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然捂住眼,哭声低沉而压抑,“他怎么就被人害了啊!”
沈寻将乐然拉进怀里,默不作声地拍着他的背。
军人之间那种血脉相融的感情常人难以理解,但沈寻小时候在部队长大,多少有些耳濡目染,之后又进了公安大学,警察与军人虽多有不同,但某些情感却是一脉相承的。乐然的哭声让他心痛,而那位退伍战士的死也让他心情沉重。
战士没有死在执行任务之时,却在脱下军装后陈尸窨井——对铮铮铁骨的男儿而言,这必定是短暂一生中最大的悲痛。
乐然渐渐平静下来,沈寻撑着他的双肩,望向他的两眼,“乐然,这案子我会去争取。现在你把你了解的周一锋,全部告诉我。”
乐然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说了很大一通,却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周一锋是Z战区某摩步旅的士官,带了乐然那批新兵3个月,之后回到原来的作战排任排长,虽然和乐然仍同在一个营区,但平时接触的机会却不多。1年后,乐然被选入战区B级特种部队,离开原属摩步旅,从此再未见过周一锋。
而多年后再次听到“周一锋”的名字时,曾经的老班长已经不在人世。
沈寻安抚了乐然几句,随后给严啸拨去电话,“帮我查查Z战区的一名退伍士官,27岁,叫周一锋。”
严啸当晚就回电,“你确定他死在你们市了?还是在窨井里?”
“不太确定。尸体被省厅带走了,我们没法做尸检,分局的同事看过他的身份证和退伍证,退伍证已经被泡烂了,但身份证上写着‘周一锋’。”
“哦……”严啸略有深意地顿了顿,“我觉得有可能搞错了。”
“怎么,你打听到什么情况?”
“这个周一锋,身手应该比你们家乐然还厉害。”
“他是乐然新兵连时的班长。”
“班长?难怪你感兴趣。”严啸笑了笑,“不过我说他厉害倒不是他当过乐然的班长。”
“嗯?”
“他是‘长剑’的成员。”
“什么?”沈寻眉头一蹙,“那个‘长剑’?”
“对。他在3年前被选入‘长剑’,你觉得‘长剑’的队员会莫名其妙死在窨井里?”
沈寻沉默了,看着墨一般的夜色,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长剑”特种大队,全国五大特战部队之一,直属Z战区特种作战总部,凌驾于战区内所有A级B级特种部队之上,其成员各个是尖兵中的尖兵,是一种类似战斗机器的存在。
和“长剑”的队员相比,乐然这样来自B级特种部队的队员顶多只能算“菜兵”一个。
思索片刻,沈寻又问:“那周一锋的近况呢?还在‘长剑’吗?有没退伍?”
“如果我知道他的近况,就能肯定地告诉你你那受害人不是他了。”严啸叹了口气,“暂时还查不到,‘长剑’一切信息对外保密,我花了大半天才打听到他3年前去了‘长剑’,要想知道他在‘长剑’干了什么,我得去一趟战区机关找我哥。”
沈寻没有将严啸打听的情况告诉乐然,晚上两人加完班回宿舍,乐然窝在床上止不住地叹气。沈寻从后面抱住他,吻了吻他的后颈,轻声道:“如果周一锋真是被人所害,我一定给你查出真凶。”
一周后,严啸直接将车开到了市局门外。沈寻有些意外,刚一上车,就被丢了满怀的资料。
严啸说:“周一锋上个月从‘长剑’离奇失踪了。”
“失踪?”沈寻难以置信,“‘长剑’的队员会失踪?”
“所以我说‘离奇’啊。”严啸点上一支烟,“他是‘长剑’二中队的队员,这二中队不是主力战队,最近半年来没有执行过什么重要任务,周一锋一直随队训练,没有什么异常,但上个月他请假探亲,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去。”
“‘长剑’没有找他?”
“找了,但他根本没有回家。”
“那查看铁路公路购票信息,总能查到他去哪里了吧?”
