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阳台的门,见另一个房间的门也开着,径直就往里走。郝放正在整理自己那乱糟糟的房间,抬头看了一眼从阳台走进来的人后又开始忙活起手里的事,房间里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租客要看就随他了。
敖先生从事的是金融这一块,注定是要运筹帷幄的,而对于那些写的画的,单纯看看还行,论欣赏他欣赏不来。他觉得会画画的人都挺好的,说好听了是艺术家,工作性质自由随意,不像搞经济的都是一身的铜臭味儿。
“真挺佩服你的,自己供自己上学,挺辛苦的吧。”这话并没有打探隐私的意思,只是纯粹的聊天。
“我不想靠我亲妈后爹,欠得多了以后不好还”。郝放从地上抱起一摞画册,将桌子上的纸张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坐了上去。见敖先生正摸着下巴认真欣赏自己没完成的作品,黑框眼镜下的双眸微眯着,也不知道摘了眼镜是个什么样儿。
敖先生对着郝放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见你这样,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纨绔子弟了。”其实敖先生是想说些其它的,安慰之类的,可对方不是个女人,站自己身边也矮不了多少,他同自己一样都是大老爷们,谁需要谁安慰呢。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自己活得理直气壮就好,我不想欠着他们只是因为不想有太多牵连,也不想被别人用感情束缚了自己,每个人都该是自由的。”就被敖先生说中了吧,这是个崇尚自由自在的主儿,不然怎么能当个艺术家。只是这思想有些过于偏激了,看他书架里放了几本叔本华,像这类哲学,看好了有益处,看歪了就钻牛角尖了。也难怪,二十出头的年纪看叔本华会不会太早熟了。
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郝放无非就是个半大的孩子,现在懒得和他争论对待人生该有的正确态度。
两人出了房间门,去客厅说了下租房的各项事宜。敖先生从钱夹子里拿了一叠粉红色的票子,一口气将半年的房租水电给付了。问他平常做饭不做,郝放说偶尔会做,其实他说的做饭就是下点速冻饺子或者下碗面什么的,做菜煲烫之类完全不会。可敖先生就不同了,国外那几年硬是被逼练出了一手好厨艺,老外吃的东西大多生冷不好消化,时常吃了闹肚子,不能天天下馆子便只能自己动手,从网上搜了自己照着做,第一次烧的一般凑合,到第二次就能说是好吃了。他也时常感叹,这当年要是去当厨师,说不定也能混得风声水起。
心里默默念了声,你小子今后有口福了。
敖先生本打算闲散个半年再结束无业游民的日子,只是前些天同齐季去了个车展,看中了一辆越野型汽车,价格略高,正思考要不要下手时,齐季便开始在一旁吹风。这阵风吹得敖先生一口气付了全款。
这下子在国外几年攒的一些私房全掏了出来,再不上班,估计就要喝西北风了。迫于生计,敖先生只好往几家高企递了简历,发出去没几天便有通知去面试的。
说起来敖先生乔迁的事儿还没人知道,连齐季这二十几年的好兄弟都没透露半点风声,所以当何宇无意闯进郝放家里的时候,就被房子里莫名多出来的这个人吓了一大跳。何宇站在玄关处,踌躇了十几秒,脑子却自行为眼前这一幕做出了好几种解释,可不论怎么解释最后得了的结果都是一样。
何宇在心里暗骂自己,想当场就抽自己两嘴巴,让你借酒耍疯,把郝放一个初吻玩没了,现在连整个人都给玩没了。
“你站在那儿干吗,进来啊”郝放看了看他,脸上露出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哟,齐季呢,怎么没跟着来”。敖先生看了看来人一眼,便往沙发走去,穿着一套家居服,一副慵懒闲散的样子。
