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颜灵沉吟片刻,叹息了声,她沿用了程浪先前打的比方,爱情如果是癌,发病率远低于其他疾病。
程浪愣住了,正好有另外一个电话进来,他转接了那通电话,来电的是陆鹂歌,娄轩被家人从派出所领出来后半路跑了,陆鹂歌是来打听他的下落的。
程浪看了看边上的娄轩,他正一动不动地挺在椅子上,程浪走过去测了测他的鼻息。
娄轩断气了。
程浪缩回了手,立即转告了陆鹂歌,之后他就报了警。警察很快就赶到了,程浪去给他们开门时,姜瓷洲正在布置饭桌,看到警察鱼贯而入显然吃了一惊,但他应付得很妥帖,在被问及和死者的关系时,他编了个流落在外多年,辗转回乡探亲的故事搪塞警方,对于毒品,对于储藏室的性`爱玩具,他一无所知。看到娄轩的尸体,姜瓷洲显得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却又像是解脱了,他还趁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和程浪眨了眨眼睛,颇为高兴的样子。
警察在老宅没有找到其他违禁品,程浪和姜瓷洲被分开问询,程浪大致交待了事情经过,他是个编剧,正在写一个发生在老宅里的恐怖故事,因此借助这里进行创作,娄轩之前去道城出差了,后来听说他打了人进了拘留所,尿检呈阳性,他也不清楚娄轩是怎么回来,从哪里弄到白粉的,匆忙讲完娄轩的事,程浪就把警察往外带,他说他还有件事要告诉他们。经过姜瓷洲所在的客厅时,程浪示意大家跟他一走,这么一路到了后门,程浪指着花圃自首了。
他朝警察伸出两只手,坦白交待,十年前他杀了个人,尸体就埋在这些凤仙花下面。
一众警察面面相觑,还是一个女警问了句,杀的是什么人,怎么杀的。
程浪看到边上的铲子,过去拿了两把,一把自己用,一把扔给一个年轻警察,他往地上插了一铲子,据实以告。
他杀的人叫程浪,十年前他流浪到了这里,那个程浪以为他是小偷,两人扭打起来,他杀了他,之后把尸体埋在了这里。
那年轻的警察听了上前拉住了程浪,他搞不明白了,问了程浪好几遍,让他说说看自己叫什么。
程浪解释说自己和那个死者的名字确实一样,但这没什么好匪夷所思的,他真的杀过人,他敢打包票一定能挖出尸体来。
姜瓷洲这时在旁笑着插嘴,程浪是写剧本写得走火入魔了,他现在正入戏呢,正扮演自己笔下那个在老宅探险的男主角。
警察们都笑开了,程浪挖得更卖力,那年轻警察见状,嘻嘻哈哈地帮着挖了几铲子,花丛下面只有土,什么都没有,年轻警察不干了,撑着那铲子看着越挖越深,整个人都陷进了土坑里的程浪说,要到他回派出所做个尿检。
程浪没理会,大家也都静默了,看着他挖坑,姜瓷洲搬了椅子桌子出来,招呼大家喝茶吃点心,他还借一个警察的手机给付应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
付应一接到电话呜哩哇啦,又哭又叫,忙说要赶过来,姜瓷洲应付完他,瞅着还在埋头蛮干的程浪,问了句。
要不要先吃晚饭。
那群警察看得不耐烦了,一个年长的指着那已经有半米来深的土坑不让程浪再挖了,直接带他去派出所验尿。
程浪还要再动铲子,硬是被两个警察拦住,揪着他上来。程浪心下鹘突,他明明记得他是把尸体埋在了这里,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连一根白骨都见不着。他瞄了眼姜瓷洲,姜瓷洲朝他摊了摊手,脸上带笑,他跟着那群警察走,还不时和他们搭话。
一行人经过东屋时,姜瓷洲去把熔炉关了,火光倏然消隐,潮气扑进屋子,程浪一吸鼻子,只闻到苔藓和泥土的腥气。他看了看熔炉,又看了看姜瓷洲,心跳得愈发快了。
他想他可能知道那具尸体去了哪里了。
姜瓷洲也被带去了派出所,录了个正式的口供,程浪的尿检没有任何问题,晚上十一点多时,两人走出了派出所。