“你傻啊?他是什么人?特种兵!还他妈是‘长剑’的特种兵。他真想伪装起来消失掉,要找到谈何容易。”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也是‘长剑’正在调查的。”
沈寻皱眉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才说:“看来那具遗体很可能就是周一锋的了。但退伍证是怎么回事?”
“八成是假的。”严啸侧过头,“老寻我跟你说,这件事你和你家乐然都不用再掺和了,我已经跟我哥透了底,‘长剑’会亲自查这个案子。”
“军队干预司法?”沈寻嘴角一抽,“你哥的主意?”
“什么叫军队干预司法?‘长剑’培养出一个合格的队员有多难?如果那人真是周一锋,那‘长剑’就管定了。我哥最见不得底下的兵受委屈,乐然那件事是没传到他跟前去,不然能含冤退伍?周一锋这事就更别说了,堂堂特种兵死在窨井里,他要能咽下这口气,我严家所有人的名字都得倒过来写。”严啸往方向盘上一拍,“我今天就是赶过来告诉你这事,如果有什么后续情况,只要我知道了,就一定告诉你。上回你不是说这案子可能和前面几个案子也有关联吗?最近你多多注意一下那几个案子,一旦‘长剑’这边出手了,你行动起来也方便得多。别忘了,五大特种部队是有特权的,他们想查谁,别说你们省厅兜不住,就算是上头军/委都得忌惮几分。”
沈寻点点头,也点上一根烟,“那我就静观其变。”
高层暗流涌动,市局却一切照旧。乐然被沈寻派去支援扫/黄打非,抓人毫不手软,成天起早贪黑,经常深更半夜了还和一帮兄弟们突袭招待所。
不过,尽管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他还是会时不时向沈寻打听周一锋的事。
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沈寻不想告诉他太多,总是以“在查”推诿。他有些闷闷不乐,沈寻也自有方法纾解。
两人在一起互相解决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乐然上道,不再像刚开始时那么青涩,主动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周末加完班已是深夜,乐然坐在沈寻车里,跟沈寻一同回家。洗漱完毕后,他主动压在沈寻身上,埋首吮沈寻的乳/尖,手也探进沈寻的睡裤里,隔着内裤握住那温热的器/官。
沈寻想翻身,但是前特种兵的腰和手臂都格外有力,嵌住了就说什么也不放。
沈寻被撩得起了火,摸着乐然的下巴道:“乐乐,让我起来。”
乐然跨/坐在他身上,脸颊潮红,难耐地在他胯/部蹭动,两个都已经起来的性/器隔着布料厮磨,箭早已架在弦上。
乐然呼吸有些粗重,一边动一边说:“沈队,我想要你。”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沈寻两眼眯成细长的线,稍稍撑起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乐然,“要我?怎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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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然眉梢一挑,居高临下地睨着沈寻,卧室暧昧的暖光给他勾出一圈毛乎乎的光晕,就像小兽那令人垂涎的细绒。
12月,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降下来了。
李司乔驾驶兰博基尼撞灯柱事件经过一个月的发酵,影响越来越广,网友像打了鸡血一般深扒李家的产业与“关系”,爆出其父李辉的房地产公司非/法侵占土地,其母梁艳屡次借胞弟梁华的正军职名头向地方官僚施压,换取项目优惠。网络上群情激愤,致使当地公检不得不成立特别行动组,调查李辉、梁艳的产业与关系网。
沈寻再次与那姓柳的“国家黑客”联系上,托他将“李辉与境外贩/毒组织有染”的消息大量散播在网上。
这条没有任何根据且无法追踪发布者的“谣言”成了最重磅的炸弹——近年来公安部将禁/毒列为重中之重,民间的反/毒情绪也因为缉/毒警察的大量牺牲而行至高/潮。
网络上立即掀起“严查李辉”的舆论热潮,就连梁华,甚至是梁华背靠的大山——势力极深的齐家也被牵涉其中。
公安部权衡利弊,启动了对李辉的调查。正在此时,各大网站上再一次出现了一篇与禁/毒有关的帖子。
帖子的主角是5年前牺牲的北筱市市局刑警骆燏。照片上的他,身着笔挺的警服,笑容英气中带点勾人的痞,方一发出就被各个大V竞相转发。
沈寻亲自撰写了这篇帖子的内容,刻画出一个从不向命运低头、天赋极高却又极其努力的人民警察形象。在帖子的末尾,他将骆燏的死渲染得极其隐晦,明上是被毒/贩qiang杀,暗地里却直指公安系统高层,暗指有权贵故意置骆燏于死地。
帖子一经发出,市局就再没安宁过,当地媒体受省市宣传部的挟制,不敢过问此事,但外地媒体、群众却蜂拥而至,连各地的公安、军队官微都横插一脚,聚焦这已经离开5年的帅气刑警。
市局与省厅只能顺应舆情,启动对骆燏殉职一事的深层次追查,沈寻与乔羿皆多次被单独问话。
乔羿从问询室出来后撞了撞沈寻,沈寻朝他挑起眉。
只消一个眼神,两人就对上了暗号。
乐然根本没想到李司乔撞灯柱会引起轩然大波,向沈寻打听,沈寻却只说“看好戏就成”。
严啸回了一趟北京,打电话跟沈寻汇报道:“老寻,我发现你越来越精了,都他妈快成狐狸了!”
