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同学也笑,都在说别客气多吃点。大家都知道钟意这是在捉弄人,上一次有人偷吃静物被钟意发现又没人出来认罪,钟意给每人发了一颗,那一串葡萄可酸了。
可这一串是真甜。
钟意不理会身后那一群人的调侃,摆静物的橘子有三个,他剥开一个,也掰了两瓣喂进宗远嘴里。
有些期待地看着宗远。
宗远还是说:“甜。”
钟意不疑有他,又掰了两瓣放进自己嘴里,结果被酸的脸皱成一团。
宗远一脸正经地问:“是不是很甜?”
钟意伸手拍他肩膀,故作深沉道:“小同学,这么多年不见,你现在连我也敢骗了。”
宗远笑着捏了一下他脸,“我好像比你大吧。”
钟意站起来,拉开两人的距离。
刚刚实在是离得太近了。
他闻到宗远身上淡淡的香皂味,身上穿的是V领的短袖,脖子上挂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玉佛牌。
钟意居高临下地看他,故意使坏说:“你指哪方面啊”
第六章
这句话声音不大,只有他俩能听到。
宗远也站起身,他比钟意高出一截。他也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好像哪都比你大吧。”
钟意哪里会想到以前只能被他揉捏的小软软现在段位比他不知高出多少。
他恼羞成怒地拿手指宗远,面色可疑发红,这人要是姚耳朵,他肯定一巴掌呼过去,再勾着人脖子势必要把那家伙比一比。
追溯到小时候两个人的相处,大多数都是钟意欺负他。
年岁经长,他和小时候的模样发生了颠覆性变化,再也不用钟意张开那短短的小胳膊保护他,怕他被别人欺负。
可宗远却想欺负他,最好只能他一个人欺负他。
钟意心有不甘地回到座位上准备画具写生,后面那一直跟着他的大高个宗同学又跟着凑了过来。
宗远笑着问:“钟老师,今晚我还是练线条吗?”
钟意板着脸说:“练。”
宗远又凑过来捏他脸:“钟老师怎么这么严肃?”
钟意刚准备好好教育宗同学,窗外姚锡聪突然把头伸进来,哀怨地说:“钟意你来画室怎么没叫我和祝俊。”
祝俊也把头凑进来冲着宗远打招呼:“你们一班不上晚自习啊?”
宗远说:“我是走读生。”
耳朵从窗户外跳了进来,听见宗远回答,羡慕地哇了一声,说:“那你每天还来学校上晚自习,果然好学生自觉性不是一点好。”
祝俊也跳进来,他搬了一条板凳在钟意旁边坐下来,正好挡着他看写生台的静物,被无情地踹了一脚。
钟意看着祝俊搬板凳坐到他和宗远中间,又推了他一把。
祝俊说:“咋回事咋回事啊,我今晚惹您了啊钟老大。”
钟意说:“你挡着我看宗远了,我还要教他画画。”
祝俊坐过去搭着宗远的肩膀说:“果然有了老相好就不要我这个糟糠了。”
钟意说:“糟糠也没你的位置。”
“我靠我不会一直都三儿吧?”
钟意一个画板敲过去,说:“章莉现在就在六班上自习,我最近也觉得她长的挺漂亮,要不要去帮你约约她。”
“算你狠。”祝俊做了一个给嘴巴上拉链的手势,搬着凳子坐到耳朵旁边。
这种强强之间的战争,姚锡聪遵循捡漏原则,在旁边做一个合格的哈哈党后,又问宗远:“听老大说你们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上次我问你的问题宗同学你还没回答我呢。”
一般有作业时,钟意在画室算是最不出声的人,可今天画室里大家都在安静画画,就属这一块最吵。
钟意在水粉纸上把静物的轮廓打好,顺手把铅笔别在左边耳朵上,他完全当旁边聒噪的姚锡聪为空气。
因为写生,画室里面所有人都围着半圆形坐在一起。
就这么大个地儿,钟意都带头了,你一句我一句接着,一聊起天来就没玩没了。
耳朵刚问完宗远,就有女同学接着问什么问题。
周礼娟说:“说我们老大长得招人呗。”
钟意继续装傻,听不见,听不见。
“以艺术家的专业角度来分析,其实老大的面相一言难尽啊。”
“我觉得也是诶,你看我们平时人物写生,其实我最喜欢画老大了,单看他眼睛鼻子嘴巴,特别秀气,可老大眉骨英气,原本秀气的五官凑在一起一张脸看起来又很帅很有味道。”一位资深女同学发言。
“我靠,你研究这么透彻,不会天天抱着钟意照片看吧。”
钟意继续装听不见。
刚刚发言的女同学脸红,辩解道:“你画骷髅头写生的时候不还天天摸。”
“其实为了画的更有感情,不但摸我还每天亲它,恍如初恋般的感觉。”
“能不能行了你们,各位艺术家们别这么重口好吗,我们该研究的是宗远同学需要回答我们老大的小时候。”
祝俊也憋不住不说话,催宗远说:“好兄弟就应该分享这种穿开裆裤的秘密,你看过钟意尿床没?”