姜瓷洲要打车回家,程浪喊了他一声,指着马路,找他一起散散步。姜瓷洲巴不得能和程浪多独处会儿,这样他就能对他说更多好听的话,吐露更多的爱意,用精心准备的花言巧语把他团团包围,即便和程浪分开了十年,但姜瓷洲对于把程浪留在身边这件事拥有十足的把握,他相信他曾在程浪身边布下的天罗地网,埋下的不计其数的糖衣炮弹是不会被时间磨蚀干净的,他相信程浪现在正处于有欲`望无处发泄,有罪孽无处可赎,岌岌可危的状态,纵然他的外表稳重成熟,睿智冷静,但他的内心根本脆弱不堪一击,说不定他已经崩溃了。姜瓷洲觑了程浪一眼,程浪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夹紧了双臂,闷声走在路上,他的脑袋耷拉着,仿佛再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淋了。姜瓷洲几欲大笑,程浪先前在老宅里还是那么咄咄逼人,振振有词,现在这样颓丧地走在路上,只能说明他认输了,他败给了一具消失的尸体,败给了根深蒂固的欲念,十年前,他是个爱憎分明,非黑即白的少年人,别人不爱他,他就能去死,十年过去,他有了家人,去过了更多的地方,他认识到了生命的珍贵和可贵,他狠不下心对自己痛下杀手了,只能任由爱恨在身体里交织纠缠,撕扯他的精神,折磨他的肉`体,他是一点应对的手段都拿不出来了。姜瓷洲毫不犹豫地走到了程浪身边去,两人沿着人行道往老宅的方向走。
走了会儿,程浪问起姜瓷洲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要继续经营工作室,是不是还会再找陆鹂歌合作。
姜瓷洲半开玩笑地说他受够了合伙人了,决定单干,程浪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和他学做玻璃,程浪以前也是学过阵的,有基础,人还那么聪明,一定很快就能上手,他有了程浪,什么别的合伙人,别的助手都不要了。
姜瓷洲的嘴像抹了蜜糖,笑起来也充满了柔情蜜意,程浪看了看他,他不会被这些假象迷惑了,他问姜瓷洲是不是将自己看成了父亲的替代品。
姜瓷洲那唯一的幻想,唯一的寄托,唯一向他伸出过援手,只是可惜没能彻底拯救他的那个程浪。
姜瓷洲耸了耸肩膀,神情轻松,他的眼里燃烧着爱火,说出来的话语也是滚烫的,它们火一样向程浪袭来,程浪镇定地站在那烈火的中心,什么“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啊,什么“你和你爸其实一点都不像”啊,什么“我都快记不得你爸了”,诸如此类的辩白,程浪全没放在心上,但他听得颇为认真,还时不时点一点头,应一应声,给姜瓷洲一点反应。姜瓷洲对程浪这样乖顺的态度自然十分满意,还很得意,他有点陶醉于自己的胜利之中了,他脚下的这条路不再是单纯的回家的路,而是一条凯旋的康庄大道。因为心情愉悦,姜瓷洲的语速越来越快,他漫无边际地畅想着他和程浪在老宅里的美好未来,他做玻璃,程浪写剧本,下午时他们就去湿地公园走走,或者去墓园,他写生,程浪陪着他,太阳落山后他们就做`爱,白天时当然也可以做`爱,他新购置了好多时髦的玩具,他打包票,有些程浪肯定见都没见过。他问程浪是不是很久没有性生活了,三天,五天,还是一个星期?
程浪不置可否,他和姜瓷洲步入了桂树公园,姜瓷洲兴奋地和程浪比划最近流行的一个绳结,他在静谧的公园里大谈他那病态的性癖,他的声音没那么高了,但语调仍然很振奋,时不时发出一声赞叹声,好像在呻吟,在诱惑。姜瓷洲的眼波在程浪身上流转,月亮都不及他勤勉,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将程浪笼罩在自己的视线中。程浪贴着一排银杏树漫步,姜瓷洲讲什么他都会应答,只是答得短促简洁,他和姜瓷洲好像是一对人格完全互补,且充满默契的伙伴。姜瓷洲多言,他寡语,姜瓷洲外放,他内敛,姜瓷洲对肉欲情爱不加掩饰,他对任何渴望都不形于色,淡然处之,他从容地应对着姜瓷洲,因为他明白了,暴力和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娄轩像一面镜子,照出他的脆弱和他可能会走向的结局,但他还有爱他的外婆,还有没有写完的故事,还有没有去过的北极,没有踏足过的南极,没有下潜过的地中海,他的生命还有那么多可能,那么多色彩,他不会让它在这里终结,他也不会让姜瓷洲成为盘踞在他内心的阴霾,他试图寻找一种解脱,放过姜瓷洲,也放过他自己。他想起了姜瓷洲的警句,他不能逃避过去,只能接受它,接纳它成为生命中的一部分。他接受了他爱姜瓷洲这件事情。