沈寻笑道:“哪里的话,狐狸都想修炼成人,可见还是人比较聪明。”
严啸嗤笑,靠在老家大院的逍遥椅上悠闲地晃着,“你怎么不早说想借舆论的力量整李司乔?”
“时机未到,说了也是白说,我怎么知道他啥时候会撞柱子上?”
“如果他一直不撞呢?”
“那就只好找个机会让他撞了。”
“够狠!”
“还得多谢你那姓柳的兄弟。”
“他啊,唯恐天下不乱……”严啸顿了顿,抛着打火机玩儿,“我这次回来就是看看齐家怎么了。你也该回来瞧瞧,齐老爷子气得心脏病都快发了。”
沈寻声音沉了沉,“我倒没针对齐文武。”
“得了吧,齐家这些年也没干过什么好事,几个倒插门的女婿四处摆谱,齐文武明明知道,却一次都没有出来阻止。谁酿的恶果谁吞,他也别叫屈。”
沈寻“嗯”了一声,“你家里呢?你哥你爸知道你掺和了这件事没?”
“知道个屁,老头子还说你们局现在窝风暴眼儿里了,让我有空多罩罩你。”严啸道:“对了,骆燏那事我打听到一点消息。”
“什么?”
“5年前被抓的一个毒/贩已经跟公安部交待了,说他们当天收到一个秘密情报,靠着这个情报,贩/毒集团的一小部分人才顺利逃脱。你猜这个情报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沈寻虚起眼,“骆燏?”
严啸往逍遥椅扶手上一拍,“干掉骆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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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沈寻虚目凝视着前方,捏紧的手指泛出青白色的骨节,后槽牙紧紧咬着,脸颊浮出几道扭曲的线条。
半晌,他声音极沉地问:“毒/贩有没交待向他们透露信息的是谁?”