他一个体育生跑到画室来手上也不拿笔,只能动嘴皮子。
一句话出来,全画室都笑疯了。
钟意气地顺手拽下耳朵上的铅笔就扔他。
祝俊把姚锡聪的画板扯过来挡暗器,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周礼娟说:“别闹了,认真听宗远同学说话。”
宗远说:“那时候他都五岁了,早就穿有裆的。”
画室女生都不画画了,有人还夸张捂脸。
周礼娟问:“老大小时候萌吗?”
宗远说:“估计是我们村里最好看的小孩了。”
“啊啊啊啊宗同学这句评价好高啊,那老大不就是村草了。”
“最好看不应该是村花吗?!”
“村草才对,好歹也顾一下老大性别吧。”
“村花最符合身份!”
“村草!”
争论村花村草这个? 侍庵辽俪沉巳种樱锩嫘ι兔煌9?br /> 钟意实在忍不住了,回头用画板敲已经笑的已经坐地上的祝俊和姚锡聪,又用小眼神瞪了宗同学一眼。
宗远对他笑,其实从开学到现在,他也是第一次看宗远对他笑的露出左脸颊酒窝。
他小时候就这样,只要真正高兴,笑起来那颗梨涡就会跑出来。
钟意被这一群人也弄得画不下去,他回头面对这一群幸灾乐祸的听众同学们坐着,说:“虽然我们小时候一起玩时候都没穿开裆裤,但是尿床的事情,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宗远同学可不止有一次。”
这下轮到宗远不笑了。抿了一下唇看着他。
姚锡聪扑过来抱着钟意大腿说:“求完整版啊老大!”
祝俊刚笑完,也从地上爬起来坐好幽幽看着宗远说:“真看不出来啊。”
钟意愤愤地说:“那时候我和他在一块的时候,我都是比他高比他聪明比他壮!”
耳朵把头搁在他大腿上被钟意不留情地推了下去,他趴在椅子上说:“老大你越长大越缩水。”
钟意说:“还想不想听完整版了?”
姚锡聪学前不久的祝俊做上拉链动作。
一画室人全都搁下画笔画板,跟开茶话会一样,眼巴巴看着说书人钟意。
钟意咳了一嗓子,立马有人递过来一瓶还没开的矿泉水。
钟老大终于满意了,开嗓说:“你们别看宗远他现在这么高,他小时候天天就喜欢跟在我后面,特听话。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还被他奶奶抱怀里呢,就眼馋我正在吃的烤肉串,哎呀妈呀我当时看这小孩长得多招人疼啊,还在生着病,我就想我这么高这么聪明这么壮实得有责任照顾他。”
“老大你和宗远到底谁长得招人啊?”