程浪摘下一朵野花送给姜瓷洲,姜瓷洲开开心心地收下,程浪忽然提起了杀人的事情,他问姜瓷洲是不是把尸体烧毁了。
姜瓷洲答非所问,他说绿水湖边的沙石烧得玻璃最通透,那是因为湖边曾是一片乱葬岗,多少白骨化成微尘。
程浪听懂了,不再追问了,他找了张长凳坐下,姜瓷洲也坐下了,挨着他,手臂贴着他的手臂。程浪还是爱他,他无忧无虑地坐在他身边,手里转动着那朵野花时他更爱他了,他搞不清楚这样浓烈的爱到底是如何酝酿成的,可能前世他们有纠葛,现世他们不得不牵连上彼此,在爱姜瓷洲这件事上,他无法控制,他只能让这份爱不至于成为地狱的火焰。爱,可以强烈,可以无法追溯,可以含恨,但它理应是温柔的,暖融融的,它终究是能将人从绝境中唤醒的感情。它不是麻醉心灵的毒品,不要轻信了那些爱情故事和浪漫诗歌,爱不会带给人任何美妙的体验,它只是灵魂的肾上腺素,爱时,将不会感觉到任何一丁点的痛苦,因而它才那么受人追捧。
程浪告诉姜瓷洲,他爱他。他忘不了姜瓷洲在那间破落的门房里关切地打量他的眼神,也忘不了他给过他的快感,他承认他迷恋姜瓷洲的肉`体,迷恋征服的快感,迷恋一双白的手,一具泛出粉色的胴体。
程浪说了许多,却没有提到在他对姜瓷洲的感情里占了不小比例的恨,但不用他说,姜瓷洲也能从他绝望的眼睛里看出来,程浪的爱里埋藏着些微的怨恨。程浪紧接着又说,他会赎罪。
他杀了人,没有尸体,他没法去坐牢,父亲除了他这么个儿子也没有其他血亲了,既然姜瓷洲那么珍惜父亲,那他就向姜瓷洲赎罪吧。他会如他所愿,留在他身边。
程浪呢呢喃喃,声音轻轻的,好似在示弱,姜瓷洲喜上眉梢,才要说什么,程浪站了起来,指着一片人工池塘说要去那里看一看。他让姜瓷洲在这里等他,他会回来的。
姜瓷洲答应了下来,他后悔没带上素描本出来,他画过白天程浪用石子打水漂的样子,还没画过晚上的他。月光明亮,程浪的形象应该也会是明亮耀眼的。
程浪微微笑了笑,走开了。
姜瓷洲点了根烟,抽完之后又点了一根。
程浪一去不复返。
姜瓷洲有些摸不清他的底细了,程浪去了哪里,会去哪里,程浪会回来吗,他能去找他吗,要是他去找他的时候他回来了,他们错过了怎么办。姜瓷洲没有手机,他也不知道程浪的电话号码,程浪带手机出来了吗?他是逃走了吗,但他又说他会留在他身边,这个骗子,他要撕烂他的嘴,他要骂他个狗血淋头,他要把他锁起来再不准他踏出储藏室半步,他日日夜夜,每时每刻只能和他在一起,只能看着他,吻他,抱他,给他很多很多的爱。姜瓷洲颤抖着点上最后一根烟,程浪口口声声说要赎罪,他还送了他一朵花,从没有人送过他花……也没有人送过他糖人,姜瓷洲往边上看了眼,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做糖人的手艺人,仿佛看到了父亲冷漠地站在那手艺人面前掏钱买了个米老鼠模样的糖人。
父亲送糖人给他,父亲让他在这里等他,父亲说会回来找他,父亲走了。父亲抛下了他。
姜瓷洲扶着椅子站了起来,他往公园外走,他趔趄了下,赶紧稳住脚跟,他脸上不知怎么湿了,一抹眼睛才知道自己掉了眼泪。他像是回到了十多岁的时候,天黑了,约了他的人没有来,他只能摸摸索索,跌跌撞撞地去找。
他能去哪里找程浪呢?老宅吗?还是飞机场,火车站,汽车站?
飞机能飞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程浪在美国是不是有亲人?还是他会去一个冷僻的地方隐居?他会说什么语言?他喜欢哪种异国情调?