严啸摇摇头,“不是不交待,是根本不知道。老寻,这背后的黑影得你和乔羿自己去查,那次行动是军/警联动,保密级别不低,泄密的人只可能来自内部,这其实缩小了调查范围。”
“这个范围……”沈寻摩挲着下巴,“公安部有数,市局和省厅也有数。”
“当然。”严啸目露鄙夷地笑了笑,“他们明明知道,却一直没有展开对可疑人员的调查。”
“他们有顾忌,害怕一查就牵连到地位更高的人。”
“所以我说,这黑影得你和乔羿去调查。我能帮忙,但是始终不是你们公安体系的人。”
“明白。”
回到市局后,沈寻关上队长办公室的门与灯,拉上窗帘,将自己置于一片黑暗中。
骆燏的身影在脑子里徘徊不去,笑容比初春的阳光还耀眼。
他皱起眉,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骆燏的影子赶出去。
五年前的一幕幕涨潮似的浮现,他在它们中间依次穿行,试图找到骆燏被什么人盯住的蛛丝马迹。但回忆就像指尖的细沙,越是想要紧紧攥住,就越是流逝得难以留住。
一小时之后,除了日常工作和生活中的琐碎,他什么也没想起来。
他一直以为当年的自己爱骆燏,了解骆燏的一切,迫不及待想得到骆燏。但如今回头想来,才发现那时自己连骆燏正在做什么、和哪些人接触过都不知道。
这和与乐然的相处完全不同。
打从乐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一刻,他就急切地想知道乐然的一切——乐然以前过得怎么样,乐然在军队被什么人欺负了,乐然周末和晚上在干什么,乐然上班有没有好好工作。
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将乐然摸得清清楚楚,乐然每天见过什么人、下班后爱去哪家水果摊,甚至连乐然每天穿什么颜色的袜子他都知道。
他放在乐然身上的,是温柔入骨的占有欲与控制欲。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表达爱的方式,且是唯一方式。
可是以前与骆燏相处,他却很少主动去了解骆燏周围的人,全副心思都在骆燏本人身上,在意骆燏对于案件的洞悉力,在意骆燏打靶的精准度,在意骆燏格斗时的出腿速度……
年少轻狂时,总是容易被和自己相似,或者强于自己的人所吸引。多年之后才猛然惊觉,那时的感情其实不是爱。
他与骆燏之间,有惺惺相惜的兄弟情,有相互仰慕、较劲的战友情,唯独没有相濡以沫的爱情。
骆燏是直男,早就看得通透,与他玩笑照样开,架照样打,一次次“无情”拒绝他的非分之想,却至死都将他当做最好的兄弟。
他喜欢同/性,二十出头本就容易误将友情当□□情,何况骆燏在很多方面都压过他一头,日子一长,那优秀的同期竟成了他心头的执念,放不下,割不掉,以至于骆燏离开之后,他陷入难以释怀的悲怆,就连旁观的乔羿,也以为他的失魂落魄是因为对骆燏的深爱。
他抱着头,竭力回想骆燏出事之前的工作。
然而直到乐然来敲门拿果汁,他也什么都没想起来。
屋里漆黑一片,乐然的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担忧,“沈队?你在干什么?”
他抬起头,眼中有几缕血丝,声音疲惫,“想案子。”
乐然关上门,没开灯,坐在他面前,“什么案子?”
他叹了口气,看向乐然时,紧皱着的眉终于稍稍舒展。
他展开手,轻声道:“过来,让我抱抱。”
乐然怔了怔,片刻后站起身来,绕到他跟前,刚想蹲下,就被环住了腰。
沈寻紧紧抱着他,将头贴在他上腹。他的手在空中一顿,终是轻轻放下,抱住了沈寻的头。
阴暗中,两人保持着这姿势依偎了很久,沈寻什么也没说,乐然也没有主动问,直到沈寻深深出了口气,哑声低喃道:“乐乐。”
乐然弓起身子,在他头顶落下一吻,“我在。”
沈寻去了陆国民副局长的办公室,询问省厅关于骆燏牺牲一事的追查进程。
陆国民摇了摇头,“这事不管是咱们局还是省厅,其实都没法查。你我都是体制中的人,应该清楚这事背后有黑幕。如果黑幕只存在于公安体系中还好办,但现在的情况更加严峻,里面还有军队,甚至中央的势力。沈寻,你是上面的人,能打听到的信息也许比我还多。我不妨告诉你,市局、省厅的调查都是做样子给老百姓看,只有公安部说不定能查出些什么。”
沈寻双手撑在桌沿上,目光如炬,“陆局,我只想要一份当年参与缉/毒行动的决策者名单。”
陆国民脸色一暗,双手紧紧抓住靠椅扶手,嘴唇抖了抖,好几秒后才叹气道:“我不能告诉你。”
沈寻的视线突然掠过一阵凉寒。
陆国民苦笑,“不过你可以自己去查,我不阻拦你,也阻拦不了你。”
从陆国民办公室出来时,沈寻抬眼就看到了等在转角的乔羿。
他走了过去,轻声说:“放心,骆燏的事,我管定了。”
陆国民的意思再明确不过——这事市局省厅都管不了,但是你沈家可以和对方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