吞的吐出三个字道:“再踩会。”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捂着自己的小鼻子愣了愣神,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然后用力的从马焱身上撑起了身子,声音细糯的嘟囔了一声道:“哦……”
难不成这厮还有欢喜被人踩的癖好?
*
翌日,天色初朗,细雪渐融,檀菊园中,老太太正靠在罗汉床上歇息,苏梅抚着自己腰酸背痛的小身子,提着裙裾小心翼翼的掀开厚毡进了屋子。
屋里头烧着暖炉,老太太穿着一件石裙,拢着那放置在膝盖上头的手炉正闭着双眸在打瞌睡,穗香坐在一旁绣着绣样,看到那轻手轻脚走进屋内的苏梅,赶紧上前道:“四姐儿来了?”
穗香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让老太太睁开了眼。
靠在罗汉床上迷糊了一阵,老太太就着身旁丫鬟的手从罗汉床上起身,然后抬手朝着苏梅招了招手道:“娥娥来了,快些过来。”
听到老太太的话,苏梅踩着脚上的绣花鞋坐在了罗汉床边。
伸手握住苏梅的小手抚于掌中,老太太看着她那张娇艳的白嫩小脸道:“娥娥啊,昨日里陛下赐的那座郡公主府,你觉得如何?”
“挺好的。”点了点小脑袋,苏梅不是十分明白老太太与她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听到苏梅的话,老太太微微颔首道:“我的意思呢,你还是先继续住在咱文国公府里头,若是觉得住的不舒畅了,再搬到那郡公主府里,我老婆子定是不拦你的,你意下如何?”
“好。”苏梅乖巧的点了点小脑袋,细嫩小脸之上浅浅的漾出一抹笑意。
其实她住在这文国公府里头十几年,早已经习惯了那鹿鸣苑里头的一草一木,这时候若是让她贸然搬出去,她倒还真不习惯呢,而且她还有很多的事情未弄明白,所以自然也不急着走。
“对了,娥娥啊,上次说到你母亲留给你的扳指,我这老婆子记性差,也不知给放哪去了,这找了许多天也未曾给你找出来。”一边说着话,老太太一边有些内疚的摇了摇头道:“那毕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却是被我这老婆子给弄丢了,唉……”
听到老太太的话,苏梅不自觉的便伸手捂住了那被自己掩在宽袖暗袋之中的翠玉扳指。
☆、104|12.25城
今早洗漱时,幼白正在收拾衣物,顺手替她从马焱氅衣的宽袖暗袋之中取出了这枚翠玉扳指,被苏梅不在意的随手放入了自己的宽袖暗袋之中,然后赶来了老太太这处请安。
这会子老太太突然提到这件事,苏梅立马便微变了神色,她小心翼翼的将宽袖暗袋之中的那枚翠玉扳指取出,然后递到老太太面前道:“老祖宗,你说的可是这枚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