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麟点点头,蓬宇却又补充:“不过我与金阙商量,该将它们赶到一处,集中解决,这样会省很多力气,到时候如果需要人手,希望扶幽神君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这是自然。”
他本还想再问绮焰的事,但是听说他已经被关押起来,又兼对方属于神凤一族,他问的话倒是会显得咄咄逼人,干脆作罢。
蓬宇沉默许久,问道:“凤琷还不肯回来?”
应麟想起他前些时候说的理由,不由嘴角一抽:“这个……”
蓬宇从袖中摸出一颗珠子,递过来:“我知道他顾虑什么,他身边那个凡人……在昆仑山时,我们有些事做得确实不太好,不过我本意……唉,罢了,绮焰是被我宠坏了,如今却是害了他。他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带那凡人一起回来,霓霄宫是霓霄神君的地盘,没有人会多说,更不会让那凡人再受委屈。这颗凤血璧元珠,扶幽神君代我转交给凤琷吧,对凡人总是有好处的,就当我赔罪吧。”
“言重。”
应麟谦虚一句,接住珠子:“绮焰神君如今……”
“关在麒麟把守的地牢中。”
蓬宇端着茶杯微微笑了下:“你别看我,这个决定是金阙做的,跟我没有关系。”
*
麒麟把守的地牢比澧泽的水牢要更加严密,关在其中的犯人需要每天受雷击之苦,按照绮焰的罪行,他大概得被关足了万年才能出来。
今日的雷击过后,绮焰被锁链拴着,缓缓放到地上,银发男子虚弱地匍匐在地上,浑身都是冷汗。有人走过去把他抱起来,轻轻揽在怀中。
“流鸿……辛苦了。”
金阙不但长得像凤琷,声音也像,满满透出心疼。绮焰懒懒地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又闭上。
“你是不是怪我?”
绮焰不理他,金阙倒了杯水递过来让他喝,绮焰一巴掌打掉。
“流鸿……”
金阙叹息一声,捏着他的下巴吻上去,直将绮焰吻得眼里水光潋滟才松开,他轻笑着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一下:“不要再调皮了,你把血鸦放到凡间,酿成大祸。我不得不罚你,但是看你这样,我心疼得要死。”
绮焰心里有委屈,但是最终还是没再跟他赌气——他的爱人什么德行,他早就知道,到今天这种地步,他预测到了。从他还是凤族族长开始,他就这样,别人可以犯错,唯独绮焰不行……他都不知道他是在拿对待恋人的态度对他,还是对待仇人的态度。
不过他们俩之间的事说不清楚……绮焰也不想弄清楚。地牢里关一万年而已,比起没有金阙的一万年,这要好过许多。
“我想喝水。”
“好,我给你倒。”
金阙把食盒拿过来,重新倒了杯水抵到他唇边,细心地给他喂下去。
绮焰喝完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金阙肩膀上。
金阙在他背上轻轻拍抚:“流鸿……我以后每天都来陪你,你在这里关一万年,我也在这陪你一万年……别生气了好吗。”
绮焰没说话——但是他又哪能真跟他生气。
他哪儿生得起气来呢?
第116章
凤琷现在有些后悔出了这样一个馊主意, 用什么兰麝果的树枝烧他……他觉得自己在肖何面前已经是全面失宠的状态。
他一个蛋直愣愣立在火里,底下的火在烧, 旁边床上坐着个张大嘴哇哇哭的念芜, 肖何正用热毛巾给他擦脸。
应麟把兰麝树砍回来之后,念芜就一直在哭,伤心欲绝死去活来。肖何就一直在旁边哄他, 除了柴火快灭的时候添把火, 一直都没理凤琷。
“好了,别哭了, 应麟没有把你的树全砍回来,别伤心哦。”
念芜更伤心了:“都烧了这么久了,兰麝枝就是耐烧也坚持不了多久啊, 霓霄神君再不出来,果园就要被砍光了。”
凤琷非常气愤,他想说那你就滚回昆仑山去,去跟应麟单挑啊, 干什么一直霸占着他的肖何。但是,他如果这样说了肖何肯定凶他,不能当着肖何说。
更何况,自从上一次得罪了肖何,一连好几个月了,他就没正眼搭理过自己……呜,对着一只无亲无故的鸟反倒这么殷切。
——都怪那只死善缘!装什么柔弱!装什么可怜!都几个月了还他妈在为几棵树哭!就知道利用肖何善良的一面博取同情!