姜瓷洲捂着胸口,他必须用力压住自己的胸膛,不然他怕他的心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太紧张了,也很害怕,他知道父亲除了老宅哪里都不会去,但是程浪不一样,他对他有十年的空白,他对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了。
他要是找不回程浪怎么办?找别人吧,但别的人都不是程浪啊。
程度的程,海浪的浪。
别的人都没有那样相似的眉眼,别的人身体里没有那样的血脉,别的人没有一个差点拯救了他。
他在麻袋里那样绝望,身边净是土腥味,他以为他会死了的时候,是程浪把他挖了出来,是程浪解开了绳索,抱住他,抚慰似的拍他的肩膀。除了他,没有人在乎过他。
姜瓷洲擦了把脸,程浪是不是在报复他,在玩弄他的感情,还是因为他不年轻了,所以虽然他爱他,但他无法接受他的衰老。只有小说里才写一个人痴迷另外一个人日渐苍老的容颜,姜瓷洲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自信,他曾坚信时间的洪流无法摧毁他的作品,现在他开始怀疑玻璃制品究竟能经历多少次湍急的冲击。他在路上乱发脾气,咒骂啊,乱叫啊,他和齐腰高的野草搏斗,忘乎所以,他的手被草叶割伤了,尖锐的疼痛害得他倒抽凉气,也说不清走了多久,过了多久,此时,姜瓷洲远离了城市,来到了乡野的道路上,地上坑坑洼洼的,路不好走,姜瓷洲腿脚乏力,一不留神摔倒了,不过他很快就爬了起来,无论如何他想先回家看看。他连滚带爬地朝着老宅前进。
天边翻起了鱼肚白,晨星陨落了,月亮还悬在空中,姜瓷洲一抬头,望到老宅的大门,急匆匆地冲了过去,他冲得太快了,没能及时停下来,人撞在了紧紧合在一起的门板上。姜瓷洲头昏眼花地坐到了地上,他饿极了,累极了,他试着开门,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想程浪一定在里面,但这种想法一点都没让他欢喜和兴奋起来,他反而越发地畏缩,发着抖抱住了膝盖。程浪在里面,那他会给他开门吗?一想到他可能不会来给他开门,姜瓷洲就痛不欲生。
他想到死,他也没什么好活的了,他本来就不追求艺术上的造诣,他也没有家庭要顾及,至于爱他的人……谁爱他?他的表亲爱的是佣金分成,他的合伙人爱的是名声大噪,他曾臣服过的主人们爱的是一个奴隶,一条狗。
有人爱他吗。
程浪吗。
哪一个程浪呢?
死了的那个爱的是姜筱山。
抛下他的那个说过他爱他,但仅仅是说过,已经说了,已经过去了。
他十岁的时候没有人爱他,他三十六岁了,依旧没有抓住任何爱。
姜瓷洲躲在门边,他听到咔啦地一声,门打开了,他不敢抬头,他怕看到穿白衣服,黑裤子,不苟言笑的父亲。哪怕程浪的声音响了起来,姜瓷洲还是瑟缩着抱紧自己,眼泪鼻涕一齐下来了。他分不清他是个孩子,还是已经长大了,他想他可能从来没长大过,他一直都是那个被三个鬼一样的人狩猎着的孩子。
程浪揽住姜瓷洲的肩膀,不停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他不断提醒姜瓷洲,他就在姜瓷洲身边,不断告诉他,会好起来的。姜瓷洲下意识地靠紧了程浪,程浪把他抱了起来。一碰到程浪温暖的胸膛,姜瓷洲马上就平静了下来,他闭着眼睛听程浪的心跳,他好像听到一个孩子在老宅里跑来跑去,歇斯底里地乱窜,发出一长串毫无章法的杂沓足音。姜瓷洲缩起身子,一味依靠着程浪,睡了过去。
程浪把姜瓷洲安置在卧室,还去煮了点薄粥,备了些小菜,付应中午的时候赶来了,听说姜瓷洲在休息,他坐了会儿就走了,他对程浪千恩万谢,还说要送他一面锦旗,表彰他见义勇为,从鸡鸣狗盗之徒手上救下个绝世天才。付应走后,程浪陪在姜瓷洲身边看书,下午时,姜瓷洲醒了过来,程浪喂他吃了点粥,他就推说没胃口了。程浪也不强求,收拾了清粥小菜,又回到卧室和姜瓷洲待在一块儿。睡了一觉,垫了垫肚子的姜瓷洲恢复了往日的跋扈,由于昨晚的遭遇,他对程浪还多了份提防和谨慎,先是质问程浪昨晚去了哪里,一口一个杀人犯地喊他,程浪对此一笑置之,姜瓷洲的脾气上来了,把床头的几本书都扔到了地上,要赶程浪走,这个背信弃义的混账东西,他不想见到他。程浪还是笑着,他捡起书,放到了书桌上去,姜瓷洲发现程浪把卧室收拾得很干净,那些砸坏了的书柜衣橱全不见了,地板上的破洞也用新的木板补上了,他还发现,程浪眼里的悲哀褪下去了,他们对视时,程浪是豁达,随和,甚至游刃有余的。姜瓷洲讨厌这样的眼神,程浪不该有这样的眼神,他应该是偏激,狭隘,只为他燃烧,只为他活着的程浪。姜瓷洲发了急,跳起来把程浪撵了出去,程浪走后,姜瓷洲又后悔了,从门缝里往外看,程浪没有走远,他站在外面,卫兵似的守在门口。姜瓷洲一下又高兴起来了,喜滋滋地回到了床上,程浪还是他的程浪,程浪终究离不开他的,一阵倦意涌上来,坐下没多久,姜瓷洲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