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漾没有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绕是这般沉默,夏颜也能猜到他一二分心思。
如今能让他愁眉不展的,无非也就是中原的战事了。他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儒家子弟,如今故国有难,他却远躲异国他乡,报国无门,自然心中抑郁。
夏颜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幽幽道:“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人,所求不过家人安康幸福,如今我们险些捡回了一条命,咱们就安心过日子不好么?你每日里都去码头打探消息,可是心里还存着回去的念头?”
何漾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轻声道:“若说全然没有这个心思,那便是哄你的,毕竟那里有我割舍不下的眷念,如今外夷来犯,我怎忍心眼睁睁看着蛮族欺我华夏儿女。”
“天道轮回,国运升降,这是人力无法左右的大势,大惠朝气数尽了,总有新朝取代,你一介书生,难道还想从戎杀敌去不成?”
“杀敌是不成了,可我总想做些什么,”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夏颜陡然白了脸色,何漾立即柔和了声音道,“你莫胡思乱想,如今有了你,还有孩子,我断不会以身涉险的。不过总这般熬着心,随口抱怨两句罢了。”
“如今瞧不清形势,你切不可贸然动作,依我的意思,咱们多赚些离罗人的钱,将来中原形势明朗了,正是百废待兴之际,咱们就回乡去修桥铺路,造福乡民,可好?”
当初在大海上逃生时夏颜便发了愿,若是能让他们一家人安全脱险,她便拿出全副身家来做善事,如今这愿一直存在心里,就等着实现的一天。
何漾听了她的话,心情跟着明朗许多,他将脸贴近她的脖颈处轻嗅两下,瓮声瓮气道:“罢了,再等些时日看看。”
离罗国王加冕礼如火如荼展开了,新王头戴王冕,手执权杖,身穿华服,站立于花车中绕城一圈,接受广大子民的膜拜与祝福。
而这一次盛大的□□也让欢颜成衣名声大噪,上至王孙公主,下至富商乡绅,都想买一件欢颜的衣裳装点门面,一时间何家小院络绎不绝,何漾连外出跑腿的功夫都省了,只坐在家里收钱。
“对不住了,内子身怀六甲,不能操劳,是以每月出单不超十件,如今单子已经积到了来年,临盆在即不能再做活了。”送走了一批又一批败兴而归的客人,何漾将一盘洗净的蜜瓜送到里间去,扶着夏颜起身在屋里活动腿脚。
“听说新种的棉花长势极好?”夏颜转了转脚腕,轻轻跺了跺脚。
“嗯,过不了两月便能收割了,这些琐事不用你操心,我自会替你料理妥当,”何漾轻手覆在她的腹部,微微皱了眉,“昨儿夜里还踢得欢,这会儿怎么不动了?”
“自然是闹腾累了,这会儿正补觉呢。”夏颜一脸笑意,柔柔说道。
何漾也跟着笑了,将她扶到床边坐下,又亲自替她收拾了针头线脑。
两人正闲话家常,外头传来芝姐儿兴奋的叫声:“哥!颜姐姐!你们快瞧谁来了!”
夏颜听见声音,立刻站起身朝外走去,刚到门口,就看见招娣含着泪朝她走来。
“东家!”招娣奔到她的面前,泪流满面。
他乡遇故知。这份惊喜也让夏颜激动非凡,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紧紧攒着招娣的手。
“想不到不过出了一趟海,竟发生了这么大变故,若不是今日在街上看到了国王加冕的礼服,我还寻不到东家的住处呢。”
“你一切都好?小武哥同你一道出海,如今他人呢?”
招娣听了这话,敛了笑意,肃着脸说道:“他听见家里有难,不顾我的劝阻回去了,他说自己是个军户,断没有贪生怕死、丢弃亲人的道理。”
“想不到他竟有如此血性。”夏颜叹息道,虽然担忧,却也只能在心中为他默默祈祷着。
招娣也沉着脸点头,沉默了半晌才道:“这回出货咱们赚了两千两,因出了变故回不去了,我怕自己一个女人守不住这份财富,便自作主张买了块地,种了些棉麻和桑树,开了个小织布厂,东家您……不会怪罪我吧。”
“怎么会,你把我想做的事儿提前办妥了,该领一份赏才是,股息仍旧三七分,我身子日重了,往后就劳累你了。”
如今有了这份产业,夏颜也总算安心了不少。虽然身在异乡,可家人都平安康泰,便是一份天赐的福气,她也不再奢求过多了,何况如今又多了招娣帮衬,再加上何漾在外遮风挡雨,她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夏颜抚摸着圆鼓鼓的肚皮,望着天边一抹嫣红的云彩,祈祷着中原大地能够尽早脱离苦难,开创太平盛世。
作者有话要说: 姗姗来迟的番外奉上,至此全文全部完结咯,下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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