他越看念芜越不顺眼,暗暗发誓等自己从蛋里面出去了,一定要让他好看。
“肖何!我冷了!”凤琷在火里大声喊道。
肖何刚把泪汪汪的念芜安抚好,条件反射扭头看向他,念芜也抬头看过去,一看见大白蛋底下燃烧着的柴火,顿时再次悲从中来,哇地又哭了。
肖何狠狠瞪了凤琷一眼,又想他一个蛋,看不见人眼色,就把念芜抱起来,边往外走边说:“你在火里烧着还冷?”
凤琷听到肖何的声音一点点变远,急忙跟着朝那边转:“我……我觉得有风,总之好冷的!”
肖何没听见,已经抱着念芜走远了。
凤琷这个气……咬牙切齿地想,他一孵出来就把念芜赶回昆仑山上去,肖何不同意也没用,他就趁肖何睡着把念芜丢回去!
凤琷暗地里觉得,除了赶紧从蛋壳里出来别无他法解决目前的困境,所以也卯足了劲。他回忆着自己第一次孵化时的情形,慢慢陷入冥想……
想个屁啊!那都是多少万年以前的事了,且那时被龙血一泡,整只鸟都有晕乎乎,根本不记得怎么出壳的!
不行……他不能不知道,肖何还等着他出去团聚,快点回忆起来,那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握住了神定胜天的真理,凤琷想着想着,竟然真的想出一点头绪,他在混沌的羊膜卵(……)中看到一块不规则的透明圆盘,直觉告诉他,那里很薄。
凤琷伸出爪子,朝着那地方就狠狠踹去。
神凤的卵是非常坚硬的,可能需要开山斧才能劈开,所以蛋壳并没有被他挠碎。凤琷又努力把脑袋伸过去,笃笃啄了两下,这次终于在蛋皮上啄开一条缝隙。凤琷很兴奋,用尖嘴在蛋壳那条缝上笃笃笃笃笃不停地啄。
功夫不负苦心神,凤琷成功出壳了!
他从蛋壳的缝隙里探出头,毛茸茸的脑袋先接触到火苗,很是舒服,然后往外一蹬,想飞起来。但是他刚出生,肉身还非常虚弱,蹬到一半就腿软掉进柴火堆里。
肖何恰好在这时进门,一进门就见到这等恐怖景象——一只浑身火红的小鸡子掉进火里去了!!
他吓得一步冲上来,跑过来,也顾不上烫,一把抓住凤琷捞出来,然后迅速扔到桌上。肖何一边甩着烫痛的手一边生气地说:“你怎么回事!”
他说完就愣了——这,凤琷这是孵出来了?
凤琷才一只拳头那么大小,出蛋壳的第一眼看见了肖何,开心得几乎跳起来,张开翅膀就朝他扑:“肖何!!”
——但是这一切都是妄想,再厉害的神,他毕竟刚出声,且还是个早产儿,怎么可能很牛逼。他张嘴只发出“唧——”的一声,并且没飞起来,反而从桌上垂直地掉下去。
肖何眼疾手快,伸手稳稳捧住凤琷,把摔得晕头转向的雏凤护在怀中。
“你啊你啊……能不能稳重点,还以为自己是那个神通广大的上古神?小心摔着。”他说完又嘀咕:“出来太早了吧……前几天你弟弟还说要等上几年,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凤琷就像傻了似的待在肖何怀里,一头绒毛颤颤巍巍。肖何抱着他坐在床边,用小臂将他往上托了托,低头摸摸他的毛:“怎么啦?怎么不说话啊?噗……好可爱……”
肖何第一次见雏凤,感觉看上去也就比小鸡仔大一点的样子,也毛茸茸的。只不过凤琷肯定要比普通小鸡可爱得多,两只眼睛金灿灿滴溜溜的,身上的绒毛也很蓬松,肖何忍不住用手指又摸摸他头顶的毛:“你好奇怪哟,为什么刚孵出来不是湿漉漉的……”
凤琷这才回过神——对啊!?说话啊!他怎么说不了话?!他记得上次刚出凤胎的时候,自己就能言能语了,这次怎么……刚刚他叫得是“唧”?!
凤琷内心直接崩溃了——他可是个上古神啊!居然跟普通雏鸟一样叫了“唧”?!