“笨,当然是他俩都长得招人。”
他被打断,不满地看着说话的两位同学,停了三秒钟继续说:“他小时候身体可差了,每天上床睡觉前我俩都要牛奶,他那次感冒才好,我就把我杯子里的牛奶命令他全喝完,小软软特别听话的,一声不吭就一股气喝完了两杯,到第二天早上时候,我起床后给他穿衣服,就发现他裤子湿了哈哈哈哈哈。”
钟意自己笑的捂眼睛。
一画室人除了钟意在笑,都没人出声。
过了好几秒钟,一个女生说:“哇塞你们都不穿开裆裤了还睡一张床诶。”
周礼娟说:“还给他穿衣服……”
“牛奶都留着给宗同学喝……”
姚锡聪说:“太劲爆了。”
钟意:“……”
他突然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郁闷感。
没安静一分钟,同学们各种问题都抛过来,他们到底谁是村草,那次尿床后是不是钟意给他换的裤子,小时候两个人有没有打过架闹别扭。具体描述小时候长什么样,还有几次尿床是哪几次……
钟意原以为自己对小时候的事情都忘记差不多,可刚刚说起来脑子里那些画面都模糊着一帧一帧晃过,那三年的点点滴滴他都印象深刻。
他对宗远好,掏心掏肺地好。就连平时吃东西,很多时候他都能嘴对嘴喂过去。
他刚刚那样开玩笑,宗远全程都没表过态,脸上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看他的眼神都让他脸有些发热。
可画室的同学却不放过他。
钟意只能使出杀手锏,站起来维持秩序说:“好了,娱乐时间结束,今晚水粉写生在最后一节课下课前上交。”
下面一片哀嚎声。
他严肃说:“画不好明天罚五十张速写。”
哀嚎声更大了。
还是和平常一样,带头玩的是钟意,让一整个画室收心画画的也是他。
由于当事人变卦撑着严肃脸,钟意同学和宗远同学的竹马趣事暂时告一段落。
祝俊也没再闹他,他刚刚已经笑够了,跟他们几个招呼过要回教室。
耳朵坐在旁边也开始认真打静物的型。
钟意的画颜色的大调子早就已经铺好,他用五分钟又把画上衬布和水果的颜色基本上了一遍,转过头来看宗远画线条。
画室里很多人画画都是坐没坐相的,有人夹着画板,有人蹲着画,钟意也是随性的那一列。特别是画素描时,有时候为了铺线条,画板都不知道是以怎样的角度扭曲在腿上。
可宗远一直都背脊挺直地坐着。
这个人真的变化太大了。
小时候那么糯糯软软,要是跟村上其他小孩一起玩游戏,钟意都要把他护的紧紧的。
可他现在这么高,今天下午在篮球场上,他穿白色球衣,长腿宽肩,看起来比他强壮很多,从艺术角度看完全的男性力量美。
他变得如此优秀。
小时候朝夕相处的亲密感觉似乎并没有完全消逝。
钟意看着他画纸上的线条,视线又转到他侧脸上。
三等分额头鼻头和下颚的距离,从开学那天就看到他的鼻梁很挺,整个侧面的弧度流畅。下巴有一点青色的印记,标志少年向成年过渡的标志。耳垂略厚,灯光明亮,他能看见上面细细的绒毛。脖子上吊着玉佛牌的红线紧贴着锁骨垂进衣襟里。
钟意用审视,欣赏艺术品一样的眼光仔细打量他。
宗远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说:“我已经画完了。”
钟意凑过来,整个人都靠在宗远身后,拿笔在画纸上圈他画的最好的几排线条,说:“明天开始你直接练几何体吧。”
宗远往后靠了一点,两个人肩膀挨到一起,他侧着脸仔细看都能数清钟意的睫毛数。
“再换一张纸,你试试拉长线条,以后画画打型都要先拉长线条。”声音近在耳边,呼吸的热气都能感受到。
宗远拉开两人的距离,他说:“周末有空吗?”
钟意“嗯?”了一声。
宗远说:“奶奶她很想你,说要我把你带回家让她瞧瞧。”
第七章
星期六的早上,早自习下课铃声响起。
学校的传统,周六中午放假,到星期天晚上过来上自习。
楼道里全是要去买早点的学生。
一班和十六班都在三楼。高二年级一共就只有十六个班级,按照正常排序原本十六班应该在六楼,可年级主任最不喜欢艺术生,总觉得十六班学生自觉学习性差没纪律性,把它安插在教师办公室隔壁的教室,好方便老师管教。
每层楼道都是两个楼梯口,中间一个,靠近卫生间的最左侧一个。 一班和十六班正好隔了一个楼梯口和教师办公室。
在下课前几分钟,同学都已经预备好往门外冲的动作,教导主任逮过好几次十六班学生直接从窗户往外跳,还没来得喊住口头教育,人就在面前没影了。
钟意像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睡觉。
祝俊站在班级门口说:“一起去食堂吧,耳朵已经排好队了,让他带就行。”
“钟意呢?”