何宇憋不住了,脸都憋红了,他望着郝放,指了指敖傲,说起话来都带着颤音:“他他他怎么在这儿”。其实他最想问的是你俩发生了什么。
“哦,我把那间空房租给他了,也托他的福,我学费算是凑够了”。郝放扭头看了眼敖先生。
一时间何宇无声了,当下这状况太诡异了,这才几天的功夫两人都住一个屋檐下了。何宇脑子一片混乱,不行,他得打电话给齐季。
“喂,齐季,不得了了,你兄弟敖傲跟郝放睡一块儿了,你快点儿来啊,出大事儿了,嗯,对对对,我就在他家,嗯嗯,我等你,你快点啊。”这一个电话打得跟炮弹似的,好像生怕他们两个谁抢了他手机顺带灭口。
敖先生一脸震惊的扭过头来,他愣愣的看着何宇,心想这孩子是不是疯了。看了一会儿他又扭过头去,想来也正常,跟齐季能搭一块儿的,估计也正常不到哪儿去。再看看人家郝放,该干嘛还干嘛,拿着个苹果,啃的咔嚓作响。
也就吃完苹果的功夫,也就电视剧插播完广告的时间,门又被敲得砰砰做响,敖先生懒懒的起身去开门,门外是齐季喘着大气的脸,急得汗都出来了。齐季推开眼前的人,往屋里去,不见何宇的人,又往房间里瞅了瞅,发现他家何宇正一脸巴巴的望着郝放,被看着的人抱着素描本漫不经心的涂画。
两分钟后,四人都坐在客厅,何宇同齐季坐一起,另外两人一边坐了一个。敖先生看电视看得瞌睡都要出来了,狗血的八点裆剧情,看了二十多年的电视剧,怎么这拍电视的越来越弱智。心思不在电视剧上的那两位不速之客,此刻正襟危坐的打量着边上两人,久久的沉默,肚子估计也要憋坏了。可敖先生就是不出声,看他们能憋到什么时候。
终于还是齐季先开了口:“你俩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才认识几天啊,怎么就住一起了。”
“老太太闹人,我就搬出来了”。敖先生伸了伸懒腰,注意力还在电视剧上。
齐季心里暗叫,奶奶的,天底下这么多房子就没个能让你租的,偏偏住郝放家里来,莫不说他小子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男人了,这哪儿成啊,要是被老敖知道了肯定要以为是他带的,到时候他跳黄河都洗不清,剥他一层皮还好说,好不容易同家里缓和的关系可不能就这么打回了解放前了,他可不想再过无人问津的孤儿生活了。
再看看边上的郝放,手就没停过,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何宇也没说这孩子不是直的啊,怎么亲了一口敖傲就成弯的了。
“这几年在国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你突然发现自己不喜欢女人了?”齐季这话一出口,一个枕头就飞了过来。敖先生摘了眼镜往沙发上一扔,瞬间毛都炸了,一个飞腿过去,直接踢上了齐季旁边的沙发背。何宇往边上挪了挪,心想还是不要祸及到自己比较好。
敖先生指着齐季的鼻子说:“你一脑子GAY的思想我不反对,可别把全天下的人都想成你那样,一天到晚的别没事儿吃饱了撑了。手里的还哄不过来就来操心别人的事儿,你操心的来嘛,说我不喜欢女人,难不成老子前二十几年来搂的都是长头发的人妖,会长胸的男人,以为都跟你一样儿呢,喜欢平胸干巴的大老爷们啊。”
此番话一出,那是震惊了四座,早知道敖先生能言善道,可如今一看炸毛了跟个泼妇也没个区别。郝放也停手了,过了一会儿倒自个儿乐了起来,笑了笑,接着敖先生的话说:“你们真的想多了,我只是看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正好我又在愁学费的事情,敖傲他觉得这里不错,我就把房子租给他了。”他说起话说温温吞吞的,不紧不慢,听着就容易使人信服,在那张干净清澈的大男孩脸上,找不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敖先生的暴怒与郝放的解释让这两多管闲事的人相信的确是自己胡思乱想了,可瞎想归瞎想,担忧总还是有点儿,也许这就是他们这些非正常人类的另一种思维,