“啊啊啊啊!!!!”
“唧——!!!!!”
肖何冷不丁听怀里的凤琷突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吓得狠狠一抖,把他捧起来查看:“怎么了怎么了?!”
凤琷也不做声,生无可恋地躺在肖何手里,银灰色的瞬膜悲伤地盖住眼睛——不会说话……居然不会说话,那他怎么跟善缘打(zheng)架(chong),怎么引起肖何的注意力,怎么跟他说悄悄话啊啊啊啊?!
凤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已经死去。
肖何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查了半天没发现异常,心道新生儿总是容易累,他可能需要睡觉。于是把凤琷轻轻放在被子上,自己侧身躺在旁边,将他圈在身体的中间。
凤琷安安静静趴在那里,肖何看着看着突然笑出声:“真可爱……干嘛这么急着出来,你瞧瞧你,还这么小。”
凤琷闻言眨了眨眼睛,慢慢睁开——他刚刚没听错吧?肖何说他可爱?这个鸟样很可爱?
嗯……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讲,但是肖何的审美好似确实与普通人不太一样,比如他入魔那段时间,他还黑漆漆的,肖何就很喜欢他的样子,那现在他都变成红色了,肖何喜欢……也不足为奇吧?
——最重要的一点是,肖何好像已经不生气了。
凤琷试探着从床铺上站起来,仰头望向肖何,扑闪两下翅膀。
肖何抿着唇角漾起笑容,没忍住就凑上去用嘴唇蹭蹭他的脑袋:“干嘛?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说话,这副模样真是可爱过头了……”
凤琷这次大胆了点,干脆贴着肖何的脸蹭下来,用喙轻轻啄他的嘴唇。
“唧……啾。”
凤琷一开口就想去死,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吧。
肖何被他暖融融的绒毛蹭着,心都要化了,用手掌护着凤琷挡在自己怀里:“听得懂的意思?好了,睡会儿吧,我陪你好不好?”
肖何说完又问:“你真的是凤琷吗?”
凤琷点点头,扑在肖何脸上。
肖何亲他一口,自言自语:“这么喜欢撒娇,那肯定是凤琷了……噗。”
肖何用手指轻轻蹭着凤琷的下巴底,许久才温柔地看着他,轻声道:“回来就好,辛苦你了。”
凤琷靠着肖何趴下来,慢慢闭上眼,幸福得想哭——做只鸟真是太好了!/(ㄒvㄒ)/~~接下来的几天,凤琷受到了贵宾级待遇,念芜知道他孵出来之后也不哭了每天飞回昆仑山摘很多兰麝果回来,肖何给凤琷做了个婴儿床似的小篮子,把他放在里面,念芜就趴在床边看着他,嘿嘿直笑。
肖何捏着兰麝果递给凤琷,眉宇间愁色都快溢出来了:“快吃一颗啊,怎么不吃饭呢……唉。”
凤琷扭开头:“唧!”
——让这只死鸟离远点!
——还有,谁要吃这玩意儿,死难吃,才不要重吃一次。
“是不是还没长牙?他早产这么久……肯定还不会嚼。念芜,你去旁边坐着吧,我看他不喜欢这么多人靠过来,还是太小了……”
凤琷一听这话,立刻把扭开的脸扭回来,扑着翅膀往肖何怀里飞。肖何没办法,只好将他抱起来。念芜恋恋不舍看了凤琷一眼,去桌上拿糕点吃。肖何见念芜走远,偷偷背过身往嘴里塞一颗果子,弄碎了以后,两只拇指捏着他翅膀根把他捧起来,张嘴要喂过去。
凤琷没想到肖何会这样,先呆了一下,然后很开心地张嘴去啄。
——只可惜他太小,脖子一抻,整只鸟差点栽进肖何嘴巴里。
肖何舌尖被啄了几口,嘴巴里细碎的果肉让凤琷尽数捡去吃了之后,吞掉那些汁水,还警惕地忘了念芜一眼——嗯,没发现。肖何心想,果然是太小了不能吃囫囵的啊。
他红着脸轻轻咳一声,在他凤脑袋上戳戳:“不听话!不许啄我的舌头……”
凤琷咂着嘴在肖何手心喜滋滋蹭蹭,再次感慨——做一只鸟真的是太好了啊!