“他啊,他早上都不吃,在睡觉。”
宗远站在门口看到钟意桌子上堆得高高的一摞书,根本看不到他人。
祝俊说:“要不我去把他喊起来?”
宗远没接话,进教室走到钟意座位旁,他睡的正香,侧脸朝着窗户,右手搭在脸上,垫着一本政治书,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
宗远弯腰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俯身凑近钟意,在他耳边喊他名字。
钟意迷糊哼了一声。
宗远又叫了他一声。
钟意把脸转过来,皱着鼻子不情愿地先睁开一支眼睛,迷糊看着人。
宗远说:“还不舍得醒过来?”
钟意“唔”了一声,总算把两只眼睛都睁开,声音还带着睡意:“没到上课,别吵。”
“你天天早上都这样从早自习睡到上课?”
钟意清醒了点,看清楚眼前的人不是自己同桌,是皱着眉表情不怎么高兴的宗远。
宗远说:“别睡了,起来和我一起去吃饭。”
钟意坐直身体,他还没睡醒,能思考的范围有限。
祝俊也走过来说:“动作快点啊,真难得,我以前喊他起来吃早点他可从来都没理过我。”
宗远严肃地说:“以后早上不能不吃饭。”
到了食堂,一楼几乎都不剩空位了,每个出餐的窗口都排着老长的队。
姚锡聪他们早就买好早点占着正好在吊扇底下的桌子,看见这三个人从门口进来,站起身招呼喊人:“哎,祝俊宗远!这边这边!”
“你们怎么才来啊?”他们班男生全都在在一起,占了两张桌子。任航给他们挪位子坐,看见钟意打趣道:“今天什么好日子,咱班睡神老大也过来赏脸吃早点。”
姚锡聪正在吃炒面,看钟意和宗远都在他对面坐下来,故意说:“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钟意无精打采地瞪他。
姚锡聪不敢再招惹他,指着桌子上的早点说:“喏,这些都是给你俩买的。”
祝俊刚刚在班上就已经打电话跟姚锡聪说早点顺便买宗远和钟意的那两份,他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口味,索性把排的那个窗口的早点所有东西都给俩人来了一份。桌子上有汤面,鸡蛋,炒面还有三种口味的包子。
宗远把两碗汤面端着放他和钟意跟前,又拿了一个鸡蛋在桌子上敲碎壳,一边剥鸡蛋一边和姚锡聪说话:“这些东西都用你饭卡买的?”
“哎哎哎,别谈钱,谈钱伤感情。”姚锡聪摆摆手说:“我偶尔请一次早点还是请得起的,要不这样吧,你要是以后都和我们一起吃早点等晚上时候你提前把饭卡放我这,我先来帮你买。”
“宗远你别和耳朵客气,你要知道,在我们学校论来食堂的速度,没人能比得过我们班。”
大家都笑,大家每次来食堂都跟在体育组训练掐着秒表计时一样拼命跑,姚锡聪虽然不在体育组,可他从来不落后。
宗远把剥好的蛋放进钟意的汤面碗里,说:“那我把饭卡放在钟意这边,以后你直接从他这里拿,先谢谢了。”
钟意插话说:“我不想吃鸡蛋。”
宗远从口袋里掏出饭卡放在他这边的桌子上说:“先把鸡蛋吃了再吃面。以后早上都要过来吃早点。”
钟意没接话,他心里其实有些烦躁,知道宗远做这些都是为他好,所以忍着没对人摆脸色,他和宗远到现在也只算是比普通同学要好一点的关系,被管着这么多,实在不习惯,他拿着筷子默默吃面,没碰那个鸡蛋。
祝俊和姚锡聪都算比较了解钟意性格,知道他这种态度就算不高兴了。