“赶紧给我滚,明早十点来这儿接我。”敖先生其实没生气,反倒觉得好笑,时而动用武力那是他同齐季的交流方式,用他的话来说,齐季就是长了张欠揍的脸。后又想起明天要提车了,这送上门的司机不用白不用。
齐季同何宇一起滚了,房子里剩下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禁不住笑了起来。敖先生走上向搂住郝放的肩膀,一脸玩味的说:“要不咱俩就圆了他们的梦,也凑成一对儿?”说完了还挑挑眉毛,他这个轻度近视眼镜是回国前不久才戴上的,眼窝还未有凹下去的痕迹,狭长的双眼,睫毛浓密却不长。凑近了看,敖先生还真是长了张颇有男子气概的俊脸,高挺的鼻梁直得像是整出来的,然而熬先生皮肤却出奇的白,郝放心里想着自己同他站一块,对比明显的估计可以分出两个人种了。
“我没意见,可是你得先做饭。”郝放仰了仰头,这人比自己高不了多少,压在肩上可真沉。
敖先生松开手笑了笑,右手比划了下明白,便去厨房做饭了。
刚开始敖先生总觉得是自己厨艺太过人,郝放每次都吃得比自己多。可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人家不挑食,晕的素的甜的辣的味重味淡的他都吃,就是一般桌上有荤有素的情况下他只盯着肉吃,那素的筷子碰都不碰一下,要是桌上没肉也能吃得很香,而且饭量一点不小。
搬过来也好几天了,几乎天天做两顿饭,可就是不知道他不爱吃什么。最气人的是,这孩子光吃了不长,吃完了饭还顺带吃零食。敖先生平常不怎么吃零食,买了也完全就是为了装点冰箱用的,刚来见冰箱太空就随便买了些,并且告诉郝放冰箱里的零食随便吃,这孩子心也实,让他随便吃他就真的随便吃,几天功夫冰箱就空了一半。
但凡认识敖先生的人都知道,他一向大方,从来不会因为金钱而计较发愁。他在这里住得开心,郝放这人不吵不闹,不出去跑车就闷在房间里画画,叫他吃饭保管不用担心剩菜剩饭,吃完了还会自觉的把碗都刷了,这日子过的比在家里惬意多了。
郝放心里清楚,总不能这样占着敖先生的好处,可是这人就是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热情,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是假的,说的话真诚实在,这样的人用他爸的话说就是二愣子,好得有些傻了。
有人说,金钱之外的任何事情都难以偿还,这下郝放是没法还了,吃着人家做的饭,收着人家的房租,怕是再也不能活得理直气壮了,至少在他面前是理直气壮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更了两万多字却只有十几的点击率,但我发现有人收藏的,想必这孩子一定很用心看我的文。
在这里谢谢你了,你给了我信心和勇气,所以加班加点的又凑了几千字。在此再次谢过。
第7章 泛舟
敖先生将车提回来了,上楼叫了郝放,说带他出去兜兜风。齐季想跟着去并想借来开开,敖先生说想蹭车坐可以,但想染指它门儿都没有,车借给他鬼知道他会不会以在他车里干些龌龊下流的事儿。目前郝放像是他的新欢,有事儿没事都喜欢叫上他凑热闹,他也好哄的很,只要有吃有喝不让他掏钱什么地方都愿意跟着去。用齐季的话来说,他这是在把郝放当儿子养。
敖先生上班的日子也定了下来,投简历面试通知上班几天之内一气呵成,接到通知那天,敖先生仰头长嚎了一声,闲云野鹤的日子眼看就要结束了,心中悲凉之情马上涌了起来。他就像马上要结婚的新郎,一边感叹剩下的单身日子不多,一面又有些期待新娇娘。
剩下最后两天时间,正好赶上周末,齐季他们正好有空,于是敖先生提议去郊外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郝放起初说没空要跑小三轮,但实在经不住敖先生三番五次的说,最终还是答应了。所以第二天一早,敖先生与齐季便各自开着车去到郊外的一个农家乐。敖先生是事先有准备的,带了套渔具,到了以后就顶把大伞坐在池塘边钓鱼,岸上人也不少,似乎这烈日当空的一点也影响不了这些垂钓者的兴致。