于是第二天吃饭时间,他兴高采烈地扑去找肖何,肖何面无表情拿出来一台绞肉机,把果肉搅碎了抽到针筒里,举在凤琷面前:“来,张嘴。”
凤琷呆呆地看着,这真是天差地别的待遇落差,他悲愤一扭头:“唧——!”
鬼才要吃针筒!
第117章
凤琷自从开始吃饭, 倒是长得很快,见风就长,不到半月已经到肖何膝盖那么高了,肖何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优雅地踱着步子,跟得紧紧。
但是他还是不能说话,也没长出多少靓丽的正羽, 浑身都是绒毛,他此时就跟一只大号雏鸡差不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凤琷变得渐渐强壮起来,不需要过多费心照看, 也不需要担心是不是会被一脚踩死,肖何对他照顾得没有以前那么上心,还总是冷落他,经常一整天都不跟他说话, 但是对念芜那只死鸟依旧非常周到 ,每天早晨都拿毛巾给他擦脸。
凤琷觉得自己可能又要失宠了。
他认真观察了一下念芜, 见他白嫩嫩的脸,圆溜溜的眼,人又小小的矮矮的,肖何对他说话总是轻声细语, 他甚至从肖何那张面瘫脸上看出了宠溺。凤琷要气炸了,不就是长得可爱一点吗,用得着像宝贝儿一样宠着?明明他才是肖何的宝贝儿!
凤琷总是这样,嘴上不服气, 心里其实挺着急的。他想快点化形,一来凤琷还记得,肖何很喜欢他幼年时候的样子,二来如果是人形的话,肖何就算不爱主动搭理他,他也能主动缠着,不像现在,话也不能说,啥都不能干。
凤琷这几万年从来不知道为什么事操心,即使这次在九咎那里吃过大亏也不能让他我行我素的习惯改变一点,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即使是看起来非常不务正业的一个目标,只要他自己乐意就会去做。然而肖何不一样,与凤琷恰好相反,很多事情?8 先跣〉姆踩瞬坏貌晃从瓿耒眩庖踩盟鍪滦纬梢恢窒肮摺永床荒苷嬲叵邢吕础?br /> 凤琷省心了点之后,他最近又开始研究关于灵元的事情。
肖何没忘记自己说过要给凤琷治病的话,前些天应颉来时肖何还问过,凤琷是不是重生一次就能避过神力定期暴走的命运。
应颉很遗憾地告诉他并非如此,凤凰涅槃其实是一个“恢复”的过程,而非“更新”,有些东西可能会随着重生而改良,而属于天然的那部分却永远不会被改变。
“更何况,若非万不得已,谁会选择在火里烧死自己一次。烈火焚身的痛苦是真的,即便是凤凰,也能感受到这种切肤之痛。”
肖何心里暗暗赞同,当时凤琷在他面前引火自焚,他听到那种凄厉的啼叫,像是要把凤琷活活撕开似的,可想而知是有多疼。
“那他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长出第一根翎羽之时。到那时候属于凤的神力就开始强大起来,有意识地镇压龙血。神力相抗的情况也是一次比一次凶险。”
肖何心惊地问:“因为凤琷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没错。”
肖何从那之后就时不时地盯着凤琷,观察他是不是有要掉绒羽长出正羽的迹象。
所幸没有,这家伙目前还是光长个头不长年龄。
肖何想了很久,觉得要从根源解决凤琷月圆之夜时神力相抗的问题,还是自己最初那个思路比较靠谱,既然无法除掉任何一方,那就令它们两者和睦相处。
但是到底要如何令其“和睦相处”呢?
肖何出神时,裤脚上又传来左右磨蹭的感觉,一低头就见一只圆滚滚的大鸟在刨自己的裤腿。肖何弯腰把它抱起来拍拍脑袋:“睡醒啦?吃过饭没有?”
——哼,都晚上了,晚上了!也不知道来找他!
凤琷把脑袋蹭在肖何肩膀上,生气地啾了一声,肖何也听不懂。
不过虽然听不懂,也看得明白这家伙在撒娇,一看窗外果然都黑下来,想是要睡觉了吧。他无奈地抱着凤琷走到床边,从篮子里拿出一颗兰麝果递到他嘴边:“再吃一颗我们就睡觉。”
凤琷咕得一声撇开头,硕大一颗毛茸茸的身体顺势挤进肖何怀里。肖何叹口气坐到床上,在他背上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