见这郊外的美景,郝放两眼放光一溜烟儿的功夫就不见影儿了,何宇说估计是躲哪儿速写去了。不一会儿另外两个人也没了踪迹,看来不到吃饭的点儿是见不着人的。敖先生叹了口气,自认是孤家老人的命。也不能怪人家,钓鱼哪里二十多岁小伙子喜欢干的事儿。
旁边一个大伯时不时的点起根烟抽,烟雾飘过来的被敖先生吸进鼻腔里,瞬时五脏六肺像是有猫爪在挠,恨不得伸个剪刀手过去讨要一根。烟戒也有两三年了,可每每闻见尼古丁的味道都会动摇一下,从戒烟那天开始到死,只要不复吸,就每天都在同欲望博斗。
他挪了挪位置,打算远离诱惑。时不时的四周观望一下,希望能瞄到其余三人的影子,可惜地界太大,四处都是人,唯独不见那三人的踪影。又过了一会儿,桶里的鱼已经有十几条了,抬手一看表都十一点多。敖先生起身收拾了东西,径自拎了鱼回去,从桶里捡了两条大的扔给了厨房吩咐让他们红烧,想着待会儿饭桌上便能臭显摆一番了。又同老板点了几个中午要吃的菜,他便二步做三步慢悠悠的散步去了。
要不是这么热,这个季节的风景的确美不胜收。敖先生也会回乡下祭祖之类的,他比较喜欢那里的空气和氛围,不急不慢,悠然自在,他想着等自己以后老了就去乡下圈块地,盖个小木头房子,也学学陶渊明过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这农家乐规模不小,山前山后的种满了植物和疏菜。敖先生边走边欣赏这沿途的景致,太阳的火辣却丝毫不减的贴在后背,隔着一层溥溥的面料像是在用炭火煎烤着他背上的肉。穿过一片芭蕉地,视线便开阔起来,眼前这片本是萧瑟的山头却经不住这南方夏季的火热,愣是将这一片无人打理的荒地变得生气盎然。枝繁叶茂的葱绿大树,地上开满了姹紫嫣红的野花,前方树底下正坐着的人也恰好的出现在了这景致当中,那弓着的背即使画画的时候也没直起来。一阵风吹过,他靠着的那棵大树顶上的叶子凌乱的跳起了舞,树底下的人就那么安静的坐着,远远看去那真是一道清凉解暑的风景。
敖先生笑着走过去,这么热的天,他倒是寻了个好地方。热的伸了伸舌头,身上的衣物也是汗津津的,不用看都知道后背湿了大半。可郝放就像个冷血动物,没听过他喊热更没见过他大汗漓淋的模样。敖先生站在他身后,见他衣服仍旧是干的,没有一点被汗打湿的迹象。脖子和脸的肤色是一致的,皮肤表层却像是铺了层轻雾般柔软,那剃着毛寸的小脑袋,使敖先生想将手覆上去揉搓一番,那手感肯定不错。
眼前这人坐下不起身的时候总给人一种瘦弱感,站起身又像根竹竿。说他瘦,可偏偏人家不是那种瘦得皮包骨,双脸凹陷面黄肌瘦的吓人模样,兴许是脸生得太小,五官都长得较为精致,如果不是黑,兴许就长了副娘娘腔的脸。郝放骨架子小,光看那双拿画笔的手就不难看出来。画画的时候总是低眉顺目的,给人看了就觉得舒服。
本不想吵他的,可眼看就到吃饭的点了,像他这样一天要吃五顿饭的人,怎么能错过饭点。敖先生走过去掰直了他的肩膀,说他年纪轻轻就跟个小老头似的。看了眼他手里的画,正是脚下那株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虽说是速写的,但也生动的很,像是把风也画了进去。
他蹲下身,也开始细细打量起这株高不过五公分的植物,簇拥着的淡紫色花蕾散发出一些淡淡的香味,而这香? 墩缯馍衩氐诺淖仙磺岵恢馗崭蘸谩?br /> 郝放起了身,拍了拍屁股,扣起本子伸了个懒腰问是不是该吃饭了。敖先生笑了笑说差不多了,接着便一把揽过他的肩准备往回走。胳膊下的人身上冰凉冰凉的,靠着也不觉得热,反倒是苦了郝放,整整一个火炉子压在肩膀上,还沉得要死,心想天天这么被他压着会不会被压低几公分。可就这么想着也没甩开敖先生,天天吃人家喝人家的,他想压就让他压。
今天郝放有些反常,吃饭时闷闷不乐的,一点不像平常那般兴高采烈。最让人不爽的时,辛苦钓了半上午的鱼人家几乎没下筷子。齐季两口子依旧一别挑三捡四的模样,对他的鱼也是不闻不问,敖先生一脸挫败,连郝放都不想吃的东西,那就没人会觉得好吃了。心里默默决定下次要换个农家乐,这里厨师太次,白瞎了他钓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